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觉殿。
自从皇帝闭关疗伤、修炼之后,四皇子秦王,总算是得到梦寐以求的监国之位。
他坐在宝座上,心情颇有些复杂。
只是。
眼下还有许多麻烦需要解决。
外有强敌四起,内有晋王、燕王连同北凉白袍叛乱。
“诸位爱卿!”
秦王朗声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前兵部尚书明青锋,跟随晋王曹焕叛乱而去。
新任兵部尚书,乃是曾经跟随孙象宗多年,后辞官归隐,不久之前又重出朝堂的穆逢春。
“殿下。”
穆逢春悠悠开口道:“当务之急还是处理好凉州的事情,不论是晋王还是燕王,亦或者是他国敌寇,无非是因为白袍作乱,于是趁机而入。不论是诛杀也好还是招安也好,只要把凉州平息,天下自然就会归于平定。老臣的意思,还是让吕将军先坚守凉州,等待朝廷派遣仙师,以及中原兵马,前去北境门户的春秋府讨伐叛军。”
“快!”
秦王指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给吕将军传信,只要他能守住凉州城,我就上表父皇,加封他为国公!”
凉州城。
双方僵持,已有半月之多。
吕籍坚守不出,同时命令聂远等人散布消息,动摇起义军的军心。
“诸位弟兄们!”
三师兄聂远苦口婆心地说道:“我已经得到消息,陛下不日就将诛杀严贼,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诸位弟兄们可以回家了,何必要继续搏命?!”
“聂将军!”
许文才坐在四轮车上,命弟子齐成把他推到城墙下方:“许某得到的消息,怎么和你们不同呐?!如今我起义军,是响应晋王、燕王的号召,奉天靖难,清君之侧,名正言顺!”
“晋王、燕王?”
聂远蹙眉:“你在说什么?!”
“许某在说什么,聂将军很快就会知道,且回去等候消息吧!”
许文才一通话说完,不急不慢地离去。
聂远带着困惑离开城楼。
等他来到中军大帐内,就刚好听到一名太监在朗读密信。
皇帝闭关不出,晋王、燕王起兵,秦王齐王连同严党一起把持朝政,天下震怒……
“这、怎么会这样?!”
聂远夺过密信,亲自看了一遍:“是老四,应该是他搞的鬼,真是好手段,当初朝廷把他弄到京城去,无非是想把他当成人质,结果想不到,反倒是被他搅局,把所有人拖下水。
“真要是如此的话。
“那师弟他们,就真的是出师有名了。
“大师兄,咱们怎么办?城里的粮草不多,我们恐怕坚持不到其他地方的援兵过来。”
吕籍没有急着说话,静静凝视着棋盘,良久之后,他一边收敛着棋子,一边说道:“告诉他们,让老五进来谈判,我考虑开城投降的事情。”
当夜。
五师兄蒙广信不顾阻拦,气势汹涌地入城,结果遭到扣押,一连数日没有消息。
“秃驴十有八九是死了!”
汪直勃然大怒:“老二,都特娘的怪你,你非说应该尝试着谈判,现在好了,三姓家奴肯定直接把老五给炼了!”
“唉!”
二师兄程位跺脚叹息:“我不也是没办法么,他们粮草虽然不多,但是凉州城池坚固,真要是打起来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来,城里的弟兄们也都是自己人,真的非要自相残杀么?
“再说了。
“真要是逼急了,城里的百姓怎么办?!
“要我说,都怪老五自己,平日里就他骂大师兄骂的最起劲,这下好了,要是换成我去谈判,断然不会遭到扣押!”
“好啊,那你去!”
“我不去!”
“师兄们,好了。”
陈三石打断道:“既然不肯开城门,那也只好自己动手了,传令下去,全军收缩包围,十日之后,我为先锋,开始攻城。”
一锤定音。
十月。
北凉下起暴雨。
黑沉沉的云层低垂而落,仿佛随时会将城池碾碎,天穹中见不到一丝光亮,到处充斥着沉闷的气息,风声夹杂着雷鸣在天际回荡,暴雨倾盆而下,如同万箭齐发般密集猛烈地击打在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街道瞬间被雨水淹没,流水汇集成小河,泥土和碎石随着雨水滚滚而去,整个北境都在颤抖当中。
秋收结束之后。
凉州城内的守军完美错过接收各府粮草的时间,城内粮草已然耗尽,再想坚持下去,要么吃人,要么抢百姓和宗门粮仓,即便如此做,也拖延不了几日。
北凉起义军,聚集六万兵马,形同潮水一样,彻底把凉州城池包围。
白袍骑着白马,只身一人来到城墙下,没有大声嘶吼,但声音仍旧盖过雷霆,响彻在凉州城内的每一个角落:“城内的弟兄们听着!
