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垣断壁的废墟当中。
陈三石手中银枪的枪刃之上,尚且残留着韩湘、邹虎两人释放的力量,发出轻微的嗡鸣。
他的脑海中,本就已经无比熟练的《龙经》,变得更加清晰。
厮杀博弈的过程中。
上部八景神最后一尊,也终于缓缓苏醒。
白袍口中,红光迸发。
舌神!
名始梁峙,字道歧,长七寸,赤衣!
上部八景神,洞开!
在这一刻。
八尊景神,同时苏醒,好似打通窍穴般连接在一起,使得人体内的“神力”得以重生。
呼吸法施展。
经脉之内蕴藏的灵气。
在八景神的转换下,仿佛在体内结成五行八卦,把灵气转化为真力,再通过特殊呼吸法,催发八卦离位,调动出烈焰。
火行呼吸法!
功法:龙经(真力初期)
进度:0/500
效用:离火
离火:五行之力,化灵为火
突破!
真力境界!
火蛇自七窍中涌出,而后攀升到龙胆亮银枪之上。
陈三石于沙暴之上,如同火神。
“临战突破?!”
目睹这一幕的邹虎瞳孔猛颤。
直到此刻。
他才终于明白之前交手时,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家伙……
一直在拿他“练功”!
利用和他的厮杀来修炼,从而尽快突破!
从一开始!
他就是练功的木桩!
欺人太甚!
邹虎浑身的金行肃杀之气彻底实质化,但与此同时,面色也变得更加沉重。
先前压制一个大境界,尚且无法快速将其击杀。
现在对方临战突破,只怕是要更加棘手。
“陈三石!”
空中,韩湘冰冷的双目中,透露着鄙夷的愤怒:“领兵之人,岂敢弄险?只要我再早来半柱香,你就来不及突破,必定会死在剑下!你好大的胆子,敢赌我先去攻打耕阳府,你根本就不配领军,更不配‘兵圣’之威名!”
“赌?”
陈三石抬起被烈焰填满的双瞳,直视着这名兵仙:“我什么时候赌过?”
领兵之人。
确实不可弄险。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的话更不会孤注一掷的豪赌。
当初他判断粮草七成概率在坞城,尚且要等到廖方做出肯定之后,才出兵奇袭此地。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赌过。
“没有赌?”
韩湘的眼角抽搐两下,难以置信道:“你的意思,是你断定我会去攻打耕阳府,而不是来支援坞城?凭什么?!”
他机关算尽,也无法理解。
攻打耕阳府和支援坞城,从棋盘上来说,两者各自占到五成的概率,都有可能发生。
“为什么?我早就告诉过你。”
陈三石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因为你的棋是死的,而我的人,是活的!
“棋手,岂会在乎棋子的生死?既不在乎,怎会来此与我搏命?!
“不敢搏命,如何险中取胜?!
“韩湘!
“你机关算尽,却忘了最根本的一点!”
白袍顿了下。
在开口时,声音好似火神从九霄之外下敕,振聋发聩。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个韩湘从始至终,都把自己当做棋盘外的棋手,把西齐的将士当成棋子,他怎么会在乎将士的死活?!
既然不在乎,就必定会选择攻打对于自己而言,风险更小的耕阳府。
所以……
陈三石临战突破,是偶然,也是洞察兵仙破绽之后的必然!
领兵之人。
没有和手下同生共死的决心,怎么可能出奇制胜?!
奇兵?
他本身,就是最强的奇兵!
韩湘听着这番话,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不知心中在思量什么,最后化作更大的怒意,冷声呵斥:“少在这里胡言乱语,你就算突破真力又如何?你已经身负重伤,我二人合力,未尝不能将你斩杀!道友,动手!”
飞剑蓄力完毕
滔天剑光朝着废墟当中倾泻而下,好似银河从九天之外坠落。
“轰——”
龙吟呼啸!
银枪在真力烈焰的加持下,化作一尊火龙神像,迎天而去,真力激荡,烈焰升腾,于是乎撕裂银河,蒸发天河!
