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太妃在等着贾家出事,可惜,一等没有,二等还是没有。
正在她以为自己怀疑错了的时候,宫宴上,突然看到甄太妃那么热情的跟史老太君和沈氏说话,不由就悟了。
肯定是这个女人出手了。
要不然就晋王那狗脾气……
南安太妃在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她从不小看任何一个人。
尤其在宫里一路杀上来的。
不过甄太妃真的能忍下这口气吗?
就算她能忍,她儿子能忍吗?
南安太妃一边跟人含笑晏晏,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甄太妃会怎么做。
当初帮程家,南安王府走的是甄太妃的路子。
事实证明走对了,哪怕太上皇在宝丰公主的事上后悔了,也不曾迁怒任何人。
甄太妃的手段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她这一次要怎么动呢?
南安太妃太期待了。
南安王府做为实权的外姓王府,想要生存下去,朝堂就不能太稳定,否则皇帝就能腾出手来,全面打压。
到了那时,要么交兵权,子孙后代从此老实做人。
要么……
后者暂时不敢想。
大昭虽有种种内忧外患,却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此时动,那就是乱臣贼子,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是前者……
交兵权保平安,只是他们这些臣子的想法,太上皇和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谁能知道?
自古被秋后算账的权臣之家多着了。
南安太妃一边跟人说话,一边轻啜了一口茶,直看到晋王妃过去,才再不看那边。
宫宴就要开始了。
如果这一次甄太妃不动,那么她这么热情的对贾家,十有八九是想解除贾家出事,世人对晋王府的怀疑。
如果动手……
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的得宠太妃,又有一个得宠儿子,手边怎么可能没几个死士?
所以要怎么动?
还是说已经动了?
南安太妃在猜测,沈柠也在猜测。
“早闻沈夫人之名。”
晋王妃看到沈柠就是一肚子不高兴,“不仅调教的好相公,也调教的好儿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周边的夫人们,闻言忍不住笑了好几位。
当初贾敬连道袍都被沈氏剥了的事,直到如今,她们的相公都还在笑话呢。
大家背地里都说,沈氏可称大昭第一悍妇。
“王妃过赞了。”
沈柠还不明所以。
“哪里?”
晋王妃一恨贾家害她相公禁足,二恨贾家毁了她和王爷两大钱袋子。
只是李家和倭寇勾结不好说了,但鲁家……真的是倒霉碰上的。
“沈夫人还不知道,大家都在背地里怎么说你吧?”
“喝茶!”
甄太妃斜了一眼儿媳妇,朝沈柠笑道:“外面的闲言碎语不必过耳。”
到了她们这种地位,闲言碎语算个屁。
她相信沈氏不会在意那些。
倒是她的儿媳晋王妃太过着相了。
跟皇后比简直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甄太妃也好气,她给儿子擦屁股也就算了,还要给这个蠢妃擦。
“母妃,怎么是闲言碎语呢?”
晋王妃可不知道甄太妃的计划。
她只知道晋王因为贾家的事不顺,在家里看谁都不顺眼,今早一言不和,还砸了一个她异常心爱的宋汝窑杯子。
那套茶盏可是她的陪嫁,她一直小心翼翼的用着,却不料就那么残了。
“现在全大昭谁不知道,沈氏就是大昭第一悍妇?”
全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贾敏本来跟朋友说话,闻言也猛然回头。
贾母强撑着,扯了个难看的笑,才要说话,却不料沈柠却笑了,“大昭第一悍妇?”她好像求证的道:“我吗?”真是不闻不知道,一闻……
“沈夫人不知道?”
“云氏”
甄太妃想要阻止儿媳,可沈柠已经起身,“太妃还是让王妃把话说完了,要不然,她今天肯定不痛快!”
相比于笑面虎甄太妃,她更愿意对上这位晋王妃。
“说我是大昭第一悍妇,来来来,先说说,都是谁说的?”
“还用谁说?整个大昭谁不知道,贾敬连道袍都被你剥了,如今穷的在太玄观挑粪?”
晋王妃云氏冷笑,“还有贾珍,听说有人白送他银子,因为你的家教严,都不敢收呢。”
“噢,原来还是鲁家的事啊?”
