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落下帷幕,赵不琼轻手轻脚地递给李一杲一瓶营养快线,眼里满是关切。李一杲接过瓶子,“咕噜咕噜”几口就灌下了大半瓶,喉结随着吞咽声上下滑动。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像把胸中的沉闷都随着这口气排了出去,然后带着点期待问:“好久没这么连续讲这么久了,你觉得我讲得咋样?”
赵不琼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你讲了两个多小时呢,可我觉得,就像一瞬间就过去了。”说着,她伸出手,轻柔地替李一杲擦去嘴角的白沫,动作里满是柔情。
李一杲仰头把剩下的营养快线一饮而尽,接着说:“这个故事背后的哲学意味挺深奥的,但说到底就一句话——所有的道,都是生命。”他的语气里透出一种深邃的思考,“这就是我当时的领悟。”
赵不琼眼里闪过一丝好奇,笑着追问:“哦?这话怎么理解呢?”
李一杲解释道:“就拿咱俩来说吧,结婚前,咱俩是俩独立的生命体。结婚后,要是还各过各的,互不相干,那这婚姻早晚得黄,哪怕一辈子不离婚,这婚姻也是没生命的,就是咱俩的契约而已。”
赵不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结婚后咱们该是啥样呢?”
李一杲伸出食指,在空中画了个圈,“结婚后,咱们就是一个全新的生命体。你和我,都是这个新生命体的一部分。将来有了孩子,孩子也是这个新生命体的一部分。这个新生命体,我管它叫‘家’。只有当家是一个有生命的整体时,咱们的婚姻,才是真婚姻,咱们的爱情,才是真爱。”
赵不琼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这算不算你的生命哲学观啊?可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这怎么说?难道都得听你的?”
“老婆,首先,这不是我的生命哲学观,是我们的!”李一杲坚定地纠正道,眼神中闪烁着对共同的信念执着,“还有啊,每个人心里都有矛盾的想法,为啥大家就不能有不同意见呢?这是两码事,记住,这是我们的生命哲学观。”
“好啦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啦。”赵不琼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深情地重复道:“我们的生命哲学观,一家就是一个生命体,这样总行了吧?”
李一杲点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越个人的广阔视野,继续说道:“我们的项目公司,从成立那一刻起,也是一个生命,一个全新的生命。不过,那个生命不仅仅属于你和我,它也属于无问七子团队,将来更是属于所有加入公司的员工。”
赵不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道理。那它有一天会属于社会吗?”
李一杲轻轻摇头,解释道:“这不好说,但属于那些能给它带来更多生命力的人,这句话应该是没错的。”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生命力和共同成长的深刻理解,“谁为它带来生命力,谁就是它生命的一部分。”
赵不琼眼中闪过一丝钦佩的光芒,由衷地感叹道:“听起来好深奥啊,老公,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哲学思维了?”
“咦,老婆,我一直都很有哲学思维的好不好,你现在才发现啊?”李一杲笑道,随后又叹了口气,坦诚地说:“不过,这只是我的理想主义罢了。我知道每个生命都是自私的,不管是自然生命还是法人生命。所以,小师妹提醒我们要想清楚股权结构怎么设计,这真是个难题,难倒我这个理想主义者了!”
李一杲通过讲故事,从感情观、爱情观、婚姻观一步步升华到“生命哲学观”,最后提出现实问题。这一番话,完完整整地向赵不琼展示了自己最深层次的思考。为什么李一杲用“石中梦”作为桥梁来讲述两人的关系?为什么下山寻找的是道侣而不是老婆?赵不琼作为李一杲的妻子兼同门师妹,立刻就明白了李一杲的观念。她深知,这种深层次的交流至关重要,因为这是“道侣”之间的交流,而非仅仅“夫妻”间的对话。
实际上,李一杲最后还是拿出了大男子主义那一套,想让赵不琼接受他的终极“生命哲学观”。那赵不琼买账不?从俩人的对话里就能看出来,赵不琼是完全接受了李一杲的这套哲学观。当然啦,就算大家的顶层理念一样,在具体事儿上肯定也可能会有分歧的,不过,那都是容易沟通的事情了。
赵不琼也想通过讲故事来表达自己的观点,不过,在讲故事之前,她打算先把李一杲担心的股权问题给沟通好了。现实问题嘛,有时候比理想问题还急人。赵不琼笑了笑,心里有了主意,微笑着说:“这股权的事儿,我有想法了。”
“哦?快说说。”李一杲好奇地凑了过来。
赵不琼条理清晰地解释道:“咱们可以把投资人、创始人、事业合伙人分开,各自成立三个合伙公司。投资人组成一个投资公司,表决权就按1元1股来算,项目公司的董事长来当这家公司的头儿;创始人组成一个管理公司,表决权按1股10票来算,项目公司的创始人选举一个来当这家公司的头儿;事业合伙人还有将来的员工,组成个顾问公司,表决权按1股期权1票来算,项目公司的首席体验官来当这家公司的头儿。”
滴水岩公司实际上只有一个投资人,就是李一杲自己,所以,赵不琼这一套方法,实际上把李一杲一分为二了,既有投资人身份的李一杲,也有作为创始人干活的李一杲,这样对于师兄弟七人一起创业,也是很不错的解决股权区别的方案,所以,李一杲一听眼睛就亮了,点头称赞:“这思路挺清晰啊,那股权具体咋设计呢?”
赵不琼得意地笑了笑,继续说:“表决权和股权分开后,股权就好规划了。投资公司就按实际投的钱来算股权比例;创始人公司就按期权来算股份比例;顾问公司就按提供的服务来算股份比例。”
李一杲摸了摸下巴,假装捋了捋胡子,想了想说:“这么说的话,投资公司还算简单,按实际投的钱算就行。但管理公司和顾问公司的股份都是虚拟的,这咋算啊?”
赵不琼耐心地解释:“这还不简单么?这两家公司,都可以采用‘血海’和‘血池’的积分规则,按照一定的比例直接兑换虚拟股份和转换为实股,如果不愿意兑换的,一直拿着虚拟股份也没问题,照样分红就是了。”
李一杲心里一下子就亮堂了,接着又问:“那我和小师弟、五师妹一起开发的系统软件,这个该咋算呢?”
