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陈三石连续数枪横扫,清理掉周围的敌人之后,拿起弓箭对准敌方主帅,那位体型魁梧宇文一族的王爷兼名将。
弓弦响起。
箭矢飞出。
罡气滚滚,幻化作朱雀形,融化冰雪之后,撕裂帷幕,瞬息之间就从百步之外,来到黑马的前方。
马背之上。
宇文景温巍然不动,他的左手掌心上面,凝聚出一团真气形成的球体,而后直接将其捏碎,丝丝缕缕的真气融入到拳头表面缠绕的锁链之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箭矢,直到那只朱雀距离面庞不过数寸,罡气掀起的狂风已经吹得他头发、胡须向后倒飞时,左手才猛地向前一探,直接死死掐住朱雀,而后……将其捏得粉碎。
他眯起眼睛,看着手里的碎屑:“鬼脉木,再加上特殊玄铁,打造出来能够储存罡气的箭矢,从而做到在数百步之外射杀敌将,你这弓,本王要了!”
自言自语间。
白袍在须臾之间就又接连射数支箭矢。
白虎罡、青龙罡、玄武罡!
“砰砰砰!”
铁拳挥动之下,尽数化作齑粉。
“四象天罡。”
宇文景温啧啧称奇:“即便是易形玄体能够自动适应所修炼的功法,也未必会适应出来最顶级的体质,这说明你的悟性也是极佳,若是有朝一日让你突破到武圣之上,我天族只怕是就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可惜啊可惜,你现在终究只是玄象而已。”
他又伸手挡下数支箭矢后,便没有再试探实力,缓缓牵动手臂之上缠绕的铁链,末端的流星巨锤开始在头顶舞动,发出“嗡嗡嗡”的沉闷响声,真气激荡之下,以自身为中心在这场大雪之中制造出一场龙卷风暴,将一名又一名身穿铠甲的敌军卷入其中,使得雪花龙卷又变成黑色龙卷,直到蓄力至极致,才猛然抛出流星巨锤,好似一头畸变的黑龙,从高空之中骤然坠落。
顷刻之间,就有数十名洪泽营的将士化作齑粉,前方的道路变得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任何阻拦之物。
宇文景温再次挥舞流星巨锤。
这次,他的目标便是白马。
只是白袍显然没有要跟他正面厮杀的准备,骑着白马转身就走,眨眼之间就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之中。
“你走不掉了。”
宇文景温一夹马腹。
他的胯下。
赫然也是一匹异兽战马,名黑风!
“嘶——”
伴随着嘶鸣。
黑风浑身虬结肌肉寸寸爆发,马蹄踏雪,真个化作一道黑风,直直追向远处的白影。
“四叔!”
宇文信一剑劈死一名将士后,见到叔叔追杀白袍而去,顿时也想跟去,走神间,便是有一道刀光在面前闪过,他慌忙抬剑格挡。
徐斌手中的雁翎刀,好似一匹雪狼般不断落下:“宇文小儿,还记得你叔叔乎?!”
“滚开!”
宇文信自幼读书过目不忘,因此得到父汗宠爱,自然对于这张脸有印象,似乎是当初在鄱阳生擒他的时候,这个人就跟着陈三石,想不到如今已然快要通脉。
“将军,帮我拦住他!”
他数次想走,结果都遭到纠缠,只得喊来几名参将,这才得以脱身,领着一小队人马去寻找:“我要助我叔叔杀白袍!”
大漠之中。
一黑一白。
一前一后。
在荒原大漠,好似两道互相追逐的飓风。
黑风短时间爆发出来的速度,比之邓丰的青骢马还要迅猛,即便是做不到追上白鹄马,也始终没有落下多少距离,就这样紧紧地咬在后面。
“呼呼——”
马背上。
宇文景温再次挥动流星巨锤,直接跨过百步的距离,来到白马的头顶。
奔走之中。
陈三石能够感觉到仿佛天空忽地被什么东西遮蔽。
那是……
一座铁山!