“陛下不理政事,致使奸臣当道,任由秦王连同严党祸乱天下!
“我北凉义军,响应晋王号召,奉天靖难,清君之侧,乃是正义之师,尔等纵容昏聩,是为不义之师!
“如今,城内粮草耗尽,再给尔等最后半日,再不开城投降,就只能等着被十万铁骑踏平!”
最后通牒下达。
然后是许文才等人轮番劝降,无非是“同袍情义”、“相煎何太急”
城内守城官兵,各个面容肃穆。
至午时,战鼓响起,和天雷混杂在一起,昏暗的天幕时不时在闪电的照耀下亮起,映照出城外排列战阵的起义军,不禁令人心惊胆战,气氛更显得肃杀沉重。
那一骑白袍白马,领着两千人马组成先锋军,就要身先士卒,亲自攻城先登。
“嗡隆——”
也就在此时,凉州城门洞开的声音和雷霆混合响起,身形巍峨披朱红战甲,头戴冠翎拿方天画戟的吕籍,骑着那匹赤红色的火烈战马,只身一人,缓缓走出城外。
“三姓家奴?!”
“把老五放出来!”
军阵当中的汪直等人当即就要拔刀。
但是最前方的陈三石举起手臂,示意他们退下,而后骑着战马独身迎了上去。
瓢泼大雨中,雷鸣电闪下。
一人白袍白马。
一人朱甲红马。
两人相距仅有七步之遥,隔空对峙。
“师弟。”
吕籍开口,恰好只能两人听到:“非要如此?”
陈三石淡然道:“非要如此。”
“你们赢不了。”
吕籍沉声道:“朝廷背后有仙宗,仙宗马上就会雇佣诸如‘阵法大师’之类的仙师,以及武道家族的真力境界武者,陛下也马上要筑基成功,你斗不赢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有我在,没人会死。”
“我是个猎户。”
陈三石平静地答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
吕籍顿了下,声音陡然拔高:“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吧!
“陈三石!”
霎时间。
他的声音响彻天地,震荡雨幕,在场十万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说得对!
“同出北凉,没有必要自相残杀!
“既然如此,你我之间不如就做个君子协定,如何?!”
君子协定?
“三石,别听三姓家奴的!”
汪直等人出言提醒。
“大师兄。”
陈三石与之对视:“请讲。”
“你我二人,就在此地决出胜负,不论生死,不得第三人插手。”
吕籍雄浑的喊话贯彻天地:
“若是我赢,你自削爵位、兵权,把妻儿送入京城,再交出龙经,平息这场乱局!
“若是我输,便主动退兵,把凉州城拱手相让!如何?!”
“师弟,不可啊!”
程位等人纷纷劝告。
“三姓家奴修炼邪法,不知道挖了什么坑等着你呢!”
然而。
众人只听到白袍应允,声音荡气回肠:“好!一言为定!”
雨,下得更大了
瀑布般的雨水遮蔽住人们的视野,在天瀑当中,他们只能模糊听到,有战马如龙啸般嘶鸣,隐约看见,有紫光节节攀升,直至化作扭曲龙象,而后水幕当中一条火龙陡然出现,灼热的烈焰蒸发雨水激起漫天大雾,和香火龙象迎面扑杀在一起。
“轰隆隆!”
乌云密布的天穹之上,再次划过闪电,龙胆亮银枪和方天画戟不断撞击,震耳欲聋的声音和雷霆混杂在一起,撼天动地。
隆庆七十六年十月八日。
白袍陈三石和朱甲吕籍,于凉州城外大战三十六个回合,第三十七回合,白袍一枪贯穿吕籍胸膛,将其击落马下,得胜而归。
白袍是为孙象宗真传枪神,再无异议。
次日。
双方遵守约定。
玄武、白虎、天狮三营,在聂远的带领下撤出凉州城。
自此。
白袍入驻凉州城,稳居幽、凉二州,坐拥十万兵马,时刻筹备,准备南下清君侧。
持续数日的暴雨终于平息。
玄武等三营兵马,在满是水洼泥泞不平的官道上有序撤军。
三师兄聂远掀开马车车帘:“大师兄,你怎么样?”