剑光顷刻瓦解,只剩下阵阵白烟!
韩湘手中飞剑险些失去控制,接连施法再加上符箓才将其重新召回手中,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身体如断线风筝般向后飞出数百丈,与此同时,他身前的空气变得愈发灼热,火龙撕裂剑光之后,直奔面门而来,距离越来越近。
他双手结印,接连激活五道防御符箓,在身前凝聚出足足五道金光屏障。
这些。
都是上品符箓!
火龙追逐而来。
伴随着琉璃粉碎般的声音,金光屏障一道道裂开,直到第五道屏障才稍稍阻挡住火枪前进的势头,但也仅仅是支撑了一个呼吸。
好在。
这点时间足够邹虎出手,神威金刚环再度纵横交错化作铁链长鞭,紫光熠熠之下,劈天而降。
韩湘也祭出一枚黑色的棋子,朝着前方镇压而去。
两人联手。
一击落下。
然而巨响过后,反倒是他们两人在可怕的真力之下震飞出去。
“咚隆”一声。
邹虎流星陨落般骤然砸在残垣断壁的废墟当中,连同最后小半面城墙也轰然坍塌,在他的胸口位置,衣衫早就化作灰烬,血肉一片焦黑,还在散发着滚烫的黑烟,赫然是已经烤熟了。
另一边的韩湘更是发冠散落,满头黑丝随风狂舞,整个人在坠落地面的前一刻,才召唤出一面棋盘,将自己托住。
而那烈焰缠身的白袍,重伤的状态下以一敌二,竟然是毫不费力,稳稳地落在漫天黄沙当中,战意愈发高涨。
“咳咳……”
邹虎伸手拨开压在身上的碎石和砖块,从废墟中缓缓起身,忽地牵动嘴角,发出一声冷笑,笑意中蕴含自嘲,也包容愤怒,先前心中的一切不安,在此刻烟消云散,统统转化为无尽的杀意。
“好!”
“好啊!”
“看来我邹虎,当有此劫难!”
“也罢!”
“我辈武修逆天而行,道路向来忐忑!”
“唯有向死而生!”
“方能更进一步!”
“陈三石!”
“你!”
“以命相搏,临战突破!”
“我又何尝会惧战!”
“今日,便用根基为薪柴!”
“与你至死方休!”
每说出一句话,邹虎周身环绕的金行肃杀之气,就会融入到自身体内一缕,不断自我摧毁,从而达到极致的杀意!
这也是属于他的武道!
他幼年练拳,十五岁就正式修炼,二十五岁成就武圣,凭借一双拳头,成就一方天地的拳圣,曾经在京城一人双拳,连杀千人,刺王杀驾,震惊天下,之后就进入天水洲,偶得将死武修的传承,三十五岁之前突破真力,如今也还不到四十岁!
他要,踏出个武道拳尊!
前方有任何阻拦。
以拳破之!
“嗡——”
“咔咔——”
杀气缭绕之下,邹虎的肉身膨胀数圈,彻底把衣衫撑爆,神威金刚环再度分散作一枚枚金环,但是没有回到双拳,而是全部汇聚在右臂之上,金光熠熠,紫光大盛,金紫交缠之下,形成漩涡,沙暴尽数卷入其中。
他脱离原地,奔走之前身形好似神威猛虎,右拳之上的漩涡也越来越大,直到形成一道肃杀风暴,连天彻地,所过之处所有的一切,都被绞杀作齑粉。
“真金不怕火炼——”
这一拳!
遮天蔽日!
