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明接过了张择递来的男婴,高高兴兴的送去给白妃,怎么现在他还是在外边,怀里抱着一块石头!
“你把孩子带出来了?娘娘刚生的?”张择揪住他,低声喝问,“我不是说过你们在里面的人不许出来吗!”
王德贵双耳嗡嗡,看着张择灯火下狰狞的脸,声音颤抖“娘娘很着急,装作继续生,担心这个孩子在身边有麻烦……”
所以让他带出来,交给张择赶快处理掉。
他刚才也是这么做的,怎么……
是一场梦吗?
他睡着了?
他怎么能睡着!
张择一脚将他踹在地上,愤怒的看四周,他本就提防着,所以含凉殿守卫严密,除了选定的人,任何人不得再入内,出去的人也不许再进去。
就连给皇帝报告消息的人都只能站在殿外等着。
没想到王德贵竟然抱着孩子出来了。
这是人算不如天算吗?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白瑛听完张择的讲述,虚弱的说。
“让那些邪祟害了更好。”
就跟他们无关了,张择明白白瑛的意思。
帝钟悬挂在含凉殿,邪术难侵,白瑛不想要这个女婴,但也不敢在这里对这个女婴下手,干脆送出去,如果真有邪祟在外盯着,正好借刀杀人。
“你看,这个送出去了,被他们抢走了,你那个就顺利无阻的进来了……”白瑛说,努力撑着身子,眼神期盼的看着张择怀里,“让我看看。”
罢了,最关键的是男婴,张择也不再多说,将怀里的孩子递过去。
白瑛接过解开襁褓确认了男婴,松口气跌回床上,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我以后会给陛下再生一个男婴的。”
“就算我生不了,还有其他妃嫔,我会让她们生,一定生个男婴。”
“我会让那个男婴当太子,承继大周江山。”
“我不是要夺大周江山,我只是要当皇后,当太后,当个人上人。”
白瑛自言自语的碎碎念,张择知道这是说给帝钟听的。
毕竟是更换皇家血脉。
毕竟先前帝钟显示过神威,保护过这个皇嗣。
白瑛还是有些忐忑,怕帝钟再显示什么神威。
张择抬手环视四周,他觉得没什么害怕的。
帝钟是保护了李氏血脉,但也不过是保护孕育期间的不受伤害罢了。
生下来后,也就不管了,并不会说你是李氏血脉,就一切顺遂平安无忧。
否则先太子怎么会死?那可是昭告天下的下一任李氏天子。
还有其他的皇子,公主,不也被蒋后打打杀杀了。
蒋后可不是什么李氏血脉,权盛十年,帝钟又如何?也没见它日日夜夜响了十年?张择心里嗤笑一声。
圣祖观是要保李氏江山,但能不能保住也不是它说了算。
要他说,当初蒋后就是做得还不够,不该给李氏留了个长阳王,让那些朝臣们有可乘之机,其心不死。
如果蒋后当时用他,他一定会助蒋后杀光所有的李氏子孙,或者随便让某个皇子生个儿子抱给蒋后,蒋后挟持这个李氏子孙,地位就能稳坐。
它这个狗屁帝钟能如何?
张择转头看一旁呆立的王德贵,淡淡说“还不快去跟陛下报喜!”
夜色越来越深,困寒越来越浓,刚吃完的宵夜热茶汤带来的暖意,似乎瞬间就消散了。
官员们越来越坐不住,还好灵堂内的皇帝也心不在焉,没有太计较灵堂里外的氛围。
一个官员正想着起身走走,身后忽的寒意袭来,他不由打个寒战,忙回头看,见一张美貌的脸贴近……
“周世子啊。”那官员松口气,嘀咕一句吓我一跳,怎么悄无声息钻出来?又想起来是有一刻没看到他了,忙问,“你去哪里了?”
周景云已经坐下来,看起来很冷,将斗篷紧紧裹在身上,但又似乎很热,瓷白的脸上泛着红晕。
听到问,他低声说“在净房坐了会儿,那边暖和。”
那官员忍不住想笑,周景云原来也这么会取巧啊。
“那我也去一趟。”他小声说,刚要站起来,有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内侍的喊声传来。
“陛下—大喜—”
听到这声音,官员们都忍不住站起来,皇帝更是直接从灵堂里冲了出来。
“如何如何?”