一座布满尖刺,携带着毁天灭地的真气的铁山!
刹那间。
在陈三石的眼中,世界仿佛变慢,他在冰雪之中施展呼吸法,将天地之间万千玄气吸入体内,而后精准无误地将所有有用之气归为己用,呼出无用的驳杂之气,奇经八脉在气的加持下,源源不断地催生出阵阵的罡气,而后反哺到肉身,再传递到那一杆沥泉枪之上,最终在狂风中幻化成形,那是一头浑身铠甲似山岳,兽首似龙又似蟒的威武神兽。
玄武,镇!
一头玄武冲天而去,和铁山撞在一起,伴随着滚雷般的巨响和滔天的风暴,玄武终是在铁山之下溃散,但铁山自身也倒飞出去,不等落地,就被末端衔接的铁链收拢而归,回到黑风宝马的身前。
堪堪接住这一击。
陈三石的沥泉枪嗡鸣不断,金刚之体更是嗡嗡震动,只觉得手臂有些发麻,连带着胯下的千寻都一个趔趄,陷入到更深的雪地之中。
这是……
仙凡之别!
只有武圣之后,才算是真正脱离凡俗武道,向着更高的境界进发,武道第一境的名称,就是“蜕凡”,何为蜕凡?
蜕去肉体凡胎!
武圣和玄象,看似只是一境之差。
但其中犹如天堑!
就连诸位师兄师姐,也都困在玄象大成多年,不曾有办法突破瓶颈。
“千寻,走吧!”
陈三石翻身下马。
在面对更高境界的武者时,他需要全神贯注,顾不上坐骑的安危,而对面那匹黑风马,似乎主要特性是速度,但是承受不住主人的真气跟巨力,不得不脱离主人后,它十分躁动不安,好像遭到挑衅,很快就控制不住情绪,追杀白鹄马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不错。”
宇文景温走起路来铁链“哗哗”作响,扎成鞭子的胡须也在风中飘荡:“玄象境界,竟然能接得住我的流星锤,本王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你废话,可真多!”
陈三石脚下一踩,手中沥泉长枪赫然化作一条青龙。
宇文景温只看到寒芒一闪,再看见对方身影的时候,枪芒就已经来到七步之内,他再次舞动铁链末端的流星巨锤。
这条铁链,长达数十丈。
流星锤本身,更是有千斤之重。
本该是十分笨重的兵器。
但在这名宇文一族的王爷手里,灵活的就像是一柄匕首,眨眼之间就追上鬼魅般疏忽而至的长枪,紧接着便是一记猛击。
“铛!”
金属撞击下,在大雪中激起星星点点的火花,只见得一袭白袍倒飞出去,又以诡异的姿势落在雪地之中,后退数步后稳住身形。
交手带来的气浪。
掀起一场冰雪大雾。
将两人的视野同时遮蔽住。
但是宇文景温凭借听觉,判断白袍还在原地没有挪动。
正当他困惑时,感知到雪雾之后,有奇怪的杀意波动。
那是……
一柄紫色的光剑!
须臾而至!
宇文景温眉头一皱,真气包裹的流星锤如臂指使,精准无误地撞击在紫色光剑上,他竟然是感觉到一股远超玄象境界该有的力量,脚下加重力气来稳固下盘。
法术!
他切身感受到,光剑击碎之后就彻底消散。
这是仙师们修炼的法术!
这个姓陈的,莫非还是一名修士?
但他很快稳住心神。
从法术的强度来看,不过尔尔!
“嗡嗡嗡嗡——”
又有四道剑气接踵而至。
“来得好!”