风暴之中。
陈三石巍然而立,白色衣袂迎风狂舞,七窍连同长枪上的烈焰都在疾风中疯狂摇曳,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肃杀之风暴极速逼近。
直到滚滚肃杀风暴将其淹没,彻底遮蔽住白袍的身形,然后才依稀看到,黄沙弥漫当中先是一点火苗亮。
然后……
火焰吞噬了天地。
烈焰组成的海啸,自金行肃杀风暴当中陡然爆发,顷刻间压制一切,方圆百丈之内温度不断攀升,好似才入初春,眨眼就来到九伏酷暑。
于是乎。
风暴平息。
砂砾融化。
邹虎在漫天黄沙当中,只看到一条火龙来到身前,他没有退缩,也没有畏惧,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目眦欲裂,裹挟着神威金刚环的右拳,义无反顾地迎了上去。
“轰隆隆——”
大地崩裂。
风沙倒灌。
天塌地陷的巨响之后。
来自天龙古国的拳圣邹虎和东胜神洲的白袍枪圣,已然是对调位置,互相背对,驻足而立。
“呼……”
邹虎吐出一口浊气,抬起头,看着头顶的煌煌大日:“我的道,结束了。”
话音落下。
他虎背熊腰的身体像是抽干血液般,迅速干瘪,右臂手腕之上的神威金刚环,也一枚接着一枚的熄灭光辉,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然后整个人笔直地向后仰倒,激起一阵尘埃,在阳光下格外清晰可见,纷纷扬扬,随风浮动。
众人这才看到他的正面。
皮肉、骨骼连同内脏,早已烧成焦炭,哪里还有人样?!
“真金不怕火炼,那也要看是什么金,什么火。”
陈三石呢喃间,猛然将长枪横在头顶,不偏不倚地将一道偷袭的长剑死死架住,令其不得寸进。
“铛——”
赫然便是欲要偷袭的韩湘。
他一剑不成,身前便是又出现一颗白色棋子,在虚空中不断放大,直到如同山岳之后,悍然落下。
真力翻涌,火焰冲天。
陈三石一枪举起,尽数破之。
韩湘倒飞出去,即便脚下踩着棋盘作为御空法器,也还是数百丈之后才稳住身形,脖颈连同半张脸,已然是烧得血肉模糊。
他忍受着烈焰灼烧的痛苦,披头而下的散发飘扬,再度双手结印,身前飞剑悬浮,周身一黑一白两枚棋子交替旋转,好似八卦阴阳。
棋盘和棋子。
才是韩湘的本命法器。
天地棋盘。
万象棋子。
只可惜……
他的法器是成长性法器,需要境界提升之后,才能增强威力。
以韩湘如今的修为,也只祭炼出两颗棋子和一张棋盘而已。
他体内的精血开始迅速流逝,全部倾注在两枚棋子之上,棋子以阴阳鱼的图案不断盘旋,阵阵阴阳之力加持在悬浮的飞剑之上。
“你说得对。”
披头散发面目全非的韩湘声若洪钟,一字一顿:“狭路相逢勇者胜,你我二人,便以此招定胜负吧!”
他说罢,驾驭着棋盘,携带着飞剑和黑白棋子,以悍不畏死之势冲向白袍,法力磅礴,浩瀚如同海洋。
白袍仍旧是原地不动。
但这次……
他是真的没有出手。
任由所有的一切轰击在身上,肉身崩裂开来,顷刻间灰飞烟灭,只是不见半点血肉。
尘埃当中。
唯有一张报废的符箓缓缓飘落。
幻身符!
许久之前,在大泽坊市的鱼龙集内,从莫竹老头手里买来的两张符箓,一张飞燕符,还有一张幻身符,用在了这里。
只见。
不光是白袍是符箓幻化。
兵仙韩湘也是同样。
这一击过后。
所有的法器失去灵光,哗啦啦落地,韩湘的身形也溃散消失,只留下一张使用过的符箓。
而他的真身,已经出现在数百丈之外!
