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苍茫雪原,银蛇狂舞。
在这荒原之上,掀起一场白色风暴。
一袭白袍在暴雪中舞动长枪。
以他为中心。
方圆数十丈。
形成一道巨大的白色飓风。
这飓风之中。
似有蛟龙。
若有猛虎。
朱雀腾武。
玄武压地。
罡气所化的四象神兽,围绕在陈三石的身旁,欢腾、嘶啸、狂舞、奔走。
何为武圣?
人间之圣,武道巅峰!
武圣。
之所以没办法再进一步。
并不是因为武圣之人太弱。
而是这方世界。
限制了所有的武圣!
此方世界,东胜神洲,本来就是一个禁法的世界,唯有习武之人逆天而行,直至登峰造极,以肉身之武道,比肩修界之仙人!
任何一名武圣。
即便是再弱的武圣,也会在武道一途,拥有自己独到感悟。
陈三石已然。
在此地修炼十天十夜!
他凭借着辟谷丹,一刻也没有休息。
就连千寻都数次表达担忧。
只是陈三石置若罔闻,一心一意地挥动着沥泉枪,真武丹仍旧在源源不断地发挥作用,呼吸之间纳入体内的驳杂之气,在奇经八脉的提取催化之下化作罡气,罡气愈来愈精纯,直到再也无法寸进,始终维持着最强罡气的程度。
连续十天十夜的修炼武道。
就算是铁打的人,也该精疲力尽,就算是有辟谷丹,也该消耗干净。
身体早就来到极限。
顿时。
冰雪组成的飓风有要平息的迹象,四象神兽也愈发虚幻,随时都会崩裂,然后烟消云散。
陈三石清楚。
他一旦停下。
好不容易提炼到“大圆满”的罡气,就会倒退回去,想要重新达到此种境界,就需要再浪费大量的时间。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武道一途没有退路,唯有一往无前,才能登临绝顶!
大雪之中。
一声暴喝。
风中白袍,不知从哪里再次迸发出一股气力,犹如活出第二条命般,阵阵磅礴罡气透体而出,长枪嗡鸣不断,寒芒熠熠。
于是乎。
飓风更狂。
青龙更威。
白虎更煞。
朱雀振翅。
玄武镇天。
附近的巨石一个接着一个炸裂,碎石砂砾夹杂着冰雪漫天盘旋暴虐,一只路过的雪狐,顷刻之间就化作肉泥,在这煞脉复苏引起的天地巨变之中,制造出一方别样的天地。
“啾——”
天地之间。
蓦地响起一声嘹亮的凤鸣。
而后,只见那一只朱雀展开双翼,竟然是直扑白袍而去,直接汇入体内。
接着。
是白虎咆哮奔腾,似乎在和长枪搏斗,又似在共舞,直到产生某种共鸣之后,通过长枪化作一缕缕玄气,融入到陈三石的体内。
然后,是玄武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
最后,是那一条青龙围绕着白袍盘旋,遨游轨迹逐渐与长枪接近,直至吻合再到彻底重叠,仿佛沥泉枪就是青龙,青龙就是沥泉枪!
枪龙合一之后,人枪合一!
也就是在这一刹那。
陈三石的奇经八脉发生质变,呼吸之间,他整个人好似化作一个巨大的漩涡,天地之间的驳杂之气滚滚席卷而来,在他的体内经过周天运转之后,一条真龙破空而出,龙吟震天动地,冰川崩裂,山丘坍塌!
真气!
天地之气和后天之气相结合,转化而来的真气!
突破!
武圣!
功法:镇国龙枪.武圣
进度:0
效用:……,无双
无双:越战越勇,战意叠加,无穷尽也。
越战越勇!
这便是陈三石的武圣感悟之后,带来的词条效果。
武圣之前。
他只是很难力竭。
但如今。
他非但不会力竭,反而能够越战越勇,厮杀搏命越久,战意就越高涨,永无止境,直到战死,或者杀光所有敌人的那一刻,为止!
终于!
突破到武圣境界!