赵不琼想了想,回答:“这个简单。看能不能按负债来算?如果能,算算年化利息就行了。要是大家商量着按入股算,那就按市场价折现成股权。比如说,你们找第三方开发得花300万,那就按300万折现成股权,算到投资人那部分去。”
李一杲摇了摇头:“按市场价可能有点高了。不过,我有个主意。”他琢磨了一下继续说,“咱们先算出需要多少个人月,不同工种的人月费是多少,然后按市场价算出成本。最后就按这个成本折现成股权。”
赵不琼眼睛一亮,夸道:“这办法好!既公平又合理。不过有些得找人合作的开销还是得付。这部分由滴水岩公司出,然后再扣掉相应的费用就行了。”
李一杲满意地点点头:“对!就这么办。夫人,你真聪明!”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好像为有这么个聪明能干的老婆感到特别自豪,接着就是一顿猛夸,把赵不琼都夸得不好意思了。
赵不琼和李一杲把股权这个最实际的问题沟通好后,就开始琢磨着,该轮到自己上场了,也得讲讲故事。她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轻声说:“一呆哥,听了你刚才的故事,我心里头有点感触。要不,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李一杲一听,知道终于轮到赵不琼“以故事立道”了,心里头也高兴,坐直了身子,两眼放光地看着赵不琼,连连点头:“哇,夫人要讲故事?那我可得好好听着!”语气里满是惊喜和期待,好像马上就能听到什么天籁之音似的。
......
无问斋志异·凡·第十五篇·石梦创业道
山深不知日月长,李一杲与赵不琼于无问道观修道,倏忽已逾一年矣。此二人日间共炼道法,夜间同枕一石而寐,每于梦中相聚论道,故道行进展甚速,年余便筑基功成。
一日,二人忽觉夜梦不再同游,甚感诧异,遂往询无问仙。无问仙闻其言,含笑曰:“此乃因赵不琼身怀六甲,胎儿魂灵自成一体,与汝等异矣。汝等对胎儿之观念亦不相同,故而同床而异梦也。”二人闻之,大喜过望,却又心怀忐忑。喜者,终于有后;忐忑者,恐异梦影响修道。乃问曰:“师尊,如何方能再于梦中相聚论道?”
无问仙答曰:“汝等每次睡前,先共商梦中行事,确保心意相通,便可再聚。”赵不琼又问:“若偶有意见相左之时,又当如何?”无问仙笑曰:“若有异议,先定于心,欲于梦中商讨,亦可再聚。”言罢,无问仙伸手一招,赵不琼身侧之石飞出。仙人审视此石,复问曰:“汝等欲如何处置此石中毒蝎子?”
李一杲答曰:“师尊,吾等发现此道种乃吸收毒蝎子之魔力而生,恐其影响道种,故将道种移出。每晚入梦后,吾与子琼共以心血浇灌之。然年余以来,道种仅生三叶,生长甚缓。不知师尊有何妙法可教?”
无问仙曰:“魔亦能助道种速生,非尽为恶。汝等可适度借之磨砺道种。然仅靠汝等二人之心血浇灌,恐需百万年之久。待汝等百年后,此道种恐仍未能于现实世界中生根发芽,汝等证道长生之望亦将成空。”
二人闻之大惊失色,急请师尊指教。无问仙伸手一拍,石顿时碎裂成十几块。然神奇者在于,每块碎石皆与原石一般无二,难以辨识。无问仙曰:“将此石分予汝等认为可助之人,令其同枕入梦,共以心血浇灌道种,便可加速其生长。然吾须提醒汝等,入梦之人亦可能破坏或窃取汝等之道种,务必谨慎择人。”
李一杲惶然追问曰:“师尊,如何方能防止他人窃取道种?”无问微笑而仙答曰:“汝等二人之心血浇灌量须多于他人,或待道种完全根深蒂固,他人便无法拔取。”二人闻之,心中稍安,遂依师尊之言而行。果然,此后每晚梦中相逢,共论道法,同以心血灌溉道种灵根。
逾两月余,赵不琼腹渐隆起,李一杲忧其胎动,禁其修炼。赵不琼亦不强求,从李一杲之言,回李家村居家静养。然二人仍每晚同枕石入梦,论道不绝。于育儿之法,虽意见相左,然仅于梦中商议,日常则互不相争,和谐共处。
一日,二人复共入梦,商议道种培养之事。李一杲言:“夫人,今观中人人自修其道,与吾等不同。欲寻同心者,难矣。夫人有何高见?”赵不琼沉思片刻,忽忆一事,乃问:“吾闻君言,昔于后山悬崖下,见被老师打入崖下之众十数万,中有对君顶礼膜拜者。彼辈中,岂无可信赖之人乎?”
李一杲闻言,若有所思,乃答曰:“恨我者或有之,然感我者亦不乏人。夫人此言,真乃提醒我也。”言罢,决定明日下崖探视。
翌日,晨光初照,李一杲踱步至悬崖之巅,俯瞰其下,但见炊烟袅袅升起,村落井然,俨然已成一方小天地。遂取一吸管,决意下探。吸管轻吹,狂风顿起,李一杲如鹰击长空,顷刻间已至崖底。调整吸管,轻吹其下,稳稳悬停于离地一丈之高。
周遭民众睹其异状,却无激动谩骂,亦无感激跪拜,皆漠然置之,各忙各事。李一杲亦不问众人,绕崖底一周,但见民众生活颇为丰足,酒窖遍布村落,醉汉随处可见。寻至昔日感激跪拜之村长处,其人正忙于制作药膏。见李一杲至,含笑招呼道:“仙人久违,今日何故有闲情来此视我等罪人乎?”
李一杲应之,询其姓名,乃知村长名帕孜勒。闲谈间,得知其所制药膏名为飞仙烟膏,点燃吸入,可令人飘飘欲仙。李一杲又问何以醉汉遍地,帕孜勒无奈道:“仙长有所不知,我等虽生活自足,但此间皆为男子,无女子相伴。数十年后,我等百年,恐无后嗣传承。故除饮酒吸毒外,别无他事可为。”
李一杲又问帕孜勒家中情况,得知其未曾婚配,但已定亲。未婚妻名阿依慕,原待其立功归来后成亲。如今不知是否已嫁作人妇。李一杲复问其是否曾向无问仙求情,帕孜勒道:“我等被困于此,无法攀越悬崖,更未曾见过尊师无问仙。唯有当初与仙长同来之女仙人曾现身相告,让我等自谋生路。此后便再未出现。此间已有十余人因无法忍受孤寂而自尽。恐再过数年,自尽者将更多。”
李一杲闻之黯然神伤,默默点头。又与帕孜勒闲叙片刻后,告辞离去。回到悬崖之上,李一杲思忖片刻,径往无问仙处求见。见面后问道:“尊师在上,请问悬崖下十数万人众,须满足何等条件方能得以释放?又如何能让他们的家人来此团聚?”