壁虎断尾。
舍弃法器迷惑敌人,然后趁机逃亡。
然而。
在飞出许远之后,韩湘才注意到,白袍根本就没有上当,就在地面之上,携带着烈焰的白袍奔走速度不遑多让,直到一匹白马与之合二为一,灵光一现速度彻底与他持平。
“嘶——”
白驹过隙,腾空而起。
陈三石踩在马鞍上借力,又是一次跳跃,终于是追赶上来,手中银龙再次燃烧起来,真力翻涌而出,席卷心脏。
韩湘符箓耗尽,法器丢失,再也没有反抗的手段,只能垂死挣扎中双手掐诀,在身前召唤出一道藤木组成的盾牌。
盾牌瞬息之间就在真力火焰下燃烧殆尽,长枪再也没有任何阻拦,好似锋刃戳纸一般,贯穿兵仙的心脏。
韩湘本来卡在喉咙中的血液被烘干,身体笔直地从空中坠落,重重砸在一块锋锐的石柱之上,直接扎穿,钉死在地面。
“嗬嗬……”
他已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身体各个部位,一点点的失去知觉,眼前的视野也愈发模糊,只看到有火焰降落在身前。
“为什么……”
韩湘的声音微弱,奄奄一息中透着无尽的不甘:“你会死的……”
诚然。
白袍赢了。
可他也真的是在搏命。
这一场大战下来。
陈三石必定重伤!
突破之前,也是有不小的概率会死亡的。
值得么……
棋手何须和棋子同生共死?
这盘棋输了。
日后再想办法赢回来就是。
棋手要是死了。
可就再也没办法下棋了。
“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领兵时的场景么?”
只听得白袍发问。
“第一次领兵?”
韩湘身躯摧毁,但大脑格外清醒,他很快就在茫茫记忆之海中,搜寻到一粒微小的尘埃,里面的场景愈发清晰。
那是他的前半生。
他自幼喜好兵法,立志成为兵法大家,奈何家贫地偏,父母去世之后连口饭都吃不上,只能到处蹭吃蹭喝,臭名远扬。
后来天下大乱。
他就去投奔当地的义军首领,想要成为帐下谋士,结果只让他当大头兵,还错误指挥,让他去送死。
于是。
他只好当了逃兵。
逃到一处山上,和一伙绿林好汉结识。
山寨的人不多,只有百十号。
但他们很欣赏自己的才干,愿意跟着自己下山干大事。
然后……
韩湘努力回忆着。
他仅仅凭借一百二十号人,就拿下了一座府城。
如此大胜,得到当地一名王侯的欣赏。
于是。
他就领着弟兄,入了王侯帐下,得到足足两千的兵马。
那一天。
是韩湘平生最高兴的一天。
他们一百多人,喝了个酩酊大醉。
之后……
就是王侯起义,战乱不断。
打了多少仗。
韩湘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
自己没有败过。
从来没有。
他手底下的人从一百人变成一万人,再到十万人百万人!
只是……
曾经山寨里的汉子们,那些在这个过程中都没了。
那以后。
韩湘了无牵挂,也变得更强。
山川河流就是他的棋盘。
黑白棋子就是敌我双方。
每每开战之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他的脑子里转化成数字,总是能够利用己方的棋子,去换掉敌方的棋子。
至于这些棋子意味着什么。
韩湘早就忘了。
他只记得。
大小数百战,他未尝一败!
仿佛他就是掌控天下的神明!
后来。
一统中原,诛灭七国!
又遭到皇帝的忌惮。
韩湘便拿着得到的机缘,踏入到修仙界。
修炼之后。
日日打坐。
他只觉得孤寂,与同样是顶尖棋手的道友下棋,也找不到任何的乐趣。
韩湘本来就是内门弟子,并不一定非要参与此次任务才能得到筑基丹,但他还是来了。
为的,就是想找回当年统兵的感觉。
可是……
和白袍交手时,韩湘在短暂的兴奋之后,又陷入到寂寥空荡的感觉当中。
他本以为是自己胜券在握,所以会异常平静。
但直到此刻……
韩湘才终于明白。
他这些年来,为什么不论打了多大的胜仗都不会再兴奋。
不是因为难逢敌手的孤寂。
而是在专注“下棋”的时候,丢了一些东西。。
“寨主……”
韩湘的瞳孔开始涣散,空洞的望着天穹,道出此生的最后一句话:“小湘子,真的成为兵法大家了。”
语毕。
生机断绝。
陈三石走上前来,将其枭首,而后没有耽误半分时间,就返回战场,途中不忘连同邹虎的脑袋也削下,来到城墙下一跃而起,跳至另一面尚且完好的城墙至高点,俯瞰着混乱的战场,以长枪挑起两颗人头,声音响彻天地。
“韩湘、邹虎已死!”
