樊叔震说着,手中的巨剑已然劈下。
一道剑罡化作奎狼,直扑向轮椅上的青衫儒生,沿途所过之处,留下一道巨大的裂痕,仿佛大地都被这一剑撕开。
几乎同一时刻。
邓丰也出手。
青龙偃月刀落下,轻而易举地将剑罡所化的奎狼从中间劈成两半,然后迅速溃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邓丰交给我!”
“一人一个!”
樊叔震说着,冲上去和邓丰厮杀在一起。
“尤侯爷!”
冉敬轩拔出佩剑:“冉某人不胜武力,只能对付对付沙文龙,那个汤若山就先交给你,杀了沙文龙,在下立马就去帮你!”
“你也瞧不起我?!”
沙文龙雷霆大怒,手中阔刀好似山岳坍塌般朝对方砍去。
“困将阵!”
“列阵!”
“轰!”
在几名大将酣斗时,另有一名名的将士举着玄铁盾牌向前。
这些人,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冒着生命风险上去偷袭,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暴死,但无疑也是在加快消耗对方的罡气。
在有同等境界武将的情况下,围死一名玄象境界武者,也不过就是五六百条命而已。
尤景志没有急着动手。
毕竟在意识中。
汤若山也是玄象境界大成。
直接动手,自己只怕不是对手,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用手下消耗外加上拖延,等到其余两人分出胜负之后再来一起杀他。
可就在他紧张兮兮,准备先动手试探一下的时候。
汪直……
跑了!
装了半天高手的汪直,三下五除二,就从南徐士卒手中夺来一把兵刃,砍死两名士卒后就跑到轮椅旁边。
从他的招式。
尤景志看出来。
此人哪里是玄象境界,休说是罡气,连劲力都没有,难道是个炼脏或者练骨,还是仍旧在隐藏实力,勾引自己动手?!
“唰!”
尤景志思考再三,最后选择挥舞手中铁链,末端的铁爪好似流星一般砸了出去,就要使出几分力气,试试看此人如今势力究竟如何。
“轰隆!”
汪直早就抢来玄铁重盾,更是把数名南徐将挡在身前,几名兵卒当场暴死,飞爪携带着罡气落下后,他也倒飞出去,就连玄铁重盾都握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娘的,练骨?!”
尤景志大声宣告:“八爷,军师!汤若山是个废人,他只有练骨!”
“什么?!”
正在和沙文龙交手的冉敬轩,恍然大悟:“怪不得之前不敢光明正大的露面,跟我猜的一样,先前赤手空拳的猛将,也是邓丰扮演的!”
如此都说的通了!
毕竟。
赤手空拳的猛将唯一现身,还是趁着夜色分看不清面容,足以证明一切。
“侯爷还愣着做什么?!”
冉敬轩大喜:“杀了汤若山和房青云,大局已定!”
现状来看。
除了邓丰和沙文龙外,在场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战斗力。
也就是说,只有一个玄象大成和一个入门!
简直,不堪一击!
“老四,咋整?”
汪直身中数刀,死死护在轮椅周围:“伱是残废,我是废物,有什么手段就赶紧用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吹笛……”
只见混战之中。
青衫儒生神色凝重,但却没有丝毫的慌乱,而是有条不紊地从怀中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长笛,轻轻放在嘴边,似乎是要吹奏。
“留着到阴间去吹吧!”
尤景志说话间。
他的飞爪再次破空而出,就像是一只来自阴曹地府的鬼爪,径直朝着青衫儒生的天灵盖抓去。
与此同时。
玉笛,响了!
“呜呜”
宛转悠扬的笛声飘然响起。
在这金铁交戈,嘈杂无比的战场上,竟然格外的清晰,就像是独立在人间之外,是从另外一个空间传来,紧接着,所有人的脑子,就像是有无数刀刃切割般剧痛。
“啊——”
“噗!”
有些阵卒,甚至当场脑子爆开。
不少境界低的武卒,也都口吐鲜血或者七窍流血而死。
“嗡!”
包括尤景志都眼前一黑,直到护体罡气全开,才算是勉强抵御住,他能够感受到,有股无形的力量伴随着笛声不断攻击着自己的罡气,就像是有无数看不清的武者在对他刀劈斧砍。
就连樊叔震和冉敬轩,也多多少少受到影响,导致和对手的厮杀中出现破绽,险些遭到致命的攻击。
“什么东西?!”