“呼——”
陈三石缓缓收起长枪,把枪纂插入地面。
顿时,风暴平息。
碎石砂砾坠地。
冰雪也不再那般暴戾,而是恢复成鹅毛模样,飘飘荡荡后徐徐落在他的黑发之上。
武圣!
事到如今。
即便师父暂时还没来得及说。
陈三石也能猜到。
武圣再往前一步,武圣之上,就是真力境界武者。
其中过程,缺乏的恐怕就是功法和天地灵气。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眼前的要务,是毁掉阴山山脉的主阵眼。
武圣之间。
亦有差距!
如今,他已突破至武圣,蛮族大都,就算是四族武圣齐聚,又能如何?!
“千寻!”
白鹄马应声而来。
陈三石翻身上马,北上而去。
他怀中的玄珠,也再次玄气充沛。
凉州。
“嗡隆隆——”
天穹再次坍塌。
血雾距离地面仅仅剩下最后的十丈。
人们抬头看,仿佛伸手就能摸到。
越来越多的鸟类被迫离开树梢枝头,来到街道屋檐上,密密麻麻的鸟类,瞳孔映照成血红色,人间宛若修罗炼狱。
“幽州情况如何?!”
六皇子曹焕数日没有安眠,双眼当中满是血丝,就连衣衫都有些不整。
“好消息,好消息!”
部下终于等来一支从外面射进来的箭矢:“吕将军已经奔赴朱陀关前线!”
“来得及吗?”
曹焕看向身侧的几名将军。
赵无极等人都是沉默。
“能撤走一部分吧。”
程位给出答案:“生门洞开的话,会在罗天山脉东侧。”
“那就提前准备。”
六皇子曹焕下令道:“命令城内的各营将士在罗天山脉外集合,生门洞开之后立即逃生,至于城内的百姓,可以跟在后面,等到将士们先撤,他们随后再撤!”
“好,我这就去安排!”
赵无极领命而去。
很快。
困在凉州城内的北凉军和卫所兵就集结起来,维持着秩序朝着罗天山脉,队伍的最后,则是跟着成群结队的百姓。
很久之前因为年纪大,习武跟不上,所以留在后方搞勤务管粮仓的赵樵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熟,一如当年他们从鄱阳逃亡。
蛮族大都。
在九皇子宇文信的带路下。
洪泽营一路畅通无阻,以最快的速度来到阴山山脉。
经过连续两月有余的暴雪极寒,整片大漠都已经化作冰川雪原,连绵不断的山峰,更是早就变成一座座雪山,可谓是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在这片苍茫大地之中,一座漆黑的城池巍然耸立,如同一头冬眠的吞天巨兽。
蛮族大都!
天山城!
大漠之中,少有建筑物,就算是有,大多数也都是类似风霜城那般的小阵形式存在,而天山城,是蛮族唯一的一座坚城!
其坚固程度不比中原任何王朝的京城差。
在此之前。
这里一直是蛮族最强盛的部落,拓跋一族的都城。
但洪泽营的目标不是它。
而是天山城后百余里的一座山峰,狼居胥山!
那里。
是蛮族的紫薇山,是他们的祭祀之地,是血祭大阵的主阵眼所在。
宇文、拓跋、慕容、段氏,蛮族四部的大汗,此刻更是悉数聚集于山峰之上。
这一战。
会是百年来。
中原人和蛮族人的最后一战!
在狼居胥山外五十里处,洪泽营暂时停驻。
“大人!”
赵康回来汇报道:“前方二十里,就是蛮族十万大军,他们提前结阵军阵,在此等候多时,保守估计,也有五名武圣,基本上除了幽州以外,这里就是蛮族所有的力量了,而且上山的路只有这一条。”
“既然路只有一条,那就……”
陈三石顿了下:“杀上去!传我的军令,洪泽营全体将士,就地列阵,准备——冲锋!”
“是!”
楚仕雄领命。
命令层层传达下去。
洪泽营就在冰天雪地之中,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宇文信。”
陈三石开口道:“你走吧。”
“当真?”
