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大想去劝一劝顾南夕,忽地顿住脚步,脑海里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莫非这就是主子一路北上,深入大山的用意?!
主子想要收服傅明远这群人!
李老大的脑瓜子转不过来了,难道收服这群人比赶去边关还要重要吗?
琢磨不透!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耿老汉见李老大抱着脑袋蹲在帐外,抽了口旱烟:“别想了,有的人天生就有八百个心眼子。我们跟着聪明人走就对了!”
李老大抬头:“你哪来的烟叶?”
“用树叶卷的。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李老大……总觉得这耿老汉话里有话。
山中无岁月。
此时,边关的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
在震天的号角声中,抚冥镇也全体动员起来。
“快!倒夜香的在哪里?他们要攻城墙,小队长让我们来烧金汁水!”
烧金汁就是把人畜的粪便烧热,再从墙头浇下。
液体会顺着铠甲缝隙流进去,烫伤皮肤,金汁里面带的细菌还会造成伤口感染。
倒夜香的老汉急得满头大汗:“官爷,今日收的金汁全都运到城墙上去了,再也没有了!”
“那就去庄子上收牲畜的粪便!速度快些,叫那群鞑子冲上城墙,你我都得不着好!”
吩咐完倒夜香的,传令的士兵又跑去收柴火。
这一次,战前其实是做了充足的准备,但谁也没想到,战事能激烈到现在这种程度!
原本储存的柴火全部告急。
另一头,顾十三则去各个富户家敲门。
倒霉催的,从中原运来的粮草本就质量不好,平日里就掺着沙石,还缺斤少两。
这一次,更是直接少了一半!
其中一个运粮队还在河中郡北部遭受到小股北境的偷袭,更是让本就不富裕的粮草雪上加霜!
顾十三的态度很强硬,很快就从富户的地窖里征收了一批存粮。
虽然这些粮食对于守军而言,是杯水车薪,但总比没有要强。
“呜呜呜……”
城墙上再次吹响三长一短的号角,这是集合的信号!
顾十三等人再次冲上墙头,抽出佩刀,朝探上来的头颅砍去!
这一场攻防战,直到天地彻底变黑,对方才鸣金收兵。
守军们脱力地靠在冰冷的石墙上,鼻尖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有战友的,也有敌人的。
顾十三扫视一圈,见同袍们个个身上都染着血,神色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北境鞑子已经连着进攻七天七夜,双方损伤惨重!
副将忍着膝头的剧痛,一如一座高山般守在墙头:“快了,大决战很快就要来了!”
顾十三松口气,其实家家户户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
他们不是不想走,而是彻底走不了!
入秋的晚风带些凉意,不知道伤兵们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感到后怕,牙齿发出咯咯咯咯声。
顾十三不知道其他人此时在想什么,他只是庆幸,幸好小姐没有来。
交战双方很有默契地休战两日。
这两日里,顾家军们用磨刀石把佩刀磨得锃亮。
弓箭手制作箭矢,把剑囊填得满满当当。
城中百姓们沉默地往城墙上抬金汁,柴火,然后回到家中拿起能寻找到的一切武器,镰刀,砍刀,长棍……
两日过后,天际露出一丝金光。
枯黄的原野上,是一望无际的北境骑兵。
巍峨的城墙上,站满全阵以待的顾家军!黑色军旗,迎风飘展!
两军对垒,战争一触即发。
北境大汗见顾南夕一直没来,以为巴图已经得手。
他望着自己麾下强壮的勇士们,一时豪气冲天,下令进攻!
金光普照,抚冥镇外人喊马嘶。
副将眺望城外,骏马奔腾,北境鞑子露出峥嵘。
漫山遍野的鞑子势如洪水,席卷而来。
喊打喊杀声,战马奔腾声,金属的碰撞声在原野回荡,震耳欲聋。
“进攻!谁第一个登上城墙,我赏他骏马百匹,美女百人!”眼见,城墙久攻不下,北境大汗发出巨额悬赏。
受到这话的刺激,北境战鼓擂动,后排箭雨黑压压射向城内,为前军打掩护。
数千匹战马转瞬就来到城墙底下,威势骇人。
忽然,一桶桶滚烫的金汁从城墙上浇下!
“啊啊啊!”被烫到的北境骑兵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爬!不许后退!爬上去!”北境的监军挥舞着鞭子,抽打着想要后撤的士兵。
咻咻咻……
金汁水过后,响起一阵强劲有力的弓弩声,应声而来的是漫天的箭雨。
箭矢速度极快,发出阵阵破空声,转瞬间就将北境鞑子串成糖葫芦。
然而,北境鞑子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
他们就像是蚂蚁一样,密密麻麻,死了一批还有一批!
纵使顾家军能以一挡十,还是被北境鞑攻上城墙,引起一片骚乱。
坐镇主帐的大汗,听到前军传来的欢呼声,忍不住放声大笑!
“阿古拉,你记住了,在进攻中原城池的时候,如果城池设有瓮城,你就不要费尽心力去攻打城门!直接爬上城墙,才是唯一的破城方式!”
阿古拉见父汗居然开始提点自己,喜出望外,连忙回道:“儿子铭记于心!”
眼见抚冥镇即将被破,北境大汗激动得浑身颤抖。
十多年了!
整整十多年,那人用剑锋画下的防线,终于被破了!
这么多年以来,因为对他的畏惧,整个草原不敢大举深入中原,即便南下打谷草,也只限于边镇!
现在,自己将成为打破他威武形象的第一人!
自今日起,再也不会有人能挡住草原的铁骑!
抚冥镇内,守军还在厮杀,即便已处劣势,但还是义无反顾地抱着鞑子同归于尽!
他们的身后是父母妻儿,他们无路可退!
城内破旧的茅草房内,妇女们用草木灰抹花自己的脸,把整洁的头发弄得如乱草一般,怀里瘦骨嶙峋的稚儿还在发出小猫似的微弱哭泣声。
老弱妇孺们绝望地盯着木板门,待会儿推开这道门的会是自己的亲人,还是野蛮的鞑子?
低沉压抑的哭声,此起彼伏。
“谁来救救我们?”
“我们的命为什么这么苦?”
“求菩萨保佑,只要这次能守住,信女愿意减寿十年。”
“主将呢,主将为什么还不带援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