沈柠恍然大悟时,怒从胆边起,一边抓住贾母还没来得及喝的茶,猛的往晋王妃的脸上泼去。
“啊”
晋王妃要疯了,一片茶叶糊在她的眼皮上,才换没多久的衣服,这一会又湿了好多,“沈氏,你好大的胆子。”
“没有王妃的胆子大。”
沈柠不怕跟她比高声,“刺客谢正虎何等人也?不清楚,就去官府查一查,或者问问晋王爷。问问他,是不是支持前朝势力,支持北边大清,报复、虐杀功臣之后?”
好像一道惊雷,一下子就把怒火烧到脑袋,要不管不顾的晋王妃炸醒了。
也把满殿的女眷惊的一声也不敢吭。
“哐当”
甄太妃的反应到底更快,手边的杯子一把砸在地上,“云氏,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放肆?”
话是说儿媳的,其实也是在说沈柠,“沈夫人……”她脸上的笑容终于没了,“还请莫要生气,更莫要联想,西财神鲁鲲进京,为防别人找他麻烦,请人牵线搭桥,云氏被他忽悠,投了好些银子在钱庄当股东,谁知道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这才迁怒了你。”
“……晋王妃!”沈柠好像平常的喊人,“是这样吗?”
晋王妃:“……”
她呼呼大喘着气。
如果不是太上皇糊涂,她差点就是主持宫宴的皇后,这沈氏怎敢如此欺她?
自嫁给晋王,晋王妃除了在宫里受婆婆的气,在王府受晋王的气,其他地方,只有她气别人的。
如今……
“不是这样,难不成沈夫人还想把我家王爷跟前朝余孽和北边的大清压一块?”
她想以眼神压服沈柠,可惜没成功。
晋王妃磨了磨牙,已经完全清醒。
沈氏不是普通的诰命。
曾经太子还在时,贾敬比她夫君在父皇那里还要得脸。
是她孟浪了。
以为贾敬夫妻两个,京城都不敢待,躲到道观,从此是断了脊梁。
没想到……
晋王妃心中略有后悔,“你冤枉我家王爷……”
她又磨了磨牙,“母妃!”她一下子朝甄太妃跪下,“还请母妃替我家王爷做主。”
甄太妃:“……”
如果不是在宫里浸淫几十年,早就修炼到泰山崩于面,而面不改色了,她刚就不是砸杯子,而是打这蠢妇。
可恨,她给她留脸,给儿子留脸,这蠢妃还上赶子想帮沈氏给儿子搂一个罪名。
她缓缓的吐了一口浊气,务必不让外人看出来,“沈夫人,你是明白人。”
此时此刻,甄太妃明白,她必须让沈氏先认错,必须站在儿媳这边,“当知道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晋王怎么可能跟前朝余孽和北边的大清有关系?
你压服晋王妃,如此信口开河实在做得太过了。”
“过?”
沈柠冷笑,“谢正虎在我生产那日刺杀我儿,目标何止是他?分明是我一家三口的性命。在王妃眼中,我一家三口的性命是银子能买的?我儿贾珍拿了银子交给皇上,请皇上帮他拿人有错?
这都成了我是悍妇的证据,那太上皇和皇上,一定希望,这世间多我几个这样的悍妇。”
她居高临下看着跪着的晋王妃和甄太妃,“都说娶妻不贤,祸害三代……”
晋王大概是拉不下去的,但晋王妃呢?
沈柠知道不管是太上皇还是甄太妃,都不想儿子晋王跟前朝余孽和北边的大清扯上关系,那她干脆就咬紧晋王妃好了,“太妃,您当初的眼神不太好啊!”
甄太妃:“……”
晋王妃:“……”
两人都被气得变脸。
甄太妃熟悉宫斗,大家都是口蜜腹剑、笑里藏刀,谁这样扯了脸,大叫你个‘蠢妃’?
大家基本都不斗蠢人的。
因为蠢人根本活不到能斗她的时候。
晋王妃原先挺好呀!
