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叔,这话从何来说,我们只是想让靖安侯不要把事情做的太绝而已,并不是想与靖安侯为敌!”罗长盛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们的确也不想与杨正山为敌,他们只是想在辽东的粮食买卖上分一杯羹。
而杨正山现在的做法,无异于吃独食。
一船船粮食运到腾龙卫,然后又被拉到重山关,而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没办法,杨正山在粮食收购上做的确实很霸道。
他让六大代理商在江南将粮食买卖和玻璃买卖绑在了一起,江南不缺粮食,所以粮食买卖的利润并不大,哪怕是辽东这边涨到天价,江南的粮价也只会有轻微的波动。
相比于粮食买卖,玻璃买卖的利润可就大多了。
江南的商人只要不傻,就知道如何选择。
所以就算是蓟州罗氏他们在江南提高粮价,依然无法买到大量的粮食。
而辽东海域又是腾龙卫水师的地盘,他们就算是买到粮食,想要运回来也要看腾龙卫水师的脸色。
“太绝!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罗裳彻底炸毛了,他嗖的一下站起身来,指着罗长盛的鼻子就骂道:“白痴,你知不知道侯爷对收购粮食有多重视!”
“你现在居然还在说不想与侯爷为敌!艹”
杨正山没有跟罗裳解释过大肆收购粮食的目的和原因,但罗裳却很清楚杨正山对收购粮食的重要性。
开什么玩笑,杨正山几乎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在收购粮食。
六大代理商,腾龙四卫,全部都在为总兵府收购粮食。
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罗裳岂能看不明白!
罗长盛被炸毛的罗裳吓了一跳,但很快他的脸色就阴沉了下来。
“族叔,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我是罗氏一族的族长!”罗长盛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
“狗屁族长!老子给你面子,你才是族长,老子不给你面子,你难道还能把我逐出族谱不成!”罗裳何止是在挑衅,简直就是漠视,羞辱。
他罗家本来就是小家小户,他的祖上早就单独开了家谱,简单来说,他们这一支早就脱离了蓟州罗氏。
如果不是罗裳崛起,蓟州罗氏的族谱上根本不会有罗裳的名字。
“你,你,你疯了!”罗长盛气急。
“是你疯了!”罗裳说道。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声音,“老爷,侯府来人说侯爷要召见老爷!”
此话一出,罗裳脸色愤怒的情绪一滞,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用冷漠的目光看着罗长盛。
“你真是个白痴!”
罗长盛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但他也听到了门外的声音,所以并没有继续跟罗裳争吵,而是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裳整了整衣衫,冷声说道:“等着吧,你最好祈祷现在侯爷还没有动杀心,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因为他也不知道惹怒杨正山的后果是什么。
似乎要死很多人!
打开门,罗裳面色沉凝的走出去,根本不再理会愣在原地的罗长盛。
等罗裳的身影消失不见了,罗长盛才回过神来。
他心中的愤怒和气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忐忑和不安。
罗裳急匆匆的来到侯府,杨正山还在书房中等着他。
“拜见侯爷!”
“坐吧!”杨正山面色淡淡的说道。
他正站在书桌前,手持一支手指粗的毛笔肆意书写着。
罗裳心理一突,暗暗叫苦。
平日里杨正山很随和,与他也很亲近,每次他来,杨正山都会像见了老朋友一样招待他,可现在杨正山的态度显然不是见了老朋友。
罗裳小心翼翼来到书桌前面,当他看到杨正山写的字时,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几分。
‘不忠之人曰可杀!不孝之人曰可杀!不仁之人曰可杀!不义之人曰可杀!不礼不智不信人……’
写到最后一句,杨正山稍微停顿了一下,才又提笔写下,“老夫曰尽数可杀!”
这是张献忠的七杀诗中的几句,不过杨正山肯定不能写‘大西王曰杀杀杀杀’,所以他稍微改动了一下。
改动的好不好暂且不说,就说这字。
杨正山的书房算不是好,但绝对算得上大气磅礴,一笔一划都笔势雄奇,姿态横生,正如他的枪一般锋芒毕露,大开大合。
而这一个个‘杀’字更是显得杀意涌动,一眼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升起,让人感觉心寒胆颤。
“侯爷,蓟州罗家与我无关!”罗裳哆哆嗦嗦的说道。
他真的被吓到了!
杨正山嘴角微翘,“我知道,你没那么傻!”
罗裳闻言,嘭嘭直跳的一颗心顿时安定了不少。
杨正山将毛笔放在笔架上,看了看上面未干的墨迹,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夫给蓟州罗氏一个机会。”
“不用不用,侯爷想如何处置他们都行,别浪费我的面子!”罗裳连忙摆手说道。
他与杨正山是有情谊的,但是他知道这份情谊是不能浪费的。
杨正山因为他给蓟州罗氏一个机会,这不就是在耗费他与杨正山的情谊。
他可不愿意把这份好不容易积蓄的情谊浪费在蓟州罗氏身上。
杨正山见他如此反应,不禁有些莞尔。
“蓟州罗氏还是有用的,这次就警告他们一下吧,将这副字给他们送去吧!”