赤膊上身的吕籍虚弱的盘膝坐在车厢内,他脸色煞白,此刻正在咬着绷带为自己包扎,伤口位于左胸下放,距离心脏仅仅半寸。
“单论枪法,小师弟已经隐隐有要超过师父他老人家的迹象。”
聂远感慨道:“只是他下手未免也太狠,大师兄可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性命!”
吕籍蓦地开口:“你以为,伤口为何不偏不倚,只差半寸?”
聂远沉默片刻:“大师兄,小师弟妖孽非人,普天之下在武道方面的天赋,怕是没人能比过小师弟,就连师父当年也是远远不如,所以你不必沮丧。”
“输了就是输了。”
吕籍颓丧冷笑:“看来,师父没有选错人。”
言谈间。
他的瞳孔忽地亮起紫光,有刹那间仿佛变作另外一人,而后单手按着天灵,面容痛苦地扭曲起来。
“又是那邪祟?!”
见状,聂远神色忧虑地说道:“大师兄,那邪神道万万不可再修了啊!那孽障日日夜夜扰乱你心智,如此下去,早晚有一日会入魔的!”
“已经晚了。”
大约盏茶之后,症状渐渐退散,吕籍释然地说道:“从我跟他建立沟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晚了,邪神道从来都没有退路。”
“大师兄?!”
聂远睁大瞳孔,语气带着遭受欺骗般的愤怒:“你难道真要入魔?”
“老三,咳咳……”
吕籍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坐在颠簸不断地马车上,望着车窗外的落日余晖:“说实话,当年的事情,我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不明白。
“在这世上,除了同门亲人之外,其余人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在乎?弱肉强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铿——”
一直跟在大师兄身边的聂远,听到这话竟是拔剑:“老大!你若是以此理由入魔,休怪我与你翻脸!”
吕籍置若罔闻,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但是我敬重师父。
“既然师父说是错的,那便当是错的吧。
“我吕籍可以起誓,此生此世,只杀敌,不戮生,所以,你大可以放心。”
闻言,聂远才慢慢放下长剑,他警告道:“可你也要明白,邪神道会蛊惑人的心智,前些日子我找到一些关于香火神道的典籍。
“上面写得清清楚楚。
“香火神道修炼到一定程度,你拜的是哪尊‘神’,就必须沿着那尊‘神’的道路走,永远为那尊‘神’服务!
“邪神道之所以为‘邪’,就是因为拜的‘神’往往嗜血,以生灵为血,这是无法改变的!
“再往后。
“邪神甚至可以直接操控你的心神,由不得你自己决定!
“大师兄!
“现在回头,想办法求来香火圣物,为你清洗灵台,废掉邪神道修为还来得及。”
“够了。”
吕籍没有再听下去:“我有自己的道要走,无需再多言。”
聂远知道劝阻不住,叹息着一跺脚,转身去了。
车厢内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马蹄声和车轮碾压泥泞的声音,邪神道的副作用再次袭来,吕籍身子痛苦地发抖,但他没有出声,只是闭上双目,内识己身,在他的灵台之上,赫然供奉着一尊扭曲的神龛,朦胧、邪性、蛊惑人心。
这一次,足足半柱香后,一切才慢慢平息。
满头冷汗的吕籍猛地睁开双目,看着眼前虚幻扭曲的神明面孔,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狰狞。
京城。
中觉殿。
监国皇子秦王坐于主位之上,享受着指挥朝政的感觉。
“报——”
一名太监慌慌张张地闯入殿内。
“大事不好了!”
“十日之前!吕将军和陈三石在凉州城外交手败下阵来身负重伤,无奈之下,玄武等三营兵马只好撤出凉州!”
“现在凉、幽二州,已经全部落入白袍之手!”
“什么!?”
“那吕籍也是废物?!”
秦王雷霆震怒:“不都说他修炼什么邪法,修炼邪法,还打不过一个练武的!”
“快!”
“想办法把消息通知给闭关的陛下!”
“只有陛下能请来仙师!”