如今……
“你你……”
晋王妃回身抖着手指着她,恨不能吐血。
她的身份在这,平日里,哪怕婆婆给她气受,那也是话里有话,棉里藏针,哪能这般……
晋王妃眼前发黑,正酝酿晕过去,沈柠又开口了,“你要晕吗?那就晕吧!这里大家都有经验。”
全场静默。
别说,晕倒这事,大家还真有经验。
哪怕没自己晕过,那也看过家里的婆婆、姐妹、妯娌、小妾,更甚者儿媳晕过。
“哈”
刚跟晋王妃斗了一场的诚王妃没憋住,一下子就笑了。
不过,甄太妃的眼刀扫过去的太快,她又迅速忍住。
倒是晋王妃,她不敢再晕。
也无法晕了。
虽然眼前真的在一阵阵发黑,可真的不能晕。
她抖着身体,“沈氏,你……”
“云氏,还不住口。”
甄太妃对她简直不忍直视,“来人,扶王妃下去更衣。”
宫人迅速冲上。
刚刚她们吓得都要缩起来。
如今要多快就有多快的把晋王妃半扶半拽的弄了下去。
“沈夫人,今儿这事,我必会给你一个交待!”
甄太妃要气疯了。
她原计划是笑着拉近彼此关系。
然后宫宴的时候,给沈氏送两道菜去。
两道菜,都有毒。
下毒的人,不是她安排的,但是是她特别物色的。
在宫里这么多年,她不仅有不少自己人,还有不少的仇人。
给仇人一个视死如归的机会,引导对方在她的菜里下毒,她也费了很多工夫。
但现在……
让云氏那个蠢妇这么一弄,她再这么干,太上皇一定会怀疑的。
甄太妃只能放弃这个计划,“老姐姐,对不住了。”
她很诚恳的对贾母说了声对不起。
毕竟沈柠是她侄媳妇,宁荣二府从来都是一体的。
“唉”
贾母叹了一口气,站起来躬身行过礼后,道:“侄媳妇,我们那边坐吧!”
她本来想安慰一下太妃,说儿大都不由娘,更何况媳妇了。
但是……,不敢!
侄媳妇发起火来,真的是……
贾母感觉要不是场合不对,要不是太妃和王妃的身份过高,沈氏都能抡巴掌上。
大昭第一悍妇的名号……,从今儿起,她侄媳妇恐怕是当定了。
贾母心有凄凄。
“交待倒是不必了,”沈柠直视甄太妃的眼睛,“我会亲自跟皇后娘娘请罪。”
亲王妃是一品诰命,她也是,倒是没有大敬之罪。
但人家亲王妃被她泼了茶,给皇家面子,她总要请个罪。
事后太上皇也许还会怪罪,不过,总不能把她打入大牢。
顶多降等。
至于得罪晋王府……
原本就得罪了。
如今看晋王妃的态度,不用说都知道,有机会晋王不会饶了宁国府。
反正怎么都不饶,那……在明面上得罪狠些,他们反而安全些。
沈柠躬身行了一礼,跟着贾母才转身,皇后就急匆匆的过来了。
刚刚忠顺王妃有些不舒服,她让人请了太医。
因为两边的关系好,皇后亲自相陪。
却没想,就离开这么一小会,这边就闹了起来。
“皇后娘娘来的正好,”沈柠躬身行礼,“刚刚一个冲动下,泼了晋王妃一脸的茶,还请娘娘……”
“不关沈氏的事!”
甄太妃开口,“是云氏无礼在先。”
皇后:“……”
她忙扶起沈柠,“姐姐快快请起!”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甄太妃都这样说了,她当然不能委屈沈柠。
皇后很亲热的喊她为姐姐,“王嫂性子娇了些,还请姐姐多多担待!”
啊啊啊,好想知道过程。
她刚刚怎么就不在呢?
不过,她在的话,沈姐姐只怕也不好泼人茶。
皇后在心里又兴奋又好奇,面上却稳得很,“有什么事,跟我说,我来说她。”
太上皇是不会帮晋王妃的。
他老人家的寿诞,晋王妃身为儿媳,不说帮着周全,还跟人吵起来,只这一点就先在太上皇那里无理了。
“那倒不必了。”
沈柠好像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自从死过一次后,我就决定从此以后不再委屈自己,我不惹人,谁也别想惹我。”
大昭第一悍妇!
沈柠的心情很复杂,“晋王妃那里……,太妃娘娘说了,会给我一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