宇文景温流星巨锤连续挥出,每次落下都会击碎一道剑气,直到将四道剑气尽数击碎之后,那一抹寒芒再次袭面而来。
又是一声撞钟之音。
流星锤和白虎杀罡厮杀在一起。
但这回。
流星锤不再是单纯的势大力沉,而是化作一条龙蟒,击退白虎之后又层层缠绕上去,直到将其彻底绞杀至死亡为止。
陈三石手中的沥泉枪发出哀鸣,枪尖、枪杆都遭到铁链的缠绕,一时间难以挣脱,更有可怕的力量想要把他拉扯向前,于是双脚发力,直接把自己半条腿插入到土地当中,气血滚滚奔涌,金刚之体层层激发,整个人好似铁桩般牢牢钉死在原地。
宇文景温见到无法夺走长枪,干脆主动近身,魁梧如山岳般的身躯在大雪中一跃来到十数丈的半空当中,右臂仍旧扯着流星锤,左拳之上真气汇聚凝聚层层风暴,恍惚间,他好似拥有龙蟒的身体,魔牛之首,真气滚滚化作撞山牛角,轰然撞向地面上,那一袭渺小无比的白袍,只需要牛蟒触碰之时,就是白袍变成肉泥之刻!
也就在千钧一发之际。
宇文景温亲眼看到。
雪层之下。
大地瓦解!
承受月余冰雪,早就坚硬如铁的泥土,竟然是层层剥离地面之后,在白袍的身前凝聚成一面土墙,表面之上灵光流转,熠熠生辉。
牛蟒不可改变地撞击在土墙之上。
霎时间。
风雪倒灌!
他们脚下的土地层层崩裂!
“又是法术?!”
宇文景温注意到面前的土墙有龟裂破碎的趋势,便源源不断的往拳头之上增加真气,想要速战速决,强行打破法术后直接取走白袍性命。
这堵法术凝结而成的土墙,每次濒临溃散的时候就会自行修复,拥有着极强的韧性,但好在,并非是坚不可摧!
他连同护体真气一起调动,全部凝聚在左拳之上,魔神牛蟒变得更加殷实,力量陡然倍增,隐约之间,仿佛能够听到牛蟒的咆哮。
终于。
厚土决破碎。
牛蟒再也没有阻拦地一往无前。
与此同时。
漫天冰霜尘土之中,忽地闪起一道金光。
那是一柄散发着熠熠灵光的刀刃。
法器!
魔神牛蟒,只得调转方向,和金光飞刃撞在一起。
为摧毁厚土决。
牛蟒本就消耗大半真气,又和法器撞在一起,顿时哀嚎着消散如烟。
即便如此。
宇文景温也没有躲闪,暴喝一声,气血进入暴走状态,肌肉连续膨胀,本就魁梧的身材再次陡然拔高,瞬间撑爆身貂皮外袄,露出古铜色的狰狞肌肉,以及上面绑着的蟒蛇般的锁链。
他的真气再度凝聚,拳头绷紧锁链,就要直接轰开金光飞刃。
他能够感知到。
这金光飞刃的强度,没有比之前的剑气术强到哪里去。
事实也的确如此。
宇文景温充斥着真气的铁拳,轻而易举地挡住金光飞刃。
“铛!”
清脆的声音响起。
金属相撞,激发出璀璨的火星。
就在宇文景温稍微放松对法器的警惕时,在火星的激发之下,金刀的表面,又陡然升起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在白茫茫的天地中,显得格外刺眼,更是在瞬息之间就融化掉大片冰雪,绽放出烈日般的灼烧。
“这火?!”
他瞳孔中流露出惊愕,几乎是在赤红色火焰燃烧起来的同时就收手躲闪。
但即便如此,拳头也被点燃。
妖异可怖的烈焰,好似能够吞噬一切,在接触到皮肤之后就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在拳头上蔓延开来,所过之处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不论是血肉还是骨骼,全部都尽数化作灰烬,而后迅速朝着小臂扩散,再之后就是大臂、臂膀,乃至整具身体。
最多一个呼吸!
一个呼吸。
他就会丧生在这火焰之下!