“一杆笛子,为什么能有如此威力?”
“仙器!”
“这是房青云手里的仙器!”
“他果然有东西!”
“老四,你哪来的这东西?!”
汪直看得眼神发愣。
没有回答。
房青云只是用手势示意他。
汪直注意到。
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房青云的脸色变得煞白。
显然使用如此手段,是有代价的。
“我知道了。”
汪直推着轮椅往外跑。
所过之处,包围圈在笛声的屠杀下,自动退开一条道路。
“不能让他们走!”
“杀!”
冉敬轩境界低下,受到的影响最大,他面目都有些扭曲:“杀了房青云!”
“啊!”
尤景志暴喝一声。
护体罡气陡然攀升。
总算是彻底阻挡住笛声的攻击,他手中的飞爪在罡气的附着下化形,彻彻底底变成一只修长无比,形同枯树枝般的可怖爪子,再度从天而降。
“轰!”
笛声音调变高。
一股无形的力量碰撞。
居然硬生生把来自玄象境界小成武者的全力一击轰开。
“我就不信!”
尤景志大怒,继续疯狂地攻击轮椅上的青衫儒生。
就在大将们厮杀时。
南徐十万大军,也彻底陷入无穷尽的混乱中。
大雾!
弥天大雾!
这一场大雾,遮蔽住半个天下
南徐的将士们。
亲眼看着大雾所过之处,留下遍地尸体……
白雾、血雾糅杂在一起,金戈铁马、乌黑玄甲若隐若现,形成一幅难以描述的神威和血腥并存的画面,直到人看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没人知道大雾里面究竟有多少敌军。
也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境界。
南徐将士们只知道,挡不住!
不管是多少人去挡,是骑兵还是步兵,是原地防守还是列阵对拼,总之都是遭到碾压,只会留下一地的尸体,这场大雾,在众人的眼中渐渐幻化成吞天巨兽,所过之处,就算是再多的将士,也都要被吞噬。
在这种情况下。
南徐将士的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站住!”
“都给我站住!”
几名参将站出来指挥。
“不要慌乱!”
“在外围结阵!”
“困住他们!”
“我们有十万大军!”
“噗呲!”
然而。
这些参将要么直接被一杆长枪从千军万马中捅死。
要么就是指挥不动。
毕竟一个参将最多指挥几千人,其余人根本就不听他们的。
陈三石以观气术寻找着,专门挑选武将杀。
“王爷呢!”
“将军呢?!”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群龙无首。
十万大军,不过是一盘散沙。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输了!”
“我军败了!”
当九霄天兵阵冲刺到侧翼后。
原本是前军,后来被调到左部的南徐将士。
在这一刻。
想起了他们出恭都要举着盾牌的恐惧。
虎牢关之战开始后,陈三石三番两次要么是单骑闯阵,要么是双骑斩将,本来负责前锋的兵卒早就吓破胆子,指望他们攻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为了不影响士气,早就数次对调部署。
但此时……
这些打乱在各处的兵卒们,成了引爆瘟疫的种子。
陈三石安排的每一步。
就像是一道道连环锁扣般,开始发挥作用。
“陈三石!”
“快跑啊!”
“打不赢,根本就不可能赢!”
“他们两个人,杀了彭将军,好几万人都追不上!”
“如今大军冲击,怎么可能打得赢!”
于是。
在这辽阔无边的荒野上。
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溃败,再也阻挡不住,他们甚至分不清楚方向,朝着四面八方胡乱逃窜,就连少数还在支撑的将领,都被自己人趁乱砍死。
战事之中。
手下兵马的多少,各有优劣。
人少,也意味着灵活。
人多,就意味着笨重。
当兵卒达到一定数量级后,对于统帅有着极高的要求,如果不是真正天生的兵法大家,是根本不可能指挥得动这么多人的。
尤其是对于许多将领。
他的才能,只能统领几千人或者一两万人。
多多益善。
不是谁都可以的。
更别说,南徐大军里面,有才操练两年的新兵,外加上两万庆国的同盟军,简直混乱无比,在三员玄象大将都不在的情况下,就是纯正的乌合之众。
接下来。
只要解决掉主将。
十万大军,就算是彻底告破!
“夏琮、萧诤,你二人继续冲杀,但是不要一股脑地往前冲,斜刺着冲出去,然后再斜刺着冲回来!”