“不降者,杀无赦——”
事实上。
城墙倒塌之后。
陷入狂暴的洪泽营将士,早就已经杀入城内!
城内的西齐守军,本来就在大败的边缘。
在看到两颗人头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的崩溃。
短短两个时辰之后。
坞城就宣告拿下。
两万守军,死伤一万余,投降八千,另有两千四散而逃。武圣莫学鹏生擒。
其余修士会飞的逃走,不会飞的尽数斩杀。
唯有那名女修除外。
也就是邹虎的道侣。
兰仙姑在战至法力枯竭之后,在邹虎的身边,自行兵解而亡。
至此。
坞城之战结束。
耕阳府。
鏖战还在继续。
经过几轮大军攻城。
双方都损失惨重。
即便是少了一个炼气圆满,但架不住后期和中期的修士诸多,车轮战术下,王竣的法力也在迅速消耗着。
“师弟,我们撤吧!”
曲元看着手里出现裂痕的飞剑:“韩湘去了坞城,那陈三石八成已经死了!再不走,我们可就走不掉了。”
“再等等!”
王竣咬牙坚持。
还是那句话。
筑基丹只有一次机会,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
几个回合的斗法之后。
西齐修士朱圭暂且拉开距离,一边吃下丹药手握灵石,尽快恢复着法力。
凡俗世界开战,每日黄金万两。
他们修士开战,对于灵石的消耗又何尝不是恐怖。
“诸位同门!”
朱圭鼓舞道:“我等再坚持最多半日,韩师兄就会提着陈三石的人头回来,到时候,城内守军自会瓦解!”
“好!”
诸多修士和蜕凡武者,都重重点头。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一名身负重伤的修士,摇摇晃晃地艰难飞到军营上方,然后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摔落在地,他口吐鲜血,声音发抖:“朱师兄,不、不好了!韩师兄,被杀了!”
“你说什么?莫不是中了幻术!”
朱圭骇然大惊:“坞城只有陈三石和几个蜕凡,韩师兄和邹虎都在那里,怎么会有人被杀?!”
“是、是真的!”
修士的声音中带着惊恐:“陈三石临战突破,入了武道真力境界,先杀邹虎,后斩韩师兄!坞城这会儿,应该已经被拿下了!”
“坞城没了?”
朱圭心头一沉。
那里是三十万大军的粮草。
三十万人!
粮草没了,这仗还打个屁,不出三五天,饿肚子的西齐凡人们要哗变!
“朱师兄!”
修士说道:“那陈三石入了真力境界之后,根本无人是他的敌手,而他们随时有可能杀过来,我们要是再不走的话,就要陨落在此了啊!”
诸多修士都慌乱无比。
“先撤!”
最后。
朱圭作出决定:“先撤到附近的城池再说!”
“撤——”
还在攻城的先锋军直接被抛弃,中军转后军,后军转前军,西齐兵马浩浩荡荡地撤退。
城墙之上。
“你不走,我可要走了!”
曲元象叫嚷着,然后就看到西齐军忽然间开始鸣金收兵。
紧接着不久之后,他们才得到消息。
韩湘。
死了!
那陈三石,竟然是真的拿下坞城!
“派一队人马出城追击!”
早早埋伏在外面的两人马,和耕阳府城内的人前后夹击,大破敌军,损兵数万,直到他们根据韩湘临死前留下来的后手,才稳住局势,躲进附近的几座城池之内。
坞城。
一场大战结束之后。
好端端的一座城池,彻底沦为废墟。
“大人!”