无问仙闻言,淡然曰:“此乃尔所结因果,彼辈之释放、家眷之团聚,与我何涉?尔何以来询我?”李一杲复问:“若我私自纵放一人,或使其家眷来此相聚,当付何等因果之代价?”无问仙曰:“纵放一人,尔寿减十年;家眷来一人,尔寿减一年。”言讫,不复多语。
李一杲归家,细述其事于赵不琼,又问计于她。赵不琼沉思有顷,乃言曰:“夫君,悬崖下众人,所求无非人之欲望——色欲与自由。有无后嗣传承,实则非关紧要。然尔欲牺牲寿命以满足其欲,殊为不值。”
李一杲沉吟片刻,乃言:“夫人所言甚是。然我等亦需人助以加速道种之心血浇灌。故我想先与帕孜勒商议,许以其未婚妻阿依慕相聚为条件,换其助我共浇道种。夫人以为如何?毕竟只需付出一年寿元,若效果显著,亦属值得。”
赵不琼虽心疼李一杲损失寿元,却亦不再反对。略作思索后乃言:“可试为之。然我建议先寻得阿依慕,探其是否已嫁。若未嫁,则告以实情,询其是否愿与帕孜勒相聚。若不愿则罢;若愿来,则告以所需之事,令其向帕孜勒言明。若帕孜勒不愿,亦不强求,送阿依慕归去便是。”
李一杲闻之大喜,击节赞曰:“夫人果乃女中诸葛,智计高人一等!待至明朝,吾定依夫人锦囊妙计行事。”言毕,二人遂定计议,静待东方之既白。
翌日,晨光熹微,李一杲复至悬崖之下,寻得帕孜勒,告之曰:“吾能助汝寻觅未婚妻阿依慕,使汝等团圆。然汝须告我寻她之法,及令其信汝在此之理。”
帕孜勒闻之,喜出望外,急取半块玉佩,双手奉于李一杲,道:“多谢仙人!此乃阿依慕所赠之半块和田玉佩,仙人持此,见之必信。”言毕,又细述自家与阿依慕家之详情。李一杲一一铭记于心,复问数语,遂辞别而去。
李一杲归返家中,向赵不琼细述其事,复请教曰:“夫人可有指教之处?”赵不琼沉吟片刻,道:“若阿依慕果愿前来,尚有一难。彼处悬崖之下,尽是虎狼之男,一弱女子,如何能在其中安然度日?此事吾须禀明恩师,求其赐一安身立命之法。汝可勿忧。”
李一杲点头称谢,道:“如此便有劳夫人了。吾这就施法,前往西域走一遭。”言罢,向赵不琼拱手作别,随即施展法力,运使神力,直往西域而去。
虽万里迢迢,然李一杲已筑基有成,法力高深,不过五日,便已抵达西域伊吾卢。询问乡民,旋即寻得一土木结构之屋舍,外围以土块筑成高墙。李一杲暗运玄功,隐身而上墙头。
耳闻屋内有喧哗之声,似一女与二男争执不休。李一杲施展顺风耳之术,顷刻间已明了其意。原来是二男欲逼婚于女,女坚拒之,声称要等帕孜勒归来。二男则言帕孜勒已战死疆场,不会再回。屋内哭闹之声愈演愈烈,李一杲摇头叹息,心道:“此女必是阿依慕无疑。可叹人间何处无不平之事!可惜恩师有命,不得干预人间纷争。且先见见他们再做道理。”
正欲跳下墙头相见,忽见一少女自屋内冲出,身着西域服饰,姿容秀丽。其后有二男紧追不舍,少女奋力挣扎,眼见即将被擒。少女情急之下,竟以头撞向墙角之石。李一杲见状大惊,急伸一指,以法力护住其头。随即捏诀一挥,狂风骤起,飞沙走石间,李一杲与少女已双双消失无踪。
话分两头,且说无问山中,赵不琼与无问仙对坐品茗,言谈甚欢。无问仙语气温和,含笑谓赵不琼曰:“不琼,汝等将来之子,欲令其修道成仙,抑或入朝为官乎?”赵不琼笑而答曰:“多谢恩师垂询。孩儿之事,当由其自主抉择,吾与子均不妄加干涉。惟愿在其年少时,为其营造一合适之环境,教以做人之道,略通天下之事,余者顺其自然耳。”
无问仙闻言颔首,赞曰:“善哉!创造自然,方能顺其自然。汝等已初窥道之精髓矣。”二人又叙谈片刻,无问仙忽问:“不琼,汝今日特来访吾,莫非仅为陪吾品茗闲聊乎?”赵不琼乃向无问仙翁深施一礼,含笑答曰:“恩师明察秋毫,洞悉天下事。弟子此来,实有要事相商。”遂将李一杲往西域寻觅阿依慕之事娓娓道来。言毕,复问曰:“恩师,弟子近日觉察,吾与子每夜梦中心血浇灌道种,渐感力不从心,道种似有萎缩之兆。弟子担忧此是否与弟子怀孕有关?恳请恩师指点迷津。”
无问仙翁沉吟有顷,乃缓缓而言曰:“此事与汝孕子有关,乃因彼此争抢资源而致。然汝子数月后即将降世,影响亦不甚深远。然吾需告诫汝等,道种不宜久留于石中,迟早须植于大地以生根。届时争夺道种者将纷至沓来,汝等须有万全之策以备之。”赵不琼闻言,心中凛然,遂向无问仙翁深施一礼,谨记教诲。
无问仙翁又微招手,赵不琼身上储物袋中十几块石头即飞出半空。仙翁伸指一弹,便有十几道仙光打入每块石头之中。言曰:“待李一杲归来后,汝可将此十几块石头置于枕下,两人共入梦境,定好一道念。则汝等之道念将融入此石之中。尔后,将此石交于汝认为可助之人。彼人若与汝等道念相合,则周围一丈之内,但有歹念者近之,即自动灭之。然善恶一念间,若持石者对周围一丈之内之人起歹念,亦能一念杀人。”无问仙翁又细细吩咐了种植道种之法,呷一口香茗,挥手道:“吾欲炼丹去也。”赵不琼感激涕零,谢过师尊,伸手一招,十几块石头便飞入储物袋中,拜别无问仙下山。
赵不琼归家已五日,无问村中静候佳音。是日,蹄声隐隐传入幽谷,琼于深闺之中,轻启玉窗,半掩珠帘,遥见李一杲身影,携一西域佳人缓缓而至。琼心领神会,知是阿依慕至矣。
遂整衣出迎,含笑嫣然,道:“夫君远道而来,辛苦万分。”一杲见状,急趋前扶之,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尔何轻出,玉体可安否?”二人相视而笑,言语间尽显深情厚意。
一杲复引阿依慕与琼相见,琼细观之,见依慕容颜秀丽,眉宇间流露出别样风情,心中暗赞。三人依次行礼,琼与一杲携手入内,阿依慕紧随其后。
至内堂,李一杲夫妇引阿依慕拜见李母,恭敬下拜。李母慈祥端庄,微笑颔首:“贵客远道而来,已备妥寝所。”言毕,命婢女引之。阿依慕含笑致谢,随婢女前往住处,心中感激不已。
李一杲夫妇归至寝室,一杲娓娓道来西域接迎阿依慕之奇遇,赵不琼则细述造访无问仙之玄妙。一杲沉吟有顷,乃言:“若将仙石付与怯懦之辈,设有恶徒逼近,因石而毙,彼会否惊恐失措,遗石而逃?”不琼曰:“君所思甚是。若然彼辈行止,终恐玉石俱焚。但人间不乏圣母心者,君又何以策之?”