昆仑山。
洞天福地。
此处洞府,依山而建,隐藏在瀑布之后,洞内一切,皆为山石雕刻而成。
但也就在坚硬的山石地面上,生长着一株半人高,女子皓腕粗细的小树苗,阵阵浓郁的灵气自其上散发而出,只是枝杈上不少原本碧绿的叶子开始发黄,看起来有要枯死的迹象。
就在京城震荡的同时。
吕籍兵败,凉州失守的消息,也传达到此地的洞府内。
由于负伤,导致脸色不甚好看的隆庆皇帝面沉如水。
“陛下,龙体要紧。”
对方没有说话,但是黄鸿能感觉到滔天的龙威之怒。
短短一个月内,先是白袍起兵谋反,接着是燕王联合寻仙楼刺王杀驾,秦王齐王只顾着争权夺利,搅得整个朝局成了一池浑水,天下大乱,任谁都会恼怒不已。
“子不教父之过。”
隆庆皇帝闭着眼睛,明明是在苛责自己,但却让洞天福地之内的每一个人,都感觉到难以呼吸:“这些年来,朕专注修行、治理国事,全然忘了好好培养皇储,朕愧对列祖列宗。”
这次事件。
燕王曹芝联合寻仙楼也就罢了。
最令人感到愤怒的,是秦王齐王两个蠢货。
竟然听信谗言,动手刺杀晋王曹焕,逼得晋王不得不和燕王一起离开京城,闹得天下沸沸扬扬,坏了一盘好棋。
“陛下,事已至此。”
黄鸿贴身服侍数十载,最为明白主子心中所想:“陛下还要闭关,如今朝中事务,也只能交给他们来处理了。好在,还有升云宗的仙师相助,算算日子,也该来人了。”
话音落下不久。
外面就传来穿透瀑布的声音。
不多时,便有足足三名修士来到洞府内。
“升云宗阵法师道玄散人,见过大盛皇帝陛下。”
“天水洲武道凌家凌云,代替凌家,前来拜会道友。”
最后一人。
却是早就和皇帝见过面的李家修士李鹤,他看着老皇帝,脸上带着一抹嘲意:“曹楷道友,若是早日听在下之言,除掉白袍三石,何有今日之乱?”
“呵呵”
隆庆皇帝也不恼怒,只是讪讪道:“接下来,就要辛苦诸位道友,各司其职,渡过眼前的难关了。黄鸿,朕要继续闭关,其余的事情你来安排吧。”
“主子放心,奴婢明白。”
黄鸿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几名仙师往外走。
“我凌家老祖,已经亲自前往邙山镇守,祖脉绝对不会落入到落叶谷贼人之手。”
凌云泰然自若地说道:“而我,也会和李鹤前辈一起,带领其他修士前去帮道友镇压北边的叛乱,抵御外来的入侵。”
“几位仙师,可有把握?”
黄鸿不动声色地提醒道:“那白袍陈三石打起仗来可是一把好手,短短几年南征北战,就算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尤其是他的手里,还掌握着一种‘天书阵法’,能够牵动天象,神鬼莫测,不可不防啊。”
当初。
房青云进京的时候,曾经交出一张符箓,声称配合天书阵法就能够牵动天象。
但是白袍造反,房青云三奏之后,是真是假,也就不言而喻。
“那‘天书阵法’在下也好好研究了一番。”
阵法大师道玄散人,摸着胡须,胸有成竹地说道:“那里面的阵法,本来就是设计给修仙界之人用的,无非是需要阵旗和灵石加持,他陈三石用得,我道玄也用得!”
“果真如此?”
黄鸿说道:“陈三石列阵,可从来没有运用过这些。”
“这我也知道。”道玄散人颇有些好奇地说道,“想必,他的手里大概率还拿着什么了不得的法宝,等他死后,一并夺来便是!”
“对了。”
凌云补充道:“我等毕竟是修仙界之人,不通兵法战术,该谁来指挥大局?”
“在下有一散修道友。”
道玄散人说道:“阵法造诣,尚且在我之上,他曾经在凡俗,据说也是一方兵法大家,和落叶谷的韩湘更是经经常下棋的棋友,宗门已经布下悬赏,等他云游回府之后,想必立刻就能赶过来。只是……终究需要时间啊,眼下立刻出征的话,不然我来挂帅?
“实不相瞒,在下也是颇读过几本兵书的!”