一路提心吊胆的宇文信大喜,他走出几步后,看着远处黑压压的蛮族军阵,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姓陈的,前方就是十万大军,再加上各部落的武圣,最后更是有巫神教的大祭司坐镇,你们不过是蚍蜉撼树而已,我劝你还是不要白白送死,现在逃命,将来躲到哪个偏僻的角落,说不定还能苟活。”
陈三石立于马上:“天黑之前,咱们还会再见。”
“你、你说什么?”
宇文信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放他回去,又说天黑之前在前。
姓陈的意思,不就是说,天黑之前,他要打到山顶么?
“狂妄!不过……”
宇文信嘲讽道:“见到你的尸体,或许不用天黑,两个时辰之后就可以!”
等下一句狠话,他才骑马火速逃离。
山巅。
祭坛。
巫神教大祭司盘膝坐于祭坛之上,他手中结着法印,身子底下摆放着诸多煞石,维系着血祭大阵的运转,两个月下来,他浑身上下早已冰雪覆盖,看起来宛若一尊冰雕。
“最后几日!”
“血祭大阵就会大功告成。”
冰雕内传来嘶哑的声音。
“大祭司当真?!”
听闻此言。
几名大汗都面露兴奋。
这意味着。
只要熬过最后几天。
整个东胜神洲,就都是他们天族的!
大汗们无比期待地在山巅等待着。
数日后。
一名士卒来报。
“陈三石来了!”
“白袍和洪泽营,已经在山下列阵!”
“这么快?”
宇文景濂冷哼一声:“他们还真敢来!”
“大汗,九殿下回来了!”
“父汗!父汗!”
只见九皇子宇文信风尘仆仆的闯入帐中,一头跪倒在地上。
“信儿,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宇文景濂有些不可思议地起身:“姓陈的,就这么把你放回来了?!”
“父汗,此人无比嚣张!”
宇文信痛斥道:“他放下狠话,说要在天黑之前,拿下父汗和几位叔伯的脑袋!”
“找死!”
闻言。
拓跋宏信勃然大怒:“区区一万两三千人,想上山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天族勇士何在?!”
“我等在此!”
足足有五名武圣挺身而出。
他们。
就是除去幽州之外,整个蛮族的最强战斗力。
其中。
拓跋有两名。
剩下的三名,三部落各自再占据一个。
“你们听清楚了!”
拓跋宏信说道:“你们任何一个人,只要能砍下姓陈的脑袋,血祭大阵结束之后,就封王!其余任何一个将士,只要能让陈三石留一滴血,就封伯爵!砍下他的肢体,哪怕是一截手指头,就封侯!”
如此重赏!
休说是十万将士,就是连五名武圣,神色当中也都暗藏兴奋。
“还愣着做什么?”
“快快下山,不要再中了此子的阴谋诡计!”
山下。
洪泽营将士们把身上仅剩的一点干粮和肉干也塞进嘴中,以此来进行最后的体力补充。
陈三石也从储物袋中,取出另一杆虎头湛金枪,亲手一节一节地拼接组装起来,算是留作备用,刚要回到阵前指挥,脑海中就响起一阵冰雪般的女声。
“跟朕走。”
沈归荑?
陈三石当即听出。
这是他小姨子的声音,抬起头后,便看到一道穿着黑金衣裙的身影,踩着飞剑徐徐落地。
“哟,这不是我妹妹么。”
陈三石提着两杆长枪走过去:“你怎么找到这来了?正好,妹妹既然来了,不如就留下来帮忙,有你相助的话,此战胜算能再添两成!”
大庆女帝好似雪般的面颊上没有表情,声音也没有情绪,淡淡重复道:“跟朕走。”
“不帮忙没事,你走吧。”
陈三石早有预料:“假如我死在此地,兰姐儿和渡河,以后就辛苦妹妹照顾了,我陈三石,对不住她们母子二人。”
“既然知道对不住。”
女帝淡淡道:“还不跟朕走?”
陈三石没有回答,转身要走。
谁曾想。
女帝抬起衣袖,拦在前方,语气中透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再说最后一遍,跟我走。”
“你疯了?”