“吾妻,不若先以梦境试探阿依慕之心性。若其连自卫之道亦不悟,则吾等只好作罢,以免反害其身。”李一杲建议道。
赵不琼颔首称是,略一思忖,又言:“此法似可,但试她一人,抑或令帕孜勒同试,更为妥善?”
一杲含笑曰:“吾妻既已有定计,自当从之。吾往与帕孜勒言谈,汝则向阿依慕说明,观其二人所见是否相投。若志同道合,便令他们同入梦境一试;若各有异议,则待吾归再行商议。”赵不琼含笑点头,言:“此法甚妙,然此刻无需急行。君初归家门,且用饭安寝,待晚间共入梦境,定夺道念,明日再往不迟。”
两人依计行事,略去不表。
旦日,晨光初照,李一杲独往悬崖之下,欲寻帕孜勒之踪迹。而赵不琼则召阿依慕至,与之闲话家常,探询往昔生涯。赵氏睹其坚贞之姿,暗赞不已,思忖:“此女若非刚烈之性,岂能以身抗二兄之命?”
言谈间,赵氏隐约窥见帕孜勒被诳入伍之秘,遂细询阿依慕当日情由。闻其详述,赵氏心中愈发笃定,乃徐徐谓阿依慕曰:“若吾告汝,帕孜勒实为汝兄所欺,误入军旅,今赐汝一机,汝可愿诛此二兄,以雪情郎之冤?”
阿依慕闻言大惊,失色道:“妾虽有心,然力不能及也。二兄长武艺高强,妾安能胜之?”言罢,泪珠盈盈,不胜凄楚。
俄顷,李一杲含笑归来,阿依慕睹之,惊喜交集,疾步迎上前,叩问曰:“仙长,吾帕孜勒安在?其无恙否?”李一杲颔首微笑,答曰:“吾已寻得彼,与之共叙衷肠。彼虽身经百战,历尽沧桑,然犹怀一腔热血,向往人间美好。然不知汝之心意若何?”阿依慕闻言,决然颔首,坚定道:“妾愿与帕孜勒同甘共苦,共创未来。”
李一杲闻言,乃转顾赵不琼,目光炯炯,问计于她。赵氏含笑对之,沉吟片刻,乃婉询阿依慕曰:“如今之计,当如何处置汝之二兄?”阿依慕面露难色,踌躇良久,方徐徐言曰:“吾兄之罪,首负帕孜勒,次乃负我。若论其罪,十分之中,吾定其三分,而七分则留待帕孜勒决之。然吾不能代帕孜勒决断,故吾所能决者仅三分耳。彼二人虽不义,然终为家父之子,吾不忍因其迫我而忘父恩。故吾之分,愿自承一分,彼二人共承二分。”
赵不琼闻其言,目露赞赏之色,复含笑问曰:“此法以十分定罪,乃汝自创之法,抑或闻之于他人乎?”阿依慕对曰:“妾闻之传教士云,凡事皆可计算。妾想刑罚之事,亦可如法炮制。”言罢,李一杲与赵不琼相视而笑,默契于心。赵氏乃谓李一杲曰:“夫君,劳烦再往询帕孜勒,以定其兄之罪。”
李一杲颔首应之,旋往悬崖下寻帕孜勒。而赵不琼则与阿依慕闲话家常以候之。未几,李一杲归来,向赵氏述曰:“帕孜勒言,阿依慕既原其兄一分罪,彼愿依其半,原其半分。”赵氏点头称善,乃决然道:“既如此,则共原一分半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当定其八分半之罪。”
阿依慕闻之,骇然色变,急问曰:“二位仙长,吾兄之罪,将报官定罪乎?妾家贫寒,若报官,恐彼等直接被抓为壮丁,反不如速死为快。”
赵不琼嫣然含笑,启唇而言:“人间之罪,自有官府明断,我等不宜涉足其中。然因果之报,乃天地之大道,汝若决意令其兄受死罪,吾等可赐汝神力,使汝亲刃之以绝因果。今汝与帕孜勒共定其罪为八分半,欲消此因果,则稍难矣。”言罢,纤指轻弹,触及阿依慕之额。阿依慕若有所悟,颔首致谢,连连叩拜。
赵不琼复取一石,递与阿依慕,郑重嘱咐曰:“此乃入梦石,汝须慎藏之,勿失。每夜与帕孜勒共枕此石而眠,即可入梦与吾等相会。”阿依慕接过入梦石,紧抱于怀。
李一杲复取符箓一枚,递与赵不琼,曰:“吾归时,复往谒师,陈此情由。阿依慕与帕孜勒虽已订婚数载,然犹未成婚。师故赐符,得以直召帕孜勒至此。”
赵不琼接符而笑,曰:“夫君思虑周详,妙极!吾等明日即为彼等完婚,并试以梦中之缘。”言毕,即命人筹备婚庆诸事。轻点符箓,光芒骤闪,帕孜勒已立于前。
帕孜勒见李、赵二人,慌忙下跪,拜谢曰:“蒙二位仙人恩赐,得见天日。不知能否赐见阿依慕一面?”
李一杲含笑曰:“非但能见,且有好事相告。吾等已定于明日为汝与阿依慕成婚,试观后来者何人?”
帕孜勒回首,见阿依慕泪流满面,奔拥而来。帕孜勒亦激动万分,紧抱其怀。二人相拥片刻,复齐齐下跪,叩谢仙人。
赵不琼谓阿依慕曰:“汝先引帕孜勒回房歇息,明日晨起,即为汝等成婚之礼。”又嘱帕孜勒曰:“今日汝等可尽情叙话,然至黄昏时分,吾将复传汝回悬崖下。本村村民多为汝筹备婚礼,汝宜有所表示,勿令彼等徒劳。”
帕孜勒颔首答曰:“二位仙人放心,吾自当知之。吾已备珍贵药材多份,明日带来献与二位仙人,烦请代为分赠乡亲。”言讫,随阿依慕离去。
赵不琼睹阿依慕与帕孜勒之去,乃回眸谓李一杲曰:“吾师传吾道种栽培之术,然亦诫之曰:‘道种不宜久留石中而不落地。’今吾详述其法于君,君以为何如?”言毕,细述其术。
李一杲沉吟有顷,乃答曰:“如师所言,若吾与子共灌此道种,约需百二十万载。四人则六十万载,以此类推,二千人灌之需千余载,万人则需百余载。道种千年内得种即可,然吾与子今皆筑基修为,寿难及千岁。欲成此事,须先结丹以延寿,再寻二千乃至万众同心共灌。结丹虽非难事,然寻众多志同道合者实难。夫人深谙人心,有何妙计?”
赵不琼颔首曰:“君虑甚是。然尚有一事须虑:道种一旦落地生根,必将显露于世。届时觊觎者蜂拥而至,又当如何应对?”
