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琮骑着马匹回来:“他们没有投降,说要见你。”
“犯得着跟他们废话?区区一个县城,都不用大人动手,我领着三十余骑就能搞定,杀几个人以后,他们自然就老实了。”
萧诤征求同意道:“大人,下令吧!”
“不能见血。”
陈三石予以否决:“要见我而已,让他们见就是。”
他说着脱下甲胄铁盔,把兵器交给赵康保管,然后只身一人骑着白鹄马脱离军阵,径直朝着城门方向而去。
萧诤担忧道:“大人就这么一个人去吗?”
“这个倒是不必担心。”
夏琮把长枪插入地面:“城内最高不过练骨境界,以大人的武道造诣,真要是想拿下来,一个人就能够拿下来。只是小小一梅子县,就算收降之后,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大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什么叫作,蓄势待发?”
后半句话他在心里想,并没有说出口。
梅子县城墙之上。
王峰等人在夏琮离开后,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搞不好三千铁蹄就要直接冲过来踏平城池。
“你们说,陈三石会来见咱们吗?”
“应该会吧……”
“说不准啊。”
“这个人听说打仗很厉害,咱们毕竟是敌国的人,一怒之下杀过来也是有可能的。”
任何消息的传递,都需要时间,携民渡江的事情由于是民间传播,速度远远没有四渡洪泽来得快,差不多也就是半年前,传到他们兴化府一带的。
最近两个月,才是最火热的时间。
说书先生天天都在讲,说什么白马长枪,一人一骑破甲一千五,说什么七进七出,只为救一名死去弟兄的家眷。
简直就是当地最红,最出名的戏文人物。
有些人甚至上午还在茶楼里听过这一段故事,结果下午就有人告诉他——陈三石打过来了,叫咱们赶紧投降呢!
实在是有些过于缥缈虚幻,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真实。
“来了,这个是不是!”
“快看快看!”
城墙上的众人,指着底下喊道。
夕阳西下,漫天红霞。
一匹白马,一名白袍。
陈三石骑着千寻,只身一人来到阵前,手里没有拿兵器,身上甚至没有穿戴甲胄,而是穿着一身兰姐儿亲手给他缝制的白色长袍,为的就是收敛锋芒,尽量展示出亲和的一面。
他抓着马缰,不疾不徐地喊道:“梅子县的乡亲,想要见我?”
众人发问:“你就是陈三石?!”
陈三石答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陈三石!”
城墙上,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怎么样?”
“是不是真的?”
“骑着白马,又仪表堂堂,跟说书先生讲的一样,应该是真的!”
“也对,他们倒是不至于自己人冒充自己人!”
“陈将军!”
王峰改口喊道:“伱刚才说,只要我们开城投降,你就保证不伤人,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陈三石控制着气血,明明没有卖力嘶吼,只是坐在马背上平静开口,但说出来的话语,仍旧让城墙之上的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诸位!”
“方才我部下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看着犹豫的众人,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但其实,你们完全没必要把我当做敌国或者异族人来看待。
“因为莱州之地,自古以来就是大盛的土地!
“换句话说,你们的先辈,本来就是我大盛朝的子民!
“如今,只不过是回归大盛,又何至于大动干戈?!”
一通话下来,几乎是精准无误地说中痛处,直接打消掉城墙上人们心中的大半顾虑。
是啊!
莱州本来就是大盛朝的。
按照这个说法,他们就算归降之后,也不会跟当初蛮子入驻天下时一样,把中原地区的人都列为二等,三等人。
他们可以继续过他们的日子,无非是上面的皇帝换了一个,但皇帝是谁,对于他们底层的将士和老百姓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怎么样?”
王峰咽着唾沫问道:“杜百总,要不要降?”
“降吧……”
杜百总本来想说不降,可是他再清楚不过,梅子县的城墙恨不得一脚就能踢倒,而且事发匆忙,城里的百姓也没来得及动员多少,守城的工具更是一样都没有提前准备。
真要是打起来。
最多一轮冲锋,城门就会直接被攻开。
他们降或者不降,有什么区别么?
