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宁道然轻轻舒了口气。
六十岁,晋升筑基中期,这种进度不算快也不算慢。
一切顺利的话,大约在九十岁左右进入筑基后期。
一百五十岁之前筑基圆满,然后便可以筹划结丹的事情。
神识內视,此时他的寿元长得要命。
长青诀十四层,筑基期的宁道然,寿元足足有五百六十年之多!
岁月漫长,他在心态上完全不必要有任何紧迫感。
只要自己不去找死,基本上晋升金丹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凡事都不必操之过急。
缓缓运转敛息法,将外放修为依旧停留在筑基初期。
九品灵根的修士能入筑基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进阶太快容易引起怀疑,所以留在筑基初期最为安全。
宗门中,大部分的筑基长老也都是筑基初期。
而且超过一半的人此生都会被卡死在筑基初期,所以宁道然不破阶,反而显得极为正常。
“嗷”
大笨鹿走来,露出欢悦神情,恭贺大哥晋升筑基中期。
“确实该庆祝一下!”
宁道然微微一笑:“老鹿,你去杀两只鸡,今晚我亲手给你们烧一个大盘鸡!”
大笨鹿尾巴疯狂摆动,一脸喜悦,居然是新菜品,之前听都没听说过。
一时间,77号灵田小院再次忙碌起来。
宁道然生火烧菜,陈微沫淘米煮饭,大笨鹿挥动斧头劈柴,一切都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次日。
宁道然决定下山,去购买一批阵法材料。
他打算额外再炼制一座化血追魂阵,以此来磨砺自己的阵道修为,以免时间久了手生。
而且化血追魂阵这种二阶杀阵也算是一种底蕴,必要的时候是可以拿来与人交易的。
午后,黄龙坊市。
宁道然一袭深蓝色外门长老制衣,容貌依旧保持着十八岁的模样,可惜他不修边幅,不然会显得极有仙气。
大笨鹿一身洁白如雪的毛发,头顶上一对白玉般的嫩角已经逐渐成熟,越发有仙家灵兽的模样。
两人走在大街上,便极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
在黄龙坊市中行走的筑基期大修士并不罕见,但一位筑基修士加上一头筑基灵兽一起招摇过市,这就极为少见了。
“宁道友。”
青蚨坊,一袭深蓝宫裙的陈萍儿走了出来,此女越发的曼妙纤柔、美目含情,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上前敛衽一礼,笑道:“此次来青蚨坊,是要买宝物、材料,还是要买符箓?”
“购买一些阵道材料。”
宁道然拿出一张清单,里面记在了大约五分之一的化血追魂阵材料。
至于剩下的八成,就由一批乙等纸人分散开来去买,这样不至于会引人怀疑。
“好的,妾身这就为道友挑选材料!”
由于是老主顾的关系,陈萍儿也没有讲究那么多,马上叫来主事,由十多名伙计一起去挑选材料。
钱货两讫后,宁道然离开青蚨坊。
大街上,清风阵阵。
“老鹿。”
宁道然忽地一歪头,笑道:“要不要去摊位上看看,说不定这次真能捡到漏呢!”
“嗷嗷嗷”
大笨鹿一双鹿眼雪亮。
大哥之前给了它一个储物袋,里面也有不少灵石,怀揣灵石的它早就想去碰碰手气。
“走着!”
一人一鹿过了桥,前往摆摊区域。
穿过两条街后,道路两旁出现了络绎不绝的摆摊者。
摆摊区不在黄龙坊市的黄金地段,摊位后方不再是店面,而是一片绿油油的灵田。
黄龙坊市的地下同样有一条灵脉,虽然品级不高,但坊市的经营着依旧开辟出了不少灵田,这些灵田也都用来租借给灵农种植灵米。
宁道然带着大笨鹿在大小摊位中不断穿行,以神识扫视各种宝物,却发现坊市摆摊区真的没有什么像样点的东西。
要么是残缺的一阶法器,又或者是一些不入流的功法。
要么就是江湖术士的小把戏,骗骗炼气期还行,宁道然这种拥有神识的筑基期基本上一眼就能看穿。
甚至当宁道然看向货物的时候,许多摊贩便露出了尴尬的神情,生怕自己以假乱真、以次充好的东西会惹怒这位筑基大修士。
最终,宁道然摇摇头。
“老鹿,果然还是无漏可捡,走吧,回家。”
“嗷”
大笨鹿也有些悻悻,但就在下一刻,它忽地一口咬住了宁道然的袖子,嗷嗷的示意。
“怎么?”