李一杲闻言笑曰:“夫人勿忧。吾有一计,可使道种变异,唯吾等及志同道合者方能证道,于他人则为毒药。如此则有能力者不屑一顾,而欲夺之者亦非吾等敌手。此计若何?”
赵不琼闻之大喜,曰:“夫君有何妙计,愿闻其详。”李一杲乃附耳低语,如是如是,二人相视而笑,胸有成竹。
旋又共商如何聚万人同心浇灌之策,直至日昃,方得清晰思路与方案。时近黄昏,见阿依慕与帕孜勒携手至中堂门首。赵不琼见状,招手使入,二人敬礼毕,帕孜勒道:“二位仙人,乞送我归悬崖下。”又向阿依慕依依不舍道别。阿依慕含笑曰:“明日即为夫妻,长相厮守,何在这一晚?归去切记吾言,使此故事传遍悬崖下。”帕孜勒颔首应允:“吾爱阿依慕,定竭尽全力成此事。”
赵不琼见二人言毕,取出仙符向帕孜勒一扬,仙光闪烁间,帕孜勒已杳然无踪。赵不琼顾盼阿依慕,笑问:“小娘子明日成婚,有何安排?”阿依慕敛神鞠躬答曰:“仙人,吾与帕孜勒商议已定。首要使悬崖下众人不失希望。仙人既能成全吾与子,亦能成全他们。然如何得仙人相助?吾已嘱帕孜勒传播此事。明日仙人能否施展神通,使悬崖下众人共观吾等成婚盛况?”
赵不琼与李一杲相视含笑,心念此西域女子慧黠知恩,已得人心之微旨。乃首肯之曰:“此事易尔,明日自召帕孜勒始,吾辈即在悬崖村施术直播汝等成婚之盛况。”
翌日清晨,李一杲与赵不琼早起,一杲赴悬崖下结界半空,布大型投影之阵;不琼则于婚礼现场设数千里眼之阵。布置既毕,不琼以千里传音之术告一杲曰:“吾此已设妥,君彼可见否?”一杲笑应曰:“见之矣,清晰无比。吾适才环绕一周,无论何村,皆能清晰视之。今已有众多民众昂首观望矣。”
不琼颔首,复言曰:“夫君,汝于悬崖下亦设千里眼之阵,以便吾辈观察民众反应,随机应变。”一杲诺之,且赞曰:“夫人此策甚善,吾即往设之。”言讫,一杲迅即布置妥当,旋返婚礼现场。见一杲之母与数仆正教帕孜勒及阿依慕汉人婚礼之仪,一杲之父母为男方家长,一杲与不琼则为女方家长。众多村民纷纷扮演双方亲戚,热闹非凡。婚礼直至黄昏方罢,帕孜勒与阿依慕遂入洞房。
二人一番云雨后,细叙贴心之语。阿依慕出赵不琼所赐之入梦石,置于枕畔,与帕孜勒共赴梦乡。未几,梦中忽现一株参天古木,然仅余三叶挂于树梢。树侧屹立二巨人,身形巍峨,直插云霄,竟较那参天古木尤高。遥瞻其容,乃李一杲与赵不琼也。
赵不琼见二人来至,惊喜交集,转问一杲曰:“彼辈何以如此微渺?”一杲含笑对曰:“或彼为尘世中人,抑或未曾沾溉此道种所致也。”
帕孜勒与阿依慕见一杲与不琼如此伟岸,骇异非常。然帕孜勒旋定心神,抚阿依慕背曰:“吾爱勿惧,仙人必无恶意。我等同趋前言。”遂挽阿依慕前行,向一杲与不琼深施一礼,恭敬请教曰:“恳请二位仙人指示我等如何以心血滋养此仙树?”
不琼含颦而笑,微颔其首,曰:“汝曹少安毋躁,试观此何地也?”言讫,纤指轻引,帕孜勒与阿依慕回眸一顾,惟见己身仍处悬崖之底,茅屋如旧。再转眼间,参天古木与巍峨巨人已如烟消云散,了无踪迹矣。
帕孜勒携阿依慕步入木屋,室内陈设简陋,一床一柜,小厨幽然。“此吾两载栖身之地也。”帕孜勒娓娓道来,“日后吾与子将共居于此,绵延子孙矣。”
阿依慕四顾环视,好奇之心溢于言表,“吾等今在梦中耶?抑或在现实中也?”
帕孜勒床下曳出一箱,寻得一瓮药膏,含笑示之,“此乃吾亲手所制之飞仙烟膏,其色其香皆如旧,岂梦境所能逼真若此乎?或许仙人施法,已将我等送返尘世矣。”
阿依慕探手入怀,取出一石,颔首称是,“此仙人赐余之入梦石也,想必我等真已重归现实矣。”
既确知身在现实,二人遂不再疑虑,忙碌起来。帕孜勒于屋外筑起高墙,亦知其身为众民中唯一有妻室者,恐人知其带妻归来,招致无谓纷扰,故急欲筑墙以自蔽。且于墙头密布木桩尖刺,以防不测。
阿依慕则整理内室,拂拭尘埃,复新筑一灶,以备烹饪之用。
忙碌间,阿依慕出汲于井,见旁舍空无一人,不禁蹙眉沉思,乃问帕孜勒曰:“夫君,何以不见其他村民耶?”
帕孜勒环顾四周,果无一人影踪,与往昔迥异。正觉奇怪间,抬头见远处天上投影阵法正在播放李家村之景,乃笑曰:“或许彼等皆往观投影矣。虽吾等婚礼已毕,然彼等得见外界之景,亦属难得。或许皆往更近处观看也未可知。”
阿依慕闻言释然,点头称是,复又忙碌起来。
至黄昏时分,二人准备用膳。忽见外间有民众陆续走过,其中一人与帕孜勒相识,见其屋有围墙,乃趋前观看。良久,推门而入,见帕孜勒与一美女共坐用膳,心中大喜,笑曰:“帕孜勒,此即汝妻耶?来来来,吾今日猎得一兔,共食烤兔如何?”