“不能降,不能降啊——”
一名青袍官员,慌慌张张地登上城墙,赫然便是梅子县的父母官知县大人,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王巡检,不能降啊!”
“大人,这是我们想降吗?!”
王峰指着外面:“三千玄甲军,就算是挡也挡不住啊!”
“那也不准降!”
李知县抽出一名兵卒的佩刀,指着他们厉声呵斥道:“谁敢开门投降就是叛国,本官就有权力,砍了他的脑袋!听本官的命令,所有人死战到底!”
“李大人,你、你无非就是害怕大盛官兵进城以后,拿掉你的乌纱帽,保不住你知县的宝座罢了!”
王峰一语道破:“凭什么让我们给你卖命,来人,把他绑起来!”
“你们敢,你们……”
性命攸关,哪里还管他是不是县令,众人一拥而上就将其五大绑。
“陈将军!”
王峰抻着脖子,声音有些发抖:“你可不要骗我们,粮食我们不要,你只要答应进城以后不屠城,我们这就打开城门!”
即便是对方进城以后。
小规模的烧杀抢掠,他们也认了,总比屠城来得好。
“尽管放心!话说得难听些,你我双方实力差距悬殊,我若真是想屠城,直接就冲进去了,用得着在这里浪费口舌吗?”
一袭白衣的陈三石,脸上保持着平和,但语气中渐渐催生出一股威压:
“只要在城墙上竖起我大盛的旗帜,就绝对不伤一草一木,一兵一卒,所有的俘虏,如果愿意归顺的就是我大盛自己的人,不愿意的,也绝对不为难。
“但是——
“我等行军也是有限制的,要是误了时辰,就不得不被迫使用一些伤和气的手段,所以还请诸位不要浪费太多时间,你们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考虑!”
“别别别!”
王峰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念头:“陈将军,我们归顺,归顺啊!!”
“开城门!”
“归降——”
“嗡——”
用不着盏茶的时间,城门就直接洞开。
城内百余名驻军、大小几十号官吏,全部出城,跪倒在官道的两边。
其中李知县,更是被五大绑着押出来,王峰等人把他的官印、官帽也一并献上,至于百姓们则是躲回城内,远远观望着城外的动静。
梅子县里里外外,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尤其是王峰等人五体投地地趴在地面上,在内心的惶恐不安下,一个个都抖若筛糠,他们完全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偏偏又别无选择。
抵抗死路一条,他们只能赌。
赌这个名满天下的年轻将军,能够说到做到。
“陈大人饶命!”
在陈三石的示意下,玄甲军迅速上前,收走所有的兵器甲胄,把仅有的两名武将控制起来,然后大军直接进城而去。
就在王峰等人刚刚松口气的时候,就看到玄甲军的忽然间开始在城内空荡荡的街道上策马狂奔,一边敲锣打鼓,一边高声呼喊。
“所有的百姓!”
“到城门前来集合!”
“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
另外有一批人,开始挨家挨户地驱赶,强制性地把所有的百姓从家里轰出来。
“陈大人!”
王峰急了,他红着眼睛喊道:“说好的不屠城,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姓陈的,你言而无信!”
杜百总破口大骂:“你诓骗我们,不得好死!”
陈三石高坐于马背之上,淡淡地瞥他一眼,没有理睬。
“老子跟你拼了!”
王峰亲眼看着自己的一家老小也出现在街道上,咆哮着就要去夺取兵器,结果被一脚踹翻在地,明晃晃地刀刃把他团团围住。
“都给我老实点!”
萧诤不耐烦地说道。
“看到了没有!”
李知县跪在地上,劈头盖脸地责骂道:“本官早就说过,盛人最为卑鄙,是你、你们害死了全城的百姓,到了阴间地狱,大家也不会放过你们!”