“咔嚓——”
电光火石之间。
宇文景温拉扯收缩锁链,直接在肘关节的位置,把整条手臂硬生生绞断,在赤红色火焰继续往上吞噬的前一刻与之分离。
“啪嗒——”
手臂掉落在雪地中,很快就在烈焰中化作灰烬,方圆数尺的冰雪更是连带着,融化为一滩水洼,宇文景温的断臂处,更是不停地往下滴血,把水洼染成红色。
“大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旁边的斜坡上一道蛰伏已久的身影浮现,便是披着大氅的曹芝,他双手结印,灵光流转,法力涌动。
在宇文景温的脚下。
刚刚才融化的冰雪,再次凝结成冰,而后化作一条条冰霜蟒蛇缠绕住他的双腿,限制住其行动。
不远处。
那一袭白袍不知何时脱离控制,出现在两百步之外,身边是一根点燃的火把,手中是一张铁胎大弓,一只只真正的朱雀在赤红色的火焰下形成,犹如一颗颗太阳暴射而来。
又是那诡异的火焰!
宇文景温真气爆发,顺利挣脱掉限制他行动的冰霜法术,流星巨锤疏忽而至,砸在锦衣皇子的身上。
“咔!”
曹芝的身前,也召唤出一面屏障。
但与厚土决相比,脆弱的就好像纸糊一样,一触即溃,他当场就在巨锤的轰击之下倒飞出去,一直砸到数百丈之外的雪地中后失去身影,不知是死是活。
宇文景温眼看着赤红色的朱雀袭来,本打算躲闪,结果惊愕地发现,此人射出的箭矢竟然有一种跟着自己移动的感觉,压根没办法躲开。
他心中凶性彻底爆发,发出牛蟒般的咆哮,舞动着流星巨锤,不退反进,携带着滔天的杀意奔向远处拉弓的白袍,过程中,所有的箭矢都被直接击落。
这火焰甚是恐怖。
流星巨锤每次与之接触,都会熔化出一个凹陷。
但也仅此而已了,终究是没办法把金属当做薪柴燃烧。
兔起鹘落之间。
宇文景温就来到攻击包含的范围之内,流星锤幻化牛蟒,在茫茫雪地之中曲折蜿蜒,而后又陡然现身,从高空坠落。
他最后只看到陈三石高高举起铁胎弓格挡,而后,其身影就在交手产生的雪雾之中彻底吞没,唯有一张断弦的大弓飞出,插入远处的雪地。
待到雪雾散去。
就看见那一袭白袍以长枪作为支撑,单膝跪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俨然是一副受伤的模样。
“好诡异的火焰。”
宇文景温心有余悸地看着地面上的大弓,沉声开口道:“这,就是你的底牌?!本王怎么说,你一个玄象,就敢跑来攻打玛瑙河,原来,是仗着这异火!”
他脑中记得。
许久之前,蛮族曾经在鄱阳县丢失过仙宝,姓陈的就出自鄱阳,难不成,异火就是丢失的仙宝?
“罢了!”
宇文景温嘴上在说话,但动作从来没有慢下来过,并不打算给白袍喘息的机会,已然拖着铁链追击过来,再次操控铁山砸下。
“既然你的底牌用光,就不用再挣扎,乖乖受死吧——”
“底牌?”
苍茫大地之上。
只见那一袭白袍缓缓起身,从冰雪当中拔出长枪,他声音当中没有情绪,就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你说错了,法术不是我的底牌,异火更不是……”
他顿了下,“我的底牌,从来,都是我自己!”
“铿——”
镇岳出鞘!
沥泉亮芒!
一枪一剑,一龙一虎。
就在这暴雪之中,和武圣厮杀在一起。
“镇岳剑?还回来吧!”