陈三石嘱咐完毕后,就直奔着中军大营而去。
此时此刻。
玄甲军在种种叠加之下,早就进入到战争狂热的极致状态,眼里只剩下杀敌二字,再加上最重要的玄气和天书,面对只知道溃逃的敌军,如入无人之境。
中军大营。
在笛声的支撑下。
邓丰等人硬生生在包围中撑到现在。
尤景志的数次攻击,都没能伤到房青云分毫。
反而是溃败的战报接二连三的传来。
“将军!”
“完了!”
“全乱了!”
“你们要是再不出去主持大军……我十万大军,就要崩溃于此了!”
“废物!”
和邓丰打得不相上下的樊叔震,破口大骂:“十万人,他就一个通脉?虎牢关里不过万余守军,你们都挡不住吗!”
“王爷!”
“天兵天将!”
那名参将惶恐不安地说道:“他们有天兵上身!”
“人数也分不清楚多少,但肯定不是万余啊!”
“天兵?”
樊叔震反应过来。
又是天书!
他收剑就想要亲自出去坐镇,但是根本抽不开身,身中数刀的邓丰再次冲出包围,朝着他杀来。
“尤侯爷!”
冉敬轩也是同样的境地:“既然杀不掉房青云,就走,去杀陈三石,他一死,敌军自然崩溃!”
他搞错了!
之前,一直以为房青云连带三名大将在此就能高枕无忧,但其实,陈三石才是真正的核心,即便他只有通脉境界!
也就是“通脉”这两个字,大大降低他们的防备!
“好!”
尤景志果断放弃青衫儒生。
跟他猜想的一样。
自己杀不掉他。
但是这个残废,同样杀不掉自己,他的笛子更多是用来保命,进攻手段对付低境界还行,对付高境界武者还是有些不够看。
“糟了!”
眼看着对方骑马离去,汪直担忧道:“老四,怎么办?!”
“跟上。”
房青云说道。
“不要慌乱!”
尤景志在乱军丛中,想要重新挽救局面,可惜为时已晚,各个部众早就乱成一锅粥,就算是大小武将们想听令也做不到了。
好在,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黑压压的一片南徐大军中。
有一匹白马独闯敌阵,一手拿枪一手持剑,无人是一合之敌,不,准备地说,基本上没有人敢去阻拦,所有人都屁股尿流地让开,连一个眼神都不敢跟对方对上。
以至于,如此混乱不堪的战场上,竟然出现一条宽阔的大路!
“陈三石休走!”
尤景志一夹胯下马腹,就径直迎面追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
陈三石竟然没有逃走,反而是同样策马狂奔而来,在他的身后,裹挟着漫天大雾,铺天盖地而来,将方圆数里笼罩,他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什么妖法!”
尤景志陷入短暂的慌神中。
先是银松崖的天雷。
今日又是一场诡异至极的大雾。
天书阵法真有这么厉害,当初的赤眉军是怎么败的?
梁纪年,又是怎么死在区区一两千人手里的?
毕竟是一员上将,还是勋贵侯爷,即便是行军打仗水平一般,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很快就稳住心神,就算雾再大,也只是雾,区区障眼法而已!
要真是有用!
自己已经死了!
“哒哒——”
“呲啦!”
尤景志终于根据马蹄声判断出来东西,姓陈的居然没有凭借着大雾偷袭自己,而是先去杀附近其余的士卒,这是为什么?!
“轰!”
他舞动铁爪,精准无误地朝着马蹄声响刨去。
然后就传来格挡兵器碰撞声。
中了!
尤景志立即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赶去,但到地方以后却扑了个空,在他的面前,是满地部下的尸体,方圆数里的大雾之中一片死寂。
除了他自己以外,再没有肉眼可见的第二个活人。
清场?
灭口?!
姓陈的要做什么?!
在他正前方的雾气中,忽然间出现一点紫光,紫光撕裂大雾,展露出真容。
那一柄剑!
一柄通体散发着氤氲紫气的剑,只有巴掌大小的,但是看起来精妙无比,上面流淌着玄光,勾勒出蚂蚁般密密麻麻的神秘符文。
仙法!
不久前才见识过房青云的笛子。
尤景志也算是有心理预期,他本来就很警惕,手里的铁爪混杂着罡气就砸在紫色小剑之上。
“嗡!”