陈三石无法理解地看着她:“不帮忙没问题,但请你不要贻误战机,让开。”
“如果……”
在女帝的掌心当中,一柄飞剑伴随着流光浮现,冰冷道:“我不让开呢?”
“那我就只好,跟妹妹过过招了。”
陈三石语气坚定地说着,转动两根长枪,阵阵真气翻涌而出。
见他如此态度。
大庆女帝,最终还是放下长剑:“值得么?凉州城内的人,和你非亲非故,何必冒着性命危险去救他们?跟我走,你有灵根,看在我姐姐的份上,即便是再差的资质,我也可以把你送去大宗门当杂役弟子,同样能够在凡俗荣华富贵一生。”
“我师父在城内,怎么能说是非亲非故?”
“他本来就是将死之人。”
“我师姐……”
“怎么?你还想让朕救你的侧室?你的女儿也不用提,不是我姐姐的骨肉,甚至不是你的亲生骨肉。”
“那百姓呢?
“百姓?”
说到这里。
大庆女帝平静到冰点的眸子中,终于浮现出神情,那是……困惑。
她颇为不解地说道:“百姓,不应该是和你最不相关的人么?”
面对她的提问。
陈三石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伸手在怀里摸索,很快掏出一摞银票,拍到女帝的手中,接着是几锭银元宝。
“你等一下……”
他说着,又从腰间摸索出一些铜板,只是不等交到对方手里,女帝就很嫌弃地把它们全部撒在地上,淡淡道:“凡俗金银,用不着你给,朕自不会让姐姐缺吃少穿。
“我知道,你是庆国皇帝,谁能比你有钱,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你不是问我,百姓跟我有什么关系吗?”
陈三石弯腰,把散落一地的银票、银子一样一样地捡起来,拿在手中展示,不闹不怒地说道:
“一开始,我是个猎户。
“靠着一张弓箭,靠着双手吃饭。
“那个时候,除了身边的人,‘百姓’确实跟我关系不大,只是我也是其中的一员而已,遇到这种情况,自然是明哲保身。
“但后来。
“我当‘官’了。
“你看到这些银票了吗?每张几千两,是多少人一辈子挣不来的银子,靠着它们,我跟你姐姐住大宅子,吃山珍海味,享荣华富贵。
“所以,你觉得这些银子是哪来的?”
“废话。”
女帝不耐地说道:“自然是你的俸禄。”
“不,你说的不对。这些银子,既不是朝廷给我的,更不是皇帝给我的。”
陈三石又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捧灵禾,语气陡然加重:“而是,百姓给我的。
“百姓付给北凉军粮饷,是为什么?
“为的不就是图个安稳,求个庇护?在蛮子凿穿长城城墙,杀入村庄的时候,有人能站出来拦住他们?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江湖镖局有句话,叫做‘人在镖在,人亡镖亡’。
“就连江湖之人都明白的道理,难道,妹妹,不,大庆陛下,不明白吗?”
一番言辞下来。
大庆女帝思忖片刻,最后淡淡开口:“倒是个有意思的说法。但说到底,你还是要留下来搏命?”
陈三石默认。
“反正朕也来过,不算辜负姐姐的嘱托,你一心求死,拦不住,随你的便就是。”
女帝语毕,凌空而去。
“还真走啊?”
陈三石摇摇头。
他还寻思,能说服小姨子帮忙呢。
罢了。
无非是殊死一搏!
半个时辰之后。
不等洪泽营有动作。
十万蛮族大军,便主动出击。
排列在最前方的。
更有四部联合凑出来的,一万铁浮屠!
这一万精锐,以逸待劳。
浑身上下都覆盖着厚实的铁甲,里里外外只露出一双眼睛,就连胯下的战马都是精挑细选,也披挂着甲胄,他们连成一排,远远看起来如同奔走的铁山。
反观洪泽营。
万里奔袭,极寒天象,将士们本来就是靠着顽强的意志撑到现在,而且也没有任何专门对付铁浮屠的陷阱和兵器。
也就是说。
接下来首当其冲要面对的问题,就是轻骑兵对冲重骑兵。
正常情况下结果如何,但凡是懂兵法的人都心里有数。
可此时此刻。
洪泽营将士们,没有一人的脸上带着恐惧,他们有的,只有壮烈的决绝,和必胜的信念。
阵前。
陈三石勒马而停,回首问道:“诸位弟兄,惧否?!”