刚才杨正山是真的动了杀心,不过现在他的心绪也平静下来了,反而开始考虑得失。
蓟州罗氏虽然让他厌恶,但对他和对罗裳来说都有用处。
既然有用处,那先留着也就无所谓了。
“这”罗裳犹豫了一下,“罗长盛就在我家中!”
杨正山略感诧异。
“他今日刚来,我也是刚刚知道他们做的事情!”罗裳解释道。
“哦!”杨正山冷笑,“他想让你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自然是让我劝说侯爷停止从江南收购粮食!”罗裳道。
杨正山微微颔首,“给他送去吧!老夫这一次要在平远省大开杀戒,让他们躲得远一点。”
杀心虽然已经安静,但杀意并没有消失。
辽东大旱牵扯近千万百姓的生死存亡,虽然杨正山管不到平远省,可是他们既然惹到了杨正山的头上,那就别怪杨正山为了辽东的百姓对他们疼下杀手了。
“是!”罗裳双手有些颤抖的将书桌上的纸张收起来。
“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就不留你了!”杨正山道。
“喏!”罗裳如蒙大赦,捧着字,躬身退出房间。
虽然杨正山后面露出了笑意,且态度也变得温和了很多,但他依然有种心神颤栗的感觉。
而在罗裳离开之后,杨正山又在书房中考虑好久。
他是对平远的那些盐商和粮商动了杀心,也打算对他们大开杀戒,不过如何杀,该怎么杀,还要好好思量一下才行。
总不能直接派兵过去一家家将其屠杀掉吧。
这显然是不合适的。
“权贵,权贵,什么是权贵?”
“权贵杀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杨正山低声喃喃道。
宁东升要处理掉,那些盐商和粮商也要处理掉。
不过他需要一个人来做此事,而不是他亲自下场。
他堂堂靖安侯,对付一群富商还要亲自动手,那岂不是太掉价了?
至于让谁出手!
杨正山心中将平远省的官员捋了一遍,最终想到了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平远监察御史安如晦。
安如晦乃是承平三十五年的新科进士,他与杨家没有太多的关系,但是他与林展有关系。
安如晦的老师是巴蜀省的大儒杜山岳,杜山岳与刘元府是莫逆之交,当年林展随刘哲游历的时候,就曾拜会过杜山岳。
杜山岳虽然没有做官,但他是山岳书院的院长,数十年来,他在巴蜀之地传道受业,教出来的门生不计其数。
又因其在儒学上的造诣斐然,其被称为巴蜀儒学的泰山北斗。
安如晦算是杜山岳的亲传弟子,跟随在杜山岳身边学习了二十年。
林展在随刘哲拜访杜山岳的时候,在山岳书院停留了三个月,日日与安如晦谈经论道,就结下了不浅的情谊。
而两人又都是承平三十五年的新科进士,春闱时,两人在京都没有交流。
后来两人金榜题名,林展入了兵部任主事,安如晦入了都察院任平远监察御史。
为此,林展还特意请杨正山照顾安如晦。
不过现在杨正山还没有照顾到安如晦,就要请安如晦帮忙了。
按林展所说,安如晦此人年轻睿智,嫉恶如仇,如此性格恰是杨正山此时最佳的选择。
决定之后,杨正山又将丁秋召来,吩咐道:“你再带人去一趟平远,搜集宁东升和那些盐商,粮商作奸犯科的证据。”
话还没说完,杨正山琢磨了一下,才又说道:“让罗劲松带上一百亲卫营将士随你一起去吧!”
“尽可能多的搜集他们的证据,最好是能够让他们满门抄斩的证据!”
若是在重山镇,杨正山向要对付一群富商自然不用这么麻烦,可是在平远省,他就要讲究点手段了。
最好能从官面上解决掉这些人,如果不能,那再用一些毕竟激烈的手段。
“等证据收集齐全后,送给平远监察御史安如晦!”杨正山说道。
至于安如晦会不会配合,杨正山并没有怀疑。
先不说安如晦的性格,就说安如晦是御史,而御史最喜欢的就是查大案,干大事。
杨正山是在利用安如晦,但同样也是在给安如晦送功劳。
但凡安如晦有点上进心,他就不会拒绝杨正山送给他的这份礼物。
至于为何让罗劲松跟丁秋一起去,一是罗劲松的修为高,若是遇到危险有足够的应对能力。二是罗劲松是江湖武者,干这种事自然不能暴露侯府和总兵府的身份,以江湖势力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得到杨正山的吩咐之后,丁秋立即就去找罗劲松去了。
而罗劲松收到杨正山的命令之后,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加入亲卫营一年多,他终于可以帮杨正山做事情了,虽然这次不是随杨正山出征,但杨正山能将这样的任务交给他,也算是对他的信任。
能被杨正山信任,他自然高兴。
第二天一早,丁秋和罗劲松就领着一百亲卫营将士和数十侯府护卫离开了重山关。
当然,他们没有带着亲卫营的兵甲,而是装扮成商人或江湖武者,且分散离开重山关的。
目的就是掩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