宇文景温,仿佛丝毫没有因为断臂受到影响,流星巨锤仍旧保持着势大力沉,每一击砸下,都会使得方圆百丈的大地震颤。
陈三石的一枪一剑,交替迎接着流星锤。
每一次。
他都会后退。
每一次。
他体内的伤势都会略微加重。
但每一次。
他都,撑住了!
这,就够了!
“铛铛铛!”
兵器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在玛瑙河畔,宛若有着一个大型的锻造坊。
数百步之外。
曹芝艰难地从昏迷当中苏醒过来,眼耳口鼻之上全都是鲜血,他胸前的外甲早就破烂,露出里面的金色软甲,再加上防御法术,才算是在武圣的一击之下保住性命。
他这趟跟着洪泽营,而不是跟着玄武营,本就是在赌博。
曹芝在赌。
姓陈的能赢。
如此以来。
不仅仅也是他的军功。
同生共死之后,也能拉近些和白袍的关系。
所以刚才。
曹芝才冒着生命危险出手相助,虽然没有什么用就是。
话说回来。
他这个便宜大哥,身上藏的东西真是不少,又是法术又是诡异火焰。
只可惜……
仍旧不是对手。
宇文景温名不虚传,绝对算得上宇文一族首屈一指的猛将。
要知道。
武圣之间,亦有差距。
这个宇文景温,即便再武圣之中,恐怕也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看来……
他是要赌输了。
不过无所谓。
赌博总有输赢。
曹芝还给自己留了一道遁符,只需要留得一条性命在,就什么都好说。
他连续吃下数颗丹药调理伤势,然后从雪地当中爬起来,本打算先离开此地再说,然后就听到“当当啷啷”的打铁声。
“还在打?”
“他还撑得住?!”
那可是武圣啊,在武道一途上,是质变,夸张点来说,根本就是凡人和仙人的区别!
“咳咳……”
曹芝用腰间的佩剑当拐杖,踉踉跄跄地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靠近,来到山坡上趴下,朝着地面望去。
只见厮杀仍在继续。
一人白袍,枪剑双持,另一人赤膊上身,挥舞着流星巨锤。
两人也不知道打了多久。
只看到。
陈三石处于下风,一直在苦苦支撑。
而独臂的宇文景温,看似占据绝对优势,但始终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一个玄象武者。
竟然能撑到现在?!
曹芝收起跑路的想法,选择继续看下去。
“还不死?!”
宇文景温的手臂连同铁链早就彻底化作残影,双眼之中更是只有对手,没有世界,早早进入到全力以赴,甚至超负荷的状态。
可是……
白袍就是不死!
无论他使出何等杀招,用出何等战术,每次会差一点点。
偏偏这一点点,好似天堑般难以跨越,无论如何都抵达不了。
武圣并非没有痛觉,也并非无视伤势。
先前。
宇文景温完全是凭借强悍的体魄,暂时无视掉断臂伤势,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久久无法止血的断臂开始隐隐作痛,失血过多带来的副作用更是慢慢出现。
“啊!”
他咆哮着,挥锤的速度再度加快,打铁的声音再也没有间隔,彻底连成一片:“玄象,你只不过是个玄象,你还能耗过我?本王要看看,你究竟还能撑多久!”
“撑多久?”
白袍染血的陈三石丝毫没有力竭的迹象:“知道么,对我说出这句话的人,都已经死了。”
“放屁!”
又是十个回合下来。
宇文景温惊骇的发现。
他的锤法,在战斗中被对方彻底摸透。
陈三石就好像能够卜算未来一样,提前预知他后续的进攻,然后再以巧妙的方式化解,不再是强弩之末的,而是游刃有余起来。
“荒唐,荒唐!”
宇文景温一直沉稳的心境,再也抑制不住地掀起波澜。
因为他的真气……
快要耗光了!
明明站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人。
可是他消耗出去的真气,足够杀死千军万马!
这一个人。
就抵得上千军万马!
“不可能——”
“今日就算是跟你同归于尽,本王,也绝对不会让你离开玛瑙河半步,绝不!”