“何惧之有?!”
一万三千名将士,几乎异口同声。
“好!”
陈三石沉声道:“当初在凌州,三千玄甲,可还记得那银松崖的三道天雷?!可还记得,虎牢关外的,那一场大雾?!”
听到这话。
将士们都小声议论起来。
三千玄甲。
不知道和其他弟兄们讲了多少遍。
但是大家伙都半信半疑。
毕竟实在有些太玄乎。
哪有打仗打着打着,有天雷助阵的?
还有天兵上身。
更是天方夜谭。
只是将军决战之前,忽然提及此事,难道……
“大人!”
夏琮有些激动,但又有些疑惑:“难不成……”
“不错!”
陈三石做着必要的战前鼓舞:“我等正义之师,自有天公相助,而你们眼前的蛮贼,不过是仗着妖人作乱而已!他们,要迎来天谴!”
萧诤好奇道:“大人,可是今日,没有雷,也没有雾。”
“有一句话。”
“叫做,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蛮人残暴!屠戮生灵!逆天而行,天地不容!”
“所以天地,都会为我洪泽营助力!”
“洪泽营!”
“列阵!”
两军阵前。
白马白袍高高举起手中长枪,热血调动之下,他的声音响彻雪原,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敌我两军的脑海中敲响大钟:
“大雪龙骑,天门阵!”
幽州。
朱陀关地势险峻,但是城池不大,无法容纳太多的兵马,因此十万蛮族大军,更多还是依照地势安营扎寨,镇守四面八方。
在许文才的指挥下。
最近几日,北凉军稳扎稳打,一路推进到黄枫谷一带。
通过此地,前方就是朱陀关城池。
北凉军进来以后,就要面临着四面包围,再也没有任何退路。
“弟兄们,跟我冲!”
范海凌咆哮着挥舞着手中的陌刀,趁着夜色突然间朝着敌方军营袭杀而去。
蛮族军营当中,一道身影凌空而来。
赫然便是先前的那名古魔族修士。
“你们还真敢来送死?!”
修士冷喝一声,抬手就是一记飞剑。
“咚!”
范海凌使出浑身解数,陌刀好似化作雄狮劈下。
然而顷刻之间。
飞剑就将雄狮斩杀。
他本人,更像是投石车投出的巨石一样倒飞出去。
“还有我!”
裴天南拖着阔刀突兀出现在对方身后,刀锋之上真气滚滚,犹如海啸爆发,但眼看就要砍在对手脑袋上时,黑袍修士的身体表面,骤然亮起一道红色的屏障,阔刀击破屏障,但刀身牢牢卡住,再也无法推进半寸,他顿时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境地。
黑袍修士面容可怖,死人般的手指快速掐诀念咒,掌心之上流淌着黑色的毒雾,就朝着他拍了上去,轻而易举地击碎护体真气。
裴天南从数十丈的空中重重落地。
没有任何喘息的时间。
古魔修士就已经追杀而来,那柄血色飞剑,距离他只剩下最后半寸,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或者躲闪,几乎死局已定。
千钧一发之际。
“铛——”
一杆方天画戟死死拦在面前,与之进行角力。
“是你?”
古魔修士没有停下,他一手持剑,另一只手结印,登时飞剑之上的煞气大涨,开始向前推进,隐隐有要胜过方天画戟的趋势。
也就在此时。
一阵阵紫色幽光在方天画戟之上层层亮起,直到铺满兵器后,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香火神力,直接把血色飞剑连同古魔修士掀飞出去。
“你?!”
古魔修士在空中展开法术幻化的双翼稳住身形,神色之上闪过诧异:“这么快就突破了?!”