王峰和杜百总羞愧无比,无地自容。
差不多天快要黑的时候,城门前总算是聚拢来差不多城内六七成的百姓,他们一个个都穿着打满补丁的破衣烂衫,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瞳孔凹陷,目光里面有仇恨、有麻烦、有恐惧,也有敬畏……
万众瞩目之下。
陈三石高高举起臂膀。
然而,当他的手臂落下后,百姓们迎来的并不是冰冷的刀刃,而是……
粮食!
一辆又一辆的板车,推到人们的面前。
赵康等人维持着持续,高声喊道:“排队排队,不要挤不要急,人人都有份!”
“轰——”
短短一句话,在万众之中,掀起轩然大波!
发粮食?
敌国的军队打进来以后,不仅不屠城寻乐,还……还发粮食?!
天方夜谭,天方夜谭啊!!!
这句话,玄甲军刚到的时候他们就听过,只是这种说辞基本上都是敷衍,没有人会真的相信。
但陈将军他……
真的放粮!
基本上每个人,都拿到一斗大米!
一万人算下来,就是一千石粮食!
每个人到手的都不多,但关键时刻也足够救命!
“诸位!”
直至此时,陈三石才再次开口,他翻身下马,来到高处站立:“我等一路急行军,携带的粮食实在不多,不可能让人人都吃饱喝足,还望乡亲们海涵见谅!”
“青天大老爷啊!”
“这就是携民渡江的陈将军,除了他,还有谁?!”
“还不快跪下谢恩!”
上万名百姓,几乎是同一时间跪下。
“陈某知道从去年开始莱州一直闹灾,如今也只不过是尽绵薄之力而已。”
陈三石继续说道:“你们在周边的县、府里面,如果有亲朋好友,也可以奔走相告,只要是归顺我大盛朝的地方,所有百姓,都能分到粮食!
“萧诤!”
“在!”
陈三石命令道:“你去找梅子县里的乡绅、武馆,让他们把粮仓里的一半粮食拿出来分了。”
“大人,他们要是不愿意呢?”
“他们会愿意的。”
“是!”
萧诤渐渐醒悟:“大人这是在用庆国自己的粮食,来收买他们自己的人心,真是妙计!”
“陈将军!”
“将军真乃仁义之将!”
王峰趴在地上连连磕头:“大人,我、我愿意归降大盛,做你麾下的一名马前卒!”
“起来吧。”
陈三石看向旁边身穿精致甲胄的将领:“你是兴化府出来的?”
“正是。”
杜百总哆哆嗦嗦地说道:“我也愿意,归顺在陈将军的麾下。”
“不必为难。”
陈三石淡淡地说道:“你和你的弟兄,可以原路返回兴化府。”
什么?
杜百总还以为自己是否听错,难以置信地说道:“大人,你、你要放我走?”
这是,瞧不起他,觉得他没用,还是在试探他?
陈三石没有否认,只是让手下撤开对他的限制。
“大人!我有用啊!”
杜百总急忙说道:“我可以回兴化府,劝降马将军,马将军是我的远房亲戚!”
陈三石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平静地重复道:“你可以走了。”
“这……叩谢陈将军不杀之恩!”
杜百总慢慢站起身,确认自己安全后,领着弟兄们骑上马火速出城离去,和来时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上的甲胄和兵器没了,除此之外没有伤到一根毫毛。
“李知县!”
王峰指责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幸亏我们没为你卖命,否则的话,岂不是等于逼着陈将军造杀孽!”
李知县脑袋磕的“砰砰”响,在石板路上留下殷虹的血迹:“陈大人饶命,饶命啊!小人也愿意做一名大盛的子民!”
“子民?”
陈三石反驳道:“为什么不能继续做知县?”
“嗯?”
李知县磕头的动作硬生生怔住,他缓缓抬起头:“陈将军,这、这是何意?”
“周边几个县城的知县,李大人应该都认识吧?”
陈三石沉声道:“只要你能成功劝说一名知县归顺,等到莱州战事结束之后,你就还是知县,要是劝说的人数足够多,加官进爵也不是没有可能。”
“果真如此?!”