洪泽营若是不死在玛瑙河。
后续就再也没有能够阻挡的大军。
他们……
将会一路直抵蛮族大都,然后前往狼居胥山。
那里,有着血祭大阵的主阵眼!
如此想着。
宇文景温如同发狂的野兽,不惜以损伤根基,战后跌境为代价,再次强行拔高战力。
终于!
力竭了,这家伙力竭了!
他明显能够感觉到。
白袍的罡气也在衰弱。
这才对!
一个人就算是抵得上千军万马,也总归有人力穷尽之时。
然而。
就在宇文景温愈发狂暴,想要吊着撑着一口气将其碾碎时,却看到对方不知怎地,体内忽地又升起一股怪力,就好像休息过后,重新回来厮杀一样,甚至隐隐有恢复到巅峰的迹象。
玄元五脏
生生不息,奔流不止!
这一刻。
陈三石才拿出最后的底蕴。
龙象之血在体内奔腾,玄元五脏配合十倍于同境界武者的经脉开拓数量,以一种几乎疯狂的速度帮助他恢复罡气。
再加上动手之前,提前吃下的辟谷丹补充肉身的气血。
他的字眼里。
没有力竭两个字!
不管有多少敌人,有多强的敌人,只要杀不死他,那么等来的,就只会是绝地反击!
目睹这一幕的同时,宇文景温最后的一口气也消耗干净。
他只能不甘心地看着对方转防为攻。
自己则是从招架得住、到勉强支撑、再到手忙脚乱,直到……
彻底力竭!
这一战!
宇文景温爆发出来的极限,若是没有同境界武者阻拦,足够他一人屠杀五千左右的士卒,完全能够把一支军队杀到崩溃。
可他面对的只是一名玄象!
而且……
还败在这名玄象的手中。
这世上。
哪里有武圣,败给武圣之下的?!
这是耻辱……
是宇文一族的耻辱。
更是。
天下武圣的耻辱!
“铛铛铛铛!”
“轰——”
破绽出现。
流星锤遭到击飞,铁链再次缠绕在长枪之上。
但这一次。
是长枪扯住铁链,让他无法回放。
“吼——”
镇岳剑寒芒闪烁,化作一头白虎扑面而来。
宇文景温下意识地想要用左臂去格挡,却只感受到麻木的凉意,他哪里还有左臂……
剑锋穿皮肉,割开喉咙,脊骨,直到彻底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划过。
一切。
骤然平息。
在短暂的死寂之后。
宇文景温的头颅缓缓滑落,掉落在地面,涌泉般的血液从断颈中喷发而出,化作一场温热的赤红雨水,洒落在白袍的身上。
“轰隆——”
魁梧的身体倒地。
这一场厮杀。
宣告结束。
陈三石也终于支撑不住,连忙拿出大量疗伤的丹药,一股脑儿地塞进嘴中吞进肚子。
这一战。
他算是把什么都用上了。
金光飞刃提前涂抹好灯油,烧了一通后直接报废。
铁胎弓的弓弦也断裂。
自己也受伤,好在不是致命伤,路上慢慢恢复即可。
只能说……
武圣和普通武者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好在他也不算是普通武者。
当初在劈月山庄,曾经和温植短暂交手,大概知道武圣的杀伤力如何,所以才敢领着兵马一股脑扎进来,不是单纯莽撞。
当然。
宇文景温比起温植,要强上不少。
“四叔——”
赶来的九皇子宇文信,只看到叔叔无首的尸体,以及浑身是血的陈三石。
怎么可能?!
他的四叔。
堪称宇文一族的最强勇士。
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而且还是死在一名玄象境界武者的手里?!
宇文信先是惊骇,然后是大怒,拔出佩剑就要往前冲。
冲到一半。
坐在地上调养的陈三石猛地睁开双眼。
宇文信顿时不敢再往前半步:“我、我跟你拼了!我要给我四叔报仇,你来啊,你过来啊!”