魁梧如山岳的吕籍缓缓起身,紫气氤氲之下,连带着身上的铠甲都散发着熠熠紫光,双瞳当中更是散发着香火玄气,整个人看起来如神似魔。
“邪神道?”
古魔修士很快就看出端倪:“好啊,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所以干脆转邪神道?看来那座城池里的俘虏,都变成你的祭品了,啧啧一万人可不是个小数目,你倒是合我们的性格。”
“妖人,那些蛮贼本就该死!”
聂远在不远处驳斥道:“吕将军只是暂时借用邪神道,此战之后,就会继续修炼正神道!”
“笑话!我就没听说过有人入了邪神道还能回头的。”
古魔修士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姓吕?吕道友,我很欣赏你的行事风格,要不要入我古魔一族?”
“妖人放肆!”
吕籍声如雷震:“我吕籍乃是大盛威武侯,孙象宗门下大弟子,岂会和尔等妖人同流合污?!废话少说,拿命来!”
话音未落。
方天画戟轰然砸下。
古魔修士一边捏着剑指操控飞剑格挡,另一只手则是再次结印,从地面上召唤出一根根的带刺的腥红藤蔓,犹如妖蛇般从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吕籍完全无视,只是携带着滔天杀意,一次又一次地包含着龙象之力的方天画戟落下,眼中唯有进攻,没有防守。
在他的身后,冉冉升起一块又一块的乌黑铁片,同样散发着香火神力,密密麻麻好似成群结队的乌鸦般,跟随着方天画戟的落点袭杀敌人。
“香火法器?这凡俗之地,竟然还有遗留法器!”
对方借助邪神道突破之后,古魔修士本来就十分吃力,法器一出再也支撑不住,他张口喷出一口毒雾,就要飞向天空逃离此地。
然而他才离开地面,就有一只紫色的魔爪从遮天蔽日的黑雾当中伸出,牢牢按在他的肩膀上,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他回过头,就看到一张邪神般的面孔。
“现在想走?”
吕籍的声音嘶哑,说话间隐约换作另外一人:“晚了!”
语毕。
他便把修士从半空中拽下来,轰隆一声镶入地面,方天画戟接踵而至,香火法器更是狂风暴雨般落下,直到十几个呼吸后才停下。
待到尘埃散去之后,面前赫然是一个丈余深的天坑,坑内,只剩下一滩肉泥。
“妖人,不过如此。”
吕籍从天坑中缓缓提出方天画戟,利刃之上,尚且粘连着黏稠的血肉,一团一团,“啪嗒啪嗒”的滴在地面上。
“吕将军!”
“威武!”
“将军威武!”
目睹这一幕后。
北凉军士气大涨。
“随我,杀——”
“杀!”
七万北凉军,彻底杀红眼。
他们的人数,本来就和朱陀关的蛮族十余万兵力,相差不算太多,短短几个时辰,就把战线不断前推,午夜子时,便携带着冲天火光,一路杀向朱陀关所在方向杀去。
城池后方。
山林之间。
足足有五名古魔修士盘膝而坐。
在他们的中间,便是掌控着生门的辅阵眼。
“不好了仙师!”
一名慕容族的大将跌跌撞撞地赶来:“前面顶不住了!”
“什么?你们这些天族人都是废物么?!”
古魔修士文吉愠怒道:“他们三个蜕凡中期武者,你们有四个,兵力也更多,这都挡不住?”
“不是啊仙师!”
大将连忙解释道:“吕籍!北凉军的那个吕籍,修炼邪神道,前不久还血祭了我天族一万人,如今境界大增!寻常武圣根本不是对手,如今只怕是,”
“邪神道?如此的话,倒是说得通了。”
文吉看向另外几人,吩咐道:“你们三个人去,务必将此人斩杀!”
“师兄放心!”
三名修士领命离去。
文吉又看向最后一人,沉声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孙象宗还有个小弟子杀到狼居胥山去了?”