李知县两眼冒光:“好好好,隔壁的淇门县和彰德县的知县,都是小人当年的同窗好友。陈将军如今亲临此地,麾下又有玄甲雄狮,再加上小人去游说,肯定没问题!”
“好,那就辛苦李知县了,你也告诉你的好友,但凡是归顺的,一律都是同样的待遇,我大盛朝仁义之师,只是来收复失地,不是来屠戮百姓的。”
陈三石将其扶起:“来人,给李知县准备一匹快马,另外再派两人沿途护送!”
“是!”
很快,一切都安排妥当。
梅子县的百姓领完粮食,杜百总回到兴化府,李知县前往各地游说……
只是从表面看起来,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他们真的只是费尽功夫,拿下一座无用的贫瘠小城而已,但实际上,大势已成,接下来要做的,就只需要等待,这就叫作蓄势待发!
“传我的将令!”
陈三石高声道:“全军在梅子县休整十日,在这期间,不得叨扰百姓分毫,违令者斩无赦!另外传令给其余各个城池的各部,务必坚持原本的部署,任何擅作主张者,同样斩无赦!”
“十日?!”
夏琮倍感困惑,他谏言道:“咱们要在这种地方停留十日之久?岂不是等于浪费大把的时间?大人,咱们如今被梅子县内的百姓感恩戴德,又有庆国的县令帮忙劝降,难道不就是大人想要的归降之势吗?为何不趁热打铁,一鼓作气连下城池?”
“夏琮啊,你太心急了,把弓箭给我。”
陈三石伸出手,负责背弓的赵康立即拿来。
他张弓搭箭,对准足足三百步,也就是将近一里地之远的树梢上的一只麻雀:“看到这只麻雀了吗?”
“嗡——”
弓弦响起。
一支柳叶箭破空而出。
“大人。”
夏琮越来越糊涂:“这跟麻雀有什么关系?!”
话音落下。
柳叶箭准确无误地射穿麻雀。
“让箭,飞一会儿。”
永乐府外。
大盛军营。
“报——”
“孟大帅,庆国境内的探子传来消息,七万大军已经开拔,预计最多再有五十日左右就能够抵达绿岭山一带!”
“这么快?”
孟去疾略微讶异。
“如何是好?”
副将詹台明眉头紧锁:“咱们必须在庆国援兵抵达之前,在绿岭山一带组织兵力抵御才可,偏偏各部都还处于僵持状态,要是全部放弃的话,就意味着要放弃莱州的一大半!”
“陈三石呢?”
孟去疾问道:“他不是领下军令状,说两个月内让昭通府开城投降吗?这都半个月过去了,他们人在什么地方?”
“没错。”
范天发指着舆图:“别的地方先不管,只要先把昭通府拿下来,咱们也可以想办法挤出一部分兵力去面对援兵。”
“报!”
一名部下汇报道:“盏茶之前来过消息,陈参将和三千玄甲军一路北上,如今在兴化府辖下的梅子县。”
“梅子县,在哪呢?”
孟去疾眯起眼睛在舆图上搜寻,结果半天下来硬是没有找到这么个地方。
“在这!”
最后,还是詹台明手指放在一粒灰尘般的城池上面。
“搞什么鬼东西,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送我都不要!”
范天发重重敲打着舆图:“而且兴化府和昭通府,一个在最南一个在最北,他难不成是准备从最北边,一个个全部打下来?光是府城就有三十六座之多,加上县城,几百座城池,他准备打到五年以后去吗?”
“陈参将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孟去疾也有些看不明白,下令道:“快!火速传信给陈参将,不管他是什么策略,我希望他立马赶回南部,先拿下昭通府再说!”
梅子县。
陈三吃过灵禾和宝药之后,就在城墙之上修炼,一杆五虎断魂枪好似龙蟒幻化,携带着磅礴劲力在寒风中狂舞,渐渐在周围掀起一阵肉眼无法看见的劲力龙卷,唯有不断炸裂的城墙砖瓦能够证明其存在。
通脉功法修炼到精通的地步,称之为开脉!