帕孜勒见是热合曼,不禁皱眉推之曰:“热合曼,昔汝何曾请吾共食?今勿扰吾与阿依慕用膳也。”
热合曼大怒,掷兔于地,挽袖露体,怒斥曰:“昔吾向汝求少许飞仙烟膏,汝便索吾数日之获。汝非善类也!”言罢又伸手拉阿依慕曰:“小娘子,随此人难得善终,不如从吾去也。”
帕孜勒瞥见热合曼之状,怒气勃发,遂与之扭斗。帕孜勒勇猛善战,未几,即将热合曼按于地。热合曼哀求连连,帕孜勒乃释之,任其狼狈而去。
帕孜勒紧闭篱门,回身谓阿依慕曰:“吾爱,日后恐多事之秋也。此悬崖村中,惟汝一女子,而男子有十数万。虽善者亦不乏人,然恶徒亦难禁。吾与子将何以处此耶?”言罢,相视愁叹,满面忧色。
食毕,二人于篱门后掘一深坑,布满利刺。平日以木桥通行,夜寝时则撤之。如此布置,方稍安心。二人回房,细商良久,始取入梦石枕而卧,熄灯入梦。
且说热合曼归至己屋,鼻青脸肿,数友问其故。热合曼述与帕孜勒斗殴之事,又极言阿依慕之美貌,说得众人心动神摇。热合曼见机行事,进言曰:“不如俟其熟睡,潜入其室,先制帕孜勒,然后共分此女,共享其乐,何如?”众人闻之,纷纷称善。唯有一人冷哼数声,言曰:“汝等欲往,吾不往也。”视之,乃赛依达也。
热合曼怒视之,责曰:“赛依达,汝何意?吾不信汝不思美女。”赛依达答曰:“彼能让仙人促成姻缘,岂无仙人相助?吾恐其报复,故不敢去。汝等欲往,自往之,吾不奉陪。”众人闻言,亦觉有理,或有一二人顿时噤声。热合曼见状,拍胸而言曰:“吾等受苦如囚,汝等不去,我自去之。即使享此女一夜,明日为仙人所杀,亦无憾矣!”言罢,向众人招手曰:“欲快活一夜者,随我来。”众人相视片刻,便有数人随之而出。余者二人犹豫片刻,猛饮酒一口,亦随之去。唯剩二人与赛依达对坐饮酒,不理外事。
帕孜勒与阿依慕共寝,梦入幻境,复见巨人李一杲、赵不琼及参天巨树。夫妇俩凭前日之历,心无惶恐,趋前拜见。李一杲含笑而问:“汝家安顿若何?”帕孜勒恭敬作揖,答曰:“蒙仙人垂询,家中已井然有序。敢问仙人,今可传吾等浇灌仙种之法否?”
李一杲指树示人,复指帕孜勒夫妇,道:“汝等当共忆美好往事,憧憬未来之愿。然后,右手抚心,左手触树,即可浇灌。心念愈久,浇灌愈多。”夫妇俩闻言商议,依言而行。右手抚心,左手触树,顿见淡淡光芒自心口流向树梢。
忽闻巨响震耳,夫妇惊醒。屋外惨叫连连,帕孜勒示意阿依慕噤声,下床轻抄猎刀,隐身门后。阿依慕会意,穿衣起床,怀藏神石,手持铁锤,亦躲于门侧。
须臾间,怒骂声起。细听之,原是热合曼之声:“此二贼子狡诈至极!竟于门后设阱害我兄弟。休管其他,破门而入,取帕孜勒性命,再戏阿依慕。”言毕,轰隆之声骤起,房门应声而破。二人破门闯入。帕孜勒眼疾手快,挥刀直取后来者之脑后,一击而中,其人即倒。前者惊愕反顾,阿依慕乘其不备,以锤猛击其首,顿时脑浆迸裂,血流满地。
此时,屋外复有三人闯入,热合曼赫然其中。彼大喊曰:“斩此二贼!”挥刀径向帕孜勒砍去。帕孜勒闪身避过,与热合曼缠斗一处。另二人亦持刀相向,一前一后,直逼阿依慕。阿依慕虽无武艺,犹以锤相抗,然终因力不从心,锤落被制。二人狞笑间,已按住阿依慕。阿依慕大呼求救,帕孜勒见状大急。
热合曼趁帕孜勒分心之际,寻得破绽,打掉其手中猎刀,复一脚将其踢翻在地。正当热合曼欲举刀结果帕孜勒性命时,忽觉脑后剧痛袭来。转身一看,惊见阿依慕以锤猛击其后脑。热合曼呻吟一声,缓缓倒下。
帕孜勒乘间挣扎而起,睹阿依慕浑身浴血,惊惶中忙伸援手。急问曰:“可有受伤?何处出血?”阿依慕虽身被血染,却神色自若,嫣然一笑,答曰:“吾无虞,彼二贼触我身时,忽化血水溅地,此皆彼之血也,我安然无恙。”
帕孜勒恍然大悟,曰:“吾爱乃仙人赐石庇护之故也!甚善!谢仙人庇佑!”言讫,夫妇双双跪下,叩首致谢。阿依慕笑曰:“吾爱,此刻仙人并不在此。”帕孜勒正色曰:“感激仙人之心,不分其在与不在。”阿依慕亦颔首称是。
至此,夫妇俩睡意全无,连夜将歹徒尸体抬出屋外,挖坑掩埋。复更衣洗净,打来净水清洗屋内屋外血迹,直至天明方罢。
阿依慕盘点屋内食物,估计可供半月之需,乃与帕孜勒商议曰:“吾爱,我有仙人赐石,可避歹徒之害。然汝若外出耕种打猎,被歹人擒获以要挟我,如之奈何?”
