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年轻皇帝连续做了四五日的噩梦,梦里要么是顾南夕率兵南下,一把火烧了整个京都,要么是顾南夕拿着剑刺向自己,要么是列祖列宗怒骂自己是个不孝子!
每当这时,只有传来佟贵妃,闻着她身上的香味,再喝上一碗安神汤,才能让年轻皇帝继续入眠。
人的悲欢离喜各不相同,年轻皇帝陷入梦魇不可自拔,而天下百姓则为顾南夕的大胜欣喜若狂。
顾南夕被封为云国公的消息像是长了腿,顷刻间就传遍了京都。
城里的胡人愈发的谦卑,而汉家子越来越趾高气扬,这是胜利带来的连锁反应。
在这个征服与被征服的年代里,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就是民族挺直脊梁的底气。
完颜兀术是在无人注意的一个清晨,带着自己的手下们离开了这座城繁华的都市。
他无需再做什么,大周皇帝和顾南夕的裂缝早已深不见底。
官员都在提笔写颂表,士子开始唱战歌,就连大食风情都悄悄地打出来酒水五折的牌子。
穆尼尔站在奢华无比的楼阁里,一碗接一碗地灌酒,悔恨不已。
上天给了他一次能上青天的机会,可是他没有珍惜。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会紧紧抱住顾南夕的大腿不撒手!
锦上添花,如何比得上雪中送炭?
此时就算自己捧着大把的金银送到永昌侯府上,估计那个苏小娘子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吧。
普天同庆并不是一句夸张的话,即便姝瑶身在离京都较远的江南,也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见证了整个江南为大将军顾南夕庆贺的盛况。
自打大将军顾南夕收复故土,并且被封为云国公的消息传来后,造船厂里的那位监工就消停了不少,这些日子都龟缩在府邸里,没外出过。
姝瑶的外公和舅舅们也一起乘坐着船来到杭州,和姝瑶一起庆祝。
大舅安排好团队卸下货物后,最后一个来到宴会上:“大将军顾南夕就是硬气!听闻她派去报捷的人,绕着京都绕了四五圈,高声质问皇上,还敢不敢南撤!”
提起大将军顾南夕,四舅舅星星眼:“全天下也就大将军,敢这样啪啪打脸陛下!上次被封忠义侯,显现没把我气死!这一次圣上还想封个忠国公,直接被大将军给怼了回去,指名就要云国公。最后皇上还不得不照做,真是大快人心!”
姝瑶外公叮嘱姝瑶:“去年水果罐头的生意极好,今年你再多收购一些!不知道二郎何时回来?他要是想在今年冬天再次出海,可以给他多备些罐头!海上存不住新鲜蔬果,多带点罐头也能解解馋!”
姝瑶连连点头,眼神不自觉地瞥向海边的方向。
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乐不思蜀了?别的商队全都回来了,怎么他还没回来呢?
姝瑶理了理厚厚的日记本,心里也暗暗叹,那混蛋要是再不回来,这个日记本又要写满了!
人就是不禁念叨。
这顿饭还没吃完,门房就颠颠地边跑边喊:“苏二郎回来了,苏二郎带着船队回来了!”
哐当!
姝瑶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她再也顾不了其他,满心满眼只有那一句话。
他回来了!
“等等!姝瑶,坐马车!海边那么远,你靠两条腿,要跑到何时去?快来坐上马车!”
大舅驾着一匹马车赶上姝瑶。
姝瑶这才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爬上马车,不断地催促:“大舅,你快一些!”
“快了快了,已经很快了!再快,马车轱辘就要掉了!”
大舅心里酸酸的,都说女大不中留,眼见着自家侄女,满心满眼里只有苏云亭,大舅子觉得牙酸。
姝瑶掀开马车帘子,想要探出身去,踮起脚尖探望。
这危险的动作吓了大舅一大跳:“快给我坐回去!你是想全须全尾地见你的苏二郎,还是想让他去病床上看你?!”
姝瑶不得不坐回去,只是那门帘子一直没放下来。
明明马已经跑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姝瑶却还觉得速度不够快!
“行了,到了!”大舅的马车还没停稳,就见自家的小妮子竟然就这样跳了下去!
她提起裙摆,一路狂奔,奔向码头上那个晒黑了的人影。
“云亭!苏云亭!”
清丽的女声中全是惊喜,混杂着难过,甚至带着些委屈。
码头的海鸟,忽扇着翅膀飞到天上。
苏云亭转过身,就见姝瑶如乳燕投林一般飞扑过来。
苏云亭连忙张开双手,接住扑过来的姝瑶。
因为冲力太大,苏云亭抱着姝瑶转了好几个圈,这才卸下这股力道。
“你怎么才回来?!别的商队货都快卖完了!”姝瑶重重地给了苏云亭胸脯上一拳,眼神却定粘在苏云亭的脸上,舍不得离开。
一年未见,苏云亭高了瘦了,五官也越发锋利起来。
原本就黑,经过海风一吹,日头一晒,越发像煤炭一样,唯有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面全是姝瑶的身影。
“你怎么这么黑?若是在半夜里,怕是瞅不见你人影!”
“嫌弃我?”苏云亭用鼻尖碰了碰姝瑶的鼻尖。
感受到久违的热乎气,姝瑶眼眶渐渐湿润起来:“可不呗,你现在黑的像昆仑奴。”
苏云亭放低声音,带些暗哑:“只做你一个人的昆仑奴。”
小情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俩一般。
忽然一道女声传来:“二郎,她是谁?”
姝瑶寻声望去,只见这名女子穿着齐胸小衣,露出精致的锁骨,大片的胸脯。
下穿一条色彩艳丽的阔腿裤,腰线极低,露出盈盈一握的纤腰,肚脐眼上还缀着一颗小小的金铃铛。
一条又粗又黑的辫子被垂到胸前,耳朵手腕脖子上挂着夸张的金饰。
她五官深邃,浓郁的睫毛下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见到这名女子,苏云亭松开姝瑶,为两人介绍:“姝瑶,她叫阿丽塔。”
姝瑶突然想起,好久以前曾经火爆《云州周报》的一个话本子。
我那驻守边关十多年的将军夫君凯旋归朝,但他身旁站着一名女子,被他视若珍宝……
“苏云亭,她该不会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咦?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