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想来,应是这幻梦道真君借机助门下弟子修成幻梦金丹,也算是防患于前了。毕竟真君可都是不希望自己的道统无人可修成为彻彻底底的没落道统。”
李元如今的见识已经要超过寻常金丹的认知了,明白那些高高在上的真君们并非不能准许同道金丹,而是不能容忍超出自己掌控的同道金丹。
他看着司命天石上并排而列的两人名姓,喃喃自语道:“太阳太阴天下修士皆不可修,而少阳少阴便在一定意义上代表着阴阳太极,天祁仙宗的玄初玄古二脉便如这阴阳之间。
玄明已经被带走了,如若韩羽也被带走,我便不得不小心当年天祁之变重演了。
太阳太阴,你们好厉害的手笔,只是我总觉得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是我错漏了什么细节。”
李元摇摇头从这千丝万缕的关系中挣脱出来,他欲登位,乃至将来的更进一步,都需要对天下大势掌握清楚。
姜真人准备了四千余年之久,如此多的算计还是一步错,步步错,终至大局崩塌,身死道消。
自己只能做的比姜真人更完美,才比他有更大的可能登位证位!
想到这里,他起身回了宫阙之内。
十数年的苦修,让他已经修至七转圆满,只差一脚便能迈入八转了。
元水之道不同于它道,一旦成势,便会犹如大浪前行,风趁水势,水借风力,便没有停缓之机,唯有越来越快,而且必须是如同海啸大浪般一倾而覆。
否则,一击不成,便泄了力,滔滔大势尽成死水,再无成道登位之机。
李元心神沉入体内,引动精气神三宝,感应着九天之上的元水位格,以命引位,以位补运,以运化生三宝,周身道体逐渐散发出晶莹光泽。
飘渺仙宫上空,云雾朦胧,四方水炁兴云而来,步雨而落,将诺大仙宫借笼罩在一片浓浓云雾之中。
淡淡雾霭之中,有青白之色流转绕行,在雾气中凝聚为二蛇。
这二蛇在雨雾中汲取天地之炁壮大身形,显化为元水道象。
元化归白,水阴乃归青,不同于壬水归龙,癸水伴蟒,真水号玄武,元水之象古时已经不可察,但眼下李元所显的道象是为青白二蛇。
此象既成,天地间元水之炁皆以为号,归于青白二蛇体内。
李元的元神和体内真元气血皆达一生之巅峰!
接下来只需要十余年时间,适应第八转的圆满道躯,便可以开始尝试勾连元水位格,行登位之举。
青白二蛇现身云雨之中,普降甘霖于玄元世界,受元水之势所引,天玹、地参二妖也得了道象契机,破境成为真修。
李元察觉到天地之变不由诧异,抬脚踏出青蛇代步为辇,白蛇行云成华盖,立在仙宫之前遥望下方的变数。
只见地参投身玄黄厚土之中,无数沙石土砾堆积成坛,聚于一众小妖精怪之中,她化身灰狐三尾四足立在祭坛之上,仰天长啸,百里之内黄土漫天飞扬。
大地上祭坛震颤着,十二根玄武岩柱表面浮出龟裂的纹路。地参仰首立在中央阵眼处,她周身被浑厚的土黄光芒笼罩,地脉正在苏醒,每一次吐息都让方圆百里的岩层发出嗡鸣。
“地参祭地!”
那土黄光芒中发出一道喉咙里滚出的音节,仿佛带着砂石摩擦的粗粝,苍凉而凄然的长啸而出。
祭坛外围的群妖兽首突然喷出如同硫磺般的浊气,汇入到祭坛之上。
濛濛幽光亮起,三尾四足的灰狐消失不见,从中走出来的时一位端庄大方的女子,她手持一卷玄黄古图,徐徐展开,上面赫然刻录着玄元世界的大地山川。
她咬碎舌尖,将精血喷在面前,化作一道道莫测文字刻在了祭坛四周,千文万字络绎不绝。
“今我地参修成地火神通,传下十万箴言教化玄元世界众生。”
残留古字上浸透血渍的符篆亮起,祭坛底部传来道道错落的龙吟,是深埋地心的玄黄龙脉同时抬头。
大地如同龟裂的皮肤开始渗出混着金砂的岩浆,整座祭坛上汇聚起四面八方而来的地脉之炁,地参伴随着祭坛沉入大地消失在群兽眼中。
那些兽类则是懵懂无知的盯着地上残留的箴言,兽类的本能告诉它们这些古怪纹路般的东西对它们十分重要!