帕孜勒闻言,深以为然,乃答曰:“吾爱,吾等外出当共行之。”阿依慕摇头曰:“若共行,歹人毁我屋舍,夺我食物,又将奈何?”帕孜勒挠头愁思,沉吟片刻,乃曰:“不若于此屋舍两旁种庄稼,养鸡鸭鹅以度日。”
阿依慕曰:“庄稼非半月可成。然我有一计,不知汝愿行否?”帕孜勒笑曰:“吾爱,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说无妨。”阿依慕曰:“少顷必有村民来寻,届时汝可告之曰:若欲与我共寝者,皆可。然有二约:一者一夜只接待一人;二者须带三十日口粮以赠我。”
帕孜勒大惊曰:“吾爱,岂能以汝之躯换口粮乎?”阿依慕笑曰:“非换也,乃诛之。对我有歹念者,死不足惜。”帕孜勒顿悟,虽稍有迟疑,然思及欲侵己妻者,胸中怒火升腾,遂不再犹豫,狠狠点头曰:“善!吾爱,当依计行事。”
果矣,辰时至八九更次,村民络绎来访。帕孜勒不设宴席,于庭院外置一几一凳,拦众人而告之曰:“汝等可自行商议,夜可来一人寝吾妻,然须纳三十日口粮为酬。”此言一出,村民纷然争哗。帕孜勒复言:“勿于吾庭外争闹,恐惊吾妻。欲斗则寻一擂台,晚间七点前胜者可来,纳粮则入室。”
众闻之,乃吵嚷而去。嗣后人来益多,帕孜勒皆以此言遣之。至日中,村中斗殴之声盈耳,帕孜勒摇头叹曰:“人心如此,谅亦难容。”
及至晚七点,果有魁梧壮汉至,从者甚众。壮汉递帕孜勒三十日口粮,帕孜勒乃启户,使壮汉入,而拒他人。众指而笑之,帕孜勒也不介意。逾一时许,复有壮汉至,谓帕孜勒曰:“前者入已久,或已尽兴,吾可否继之?”帕孜勒睨而答曰:“须纳六十日口粮,可入一时。”壮汉大喜,言稍待即来。众皆问曰:“我可否继之?”帕孜勒颔首曰:“可,然第三人须九十日口粮,第四人须百二十日,以此类推。”数人闻之,果返取粮。
不旋踵,取粮者复至,递帕孜勒六十日口粮,帕孜勒乃使入。又逾一时,复收九十日口粮,又放一人入。至凌晨一点余,忽有一人挤众而入,帕孜勒视之,乃热合曼也,大惊,心疑此人昨夜被杀,何以复生?热合曼未觉其异,拍帕孜勒肩笑曰:“帕孜勒,吾与子旧识,不可加价,仍三十日口粮如何?”言讫,不顾帕孜勒应否,掷粮于地,径推门入。
俄顷,闻室内传出尖叫声,乃阿依慕也。帕孜勒大惊,急奔入,众亦随之。但见室内惟阿依慕一人,前入之壮汉皆不见。忽有人指地曰:“血!”众视之,果见血水盈地,顿时大乱,纷呼“妖女!”而逃。
阿依慕睹帕孜勒至,延其手,拍心胸而言曰:“吾魂几惊,适才又见热合曼矣!彼非昨为吾等所诛,何以复生?”帕孜勒对曰:“余亦觉其异,此事当询之仙人。”阿依慕指地上之血以示,“吾辈宜清此地之血乎?”帕孜勒色凝而答曰:“明死人复生之事为急,汝以为何如?”阿依慕颔之,两人遂不顾地血,共卧床榻。阿依慕出入梦石置于枕上,虽心神稍紧,然亦迅即入梦。
梦中,两人见李一杲与赵不琼,亟前陈其事。赵不琼含笑而语:“汝辈勿惊,昨汝所见之热合曼乃在梦中,今则现实见之。吾等于昨夜汝辈睡梦之中,送汝归悬崖下之居室,如不信,明日掘彼葬人之坑可知也。”闻其言,两人心始安,再三谢仙人,遂欲共灌仙树。赵不琼摇手止之曰:“今日汝辈受惊,且免灌,安睡一宵,明日再为。”言毕,指之一挥,帕孜勒与阿依慕即陷深睡,直至日高三竿方觉。
两人晨起,亟趋庭院,掘所藏尸之地。掘之深矣,竟不见一尸,惟见一尺见方的箱子。启箱观之,内藏诸多卷籍,翻阅其间,皆是生活常识与农耕要诀之书。阿依慕欣然笑曰:“善哉!此皆吾等所急需之知,或许是仙人所留,则吾等在此生活之信心更笃矣!”
再说李一杲与赵不琼夫妇二人亦正商议。“夫人,汝觉否?道种已长出第四叶矣。”李一杲言。
赵不琼颔首答曰:“吾已见之。吾料昨夜阿依慕以石杀人,入梦石中道种吸歹徒之血,故使道种新叶生出,且叶色微异,非纯嫩绿,而带暗红之色。”
“然也,吾亦观之矣。”李一杲点头称是,“此事是否需禀明师尊?”
“须也,吾与子共往。”赵不琼对曰,说完,两人便一同前往无问道观拜见无问仙。
“汝辈道种中所蕴之一缕红艳,乃魔道之痕,涵藏杀欲与淫欲之道。无论仙、神、妖、魔、鬼、怪,皆可踏入道。此魔道欲除之,可;不欲除,亦可。”无问仙闻二人所陈,含笑而问,“汝辈意下如何?”
李一杲踌躇片刻,乃问曰:“敢问师尊,除与不除,其间有何差异?”
无问仙悠然答曰:“不除之,则如借他人之财以行己事,速则速矣,然终须还债。若无偿债能力,恐招灾厄。若除之,则如仅凭己力行事,虽缓却安。”
二人相视而议,俄而赵不琼启口问曰:“敢请师尊详解道种证道之全程,及吾辈或将遭遇之劫数?”
无问仙颔首赞许,笑曰:“汝辈终悟此问,善哉!吾为汝等细述之。首先,汝辈欲夺天地造化以证道,还是欲为己身人生证道?”
二人齐问:“敢问师尊,二者有何殊异?”
无问仙曰:“若汝辈但求长生久视,则二者皆可证道长生。修神、魔、鬼之道者,证道后多留名于青史;修仙、妖、怪之道者,证道后或仍默默无闻。”言犹未了,无问仙又复续言,“天下苍生,无论仙神妖魔鬼怪,抑或飞禽走兽蛇虫鼠蚁,乃至草木竹石,细菌病毒,唯有一事公平无偏,即生与死也。死亡,乃众生之公平。”
二人相视而诘:“师尊,既言如是,何以求证长生?吾师亦为仙人,岂非已凌越生死之境耶?”
无问仙含笑而答曰:“死,乃肉身之寂灭;永生,乃元神与道合而长存。肉身者,假物也,假物终有归期,归则死矣。元神合道,则超然生死之外,与道同存。汝等能悟此理否?”
其言恳切,如晨钟暮鼓,二人闻之,心有所触。
无问仙复言:“汝等之道种,若仅系于二人情爱之信仰,则生根与否,非关宏旨。然欲以爱情信仰证道果,必历人劫九难。今观汝等已将道种播于共同事业之中,更欲广被群生,则此道种必深植厚土,且须历天地人三劫九难,方可有望证道。”
李一杲疑而问曰:“敢问师尊,何谓天地人三劫九难?”
无问仙释之曰:“天劫者,时机、趋势、风险三难也;地劫,资源、环境、法规三难也;人劫者,家庭、决策、创新三难也。创业之始,天劫为最;中程则地劫为艰;至终则人劫为险,尤以情爱为甚。当此之时,道心易失,最易崩溃。”
赵不琼复叩首而问曰:“师尊在上,敢请道种何时得落地生根,最为适宜乎?”
无问仙含笑而答曰:“凡事无常,时机亦无定算。若道种得众人共灌,则生根之时稍迟,亦无大碍。然若无人继续滋养此道种,汝等便须寻机将其落地,俾众人知之,并助汝等共力浇灌。然汝等须知,无论神魔鬼道,抑或仙妖怪道,助汝浇灌之力,皆需回报。神魔与仙妖,所求回报迥异。然此世间有惟一之力,无需回报,若汝等能寻得此力,与众共灌道种,则无论道种是否已落地生根,皆能证道长生。”
赵不琼讶然问曰:“吾师,吾夫以己之寿元易彼辈心血以灌道种,何以彼辈尚须自道种中取偿耶?”