一如通窍是打开人体窍穴,开脉,自然就是打通人体的十二条主经脉,用来储存劲力,储存劲力的多少,就取决于以往的积累。
还是那句话,一步差,步步差。
这一次突破瓶颈。
是陈三石有史以来最容易的,他基本上每操练一遍镇国龙枪,就会打通一条主要经脉,仅仅半个时辰之后,十二条主经脉就尽数打通。
但他并没有停下。
“还没结束!”
陈三石能感知到,自己在用劲力穿过窍穴,冲开经脉之后,变化还在继续!
每当他搭配枪法控制着劲力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已经被打通的经脉就会继续扩宽一分,这次是真正的开脉!
绝大部分武者,在前一步就算结束,但对于天资好的武者来说,此时此刻,才是真正的开始,接下来需要耗光体内所有的劲力来冲击经脉,劲力越多,经脉拓宽的程度就越大,将来能够储存的劲力自然也就越多。比拼的,就是谁能在开脉状态下坚持的更久。
而持久,向来是他的强项!
“轰——”
陈三石的肉身进入超负荷运转状态,龙象之血奔流不息,渐渐转化为暴血状态,以常人无法企及的速度催生着劲力不断冲击自身的经脉,最后再以金刚之体硬撑着一切带来的痛苦,他的一切优势,在此时凸显的淋漓尽致,足足百余个周天下来,也丝毫不觉得疲倦,经脉一次又一次的强化,一次又一次的拓宽,直到三百个周天之后,他才渐渐开始感觉到疲惫,然后一咬牙,继续坚持下去。
期间,海东青携带着情报回来,都顾不上去看,全部由夏琮代替接收。
直到六百个周天后。
陈三石浑身早就被汗水湿透,好似才淋过一场瓢泼大雨一般,面色更是透露出极度虚弱的煞白,通体的青筋暴起,面前明明空荡荡的一片,但他却宛若在和可怕的对手搏命。
这个对手,就是他自己!
八百周天!
陈三石的双目充血,已然变得如同毒兽一样,他的心脏化作战鼓,响声就连不远处的部下都能听到,肺部麻木,从喉咙到口腔都充满作呕的血腥味道,更有滚烫的白烟不断从身体表面散发出去,远远望去如同神魔,只不过是,濒临死亡的神魔!
九百周天!
他的双臂失去知觉,下盘不再稳如山岳,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今是何年何月,身在何处,仅存的意识全部集中在长枪之上,凭借着肌肉记忆推进枪法,直到彻底榨干最后一缕气血,最后一丝劲力,才终于轰然倒下。
一千!
足足一千个周天!
寻常武者,最多不过一百,天才,也往往不会超过三百!
功法:镇国龙枪.通脉(精通)
进度:0/1000
效用:……,劲似瀚海
劲似瀚海!
如果说寻常通脉武者在体内储存劲力的数量,是一条小溪的话,那么他,则是浩瀚无穷的海洋!
“将军!”
两名部下想要上来搀扶。
陈三石抬手示意他们不必,自己扶着城墙原地喘息,吃下两粒补充气血的丹药后,很快就恢复状态。
“将军!”
夏琮这才敢开口:“信上说,庆国皇帝御驾亲征,再有五十日左右就会抵达绿岭山。孟大帅询问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希望我们能够火速折返回去,最好直逼昭通府,不要节外生枝,以免贻误战机。”
陈三石听完以后,平静地问道:“今天是第几天了?”
“才第二日。”
“也就是说,还有七日。”
“可是……”
夏琮拿着信笺:“孟大帅希望……”
“所以是建议,不是命令,我们可以听从,也可以不听。”
陈三石说道:“你如实告知大帅我们的真实打算,但是计划不变,我们仍旧要在此地继续驻留七日。”
“是!”