“这个,早就安排好了。”
黄鸿慌忙说道:“数日前,朝廷就下旨,特意请其余仙师去南方镇守南徐,转而把镇南王殿下调过来对付白袍。镇南王殿下不仅仅身经百战,而且也是一名真力境界的武者,会是各位仙师的一大助力。
“只是……
“镇南王殿下自从突破到真力境界之后,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发狂,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正好想请几位仙师帮忙看看。”
“哦?你们东胜神洲灵气匮乏,竟然在本土能出两名真力武者,实在罕见至极!”
出身自武道家族的凌云颇为感兴趣,说道:“镇南王现在何处?快带我去看看。”
“就在昆仑山的行宫之内静养。”
在太监黄鸿的领路下前往行宫,结果还没到地方,就听到山上传来巨响,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
“镇南王疯了!”
“殿下疯了!”
“轰隆隆!”
高山之上,一道身影好似饥饿已久的脱困野兽,狂奔而下,途中他见人便杀,一拳下去就是一名宫女直接爆成血雾,前方若有拦路之物,也是一拳砸开。
仔细看去。
这人穿着一身蟒袍,彰显着皇族的尊贵身份,但是却劈头散发,衣衫不整,好似得了癫症一般,完全没有清醒的意识。
“殿下!”
太监黄鸿一个激灵,连忙说道:“这、这就是咱家方才所说的发狂,可是以往都是月圆之夜才会发作,怎么今日大白天就如此?!”
说话之间。
镇南王曹嵘,便已经注意到他们,如同恶虎嗅到鲜血,浑身真力滚滚翻涌,携带着滔天的杀气袭杀而来。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真力,甚至还要超过真力境初期一些!
“这是……”
武修凌云自幼习武,很快就看出端倪:“修炼出岔子经脉错乱导致的走火入魔,应该能控制得住,两位道友帮我。”
“好吧!”
另外两人勉强答应,毕竟多一个人帮忙对付白袍,也能更加稳妥。
道玄散人一挥衣袖,七面颜色各异,灵光熠熠的旗帜飞舞而出,以画地为牢之势,把狂躁凶兽般的镇南王困在其中,紧接着地面延伸出一条条的金光锁链,缠住他的手脚。
李家李鹤,也祭出本命飞剑。
与寻常修士不同。
他曾经服下过筑基丹,虽然没能筑基成功,但是可以在炼气境界不断精进,一直到寿满死去为止,如今也有炼气十六层之高的实力。
一剑落下。
好似山崩地裂。
“轰!”
散发乱舞的曹嵘咆哮着,双臂交叉格挡,阵阵黑煞之气爆发出来,化作护体真力,硬撼剑气。
另一边。
凌云趁机接近,手中拿着几根银光闪闪的银针。
三人齐心协力之下,又耗费数个回合,他才成功把银针插到镇南王的头顶之上。
登时。
镇南王曹嵘瞳孔里的血丝退散,身上的煞气也慢慢消失,最后身子一晃仰面倒地,大概盏茶过后,才重新睁开双眼,已然恢复了神智。
“好生奇怪!”
凌云用手放在对方的穴位上,感受着经脉异象,啧啧不已:“这位兄台,能不能把你所修炼的功法拿出来给在下看一下,你不必担心,我只需要看几段话即可。”
盘膝坐在地面的曹嵘慢慢回过神来,他也很好奇,自己明明神功大成,功法肯定是真的,但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副作用。
原本,他甚至觉得《龙经》就是如此,白袍私下里也会发狂,直到北凉造反,才知道必有问题。
没有过多犹豫,镇南王就取下几页功法,交给对方查看。
“你这功法……”
凌云只是扫了几眼,就看出问题所在,脸上流露出愠怒之色。
“这位兄弟?”
曹嵘清醒不久,声音还有些嘶哑:“本王的功法是假的?”
“不,功法是真的。”
凌云唾骂道:“只是不知何人如此歹毒!竟然把功法的顺序全部打乱,正常洞开景神,都是从颅内开始,哪有从脚开始的!
“等等……”
他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镇南王,“你、你拿着错乱的功法,练成了?!!”
“错乱的?”
曹嵘急忙站起身,问道:“对我以后修炼,有什么影响?”