无问仙对曰:“李一杲以寿元易彼辈之机缘,非易其报也。人心犹不足,感恩亦有期限。”
李、赵二人闻之,默然领悟,沉吟思索。复请教于师,求其证道之心得。无问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以相告。二人闻之,心满意足,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见天色已晚,乃告辞归家。
至家,晚饭后,二人复相商议,遂就寝同入梦乡。
梦中,俄顷间,阿依慕与帕孜勒现于前。帕孜勒喜溢于言,禀曰:“禀上仙,今日无人扰我清宁,且有村民众来探询,欲知家人团圆之法。吾又述与阿依慕之往事,彼等皆有眷属之念,恳请上仙垂怜,助其合家欢聚。”
赵不琼颔首微笑,以目示李一杲,李亦点头应之。赵不琼乃谓帕孜勒曰:“汝与村民熟识,试言何人可深信不疑?”
帕孜勒闻言,沉吟片刻,乃言:“吾在军中仅为小卒,所识者不多,来村后交往亦稀。然觉其可信者,有五人焉。”遂一一述其姓名,并详陈所以信之之由。言毕,又补曰:“吾亦曾以此五人告阿依慕,阿依慕今日已亲见之,虽众中有十余人,然阿依慕独取此五人焉。”
阿依慕亦接言曰:“然也,吾今日与彼等交谈,但觉此五人言辞诚恳,无有矫饰。吾观男人之待女人,更见其本性之真伪。吾即从此而察之。”
赵不琼嘉许之,谓阿依慕曰:“汝行事明理,此事即委汝办理可也。”复谓帕孜勒曰:“汝将此五人家庭之详情告我,若无意外,约期一月,或可助其家人团聚。”帕孜勒闻之大喜,即详述五人之家世,李一杲一一笔录之。
吩咐既毕,赵不琼与李一杲二人延手相握,各吸清气一口,同吹于道种仙树之上。但见那道种仙树仙光烁烁,霎时化作三株,大地亦随之而裂,分为三界。一界有毒蝎子盘踞,仙树独叶,翠绿微红;一界为李一杲与赵不琼所居,仙树双叶,纯绿如玉;一界乃帕孜勒与阿依慕所处,仙树孤叶,翠绿欲滴。
帕孜勒与阿依慕惊异未定,忽闻空中赵不琼之声如洪钟大吕,“帕孜勒,尔等今后所引可信之人,但在此间心血灌注仙树即可。有所需告,开口向树而语,吾等自能闻之。”帕孜勒与阿依慕闻言,忙道:“谨遵仙人之命。”
三分仙树既定,李一杲喟然长叹,延手轻抚赵不琼之秀发,言曰:“夫人,何须如此焦灼?为夫十年内必能凝丹,些许寿元之损,何足挂齿。”赵不琼首摇,含情凝睇李一杲,语声坚如金石,“夫君,你我同心,当知妾身心中,纵使证道长生,亦难较君之性命为重。故十年内,道种必令其落地生根。此间光阴,君可专心凝丹,道种浇灌之事,妾身自当独任之。”
李一杲闻之,心动难抑,伸臂紧拥赵不琼于怀,低声细语道:“夫人所言极是,为夫依你便是。”
不逾月,李一杲已将帕孜勒所荐五人之家眷携至,此五人中有四皆带子息,故共携来九人。李一杲之寿元因之骤减九年。赵不琼乃与李一杲商议,命帕孜勒及新至之五家共组元老会。元老会商议既定,提出建策:由元老会与民众立约,凡心血浇灌道种仙树一年且名列前十者,仙人方为其家庭团圆;未达前十而亦曾浇灌者,则按其浇灌之多少赐以他赏,甚至可得炼气期之道法修炼之秘。
其结果出人意表,民众闻之欢欣鼓舞,甚至有言称即使名列前十亦愿舍家庭团圆而求炼气之道法者。李一杲与赵不琼携入梦石急求师援,无问仙持入梦石细细观之,颔首赞许曰:“汝等将道种仙树一分为三,此法甚妙,既可避他人灌注过量而失却控制之虞,然道种仙树终将有自我意志,故控制非其究竟,合道方为上策。”二人闻之点头称是。无问仙复将入梦石化作数千份,二人收石入储物袋,拜谢恩师归家安排诸事。
修炼无岁月,匆匆已近十载。是日,碧空如洗,晴空万里,忽然间天雷轰鸣,震破苍穹,乌云骤聚于无问山之巅,劫云缭绕,犹如群龙乱舞,劫雷如蛇似龙,奔腾而下。无问道观中,无问仙正品茗间,微皱眉头,仰天含笑曰:“吾徒不过三分道种,凝结三丹,何须天怒如此?”劫云似通人性,愈发翻腾汹涌。无问仙怒喝一声:“尔等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言罢,一巴掌向劫云扇去。劫云中似传来惨叫之声,随即云散大半,仅余少许残留空中。
又过二时辰,劫云尽散,晴空再现。无问道观李一杲之练功房中,仙音袅袅,众人恭贺之声此起彼伏。俄顷,李一杲与赵不琼携手而至,跪于无问仙座前。李一杲喜形于色,曰:“多谢师尊相助,弟子今日终得结丹。”无问仙颔首称赞,又叮嘱一番结丹后修行之要诀。言毕,正欲挥退二人,赵不琼忽道:“师尊,吾与子杲欲使道种仙树于现世显化,落地生根。”言罢,递上入梦石。
无问仙颔首赞许,掌中接纳梦石,轻触其表,石内顿时幻化出道种仙树之景。举目望去,但见那仙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翠绿欲滴。其中,李一杲与赵不琼所共掌之一界仙树,尤为雄壮挺拔,似欲破空而去,绿叶繁茂,数不胜数;民众齐心浇灌之树,虽稍逊风骚,亦自有一番气象;唯独那毒蝎子所占之树,虽身形高大,却叶疏枝少,仅余十几片残叶,孤零飘摇。
无问仙含笑谓众曰:“物尽其用,毒蝎子亦不例外。”言讫,伸手向毒蝎子一指。但见那毒物,忽然蠕动,若醒狮之震鬣,迅即攀附仙树之上,噙之于口,啃噬起来。不旋踵,即在树干上啃出一大洞,愈噬愈深,最后竟消失于树洞之中。无问仙复指之,大洞即合,宛如未曾破损。
李一杲凝视而观,但见毒蝎子已化作一茧,包裹其中,沉睡而去;隐约可见其心脏微微搏动,每一次跳动,皆有一缕心血溢出,滋养着仙树。须臾间,那仙树竟生出数片新叶,红艳犹如火烧云。
无问仙再展神通,向三界中三颗仙树树根处一指;但见三根如灵蛇般迅速游移、交缠、连结。此景既成,无问即将入梦石交还赵不琼,含笑而嘱曰:“尔等可寻一风水宝地,共植此道种仙树。”
李一杲恭领其命,携手赵不琼拜谢无问仙;执手相视而笑曰:“夫人,吾今已结丹功成;且让你体验一番腾云驾雾之快感。”言罢伸手向空一指;只见足下即生祥云一朵,托着二人冉冉升腾而起,直向无问山后山悬崖处飞去,云雾缭绕中二人衣袂飘飘宛若神仙眷侣。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