莱州。
自从去年十一月份,就展开一场双方总兵力达到三十万的国战。
腊月初六。
庆国异姓王李恭在无天山战败,导致雷山、桂海等五府失守,安东侯孟去疾率领的十五万盛国兵马一举攻入庆国境内,以雷霆之势分割莱州战场,切断庆国粮道,欲分而破之,逐一歼灭后再集中优势兵马猛攻永乐府,定下此战胜负。
因此,莱州境内基本日日夜夜都在进行着惨烈的攻防战。
直到腊月底,盛国从西北边境调来的一名陈姓将军,下达了一条全军静默,围三阙一的命令,于是长达千里的战线,一夜之间陷入死寂,就像是一场雷电暴雨,在下到最猛烈的时候戛然而止,但是天上的乌云没有散去,仍旧覆盖着整片天地,笼罩着莱州境内大小两百余座城池,陷入一种极度诡异的死寂当中。
在一座座庆国的城池内,守军每天都能看到城外视野宽广的地方,有他们自己的弟兄排着整齐的队列朝着大庆深处走去。
他们,回家了!
这是庆国斥候,得到的一模一样的情报,
大盛在释放降卒,他们对于抓来的俘虏不仅不杀不虐,而且还发放干粮,派人护送他们一路东下回家。
也就是说,即便是他们打输这一仗,只要乖乖投降,就不会有任何代价,可以在一个月内回到老婆孩子的身边团聚。
再加上每一座城池外的盛国士卒日夜劝降,闹得庆国城池内的守军全部都人心惶惶。
只是……
每一座庆国城池的守将,都在告诉他们的部下。
“弟兄们,再坚持几日!”
“我们的援军马上就要来了!”
“最后四十天!”
“不,三十天!”
为了给足大家坚持下去的信念。
各城主将都用出“望梅止渴”的心理战术,把援军到来的时间说的短一些,让弟兄们鼓足精神。
事实上。
庆国的援兵,也确实快要到了。
境内的探子几乎每天都会传回来新的情报,每一次庆国援兵的距离都会推进一大截。
因此,不光是庆国将士惴惴不安,盛国的将士也很焦灼,他们不明白明明一直处于上风,为什么打着打着要停下来。
继续攻打下去,多久能打下城池,大家心里也没数,但他们知道如果继续这么干耗下去的话,只会等来庆国的援兵,搞不好就是一场大溃败。
永乐府外。
大盛军营。
“疯了!!!”
“砰——”
范天发刚刚看完梅子县传回来的情报,险些直接把整座沙盘掀翻:“孟大帅,陈三石疯了!你知道他怎么说的吗?他不但拒绝前往昭通府,还要在梅子县滞留十日!十日!再等这十天过去,庆国的援军就要到了!”
“这可如何是好?”
詹台明来回踱步,愁容满面:“孟大帅,我的建议,是收回你给陈三石的指挥权,下死命令让他去昭通府吧!”
“嗯……”
孟去疾沉吟着陷入思考。
目前的局势,如果再拿不到昭通府就这么无止境的拖延下去,真的会变得岌岌可危。
他叹息道:“是我太相信陈三石了,责任在我,本帅这就收回他的统辖权,然后下死命令让他去昭通府,不管是劝降还是强攻,只要能拿下昭通,就算他过关。”
“诸位,稍安勿躁!”
就在此时。
一名侍从推着房青云,来到中军大帐内,他悠悠地开口道:“诸位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当初陈参将跟我们说的,可是拿下整个莱州全部三十六府,而不是某一府。”
“我们难道看不出他的想法吗?一头扎进东北方向去,不就是想从北到南,一路平推下来,但是这怎么可能?需要多少时间!”
范天发焦灼地说道:“我们没要求这么多,连军令状上都只写的是昭通府,只要能拿下昭通府就算不错了!”
“是啊房将军,陈参将奇谋用多了,有些过于贪心,不适宜眼下的情。”
孟去疾沉声道:“当务之急,是拿下昭通府后,分兵去绿岭山应付庆国的援兵,其它的只能再视情况行事。”
“不够,一个昭通府不够。”
房青云举起一封信笺:“我刚刚得到情报,南徐国的靖王聚拢十万兵马,如今已经在边境待命,十有八九,会和绿岭山外的庆国援兵一起抵达。”
“多少?”