“是你啊。”
陈三石认出来人后,平静地说道:“殿下,你还在看戏?”
话音落下。
九皇子宇文信脚下的冰雪化作锁链,将其牢牢困住。
尚且没能完全从震惊当中回过神的曹芝走下来,他难以置信地说道:“想不到,大哥的武艺绝顶到如此程度,玄象杀武圣,天下未尝有之!”
“殿下也不赖,竟然习得仙法,难不成是陛下所授?”
陈三石明知故问。
这人,只怕是和寻仙楼牵扯颇深。
他本意是不想暴露法术和异火的,奈何此人一直跟着,而且手里只怕是还有保命的底牌,想要将其杀掉灭口,怕是没那么容易。
好在他也知道曹芝的把柄,捅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都知道一些对方的秘密,就等于都不知道。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正面战场!
必须要尽快清理掉蛮族的五万大军,简单休整过后立即离开这里,否则的话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蛮族大军赶过来。
稍微恢复之后,陈三石就把该收拾的东西全部收拾好。
千寻也自行回来。
那匹黑风马则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后面。
千寻也打赢了。
玛瑙河。
正面战场
宇文部落的将士们人数占据优势。
但是他们面对的盛人将士……
竟然是一点都不怕死!
就好像没有感情的战争傀儡一样,就算有再多的同袍死去也会立马添补空缺,维持着阵型不混乱。
这番气场。
足够震慑住蛮族将士。
眼看着他们开始心生退意,蛮族大将在混乱中大声呵斥稳定军心:“不要慌乱,他们马上就支撑不住了!那个白袍陈三石都跑路了!”
“还真是!”
“你们的主将都跑了,你们还在这里打什么?!”
“放下兵器,加入我天族,让你们当二等人!”
“陈将军……”
浴血奋战的楚仕雄心头一点点变得冰冷。
他是亲眼看到宇文景温,去追击陈三石,到现在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
武圣去追杀玄象。
结果怎么样。
自然不必多说。
陈将军一死,军心必定涣散,到时候,他们也是死路一条!
就在双方陷入僵持中时。
一阵洪亮的声音。
响彻天地。
“宇文景温已死!”
“尔等还不归降!”
宇文景温,已死!
“胡说八道!”
蛮族大将冷笑道:“何人虚张声势,看我取你性命!”
众目睽睽之下。
一匹白马来到山坡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战场,白袍刚刚举起手中的长枪,枪刃之上挑着的人头,赫然便是宇文四贤王,宇文景温!
“九皇子宇文信在此!”
曹芝则是拎着活捉来的九皇子:“尔等败局已定,何必苦苦挣扎!”
霎时间。
如同有两道惊雷,劈在蛮族将士们的心脏之上。
“王爷……”
“真的是王爷!”
“陈三石,杀了王爷!”
“白袍杀了王爷!”
“武圣!”
“他也突破到武圣了!”
由于太过于荒谬,对将士们来说,他们更加愿意相信陈三石提前突破武圣,也不愿意相信是凭借玄象境界,杀死他们的王爷。
即便是如此,再加上悍不畏死的洪泽营将士,也足够他们陷入到彻底的惶恐当中。
“这……”
楚仕雄心中的震撼程度,不比蛮族人少。
他可是真真切切知道。
陈三石不过是玄象大成!
竟然是杀了敌军的武圣!
“正常。”
几名鄱阳弟兄们说道:“杀个武圣而已。”
“对,不要跟没见识一样。”
“楚将军。”
徐斌用护腕甲胄擦拭着雁翎刀上的鲜血:“现在,你还对大人有什么怀疑吗?!”
楚仕雄难以置信。
“撤,撤退!”
“撤!”
“不要乱,先撤回大寨!”