而在东方的一座万丈高山之巅,万鸟齐鸣,无数飞鸟环绕着山巅一座巍峨宫殿,天玹化身百丈巨鹰,展开亮金色的翎羽双翅,顿时让十方祥云聚来将此山巅宫阙映衬的恍若仙宫,天上星辰闪烁,日影昭显,云雨和风,雷霆游走时而绽放天威暴明一瞬。
天玹遨游苍穹之中,身影越来越淡,直至仿若与天空合为一体,日影归位,雷霆之中金光璀璨,走出一位身穿冠冕长袍的威严男子,其手持金玉上阙天书,书页打开,其上落下片片金羽,无数飞鸟争先恐后的抢夺着一片片金羽,凡是得到金羽的鸟雀皆启灵智,得天法之阳。
他立于那云阙中的宫殿上方,手持天书,方一开口便犹如携带天威一般浩浩荡荡。
“今我天玹修得天金神通,传下金玉上阙天书,教化飞鸟之族。”
看完这二妖突破的场景,李元眉头一皱,他已经有意引导这二妖往外界天地的修行法门走,但他们还是改变了许多。
并非是二妖有心叛逆,而是玄元界的意志如此,就是要和外界天地走出一条不一般的修行之路来。
敬天祭地,一方世界的万物生灵在受到这二妖的先启影响后自然也会跟着做出此举,皆供奉天地。
这背后,似乎又涉及到了气运和命数的关系。
在玄元界内,即便是外来的上位真修恐怕都不是天玹地参的对手,但一出了玄元界这二妖就只是个寻常真修,顶多对大道感悟要比寻常真修高些。
不过李元于他们而言,便是此界的半个天道,他但有所令,天玹地参便不得不从!
李元驻足在苍穹之上,默默观望着二妖,他们在玄元界内已经不能称之为妖了,可以想得到在千百年后,玄元界内的启智众生将会恭称他们为天尊地母。
看着这一幕,李元回想起了遥远的前世记忆里华夏神话的开端,盘古开天,诸神洪荒,争道大世。
虽然二者之地位不可相提而论,但世界演进的历程却颇为相似。
诸灵启智,因智而求道。
求道争之,纷争便起,因果便出,天地会在众生求道之中逐渐成长完善,众生会越来越强大,而天地则是明面上的越来越淡化。
可实际上哪怕众生神通再高,实力再强,终究是归于天地之中的存在。
天地,并不会变弱。
看着天玹和地参开始教化部众,李元笑着摇摇头并不多加干涉,这方天地如何演进也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他只要护着玄元世界,想着为它多行祭祀便足够了。
李元仔细算了又算,与司命天石牵扯日久,他冥冥之中对于命数便自然而然的有了些感应。
登位之期,已然不远了!
从修得神通于灭门之际执掌祁灵开始,他心中便遥望着高高在上的元水位格,并为之努力修行了两百余年,他如今已有三百六十余岁之久,纵然寿元悠久,但他这次若不成,哪便再也没有再积近四百年之大势的机会了。
李元来到了宗祠之中,看着灯烛旁的灵位,伸出衣袖来拂过宗祠墙壁,黄沙砾土飞扬,在宗祠的墙上由左到右,刻划出了十七代执掌的画像与名姓。
从第一道执掌王未先祖到第十七代执掌王寻,代代传承,四千余年之久,多少兴衰风雨事,不该被忘记。
李元再伸手一指宗祠台位上,最上首空出一位,那是他给自己所留的。
从自己开始,从第十八代执掌开始,祁灵门便不会再没落!