孟去疾神色凝重:“十万之多,徐国不是还在跟镇南王僵持吗,他们又抽调出这么兵马,是准备举全国之力援助庆国?”
真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些东西,都是由明州之乱引起的,这些敌国早就开始准备。
幸亏明州之乱平复及时,否则的话,真不敢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嗯。”
房青云继续说道:“届时,庆、徐两国的联军就会达到二十万之众,如果我们不能在此之前吃掉所有的城池,并且集合全部的兵马,是不可能应对这么多的人。
“所以,昭通一府不够。
“陈参将的策略是对的,只有把三十六府全部吃掉,后续面对二十万大军,我们才有斡旋的余地,不至于兵败如山倒。”
“话虽如此……”
孟去疾用刀鞘指着沙盘广阔的地势,说道:“只剩下四十几天的时间,怎么拿下三十六府?他们要是投降,早就降了,也不需要在一个梅子县拖延到现在,分明是劝说不动。”
“可能性的确微乎其微,但是……”
房青云反问道:“诸位有的选吗?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相信陈参将,要么趁早撤军。”
“撤军?”
范天发说道:“那岂不是要让陛下大失所望?而且我们都打这么久了,现在撤军,之前的努力不就全都白费了吗?对于军心,会有多大的影响。”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再等等看?”
房青云看着他们,耐心地劝说道:“也就过去十天而,离两个月还早着呢,说不定陈参将就真的做到了呢?”
“房将军。”
孟去疾察觉到异样:“你如此相信陈参将,莫非是猜到他的策略了?”
“隐隐约约吧。”
房青云感慨道:“而且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这一计策其他任何人用都不行,只会碰得一鼻子灰,偏偏陈参将用出来,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为何?”
孟去疾问道:“因为他指挥出来四渡洪泽河,是兵家奇才?”
“不。”
房青云顿了顿:“仅仅是因为陈三石这个名字。”
“随你的便吧。”
孟去疾没有心思继续刨根问底,他平生从不弄险:“两手准备,一方面让陈三石继续做他想做的,另一方面做好撤退的准备,房将军,撤退路线的规划交给你来安排,务必保证不能乱,撤退的时候一乱,是什么后果,不用我说吧?”
梅子县。
第十日。
城墙之上,闭目养神的陈三石蓦地睁开双眼。
“集合!”
“开拔!”
号角吹响。
在此地养精蓄锐十日之久的玄甲军在城门前集合。
梅子县数千百姓夹道相送。
哪里是敌国军队攻打进来,简直就是送自家军队出征!
这十日。
玄甲军不仅仅开仓放粮,甚至还杀了几个贪官污吏,和当地最臭名昭著的恶霸乡绅,俨然受到当地百姓的强烈用户,名声早已经传出方圆数百里,且还在不断继续扩散下去。
夏琮急切地问道:“咱们接下来怎么办,时间不多了,就算直接一路南下,时间也只是刚刚好,恐怕没有任何多余停留的时间。”
“第四步,其势已成,滚滚东流不可阻也!”
陈三石策马前行:“此去东南,沿途经过的所有城池,不论大小,必定会直接归降,尔等做好接收官印、安排降卒的准备,务必有条不紊,不要出任何乱子!”
淇门县。
“来了!真的来了!玄甲军,三千玄甲军!”
“领头是白袍白马的陈三石!”
“梅子县的情况怎么样,真的是跟李知县所说一样?”
“一模一样!”
“玄甲军不光没有杀一兵一卒,还开仓放粮食!”
“李知县也官复原职!”
“那还等甚?!”
赵知县站在城墙上,看着黑压压的一片,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快开城门!恭迎我大盛将军驾到!”
城门洞开。
知县、巡检出城投降,缴纳官印兵器。
停留不足半日。
玄甲军就继续南下。
彰德县。
“玄甲军来了!”
“白袍白马,错不了!”
“千户大人,降还是不降?咱们城里有一千人,打的话能撑两天!”