“无妨。”
完颜烈平静地说道:“那人不过一万兵马,武道第一境蜕凡中期,就算他突破到蜕凡后期,也不过相当于炼气中期,况且那帮凡俗大汗的手底下也有四名同境界武夫。
“再加上巫神教大祭司,多年前被我等宗门收为门徒,如今也是炼气后期境界,总不至于连个蜕凡境武者都对付不了。”
“话虽如此。”
文吉严肃道:“但是毕竟事关重大,不得有半点马虎。你立刻回狼居胥山,帮助那个大祭司一起镇守主阵眼这里由我来看着。”
“好吧。”
完颜烈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下来,用上所有的加速符箓,凌空而去,很快就消失不见。
又是几轮鏖战,朱陀关外。
吕籍一马当先,以势不可挡之势冲锋陷阵,然后绕过城池,就要直奔阵眼的位置而去,任何胆敢挡路之人,无需亲自动手,就被他身后的香炉碎片刺穿身躯而死。
“匹夫!”
“受死!”
“轰——”
蓦然间,头顶三道不同的法器袭来。
一柄飞剑,一捆铁链,以及一道金刚杵。
吕籍避也不避,通体再次紫气缠绕,方天画戟左右抡下,便是击飞两样法器,最后的金刚杵也是在香炉碎片的轮番轰击下失去和主人的联系,跌落地面。
然后他便主动出击,踩着香炉碎片凌空飞行,须臾间就来到失去法器的古魔修士身前。
“哗啦——”
拿着外观类似玄铁锁链法器的修士及时缠住方天画戟,另一人更是驾驭飞剑从侧翼突袭,空手修士也结印施法,顷刻间就变成三面夹击。
然而。
面对近乎死局。
紫气缭绕的吕籍只是狞笑:“妖人,不过如此!”
说罢。
他猛地一扯,直接将方天画戟上的锁链连同修士甩飞,脚下的香炉碎片,则是蜂拥向持剑修士,使其不得不召唤飞剑回防,然后举起左拳,真气、香火神力瞬息之间全部汇聚,化作龙象魔神,在最后一名修士结印施法成功之前砸在他的脑袋上。
那名修士当场像是流星般砸落地面。
而后。
吕籍主动发难,和三名修士厮杀起来。
以一敌三,竟然没有落入下风。
并且他丝毫不恋战,找到机会就直奔着阵眼方向所在。
二十里!
十里!
最后五里!
眼看着阵眼尽在咫尺。
偏偏又有一道血光从天而降,其中蕴含的法和煞气,要远远超过之前的任何一名修士。
吕籍咆哮着迎了上去。
轰隆巨响之后。
他倒在漫天尘埃当中,香炉碎片也变得黯淡无光,纷纷掉落在地。
“嗯,原来如此。”
古魔修士文吉凌空而立,俯瞰着地面的凡俗将军:“邪神道助你突破到通灵中期,再加上屠戮万人带来的煞气,才有这般战斗力。
“呵呵,你也是糊涂。
“按照你的天资,若是早些修炼邪神道,多祭祀些蝼蚁,如今未尝不能是通灵后期甚至突破到第二境,如今才开始练,确实有些晚了。”
“咳咳……”
吕籍单膝跪地,抹去嘴角的鲜血。
“大师兄!”
聂远等人带着三千陷阵军,突围到这里的时候,仅仅只剩下最后的两百人,还是在有两名武圣跟随的情况下。
“不用管我,我无碍。”
吕籍以方天画戟作为支撑站起身:“尔等只管冲杀,不惜一切代价毁掉阵眼!”
“废物!”
文吉看着冲到面前的这群凡人,眼神中满是蔑视:“什么狗屁天族,也配说是我古魔一族在东胜神洲的后代血脉?连这点人都拦不住,我看你们,到时候也一起当药材好了!”
“仙师恕罪啊!”
“弟兄们,跟我一起,杀了这些盛人!”