第二排章启和崔怀秋的灵位往两侧分开,正中央的灵位同样空出一格,这是为陈观所留的。
至于第二十代执掌,白素问,她道途未成,如若成了金丹自然不可能轻易陨落,也就不给她留了。
这里的灵位不同于祁灵门现世中的宗祠,只留下与玄命,与他有命数牵连之人的灵位。
无论外界如何变化,只要这座宗祠还在,二十代执掌的传承还在,祁灵门便永不会灭。
对于那所谓的天祁仙宗,李元心底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因为他只经历了祁灵门代代先人同门的生死离合,更看透了本质,这些弟子门人,包括整个祁灵门不过是真君们用以谋算的一枚关键棋子。
甚至,可能只是闲暇一子,直到天祁覆灭后这枚子才显得尤为重要罢了。
不过李元心中唯一的疑点,便是那位已经逝去的未央真人,当年他是奉命而来迁于南绝,还是受真君仙旨迁来的,为何要近乎于以寻死的路来证明未土存位?
这些事情,大概也许要等到未土转世登位之后才能得到解释了。
李元收回思绪于己身,按照如今的进程,他若不压制速度的话,只怕二三十载便能九转圆满,开始登位了。
或许在自己四百岁时,便能证得金丹元水,自掌命运,不再为蝼蚁众生,超脱天地之俗体。
李元正想着元水之位格,却突然心中一阵悸动,仿若心血来潮一般,有所感应的看向北方。
“那里……是有什么?”
他移步到司命天石旁侧,心念催动,石上画面变幻起来,不过数息功夫就浮现出了一座云山景象。
赤红如血的离山将方圆千里映照的如同红霞般,山巅破旧的荒凉古殿屋檐下悬挂的一枚枚风铃荡起。
一袭红衣长裙的千世妍孤立宫阙前,轻轻拢起被山风吹散落的一缕秀发,她看着山巅的风铃轻晃不止,缓缓闭上双目,周身燃起盛大丙火与之勾连,随着风铃之音传来,丙火化作一个个古朴道纹,环绕在其身侧。
千世妍睁开双目,周身火光如莲花收叶般消失,她喃喃道:“老祖,我已知晓。”
山巅荒殿上的风铃一枚随着一枚的沉寂下来,千世妍神通一展,漫天丙火降落,神通红绛引动了古殿之下沉寂的午火,日光照耀,午火化霞升天。
而在尘封的午火之下,一抹幽蓝之光乍现。
“我还以为我这辈子要寿终坐化在离山无尽的岩浆之中呢。”
略带慵懒的嗓音响起,一个柔美却带着一抹风情的女子笑声走出,周身水炁自发的推开炽热火焰,如同蓝色的冰雾弥漫开来。
“见过道友,我已遵老祖法旨,放你脱困了。此事是我家先祖当年受姜真人托付所为,还望阁下莫要记恨离山。”千世妍不卑不亢的解释道。
“什么?你这话是说,老祖他……他……”姜筠之不可置信的追问道。
“不错。”千世妍叹息道:“二十余年前,你派先祖姜真人于万丈戊土之山巅登位证道戊土真君,可惜功败垂成,已身化天地,还道众生,将南绝岛化为了南绝洲!”
“老祖他…老祖他怎么可能没成!”姜筠之不可思议的震惊着大声哭喊道:“老祖他可是七命金丹,天宫赐命,怎么会不成?怎么会不成?”
千世妍面无表情道:“天意如此,怨不得旁人。”
作为曾经的南绝岛旧民,无论何家何道,没有不恨玲珑派之霸道残忍的。曾经姜真人在世,霸临南绝,自然无人敢说什么。
但如今人死灯灭,天地大势已改,众修自然不会再畏惧玲珑派之名。
“那玲珑派呢?还存于世间吗?”姜筠之短短数息之间便接受了这个事实,追问道。
“姜真人死前将十万大山抬举而落玲珑派山门外,如今玲珑派封山避世,倒还是存在的。”
千世妍不咸不淡的回了后继续道:“你我两家交易已完,阁下还是莫要久留我离山千氏的族地了。”
“好,玲珑派还在!”
姜筠之心神微微安定下来,淡笑道:“小丫头,初成上位,还是莫要如此轻浮。说不定有一日,我会再临离山千家,到时候我或许会看在今日的情面上,饶你一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