“打个屁,两天以后不还是个死?!”
“开城门,投降!”
翠野县。
“怎么样?隔壁两个县降了没有?”
“降了!”
“快快开城门,恭迎陈大人!”
“对了,把兴化府那几个顽固不化的斥候绑好,一并送给大人!”
短短五日!
兴化府一十二县,全部归降。
仅剩下兴化府城还在苦苦支撑,城内尚且拥有四千守军。
城墙之上。
“大人!不好了!”
“整个兴化地区全都降了!如今就剩下咱们了!”
“不光降了,翠野县还把咱们的斥候扣下了!”
“城里的粮草,对外声称二十天,实际上只够最后十天了!”
“三舅老爷!”杜百总劝说道,“投降吧!陈将军率领的玄甲军是仁义之师,在他们手里投降是最好的下场了!”
马虎质疑道:“他们真的不杀我等?!”
“不杀!”
杜百总指着自己:“不然我怎么回来的?”
“报——”
“核实过了!”
“降卒的确都走鬼门峡谷回家了!”
“咱们也回家吧!”
“对,回家吧!”
“开城!”
马虎一咬牙,城里粮草不足,本来也等不到两个月后的援军:“降!”
潜江府。
“白袍白马,陈三石领着玄甲军来了!”
“咱们还有三千弟兄,粮草三个月,可以撑到援军抵达。”
“有个屁的援军!”
“有援军兴化府怎么会投降?十有八九,是在糊弄我们坚持下去罢了!”
“开城投降!”
垣曲府。
“将军,降吧!隔壁都降了!再不降,就没机会了!”
“去你娘的,老子生是大庆人,死是大庆的鬼,绝对不叛国!”
“将军,不用叛国!”
“投降以后,咱们可以走鬼门峡谷回大庆,几个月以后就可以杀回来报仇!”
“对啊,这不算叛国,这就权宜之计,反正也是一座空城,降!”
沂州府。
“大人,百姓反了!”
“大胆刁民,老子在苦苦替他们守城,他们怎么敢反!”
“他们说开城门就有粮食吃!”
“放屁你告诉百姓,盛人在骗他们!”
“百姓说,盛人会骗他们,但携民渡江的陈三石不会!”
“而且玄甲军所到之处开仓放粮,已经是人尽皆知之事,不可能有假……”
“大人,百姓疯了!”
“乱了,全都乱了!”
一路南下。
陈三石白马白袍,率领玄甲军所过之处,无不望风而降。
各个城池外的大盛兵马,立刻将降卒全部控制起来,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此时此刻。
夏琮才终于幡然醒悟:“我懂了!大人当初在梅子县所作所为,就叫做蓄势,其实莱州各个城池的守军,早就到了极限,只要能让他们信服投降以后没有代价,就会彻底崩溃,一个带头投降的,就能带起来一片,这就叫做一蹶不振,望风而降之势!”
二十日后。
永乐府城外。
大盛军营。
“怎么一连二十日,都没有陈三石的消息?!”
孟去疾双手负后,在大帐内来回走动:“房将军,真不能再拖下去了,不如提前撤退吧?”
“报——”
“降了!降了!”
“玄甲军战报送达,二十三府全部投降!”
“三千玄甲军一路南下,马上就要到昭通府了!”
“你说什么?快拿来!”
孟去疾一把抓过,顷刻浏览完毕。
一月二十八日,石桥府三千守军出城归降。
二月初一,崇左府副将叛国,斩杀主将后率领两千守军,出城归降。
二月初八,黄陂府百姓造反,城内大乱,最终出城归降。
二月……
至二月十九日,莱州境内已有二十六府开城投降,俘虏敌军累积多达五万余人!
“神了,真是神了!”
“前方弟兄传回来的消息!”
“只要是陈将军路过的地方,要么直接开城投降,要么内乱告破,他们从兴化府一路南下,甚至连一个人都没有杀过!”
“纵使敌军有千军万马,也都像是在故意避着陈将军一样!”
归降之势北境起,千军万马避白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