宁道然微微一愣,迎着大笨鹿拽着自己的方向看了过去。
顿时,整个人都是一愣,他看到了一位许久未见的人——
钟燕。
当年,这位在茕壁峰上负责照料80号灵田的女子已经人老色衰。
身穿着一件粗布衣、脸上皱纹起伏,此时的她哪有半点当年风情万种、徐娘半老的风采。
算起来,钟燕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了。
对于一位炼气初期修士而言,此时已经完全是暮年,寿元所剩无几。
何况钟燕中年时饱受折磨,先后失去了辛焱、洪明两任丈夫。
之后据说还在窝棚区出卖过色相,以求维持自己的修行与生活。
这一刻的钟燕,宁道然差点就无法认出。
然而,钟燕却一眼就认出了宁道然。
四十年过去,他竟然还和当初刚到茕壁峰时一模一样!
更让钟燕觉得愧不可当的是,宁道然如今已是筑基修士,是她只能去仰望的存在。
宁道然的目光在钟燕那简陋的摊位上扫了一下,都是一些不入流的东西。
破损的一阶下品符箓,断成两截的一阶下品法器,以及一些快要被人翻烂掉的所谓功法秘笈。
所有的东西加在一起,都未必能值几块灵石。
“原来是钟道友……”
宁道然轻轻行礼,道:“好久不见了。”
“是宁……宁前辈啊……”
钟燕露出一抹苦涩笑容。
“这么多年不见,钟道友可好?”
问出这句话后,宁道然当即就已经后悔,在心里骂自己这不是在明知故问么。
“便如前辈所见,谈何好不好?”
钟燕倒也没有太尴尬与介怀,她擦了擦脏兮兮的脸庞,挤出一抹笑容道:“妾……老身在坊市外租借了一小片灵田,稍作打理谋个温饱。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前辈可愿意移步去寒舍一聚?”
宁道然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宁某悉听尊便。”
坊市外围,一座破漏瓦舍。
钟燕的住处显得极为简陋,她迎宁道然与大笨鹿入屋后,泡上了两杯茶。
“钟道友。”
宁道然看着她衰老模样,欲言又止。
“前辈什么都不需要说。”
钟燕嘴角牵动了一下,苦笑道:“当年,我与辛焱结成道侣,一起求长生,如今回头再看,却只剩下无限感慨。
我等劣等灵根之人,求仙之路何其坎坷?
此生历尽辛酸,最后却又求得了什么?”
她怅然笑道:“修仙一场,原来不过是一场虚空大梦,到头来却是如此可笑。”
宁道然皱了皱眉,缄默不语。
“前辈……宁道友……”
钟燕轻声道:“我与辛焱当年其实十分羡慕你,你如此年轻便成了宗门弟子,虽然灵根并不算太好,却道心笃定。
只不过我等都未曾想到,你居然短短二十年就已经筑基……此等造化,真是我这种人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目光中满是遐思,道:“仙路缥缈,我和辛焱都只能走很短的一段,远处更多的风景,就只能请宁道友替我们这些故友去看了……”
宁道然心头复杂,依旧没有说话。
“道友。”
钟燕柔声道:“老身的茶……味道不好,若是没有别的事,道友便请便吧。”
“嗯。”
宁道然起身,带着大笨鹿转身而去。
钟燕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宁道然的背影越来越远,眼眶里已满是泪水。
“钟道友。”
宁道然忽地转过身来,道:“当年杀死辛道友的岭南双魔,据说如今就盘踞在黑风寨一带,道友是否对此二人依旧耿耿于怀?”
“是!”
钟燕的目光变得略显狰狞起来:“我恨不得将此二贼碎尸万段!”
“既然如此,交给宁某好了。”
宁道然点点头,转身而去。
深夜。
黑风寨一片火光。
天亮后。
钟燕开门时,却发现竟有两颗血淋淋的人头摆在门前。
这两颗,正是岭南双魔的头颅!
此二人都是炼气圆满的劫修,在黄龙山脉一带的炼气期圈子里臭名昭著。
奈何这兄弟二人手段极为高明,更有极品法器护身,故而一众炼气期修士对这两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更听说岭南双魔杀上黑风寨,凭着狠辣手段夺了山寨,自称为黑风寨之主。
原本,钟燕以为此生都没有机会再为辛焱报仇。
却未曾想这两颗头颅居然就这么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自然知道是谁出手杀了岭南双魔。
一时间,钟燕缓缓跪倒在地,泪水的朦胧的看向苍天之上。
“夫君,你看到了没有,宁道友为你报仇了!”
云层之中。
宁道然目光睥睨,淡然的看着下方钟燕哭泣的模样。
“老鹿。”
他皱眉道:“从今以后,我们与钟燕道友便已经因果全消。”
“嗷”
大笨鹿用脑袋拱了拱他的肩膀。
其实杀这岭南双魔时宁道然根本就没有出手,全是大笨鹿动的手,几道冰霜、烈焰过去就有两颗头颅腾空飞起,根本不费力气。
“好了!”
宁道然剑眉一扬,道:“回山,继续修行,不必回望故人的去处,你我的修仙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