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秦王这里的家底不薄。
姜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想要造反,单单是修行者完全不够看,或者说这种事情,修行者不是主力,这里到底是红尘人间的俗世。
修行者想要干涉皇位更替,那完全属于自己找死。
即便是姜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无视当今皇帝的天子龙气,但也不可能直接带着秦王杀翻老皇帝。
这和姜临在金殿之上的那一剑不一样。
因为姜临也很清楚,一剑下去,这种程度的“冒犯”,天子龙气不会对姜临这个北极嫡系如何。
但再激烈一些的话,比如姜临直接出手扶秦王上位,那皇帝身上的天子龙气一定会镇压姜临。
毕竟说到底,天子龙气必须护持皇帝,哪怕是姜临,一剑下去,天子龙气也是在挡下之后,没有了下文而已。
最多也就是到这一步了。
而对于其他的修行者来说,天子龙气完全触碰不得。
甚至于,想要参与进这件事,都会冒着极大的风险。
其中最不容许触碰的一点就是,不得过分干涉凡人之间的斗争,最多就是和对方的修行者斗法。
这是不容打破的底线,否则,南赡部洲的万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
换而言之,姜临和妙清以及百化的对手,是皇宫的供奉。
而且说难听点,姜临等人打皇宫供奉,不管输赢,与皇位花落谁家这个最后的结果关系不大……
一言以蔽之,归根结底,这是红尘人间的斗争。
其实如果照上述所说,修行者之间打都不用打,毕竟根本没有意义,就算赢了,对修行者本人来说,也是弊大于利。
也就是现在这个世道,凡人和修行者之间的界限已经模糊到了极点,修行者可以打一打擦边球。
所以才需要挡住对方的修行者,不然一个不小心,落一个什么手段,对于凡人来说,都是灾难性的结果。
说白了,修行者在这件事里,就好像是蘑菇弹一样,双方对峙,谁也不要用。
同时,也是最后的保险。
“皇宫里面,一定有那种在最后不顾一切出手干预凡人战争的修行者。”
秦王叹息一声。
他之前最忌惮的也是这种情况,如果真的,不,必然会发生,到了那时,百化等人,挡不住。
可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姜道长和妙清道长这两位,秦王已经不怕这一点。
“那些都是小事。”
姜临说道:“现在的重点……”
他看向了百化,问道:“三大营,王爷能调动的有多少人?”
百化先生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若是起事,约莫能调八百全甲骑兵,其余人,要牵制三大营的保皇党。”
这很正常,若是这三大营都是秦王的人,那么都不用计划了。
能够在保证三大营保皇党不动的同时,抽调出八百可用之兵,而且还是全甲骑兵,已经是极其夸张的事情了。
姜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而后说道:“除此之外呢?”
八百骑兵,说实话有点不够。
百化先生笑道:“宫里的陈大监老了,他在找接班人,也是下一任的皇帝近侍。”
“三个候选人,如今在内宫都手握权柄,其中有两个是王爷的人。”
“其中,一位管着御马司,不敢说能随王爷起兵,但响应的慢一些,没有问题。”
“另一位,管着御膳司,给皇帝投毒是万万不能做的,毕竟皇帝也不是傻子。”
“但,皇帝为了彰显皇恩浩荡,命令御膳司同时负责皇宫八卫将军的饭食。”
“换而言之,王爷起兵,可以保证皇宫八门禁卫的八个主将都没有声音。”
好家伙,姜临直呼好家伙。
秦王好手段啊,连内宫都能够干涉到。
这其中的难度可不是一点点。
百化继续笑着说道:“除此之外,秦王府的一百二十甲士可以保证绝对忠诚。”
“另外,外朝,六部之中,也都有些人,只是位置不高,但若是最后能够成事,火线提拔,暂时稳住局面问题不大。”
姜临听着,不由得惊叹道:“王爷,您不会就差贫道就位了吧?”
不怪乎姜临如此惊叹,实在是秦王给的惊喜有点大。
秦王矜持的笑了笑,摩挲着腰带上的紫微玉讳,感叹道:“自从十年前开始,本王做这些布置,一做便成,几乎没有任何的阻碍和困难,便是有,也不过是稍微费点时间的事情。”
“就好像有苍天庇护一般。”
“不是好像。”
姜临笑眯眯的纠正道:“从目前来看,除非皇帝那边能请来玉皇大天尊站台,否则,王爷就是天命在身。”
这话一点也不假,修行者是不能过多的干预人间皇位更替,但很显然,那高居紫微垣的大帝不在此列。
姜临自家的帝君老爷选中了面前的秦王。
这,就是天命。
“话虽如此,但想来,也不是让本王因此自傲,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从而不去努力。”
秦王正色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但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
“便是有天命照临,若是本王自己不去拼,去争,天命早晚也会对本王失望。”
姜临不由得点点头。
这或许就是帝君老爷选中秦王的原因所在。
这位王爷很清醒,也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他要主动去争,去抢,去夺。
而不是因为有天命在身,就开始摆烂幻想。
天命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除了方才百化先生说的之外,还有……”
秦王摸出来一枚玉令,珍而重之的放在了姜临的手中。
“王府供奉,除了明面上的百化先生以及其他两位修行者之外,暗里还有三十八人,这些修行者,只认此令与本王。”
“现在,这一共四十一位修行者,交托道长了,一应安排,由道长来。”
秦王后退两步,对着姜临拱手行礼。
“请王爷放心,不会有差错。”
姜临也严肃的点点头,他知道,秦王这是把家底交给了他。
妙清站在姜临的身后,眸光闪亮,实在是没忍住,问道:“咱们什么时候造反?”
“今天晚上吗?”