受伤不轻的楚仕雄匆匆赶来,他看着白袍,敬畏之如神明:“大人,接下来该如何?”
“粮草烧一半,留一半运走。”
陈三石命令道:“然后全军返回耕阳府,等待西齐军崩溃之后乘胜追击。”
如此大规模的战事。
自然是不可能一夜之间就结束。
当然。
没了粮草。
后续基本上就是一路平推,不会再有任何波折,大概在两个月内,就能够一路推进到邙山附近,进行最后的收尾。
大军带着粮草回到耕阳府内。
连续数日,陷入到暂时的平静之中。
京城。
中觉殿。
按照时间推算。
官渡的粮草已经耗尽半个月,十五万大军,要么全军覆没,要么归降西齐,以天纵山脉为界限,整个西边,都沦入到西齐手中。
“殿下。”
明青锋汇报道:“三府在半个月内就会收复,虽然来不及挽救十五万大军,但是也能够保证把西齐堵死在天纵山脉以西,绝对不会让他们打进中原。”
短短一年。
晋王曹焕的头发就白了大半:“好,本王知道了。”
“唉……”
殿内。
一股颓丧之气。
“十五万大军啊!”
“十五万!”
大盛朝疆域辽阔,真要是硬凑,也能凑出两百五十万大军,只不过大多数都汇聚在中原地区,没办法远征,毕竟兵力越多,消耗也就越大,这十五万大军,可以说是西部七成以上的兵马,自此以后,想要收复就难如登天。
“还有那陈三石……”
“虽然出自于督师府,但终究是一员良将,倘若是调到京城来,以后大小战事仍旧可以用他,结果因为粮草问题,死在官渡!”
“王爵之礼厚葬。”
晋王曹焕扶着额头,而后叹息道:“这也是父皇的意思,通知礼部下去准备吧,然后再想办法跟西齐交涉,看他能不能把陈三石的尸体送回来。”
“是!”
交代完毕之后。
曹焕在燕王的眼神示意下,来到殿后,愁容满面地说道:“十二弟,我已经在筹备倒严的事情了,你不要催了。”
曹芝说道:“六哥,我是想说,现在准备陈三石的葬礼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哦?”
曹焕怔了下,问道:“此话怎讲?”
“白袍未死!”
曹芝压低声音:“我已提前遣人去官渡,只等到关键时刻将其救回来。”
“十二弟,身边还有高手能参与到官渡?”
曹焕微微讶异:“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让高手助阵?”
“多派一个人,对于当时的情况,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曹芝顿了下,继续说道:“但要是能把陈三石救回来,此人重情义,再加上遭到坑害的愤怒,从此以后,必定会为六哥所用,成为严党倒台的一大助力。”
“也是,也是。”
曹焕若有所思地点头。
督师府名义上还在,但实际上的兵权,早就遭到分割架空,所剩无几。
比如本来是老督师亲军的“天策营”都里里外外洗了一遍。
就连陈三石的洪泽营里面,楚仕雄等人都是出自京城。
要是洪泽营都没了……
他可就是真的没有半分兵权。
在朝中想要立足,只有寻找依靠。
晋王曹焕这回,也算是收获一员大将。
就在兄弟两人,准备商议后续如何收集证据的时候,前殿突然传来大喊。
“捷报!”
“捷报——”
“万里神鹰加急,前线传来捷报——”
捷报?
什么捷报?!
难不成是三府提前收复了?
晋王曹焕和燕王曹芝,连忙赶回到殿前。
只见。
方才还在怨声载道的殿内,此时此刻一片死寂。
兵部尚书明青锋,手中拿着前方的战报,老泪纵横,浑身发抖,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其余内阁连同诸多文武官,站在他的后面,抻着脖子看完之后,也都是类似的神情,或颤抖或落泪,更有人惊呼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
曹焕走上前去:“莫非是陈三石做出什么悲壮之事?”