在两者接触到的瞬间。
尤景志就感觉到一股难以匹敌的力量袭来。
明明只有巴掌小的紫剑之上,却仿佛凝聚着一整座山岳的重量,凭借他玄象境界的小成的实力,竟然是抵挡不住。
在这一刻。
仿佛,一切都放慢了。
尤景志的锁链铁爪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荡飞,暂时失去控制,而紫色小剑须臾间就来到面前。
他的衣衫鼓荡,铠甲猎猎作响,磅礴的护体罡气在周身怦然爆发,化作一面透明屏障,好似凝固的胶状物。
紫色小剑撞击在罡气之上后,明显迟滞片刻,但最终还是层层割破屏障,一路勇往无前,势如破竹,最终成功抵达终点,再也没有任何阻碍地贯穿头颅。
一切。
不过是兔起鹘落之间发生的事情。
“嗬……”
尤景志僵直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自己是谁,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直到一缕温热的血液顺着伤口好似猩红蛛网般布满整张面孔,他才轰然倒下,失去呼吸。
“玄象武者,竟然如此顽强!”
陈三石从浓郁的雾气中钻出。
他小成的剑气术,也就是刚好杀死玄象境界小成,哪怕是大成的武者,只怕是都要活下来。
哪里跟之前杀通脉境界一样。
通脉武者基本上连看都不看不明白怎么回事,就当场一命呜呼。
看来。
高境界武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孱弱。
最起码,面对低级仙法是有能力一战的。
玄象尚且如此。
武圣应该更强大。
陈三石先是用长枪捣毁伤口,然后用镇岳剑割下首级,唤来千寻才冲出没多远,就遇到两位师兄,在他们的身后,尚且有数百兵卒和大小武将的追杀。
青衫儒生脸色发白地坐在轮椅上,依靠笛声抵御着后方的兵卒。
直到一杆长枪如龙而至,把这些最后的精锐杀得崩溃。
“大势已成!”
陈三石说道:“两位师兄,收尾吧!”
中军营帐早就烂得不成样子,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邓丰在重重包围之下,早就遍体鳞伤,身上的铠甲都变成朱红色,在他的对面,有千军万马助力的樊叔震渐渐占据上风。
可偏偏这时,一颗熟悉的人头落在他的面前。
尤景志!
“怎么可能!”
樊叔震骇然大惊。
不是派他去杀陈三石,怎么……
方才大雾遮住了视野。
难道又是房青云用了什么仙法!
沙文龙看着人头,也是一惊,觉得奇怪。
与此同时。
三千玄甲铁骑。
经过数轮冲杀后,彻底杀垮前军和中军,携带着弥天大雾来到此地,杀了太多的人流了太多的血,原本浓郁的白雾,彻彻底底变成殷虹的血雾。
在这一场血雾当中。
有着三千杀神!
三千杀神势不可挡,把中军最后负隅顽抗的大徐精锐绞杀殆尽。
局面。
从樊叔震等人围杀邓丰沙文龙,一下子彻底翻转。
变成他们困在浓郁的血雾之中,面对着早就杀红眼的玄甲军,一个个悍不畏死地冲锋而来,很快让邓丰抓住破绽,反过来将其重伤。
一杆“大徐”的军旗轰然坍塌。
“来人!”
樊叔震声嘶力竭地喊着。
却是再也叫不来一名部下!
“军师!军师救我!”
他最后,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集中在灵狻的身上。
却见冉敬轩在围杀下支撑不住,和沙文龙互换伤势后单膝跪在地上,面色难看,心如死灰:“王爷,我们败了……”
“败了?就这么败了?!”
樊叔震只觉得稀里糊涂:“十万大军,我有十万大军!这才哪到哪?!”
“王爷,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吧。”
冉敬轩绝望地说道:“队伍,早就散了……”
在前方大溃败的情况下。
后军亲眼看着中军大帐的“大徐”旗帜倒下,又遭到血雾吞噬围杀,只认为是彻底完蛋,一箭不放,转身就跑。
中军大帐的三员大将都被拿下。
他们。
还打个屁?
“啊!”
樊叔震咆哮着,和邓丰又是一招对拼后,艰难地支撑着身子,不甘心地问道:“军师,败在何处,败在何处啊!”
“败在,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冉敬轩悔不当初:“我们不该一心算计自身得失,当初直接全军攻打虎牢关,就算损失再大,也肯定能够拿下来,何至于遭遇如此大败?”