“人体秘藏是需要按照顺序来开启的,你如今在错乱的情况下强行洞开八尊景神,就等于是堵死以后前进之路,通俗点说,你这辈子,都只会在真力境初期,再也无法寸进。”
凌云再次感叹道:“天底下竟然有人,错练功法,踏足真力,这是何等的天资,只怕是不比那个习武只有几年的陈三石差,可惜……就这么毁了!”
“前路断绝?!”
听闻此言,曹嵘如遭雷击,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又猛地走上前来:“可有办法补救?!”
他当初就是想要安心习武,所以才不愿意参与朝堂中的明争暗斗,选择主动离开京城,去南方戍边,后来一连二十年也日日都在修炼武道。
武圣之后。
光是不同的兵器,他就修炼了将近百种!
为的,只是把真气增强那么一缕!
好不容易得到传说中武圣之上的功法,接触到能走得更远的仙人,现在却告诉他,前路断绝了?!
“你且不要慌乱。”
凌云似乎是欣赏对方的天资,耐心告知道:“你若是能拿到原版的功法,再配合天才地宝洗练己身,还有渺茫的希望能够正常修炼。
“而且有一点是,你如今虽然无法继续提升境界,但是方才展现出来的真力,要超过普通真力境界初期不少。
“我也已经开启中部八景神之四,再加上道玄散人、李鹤道友,我等通力合作,剿灭那伙所谓的起义军,诛杀白袍,应该不成问题。”
“陈三石,房青云!”
镇南王曹嵘目眦欲裂:“我势要杀你!”
凉州。
继承正统的北凉军入驻城池。
从今日起,这里便是陈三石真正的家,再也没有人能把他调走。
先前安置在城外安全之地的家眷们,也都陆陆续续返回。
使用灵珠修炼,也不必再遮遮掩掩,就光明正大在后山湖边的凉亭之中。
功法:吞火决.炼气三层
进度:566/800
等到陈三石抽空再多炼制些丹药,法修距离突破到炼气中期就算是不远了,只是《龙经》的速度十分缓慢,要平均五到六个月才能开启一尊景神。
即便这个速度是绝顶,但对于他来说也还是太过缓慢。
因为……
皇帝要筑基了!
在四师兄的计谋之下,寻仙楼和皇帝老儿打了一场,顺利拖慢他筑基的时间,但总归是阻拦不住。
他又不可能立马打到京城或者昆仑山去。
因此自己南下讨的同时,修炼也不能够落下。
还是要抽时间再去一趟修仙界,找到白家人完成交易,再看看能不能从他们手里来一些加快真力境界修炼速度的丹药。
战争非一朝一夕之事,尤其是攻城伐地,动辄就要数月乃至数年,两者同步进行,不会耽误。
而且陈三石把《吞火决》修炼到四层以后,就算是进入到炼气中期,可以御物飞行,来来回回都能够节省许多时间。
收起思绪。
他盘算时间,城里的诸将应该都已经到齐,也是时候好好统筹规划一下接下来的大计。
军营,中军大帐内。
除去必要驻守要地的将领之外,大部分都聚集在此。
“许文才,舆图。”
陈三石风风火火地步入帐内。
“参见大帅!”
众将齐齐抱拳,异口同声。
督师之名,已经可有可无。
不论有没有朝廷,他如今都是十万铁骑的统帅。
“大人请看。”
许文才早就把一切准备完毕。
在他们的面前,挂着一张足有丈余长的地图,上面是整座天下!
不足两月,天下剧变,一切都需要重新审视,筹谋。
白袍于帅位之上坐下之后。
许文才就拿着羽扇,开始把当前的形势汇总给所有将领听:
“大帅,列位。
“如今可谓是天下大乱!