王德贵扑通跪在阶下,高声“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白妃娘娘生了皇子—”
此言一出,皇帝顿时抚掌大笑“好好好。”
四周的官员们内里的妃嫔们齐齐施礼恭贺。
“阿瑛如何?”皇帝又问,不待王德贵说话,疾步向外走,“朕去看看。”
王德贵爬起来跟上“娘娘还好,就是害怕的哭……”
“唉,她其实胆子很小的。”皇帝说,脚步更快。
在内侍禁
卫们的簇拥下皇帝转眼离开了。
官员们都站着议论“太好了。”“是皇子就好。”“如此安心了。”
内里的妃嫔们也不再哭泣“生了皇子啊。”“真是好运气。”“我们也可以沾沾好运气了。”
如今皇后死了,盛宠的白妃刚生产肯定不能侍寝,她们有机会侍寝,运气好说不定也能有孕。
灵堂里外一扫悲伤沉闷,不时还响起来几声笑,再没人顾忌这里是灵堂,皇后是否安宁。
周景云突然站起来。
旁边正说笑的官员看向他。
“天快亮了。”周景云说,“我先回去了。”
说罢对诸人施礼转身走开了。
官员们愕然,皇帝走了他就走?好像守灵是给皇帝看的。
但又讪笑,守灵当然是给活人看的。
尤其是周景云。
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他逼着皇帝查他妻子坠楼,监事院也没机会查到杨氏,皇后也不会死。
皇帝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舒服。
周景云晚上来守灵也算是表表心意。
现在白妃生子,皇帝心情大好,周景云守灵还是不守,皇帝也不会在意了。
“这周景云做事还挺……干脆的。”一个官员摇头评价。
说难听点是势利。
就回朝这一段日子看,周世子并不像想象中那般不食人间烟火,也有诸多算计,心也够狠。
日后要重新审视这位年轻官员了。
对于自己突然离开,其他人怎么想周景云并不在意。
事实上他一直头脑嗡嗡。
如果不是怀里真切的感受着抱着一个柔软的婴儿,他真以为现在是在做梦。
突然出现的白篱。
刚生的小公主抱在他怀里。
张择和白瑛竟然把小公主换掉了。
人,以及发生的事,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周景云忍不住咬了自己的嘴唇一下,好痛。
是真的。
虽然很像梦幻,但是真的。
他不应该怀疑,虽然遇到白篱,和白篱夫妻一场,都是他人操控的梦境,但,白篱与他之间每一件事每一刻都是真实的。
周景云深吸一口气,低头看怀里。
婴儿被裹得严严实实,还在沉睡。
刚才为了掩盖行迹回到灵堂外,其实心里很紧张,唯恐这个孩子醒了哇哇哭。
还好,没醒。
还好,白瑛那边送来生了男婴的消息,引走了皇帝。
他现在离开合情合理,不过是多个表里不一的名声。
名声无所谓。
只要能帮到白篱。
白瑛和张择敢这么做一定是做好的安排,白篱的身份也见不得光,当众揭穿女婴身份也没用,还会把白篱的命搭上……
周景云将手臂抱紧,看向前方宫门的方向。
进宫会核查身份以及简单搜身,出宫就简单了。
希望依旧简单。
他可经不起一点搜查。
皇帝奔来含凉殿的时候,张择已经站在殿外。
待听到内里传来皇帝的大笑声荡漾,这件事就算落定了。
张择再走开几步,对兵卫询问先前的孕妇们“都立刻送出去了吗,不管活的死的都在大牢里关好。”
身边的人低声应声是。
前方脚步匆匆,有兵卫疾步过来“中丞,查到一个宫女丢了腰牌。”
果然是那个宫女,张择冷笑“搜,再有邪术,她也是个活人。”指派那两个术士,“你们分别跟着去。”
两个术士应声是,。
张择想了想又带着余下的术士。
“去宫门。”
他亲自守着,一定不能让人逃走。
白瑛生的女婴在那人手里。
虽然说只要当母亲的不认,这孩子的身份就永远说不清,造不成威胁。
但这世上的事就怕万一。
到底是个麻烦,一定要除掉。
张择抬脚迈步,又转头交代兵卫。
“还有,通知……”
他本想说通知四个宫门,今晚谁都不许出门,不管是宫女内侍,还是那些守灵的官员。
但话还没说出来,眼角的余光看到前方有人影冲出来。
这个人似乎是突然被推出来的,身形一晃,然后才站稳了。
什么人!
张择下意识喝道。
念头闪过觉得不对,他为什么没听到自己的声音?难道只在心里喊?
眼前的兵卫看着他,神情专注。
没有看到张择神情异样,更没看到路上多了一个人。
不对!
他又被拉入幻境了!
张择视线再转,看到身旁还留着的一个术士。
因为事情已经结束,又是在含凉殿,有帝钟镇守,这术士收了器具,此时神情呆呆……
想必此时此刻他身
边的人也都陷入了幻境。
这里可有帝钟!
这贼子如此胆大!
耳边安静一片,有女声响起。
“突然把我推出来,哎,你可真是把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我这样太没气势了。”
声音似乎在抱怨。
被人推出来?
不是一个人?
果然有同党!
张择心里冷笑,幻境又如何,敢来杀他,他难道不敢杀对方?
真实里靠着兵器人手对战花招百出,幻境里反倒简单,不过是靠胆气。
他张择一步步走到今天,有什么好怕!
张择转过头,正视面前出现的人。
视线昏昏,能看出这是一个女子,宫女打扮……
见他看过来,那宫女站直身子,也看向他。
张择的视线陡然清晰,看到一张明媚的脸。
鹅蛋白皙,远山长眉,秋水含烟眸,高挺鼻梁,樱桃含笑唇。
张择只觉得轰一声,宛如一道雷从天而降,劈在他身上。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他怎么看到了!
蒋后!
张择只觉得腿一软,身子一栽,单膝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