围杀停止。
三千玄甲分出两千人,继续去屠杀其余人。
一千人留下来,围而不攻,等待着两人油尽灯枯。
“我有一事不解!”
冉敬轩咳出大口鲜血,他看着骑着白马,缓缓逼近的年轻将军,开口问道:“虎牢关内,究竟有多少大将,多少兵马?两万?还是三万?”
“三千。”
大局已定,陈三石无需再虚张声势:“三千兵马,外加两员玄象。”
“什么?!”
“噗——”
听闻此言,本就重伤的冉敬轩气急攻心,又喷出一大口血雾,许久之后,他自嘲地大笑起来:“我冉敬轩堂堂灵狻,统领十万大军,最后竟然是败在区区三千人的手中!”
重新回忆,恍如隔世!
他终于明白。
自己十万大军抵达虎牢关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陈三石第一支箭射在巡逻哨兵身上时,就是一场注定的大败。
他们后来所做的一切。
都在陈三石的手掌心中!
甚至说,全都是安排好的坑,他们接连不断地往里面跳,也不为过。
三千玄甲!
一名通脉!
大破十万大军!
冉敬轩仰天大呼:“我还有何颜面,存于这世上——”
“咔嚓——“”
“本来也没打算让你活!”
邓丰手起刀落,一颗人头便在地上咕噜起来。
“樊叔震!”
陈三石以长枪指着对方,厉声呵斥道:“就剩你一人,还不受死……”
“噗通!”
然而。
话音未落。
前一刻还有万般不甘的樊叔震,居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地,态度翻转简直像是乾坤颠倒,没有任何前兆也没有任何过渡,他大声喊道:“陈将军,且绕我一命啊!我乃大徐八王,在朝中遍布故旧,留我一命,必然不会亏待于你!”
“你?”
陈三石俯瞰着他,冷冷质问道:“樊叔震!我大盛前来收复三州失地,故此与东庆国开战,跟你们南徐有何关系,竟然动用十万大军,以举国之力越境而来,犯我兵锋!”
樊叔震跪在地上,几乎是脱口而出一句惊世之言,使得在场上千人,都是哑口无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甚至连杀人的念头都荡然无存。
他即便身负重伤,声音也铿锵有力:
“今不自来,恐烦远取!”
陈三石一时怔住。
樊叔震继续说道:“陈将军乃天纵奇才,兵家之圣,将来必定南征北战,和我大徐交锋也是必然的事情,真是那样的话,陈将军还需要亲自率兵跨国千山万水才能俘虏某人,如今在下自己把自己送过来,岂不是帮陈将军省下天大的麻烦?”
同一时间。
外围的乱军之中,再次传来一声呼喊。
“吾乃大徐皇十四子樊嘉孝,谁要一场富贵!”
很快。
重伤未愈的樊嘉孝,就押送过来,一起跪在地上。
“八哥!”
“十四弟!”
两人相视而泣。
“你们南徐都是属狗的?变脸比翻书还快!”
汪直骂道。
这两个人,一个不久前还在大喊不甘心,另一个在银松崖还要斩首白袍生擒凤雏,结果转眼之间就跪在地上摇尾乞怜,这真的是一个人吗?
“你们兄弟两个,可真行!”
汪直一眼断定,此人绝对杀不得!
最好是放回南徐。
要是让他当了皇帝。
不出二十年,南徐必定天下大乱!
“饶命可以。”
陈三石没有拒绝,沉声道:“但你接下来该怎么做,应该不用我亲自交代了吧?”
“陈将军放心!”
樊叔震心领神会:“我这就去收拢旧部,只要是能喊回来的,全部都归降于大盛!”
“呲呲!”
脱下甲胄。
玄铁锁链很快就把他们兄弟两人锁死,然后又放在青骢马上,陈三石骑着千寻跟在后面,很快就追上尚且在溃逃之中的南徐败兵。
樊叔震扛着大盛军旗,声如雷震,开始聚拢部众。
这一场虎牢关大战。
宣告彻底结束。
斩敌两万!
俘虏四万!
有四万余不知所踪,或涌入庆国境内,或原路返回,逃回南徐。
倒是还有几名死忠的参将,就连王爷的话都不管用,领着残余的几百骑兵,在荒野上伺机而动,陈三石责令沙文龙率兵前去歼灭殆尽。
其余人,则是留下来打扫战场,稍作休整。
“痛快,痛快!”
邓丰直呼舒畅。
“这才是打仗!”
“这才是打仗啊!”