若真是如此。
他们大盛朝廷和北凉督师府,也算是一桩千古名臣佳话。
“殿下!!!”
然而。
只见兵部尚书明青锋,终于平复情绪,他声音发抖,慷慨激昂地说道:“官渡,赢了!”
轰隆!
短短四个字。
却好似九天神雷一样,劈得晋王曹焕呆立当场。
就连他身边的曹芝,也是整个人怔住。
粮草……
不是早就没了吗?
就算是烧杀抢掠勉强维持下去,也不可能破掉西齐三十万大军吧?
曹焕还在发愣。
曹芝却是已经冲过去夺过战报亲自阅读。
兵部尚书明青锋高声道:“殿下!半个月前,陈三石得到情报,知晓西齐军的屯粮地点后,出奇兵攻破坞城,于阵中斩杀兵仙韩湘和守城修士,如今西齐大军失去粮草,必定会迅速崩溃,我军只需要乘胜追击,就能在两个月内收复包括邙山在内的西境三州!”
“兵仙输了?兵仙输了?!”
晋王曹焕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说道:“难道说陈三石之前一直拖着不出兵,就是等着粮草耗尽之后‘背水一战’?不对,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还有!
“陈三石不是武圣境界,而韩湘和西齐修士,有许多武圣之上吗?他是怎么阵斩兵仙韩湘的?”
“他突破了。”
曹芝放下战报,接过话道:“陈三石临阵突破,如今已经是武圣之上,普天之下除去仙师之外,在武道方面,他已经登临这片天地的巅峰。”
听闻此言。
中觉殿内再次陷入寂静。
文武百官的脸上,也从激动变成平静,再变成忌惮。
孙象宗去世不过两年。
他们还没有忘记。
这位老督师当年是何等的嚣张。
想不到这么快。
北凉督师府,就又出现了一名武道境界的武圣之上。
“诸位。”
晋王曹焕开口道:“我们还是先商议一下,后续战事如何收尾,以及彻底结束之后,一些需要处理的事情吧。”
万寿宫。
两名升云宗的修士通过传送阵进入到东胜神洲后,就径直来到皇宫。
“二位仙师,恐怕是来晚了。”
他们没能见到皇帝,只有太监出来迎接。
“晚了?”
两名修士对视一眼。
司礼监掌印太监黄鸿解释道:“我大盛朝廷已竭尽全力,奈何粮草不足,前方大军应该已经落入到险境之中。”
“天地封印限制!”
修士焦灼地说道:“我等的传送阵,也只能每隔一段时间,传送限定数量和境界的修士,实在不是我们想耽误时间。”
“是啊。”
同行之人跟着说道:“我宗门已经联系上真力境界的武道家族,不久之后就能抵达,你们怎么就不能多撑几日?!”
“两位仙师。”
黄鸿说道:“不如你们现在赶往官渡,说不定还来得及助阵。”
两名修士哪里还敢耽误时间,急匆匆地御剑而去。
“陛下。”
在他们走后,黄鸿才步入殿内。
“陛下,前方战况不利。”
他语气沉重地说道:“不久之前,陈督师火烧通敌书信,开仓放粮稳固军心,但也导致粮草加快消耗,到今天恐怕断粮已有半月之久……”
“呜呼!”
幔帐之后,隆庆皇帝的声音中带着悲痛:
“良才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哀哉,哀哉”
“还望陛下节哀,晋王殿下已经差人去官渡寻找陈督师的尸骨,一定会让他落叶归根的。”
黄鸿擦拭着眼泪:“当务之急,陛下应该收拾心情,服用筑基丹突破境界,来守护这座天下。”
“落叶谷。”
隆庆皇帝开口道:“如何回话?”
“陛下放心。”
黄鸿说道:“那朱圭拿来的契约,是落叶谷的一名长老亲自签订的,断然不会食言,想必不久之后就会把筑基丹送来。”
“捷报——”
殿外。
忽地传来其余太监的洪亮的声音。
“何方捷报?”