“首先说说我们自己。
“如今,我北凉正统,拥有洪泽……大戟,八营兵马,再加上幽州不久前归降的卫所兵马,兵力总计十四万,雄踞凉、幽二州六十一府之地。
“然后,是其余三国。
“南徐五十万大军,在太师‘冢虎’的指挥下,开始大规模进攻南方,大盛朝廷则是派仙师再加上‘墨先生’镇守。
“西齐二十万大军,进入明州之后,一面想要南下进入中原谋取邙山,一面北出剑门峡谷,攻打雁州。
“现在雁州境内,只有天策、安山、虎豹三营,再加上少量的卫所兵马,算是腹背受敌,不久之后,我们就能趁机夺取天策营的控制权,至于安山、虎豹二营,大概率会顶不住压力,从雁州撤军,逃亡中原,然后和督标军汇合,在邙山对抗西齐军队。
“再说说东庆。
“不久之前,东庆女帝禅位于沈氏周王,同样是和仙师合作,在短短两个月里,拿下几年前才收复回来的包括紫薇山在内的三州,还一举拿下云州,和我们的幽州相邻。
“然后晋王和燕王,紧邻着紫薇山凌州的位置,占领三州之地,拥兵八万,不过他们的地理位置不好,许某人估计,很快就会变成退守两州,形势不容乐观。
“最后,就是朝廷。
“如今的朝廷,可谓是真正的四面环敌,除了京军和紧邻京城的少部分兵马之外,基本上全部出动。
“另外,他们还把镇南王曹嵘连同数名修士,集结四十万中原兵马,奔赴北境而来,来势汹涌。”
听完以后。
汪直挠挠头:“可真特娘的够乱的!”
“是啊。”
范海凌拍马屁道:“这叫做‘盛失白袍,天下共逐之’,没有咱们大帅镇着,全天下的妖魔鬼怪就全都跑出来了!”
“那是自然。”
许文才跟着说了句,然后继续正色道:“我们北凉军既然起义,那么就自然不能偏安一隅,要想办法打出去才行。
“可是我们想要入关到中原地区,就必须要先拿下有中原门户之称的‘春秋府’,问题也就在这里。
“如今,我们是三面环敌人!”
“是啊是啊。”
范海凌再次恭维道:“幸好咱们大帅两年前把蛮子打没了,不然就是四面环敌。”
陈三石扶了下额头:“范将军,大军才入城,你去整顿一下军务吧,有事再叫你过来。”
“是,大帅!”
范海凌二话不说,领命离去。
“继续。”陈三石示意道。
“如今我们三面换敌,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我们想攻打任何一方,另外两方都会对我们后方下手,而眼下的情况。
“不论是兵力还是粮草,都是不足以支撑我们三面同时开始开战的。”
许文才顿了下,接着说道,“其实,在下给大人的建议,是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
陈三石看向他。
“对,就是称王!”
许文才分析利害道,“京城大乱之前,就算是‘清君侧’,之后也难免被人骂做反贼,但是大乱之后,情况就大大不同了!
“天下人只看到皇帝闭关不出,纵容秦、齐二王祸乱朝纲,致使天下大乱,说明并非单纯是奸佞蒙蔽圣听,而是皇帝本身就昏聩无能!
“再加上我和房先生继续在民间传播‘云州十日’和‘官渡三府’的深层真相,随着战乱加剧,他的真实嘴脸也会慢慢揭露出来!
“也就不存在‘反贼’二字,而是‘暴盛无道,天下人人得以伐之’。
“晋王为了笼络残余人心,必定会称帝。
“我们也可以在北凉称王,到时候力量也积蓄完毕,我们南下出关,进取天下,图谋大业!”
一个王朝。
是真的有气数的。
眼前若是晋王称帝,不会有人答应。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原本的气数也会慢慢耗尽,情况就会发生改变。
“不行。”
然而陈三石,很快就否决了卧龙先生这份关于凉州未来“十年”的规划。
因为……
太久了!
诚然,他也可以修炼变强,追赶皇帝的境界。
从大局来看,先稳固二州,想办法拿下雁州和云州,占据北境全境之后再慢慢图谋,确实是比较理性的选择。
但别忘了。
世上还有祖脉!
一旦祖脉复苏,天地封印遭到更大的破坏,更高境界的修士涌入东胜神洲,就全盘皆输!
所以。
这一场逐鹿中原的大战。
拖不得!
拖下去,对北凉,对弟兄们,乃至于对天下百姓都没有任何好处!
“两年!”
陈三石敲定时间:“重新制定计划,两年内我要打到京城长安!
“我也不管你说的什么称王,这些现在我没工夫考虑,也没有兴趣。
“我要在两年之内,取走曹楷的狗命!”
闻言。
满座皆惊。
行军打仗,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论是汪直还是其余师兄,也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可他们的师弟,也是如今的大帅,竟然放出豪言壮语,要在两年之内打到京城去。
两年时间。
最多也就够打一两场大型战役。
这是打算一路速战速决,直取京城,问鼎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