“三千人,破敌十万,亘古未有,亘古未有啊!”
“陈帅!”
“我输得不冤!”
他不断感慨着。
和这一站比起来。
当初昭通府不攻自破,又算得了什么?!
玄甲军也是亢奋到极致。
他们当初从京城掉走的时候,有不少人心里是不痛快的。
毕竟,他们可是皇帝亲卫军之一,待在京城周围的京军,忽然之间就要发配到边境去,也就是当时“四度洪泽河”的名声足够响亮,大家也想看看这个年轻将军是不是真的名副其实。
结果来到莱州之后。
一桩桩一件件,哪里还有人半分不服?
不仅如此。
这次的大功。
他们人人有份!
如此大的功劳,光是奖赏下来的金银不知道有多少,再加上武道资源,等于所有人的前途都要再进一步!
“很正常。”
赵康等人面面相觑:“我们经常这样,已经习惯了。”
鄱阳的老弟兄们,一如既往的平静。
从来到虎牢关,他们就开始打赌,多长时间能赢,怎么赢,最差的也觉得是守三个月,怎么守,总之没有人觉得会败过。
“将军!”
“请受我等一拜!”
夏琮、萧诤,游季可三人齐齐拜倒在地:“从此以后,我等上忠于陛下,下听命于将军,为我大盛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起来吧。”
陈三石没有多说:“打扫战场,尽快安置好降卒,还有一些小股的游骑兵也务必歼灭,留下五百人驻守虎牢关,其余人全部返回莱州境内,协助大帅他们攻打永乐府。”
“遵命!”
“话说回来,天书真是神了!”
“是啊!”
“这次打仗,又是天雷,又是大雾,天地大势都在帮助我们!”
荒野上,负责围剿最后两百多负隅顽抗的玄甲军将士们一边骑着马搜寻,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场战事的经过。
“还有仙法!”
“你们没听说吗?”
“在中军大营里,房将军靠着一支笛子,就在千军万马中活了下来!”
“何止?!”
“好多人都死了!”
“好像他们那个清河侯,也是死在房将军的仙法之下!”
“房青云?未必吧!”
沙文龙在心中想着,没有说出来。
他当时看得清清楚楚。
尤景志走了!
去找了陈三石!
再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颗脑袋。
比起房青云,更加有可能是陈三石杀的!
一个通脉,怎么杀玄象境界小成?
答案只有一个。
仙法!
陈三石也学了仙法!
孙象宗这么快就交给他了?
这家伙居然没有呈交朝廷!
还有……
沙文龙猛然回想起,当初死在凉州城外的尹翰文等人,最大的嫌弃人,本来就是陈三石,只不过他那个时候只不过是炼脏,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没有人往这个方向联想罢了。
现在看来……
人很有可能是他用仙法杀的!
然后栽赃嫁祸给巫神教!
通了!
这小子!
死定了!
沙文龙不动声色地说道:“你们几个,往东边去搜搜,我去西边看一眼,半个时辰后回到此地汇合,咳咳咳……”
“遵命!”
安排完毕后,沙文龙就只身脱离队伍。
他身负重伤,其中好几个地方伤到要害,如今的他,只怕是连个通脉都打不过,毕竟本身就只是个玄象境界入门。
即便如此,还是强撑着来到僻静之地,从内衬衣襟里撤下一块布来,咬破手指后就开始写密信。
海东青也落在他的肩膀上。
准备用最快的速度送出消息。
“咻——”
也就在此时。
一支箭矢飞来,直接把刚刚起飞的海东青扎个对穿,从半空中跌落。
“沙将军。”
手持大弓的陈三石悄然出现:“写什么呢,怎么不回关内用纸笔,非要用血,这么着急?”
“你、你……”
沙文龙顿时慌神,很快就强装震惊道:“你好大的胆子,这些异兽飞鹰多么珍贵你不知道吗?”
陈三石没有理睬,只是捡起海东青,打开上面帮着的布条:“沙将军,你我也算是同生共死一场,想不到居然要这般陷害我,谋杀朝廷命官、藏匿仙法,连意图谋反的帽子都给我扣上了,好毒的心啊。”
事情败露。
沙文龙不再演示:“陈三石!尹少爷是你杀的,对也不对?!”
没有应答。
他只是看到,一柄紫色的小剑,在陈三石的手指上方缓缓凝聚。
“你、你要做什么?!”