闻言,姜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当然不是。”
“啊?”
妙清有些失望的眨眨眼,说道:“原来不是现在?”
她本以为,秦王又是亮家底,又是送玉令的,是准备今天晚上就起事呢。
“妙清道长,不是现在。”
秦王在一旁笑道:“若是想要起事,得等一个好机会。”
“咱们现在手里这点家底,虽然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但对比皇帝那边,还是不够看。”
三大营八百人进京都需要时间,秦王府一百二十骑兵也显得有些寒酸。
皇宫御马监不会立刻动,但也不是不动。
八门禁卫军的主将会了无声息,但也都有副将。
所以,现在秦王手里的家底,只够一次机会,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但凡有一点地方出了岔子,让皇帝反应过来,那就是灭顶之灾。
虽然当今那位皇帝,有许多的小毛病,但根子上,依旧是一位雄才之主。
所以,秦王需要一个机会,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
不能有任何的差错。
“什么机会?”
妙清好奇的问道。
闻言,秦王和姜临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笑了笑。
这一幕,浑似一只老狐狸和一只小狐狸。
“自然是……”
秦王开了一个头,而后姜临接上了话茬。
“后人发,先人至。”
说罢,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再次笑了起来,颇有几分狼狈为奸的味道。
“你们在说什么?”
妙清疑惑的眨眨眼,她并不是很懂。
姜临笑着解释道:“杭州鬼胎一案,并没有在宋王的身上完结。”
“最后,一切的疑点都在京都。”
“很明显,幕后主使是皇帝,而皇帝如此做,必然有他自己的目的。”
“不管皇帝要做什么,最后借助的,必然是超凡的力量。”
“而且,八成不会是什么好玩意。”
说到这里,姜临看向了秦王,说道:“这一点,本来贫道是不这么确定的,但王爷的出现,让贫道确定了这一点。”
秦王也笑道:“若非是皇帝准备倒行逆施,这天命,也落不到本王的头上来。”
其实因果关系很简单。
并不是紫微帝君放弃了当今天子,而是当今天子自己放弃了天命。
虽然还不知道皇帝到底要做什么,但很显然,皇帝要做的事情,会有极大的危害,这是帝君老爷不想见到的。
所以,天命转移到了秦王的身上。
那么现在姜临和秦王要做的其实很简单,继续积蓄力量,等到皇帝的计划启动,在那个关口阻止他,并在一切将乱未乱的时候,直接起兵。
“就这么简单?”
妙清有些失望的叹息道:“还以为会像唐太宗那样,今晚上直接闯宫呢。”
“玄武门之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我们并不具备那样的条件。”
秦王现在确定了,这位妙清道长有些唯恐天下不乱。
他说道:“如今,天命在我,天时自然在我,有二位道长在侧,人和自然也无碍。”
“只有地利,需要皇帝露出破绽。”
秦王目光抬起,看向了紫微帝君的神位。
“地利,可不仅仅是土地,还有民心……”
在静室开诚布公之后,姜临和妙清就在王府住了下来。
当然,不可能是一个房间。
姜临盘膝坐在大床上,看着床头那精美的蚀刻,面带思索。
“我现在应该可以把这个床拿走了吧?”
毕竟现在可以确定,秦王是百分百的自己人,并不是姜临最初所想的糖衣炮弹。
既然如此,秦王千岁家大业大,想来不会吝啬一张床……
明天去跟王爷说一声好了,毕竟不告而取是为偷……
姜临如此想着,正准备躺下,腰间却突然一热。
“嗯?”
姜临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腰带,掏出来一枚符箓,这符箓之上赤红的纹路正在发光。
这是一枚传讯符,是先前在太素宫的时候,陈道友给他的。
陈道友有事找我?
姜临手脚麻利的激活了传讯符。
“轰。”
一声轻响,手中符箓无火自燃,但燃烧的很慢。
同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姜道友,三件事。”
陈青宁的声音从传讯符内响起。
“我在听。”
姜临点点头,维持着法力灌输,坐直了身子。
陈青宁的声音继续响起。
“真胎很好,而且异于常人,现在已经与五六岁的孩子无异。”
“刘居士准备过了中元节之后,再带着孩子回家,祖爷他们也同意,毕竟不管如何,这孩子都要接触人间红尘。”
闻言,姜临点点头,这并不让他意外。
真胎降世,而且还是洞明星君转世,绝对是带着“任务”下来的。
结合秦王这里的事情,姜临已经有了一个很合理的猜测。
而洞明星君的这个转世身,想要赶上秦王起事,就不可能跟一个普通胎儿一样,一点点的长起来。
真要是那样,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要中元节了啊……
姜临默默的掐算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过了今天,五日后,就是中元节。
他有些恍然,这段时间要么在路上,要么是有事,他都把时间给忘了。
而且,中元节,对自己很重要,非常重要。
姜临回过神来,问道:“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
陈青宁的声音继续响起:“真拙祖爷让我转告你,等你在京都办完事之后,请务必往武当山大岳太和宫一行。”
“去太和宫?”
姜临闻言一愣,真武法脉香火鼎盛,但祖庭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武当山太和宫,也是传说中真武大帝本尊所在。
当然,这就是个传说,似真武大帝这般的存在,怎么可能一直在人间待着?
不过,太和宫是真武祖庭,而且是真武大帝下降人间之后的道场所在,这一点毋庸置疑。
虽然不解其意,但很显然陈青宁也不知道,姜临没有什么犹豫,也没有多问,点头应下。
“贫道记下了,待此间事了,一定前去。”
“嗯,还有第三件事,是我擅作主张要告知你……”
陈青宁有些迟疑。
“与云秀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