隆庆皇帝发问。
“奴婢这就去看。”
黄鸿很快折返回来,双手拿着已经打开的战报,声音有些发颤:“陛下……是好消息,陈、陈三石突破到武圣之上,阵斩兵仙韩湘,率军攻破坞城,大破敌军,就在眼前!”
幔帐之后。
盘膝调养的隆庆皇帝,陡然睁开龙眸。
官渡。
双方加起来数十万大军的大战,进行到最后阶段。
隆庆七十六年,四月十二。
坞城告破之后,西齐大军粮草在十日内耗尽,不得不全军撤退。
四月二十九日。
于碎石川遭遇伏击,西齐损兵两万,副将宫郁战死。
四月三十日。
落叶谷所有修士抛弃西齐。
西齐大军渡过洛水时遭到追杀,损兵五万,大将六员,丢盔弃甲,尸体连同各式各样的兵器迭加之下,几乎截断洛水。
五月二十日。
夷陵地区西齐大军再遇追兵,损兵六万,沿途死伤无数,重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景。
直至六月二十日。
西齐三十五万大军,仅存十五万,在钟无心的堪称完美的撤退路线下,再加上修士们在宗门勒令下返回援助,退回到长城以西,得到接应之后才稳住局面。
至此。
大盛兵马收复西境全境。
途中。
陈三石也把屡次战役当中战利品收入囊中,包括邹虎、韩湘等人的法器,光是储物袋就有十二个之多。
但他本人也在养伤。
蜕凡和真力境界,堪称仙凡之别。
陈三石硬撼真力武者而不败,甚至当时再拖下去一对一能够取胜,也是有代价的,就是受到不轻的内伤,算是他习武以来,受伤最重的一次。
当然,只需要静养一阵子就好,并没有大碍,也不耽误修炼《吞火决》。
功法:吞火决.炼气三层
进度:122/800
陈三石只需要坐镇中军指挥,其余的杂物都交给王竣来处理。
此人为了得到筑基丹,可谓是尽心尽力,每日比童晓初都要繁忙。
终于。
大军一路向西推进。
来到崇明府。
这里,就是邙山地带最大最坚固的府城,大军入驻此地之后,就算是彻底稳固住邙山,占据这条祖脉!
陈三石用观气术,仔细地看观察过,甚至亲自进山走了一遭,并没有发现山峰之上有灵气溢出。
显然。
灵脉复苏并非一朝一夕。
当初在天涯海角的灵脉实际上也还在沉眠,无非是被师父他老人家直接从地底下掏出来。
灵脉到手了……
倒是暂时不用担心落叶谷帮助西齐大兴兵戈,但是升云宗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些,倒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走神间。
一座巍峨高大的城池便是出现在眼前。
先头部队早早入城,此刻城门大开,迎接着大军的进驻。
只见,城墙之上。
一袭白袍提着酒坛站在高处,他带着醉意,声音洪亮无比:
“若无我白袍谋士,尔等十数万大军,早已是冢中枯骨,岂能有今日之大胜?!
“黑袍三石,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得对。”
陈三石平静答话:“若无廖先生,我也不敢断定粮草就在坞城。”
“哈哈哈哈!”
“什么兵仙韩湘!”
“什么督师陈三石!”
“一个中我妙计,一个仰赖我打胜仗!”
压抑一年多的屈辱终于消散,廖方心情大好,他又往嘴里灌了口酒,而后盯着地面的白袍白马,不禁皱起眉头,厉声喝道:
“小儿三石!
“你岂敢在我面前,穿白袍骑白马?
“难道,忘记答应过我,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白袍,白袍谋士廖方吗!”
“我没有忘记。”
陈三石下马而行,以示尊重。
他对此人无感,但毕竟是功臣,只要不去违反军纪,占些口头上的便宜,他也是全然无所谓的。
“小儿!”
廖方没有作罢,他再度提高声音:“还不快快披上黑袍,从此以后,你不得再穿白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