沙文龙瞪大独眼。
他猜的果然是对的。
姓陈的学了仙法!
只是眼下顾不上惊愕,他更多的是惧怕:“你敢杀我?怎么解释!”
“沙文龙将军,负伤前往追击南徐残余骑兵,不幸遇伏,死于乱刀之中,这个解释,沙将军觉得如何?”
陈三石语气平静得可怕。
“砰!”
沙文龙明白在劫难逃,起身就要逃跑。
紫光闪过。
他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很快失去呼吸。
陈三石上前,处理尸体。
此人。
也算是死得其所。
至少在死之前,耗尽仅有的那么一点儿价值。
并且。
在如此大胜之下。
死一个玄象境的将军。
实在是……
太正常了。
要是一个大将不死,战报反而会显得有些不真实。
陈三石看得出来此人受重伤,所以才选在在这里下手。
之所以用剑气术,主要还是为了图个干脆。
修炼剑气术消耗香火巨大,但补充一次使用消耗并不多,只不过需要稍微花费些时间罢了。
这一场虎牢关之战。
算是,彻底宣告结束!
根据陈三石的的判断,等到他们赶回莱州以后,很快就能拿下永乐府,绿岭山外的庆国大军也会很快退兵,收复三州之地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会再出现任何意外。
但有一件事情尚且没有结束。
太子造反!
三州平定,就意味着紫薇山到手。
太子爷和香火神教准备动手的地方。
皇帝很快就会莅临紫薇山封禅,届时,文武百官也都会陆陆续续抵达凌州,这么说来,凌州岂不就真的成了京城?
陈三石他们这些功臣,同样会留下来等候封赏,甚至包括明州之战的一些人也可能会过来。
到时候可是会热闹非凡。
就是不知道这出大戏,会怎么上演。
事实上,陈三石更加关心的,是癞子头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罢了。
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干净。
他处理完毕虎牢关的军伍后,次日天明,就率大军返回莱州,直奔永乐府而去。
永乐府。
孟去疾连续数日无眠。
“虎牢关怎么样了!”
他日日夜夜提心吊胆:“撤退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詹台明摘下头盔喘口气:“虎牢关一旦有任何意外,咱们就立马放弃攻打永乐府,后退两百里,以昭通府为分界线,和庆国、南徐廖军分庭抗礼,后续粮草辎重等供应也都安排妥当,绝对不会出现太大的乱子,只是一年之内,怕是不可能分得出来胜负了。”
“这一仗,我至今不明白为什么要打,早就该撤的。”
孟去疾唉声叹气地说道:“可偏偏,就连一向谨慎行事,每次出兵拨款都要压缩到极致的太子殿下也主张继续打下去,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雪耻。”
詹台明说道:“大帅,当年的明宣之耻,确实是我大盛朝前所未有之奇耻大辱,陛下和殿下都想要收复三州,我是能够理解的。”
“是啊,三州要是拿回来,大盛确实能继续昌盛。”
孟去疾惋惜道:“只是可惜虎牢关的陈三石他们,不该让他们冒险去守关的,一开始就该直接打割据战,如今倒好,他们守不住也就罢了,还要主动出击,极有可能要全军覆没。
“三千人,人数是不多,但是里面的将军,一个个都是大盛之瑰宝啊!
“房将军,和庆国的降将邓丰自不必说,陈将军才多大的年纪?就这么死在虎牢关,实在是暴殄天物,他将来的成就,是有机会和孙象宗比一比的。
“如今……却是昙花一现!”
“算时间。”
詹台明说道:“虎牢关的战报也快传回来了。”
“报——”
就在两人谈话间。
虎牢关战报如期而至。
“真快啊……”
孟去疾不忍心去看这份噩耗:“老詹,你看吧,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就不用说出来了,免得听得人心里郁闷。”
“好。”
詹台明拿着战报,瞳孔一颤,然后整个人都开始跟着发抖。
“如何?!”
孟去疾最终还是忍不住:“有没有人活着回来?”
“没了,全没了!”
詹台明眼眶含泪,情绪激动。
“呵,我就知道。”
孟去疾摇摇头,站起身就要去安排撤退事宜。
“不,大帅,你误会了!”
詹台明举着信笺,声音高亢,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不,不是陈将军他们没了!是南徐,南徐没了!”
“十万大军没了!”
“虎牢关外,陈将军三千破十万!”
“杀敌两万!”
“俘虏四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