一直在后面率军追杀的蛮族武圣顿时陷入到巨大的恐惧当中,立即带着人拼死上前阻拦。
三师兄聂远他们。
本来就是强行突围到这里,带头的吕籍被拦下,他们也无法继续往前,很快就遭到大军的团团围困。
三名古魔族修士,再加上赶来的两名蛮族武圣。
很快就把裴天南和范海凌打成重伤。
包括吕籍,也不是文吉的敌手,又是几个回合的斗法之后,连他身上朱红色的玄铁甲胄都破烂不堪。
至此。
北凉全军陷入到绝境当中。
明明只剩下最后几里路,明明已经能够看到祭坛的模样,但就是最后的这段路程,简直如同天堑,令人心生绝望。
“轰隆——”
辅阵眼红光闪烁,煞气冲天而去。
结界之内的血雾。
再次降低。
只剩下最后的两丈!
区区两丈!
凉州城内的阁楼,从三楼开始,便已经开始遭到彻底的覆盖。
大批大批的军队朝着罗天山脉深处前进,乌泱泱的百姓跟在后面,都说深山里面凶兽多,但似乎也感受到天地剧变,硬生生没有人看见一头。
山里的百姓数量,也只不过是凉州的一成百姓而已,更多的人才刚刚得到通知,慌慌张张地往城外跑。
但……
生门并没有打开!
几乎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所谓的生门并没有出现。
血祭大阵的催化速度愈发增快,血雾再次降低,距离地面,只剩下最后一丈,几乎到了跳起来就能摸到的程度。
十二重山。
营帐内。
“吕籍呢?还没有消息吗?”
隆庆皇帝发问。
“陛下,如今大雾遮天,只怕是连情报都不好再送进来了!”
候公公明显慌乱不已:“吕将军他们在此之前,都没有消息……”
“嗯。”
隆庆皇帝没有再枯坐下去。
他拔起嗡鸣不断的龙渊剑,走出营帐之外,来到老督师的身前:“看来凉州百姓有此一劫,是命中注定,谁都无能为力了。”
孙象宗置若罔闻。
“我问你。”
隆庆皇帝眯起眼睛:“如果朕,有办法送你出去,你还有办法封印煞脉吗?”
“你说什么?!”
听到这里,孙象宗才陡然抬眸,从血祭大阵开始便镇静至今的他竟然是克制不住语气重的怒意:“你、你一直有办法出去?!”
隆庆皇帝没有否认。
“曹楷!”
孙象宗站起身来:“你为什么不早说?!既然有办法出去,为何还要让我那两个弟子带领诸多将士去冒九死一生的风险?”
“朕,有苦衷!”
隆庆皇帝亮出龙渊剑:“老祖宗在剑上留下过东西,若是用出来,或许能够和煞脉为源的大阵抗衡,庇佑一人离开这里,但只此一次,用过以后就荡然无存,朕岂能不慎之又慎?”
“老夫听懂了。
“你不惜拿数万将士,数百万百姓的性命去赌外面的生门能及时打开,仅仅是因为你不放心把剑借于我用,又想保住自己的底牌。
“曹楷啊曹楷,你还真是自私到令人发指!
“你的儿子也在凉州!
“在你眼里,除了你自己,是不是什么都不重要?!”
面对孙象宗的职责。
隆庆皇帝只是重复道:“朕再问你一遍,朕把剑借给你,你能否出去解决这场麻烦?如今大阵未成,也没死百姓,还来得及。”
“来得及?不,来不及了!咳咳咳咳……”
孙象宗气急攻心:“老夫拖着残躯撑到如今,身体一日比一日差,只剩下催发灭灵大阵的一口气,这口气用完就会彻底成废人!
“你哪怕早十日,早十日说出来,老夫也能拼死一搏去试试!
“如今,咳咳咳……”
他剧烈咳嗽着,“如今,你就等死吧!
“血祭大阵,明日卯时之前就会完成。
“到时候就算你能逃出去,也来不及赶往狼居胥山摧毁阵眼!
“这之后,煞脉复苏!
“古魔族修士一涌而入,你曹家的江山又能撑多久?!”
“真若是如此,朕自会请修仙界的仙师来助阵!”
隆庆皇帝伸手道:“把灭灵大阵给朕吧,还有你的其他东西,朕向你保证,离开此地后,会想尽一切办法封印煞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