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
当赵霓裳听到赵祈安提及荆州流民时,不由得一愣。
她不清楚自己义父怎么突然间关心起了千里之外荆州的事,赵氏商行在荆州的产业不多,此地民风封闭,有点排斥外来人。
不过想不明白不要紧,义父怎么吩咐她便怎么做就好了。
赵霓裳对赵祈安的吩咐很是上心,自告奋勇道:“需要我亲自带人去荆州一趟么?”
赵祈安摇头道:“派些枭卫暗子去即可,最好是荆州出身,懂荆州民风的。”
如今京都城不算太平,他还需要赵霓裳在身边做事,不方便放去荆州。
赵霓裳答道:“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这是第一件事,另外赵祈安还有一件事要她去办。
“这第二件事……”赵祈安面沉似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渐渐冷了下来,“商行中,调几个管事给我。”
这是小事,赵氏商行对赵祈安这位幕后真正的东家唯命是从,只是调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但赵霓裳却从赵祈安的神色中察觉出了一丝肃杀之意,脸色当即严肃了起来,问道:“义父要人是做什么?”
“查账。”
赵祈安缓缓吐出了这两个字。
赵霓裳愣了一下,旋即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义父是要查公主府的账目?”
赵祈安点了点头。
赵霓裳顿时高兴了起来:“早该查一查了,近来公主府可是从商行支走了不少钱,我听说玉真公主就连陛下赐的皇田都在偷偷售卖,她还让我们商行卖,真是不要命了……”
这些日子,公主府上的资金流水不正常,有一大笔钱不知所踪。
这事儿赵祈安是知晓的。
可在昨日之前,他只当玉真是拿着钱暗中资助了宫中的母兄。
毕竟陛下寿辰在即,四皇子可比不得其他几位皇子,莫说是准备一份在寿辰宴上力压四座的宝物,即便是稍称心如意的贺礼,他恐怕都难拿出来。
玉真会想到帮四皇子准备贺礼,这并不让人意外。
但经过昨夜之后,赵祈安隐隐猜到玉真把钱花在哪了。
赵霓裳兴奋之余,又有些疑惑:“可是义父,玉真公主花钱大手大脚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您之前都是置之不理的,这次怎么转了性子?”
赵祈安摇了摇头,平静道:“这次不一样。”
赵霓裳不理解赵祈安口中的“不一样”是怎么回事,联想到义父突然要派人查荆州流民的事……
莫非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不过,义父愿意“管教”“管教”那个玉真公主……这是好事,大好事!
赵霓裳已经盘算起商行里有没有什么厉害的账房,最好行事毒辣一些的。2
……
待赵霓裳离开之后,赵祈安看向了安守道和小道童那边。
安院长就仿佛发现了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东摸摸西瞧瞧。
但他注意到小道童双眸无神,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对外界毫无反应的样子时,顿时皱起了眉头,嘟囔了一句:
“小孩子别老看些没有用的,小孩子就该是玩的时候。”
说罢,伸出手指,朝小道童后脑枕骨处一点。
小道童身子激灵了一下,原本涣散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只是眼神有些茫然。
他看看周围,又看看面前笑眯眯的老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被幻象干扰,没有听到那呼啸的剑吟,如此清晰得看到这个世界。
他小眉头紧紧蹙着,有些慌张得抱紧了小木剑,大大的眼睛里闪过些许的困扰。
直到这个时候,小道童才流露出了他这个年纪孩子该有的模样。
安院长笑眯眯得摸着他的脑袋,弯下腰,和蔼得问道:“会下棋么?”
小道童问道:“什么是棋?”
安院长把他带到窗边,指着那摆好的棋盘:“这就是棋。”
小道童认真得看着棋盘,似是要将棋盘上的黑白子都记住,然后摇了摇头:“我不会。”
“不会没关系,老夫教你呀。”
安院长乐呵呵得让小道童坐在棋盘前的蒲团上,自己亲自弯着腰收拾着棋盘上的残局棋子,对一旁的赵祈安笑道:“赵东家怎么还没走?莫非是也想留下来陪老朽手谈两局?”
赵祈安走了过来,问道:“安院长这是愿意收下这孩子?”
“谈什么收不收下的,老朽能教他的不多,这孩子有自己的‘道’要走。”
安守道一个一个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拾捡进棋盒里,目光落在棋盘对面的小道童身上:“不过老朽亦有能教他的东西,就让这孩子留在我这儿学棋五年。”
“五年之后,我再将这孩子交还给赵东家,如何?”
赵祈安会心一笑。
能够让安院长起了爱才之心,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于这个结果,他自然是满意的。
“那这孩子,我便托付给安院长了。”
……
待赵祈安从五楼离开。
刚到四楼,便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东家,三小姐让小的在此等候您。”
那是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相貌属实是不太好,一颗黑痣点在嘴角,两撇狗油胡让整个人都看着有些猥琐。
虽是相貌不扬,但此人却是赵氏商坊的八大执事之一,名为“苟向西”。1
还好不是“苟东西”
不过因为其说话较为刻薄的缘故,商行里其他人也在背地里都叫他“狗东西”。
赵祈安记得他的名字,因为此人身上有一条“八方来财”的紫色命格,倒是让他印象挺深刻的。
他一挑眉,有些意外:“霓裳让你来办这事儿?商行里的事还不够你忙的?”
苟向西把腰弯得低低的,两只手抱着拳,陪着笑道:“是小的听闻东家要找人办事,便自告奋勇而来。能在东家身边鞍前马后,是小的做梦才敢想的事情。”
“至于商行中的事,东家放心,手下人中也都机灵,小的也请了其他同僚兼着照料,不会耽误任何事。”
赵祈安点点头,问道:“霓裳可和你说了,我是要你去查公主府的账,甚至会牵扯到皇子,你可敢查?”
“看来东家是忘了。”苟向西自嘲得笑了笑,“小的不正是查了‘天子武库’方才拜入东家门下么?天子的账小的尚且敢查,公主的账有何不敢?”
他把腰埋得更低,只是那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透着些阴冷:“只是不知东家是要文查……还是武查?”
赵祈安沉声道:“你看着办就是。”
“那小的便明白了。”
苟向西脸上笑容更甚了几分,俯身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