蛮族大将指挥着。
“大寨,大寨早就攻破了!”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
“开战不久之后,大寨就被敌军占领,是王爷让我不要声张!”
“怎么可能?!”
大军慌乱撤退。
在距离大寨还有几里地的时候,果然看见大寨里里外外,早就插满大盛的军旗,最高处,更是有一个大大的鎏金“陈”字在迎风飞舞。
寨门敞开。
密密麻麻的大盛骑兵从中涌出,也分不清楚是多少人。
时至此刻。
蛮族将士们只知道一件事情。
主将已死!敌方拥有武圣!
而他们无处可去,遭到前后夹击。
溃败!
一场彻彻底底的溃败在玛瑙河岸边展开。
和他们相反。
洪泽营的将士们,在看到将军重新回到战场上,还提着宇文景温的人头之后,士气拔高到前所未有的极致,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们取得大胜。
接下来。
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战场上,一旦失去反抗的意志,就会变得连猪狗都不如,即便是再身强体壮,也只有引颈受戮的份。
从上午,一直杀到黄昏时分。
玛瑙河畔,尸横遍野!
最终。
只有一半敌军溃逃而去,其余全部斩杀殆尽!
待到打扫完战场,天色已经黯淡。
“报大人!清点完毕!”
夏琮抱拳道:“此战,我军斩首敌军两万有余,己方伤亡两千。”
两千。
听起来,只有十比一的战损比。
毫无疑问,是一完完全全的大胜。
但陈三石并没有任何兴奋。
因为他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
甚至当初在浏览军籍卷宗的时候,知道他们每个人家里有几口人,是儿子还是丈夫亦或者父亲……
夜间。
血战一场的洪泽营到达极限,就在玛瑙河大寨补给。
寨内,是新鲜屠宰的羔羊和草原酿制的马奶酒。
寨外,是遮天蔽日的大雪和满地化作冰雕的尸体。
千寻领着战马们,站在玛瑙河岸边,俯首饮水。
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但一切又都是那么的安静。
包括洪泽营的将士们,也无人表现出兴奋,绝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是沉重当中带着一丝的麻木。
“弟兄们!”
陈三石端着酒碗,站在玛瑙河岸边,声音铿锵,震人肺腑。
“千百年来!”
“蛮族亡我之心不死!”
“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因为家人死在蛮贼的铁蹄才来从军?又有多少人,父辈就是死在和蛮贼征战的沙场上?!”
“如今。
“蛮贼更是和另一片大陆的妖人联合在一起,想要直接把我凉州变成炉鼎中的药材!”
“其心可诛,其罪当灭!”
“可一直以来。”
“他们仗着大漠辽阔无边,方向难辨,不论前线吃了多大的败仗,只需要龟缩回来,就能够休养生息,不久之后卷土重来!”
“但今日!”
“我要说一句话!”
“寇可往,我亦可往——”
“过了这条玛瑙河!”
“三十日内,我们就能抵达阴山以南。”
“那里,有他们的蛮族大都,有他们祭祀的狼居胥山!更有蛮族四部的大汗!”
“那里,是我们此役的最后一战!”
“我陈三石向你们保证!”
“此战过后,蛮族再也不会犯我边疆,扰我百姓!”
“从此以后,阴山以南,不会再有一个蛮族部落!”
“喝了这碗酒!”
“我们直奔狼居胥山!”
“杀蛮贼一个,肝胆俱裂!”
“杀!”
“杀——”
夜幕大漠,杀声震天。
一万三千将士饮尽碗中烈酒,而后将陶碗重重砸在地上。
“出发!”
“开拔——”
“咚咚咚——”
在更多蛮族援军和武圣赶来的前一夜。
洪泽营将士穿过玛瑙河大寨,彻底消失不见,进入到大漠深处。
青鸟穿过层层风雪,背道而驰,朝着凉州方向飞去,它的利爪之上,悬挂着一颗冻成冰雕的头颅,那是宇文景温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