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盏  第165章 谁给我母亲留名声

类别: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醉金盏 | 玖拾陆   作者:玖拾陆  书名:醉金盏  更新时间:2025-02-16
 
话音一落,阿薇仔细去听,敏锐地发现,边上还有许多人都竖着耳朵。

谁叫这两日里,明着暗着说亲的有,直接把陆念名头抛出来问的却还是头一回呢。

章振礼起先眼中闪过诧异之色,显然没有料到有人会问得这般直白,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他清了清嗓子,与两位老夫人作了个揖,“我和陆夫人这个岁数的再谈这些,与十几岁的娘子郎君的状况大不相同,需要考虑的事情也很多。

眼下还在商议中,烦请老夫人们莫要急着催问,若有好事之时,一定请您两位吃酒。”

两位老夫人的笑容一僵。

章少卿态度再好,话语中透出的也是让她们少管少指点。

她们也不算指手划脚,更多的是好奇心。

但脸皮就这么多,只好顺着章振礼给的台阶、讪讪应什么“一定一定”。

章振礼见此就不再多说什么。

他的目的达成了。

这些老夫人们嘴巴关不住,不用多久,这事就“板上钉钉”了。

挑拨一对关系紧密的母女,得一步步来。

传得越真,落到陆念那假女儿的耳朵里,就会越难接受。

这般想着,章振礼的视线从在场的众人身上划过。

倏然间,他听见了一道清亮的声音。

“商议?商议什么了?”

章振礼寻声看去,只见那说话的人掀起了帷帽露出五官来,正是阿薇。

有人惊讶,怎得说曹操、曹操不来,却把曹丕念叨来了?

有人不解,不认识这少女,边上忙有人介绍是陆念的那个女儿。

有人激动,想看看这出戏要往何处唱。

阿薇在众人瞩目之中,往前走了几步,直直看着章振礼,眉宇之间包含着不满:“我怎么不知道您和我母亲有商议什么大事呢?章大人千万别信口开河。”

章振礼亦是意外。

他确实没有料到阿薇会在场,但这不等于“坏事”。

“是这样,”章振礼思路敏捷,立刻道,“就如我刚才所言,二婚结缘要考虑的事情颇多,原本有任何进展、想法,都该由你母亲和你慢慢说。

但今日是赶巧了,你正好听见,阿薇你是大姑娘了,我不想拿一些话诓你。

那就借此机会说上一回,我的确十分欣赏你母亲,也有意与她再结良缘,她那头还有犹豫,想来是顾虑着你……”

见章振礼还有侃侃而谈的架势,阿薇出言打断了他。

“我母亲当然会顾虑我,我们母女感情深厚,章大人这般有心,不妨先说通了我母亲、让她直接告诉我、她有了再嫁的想法,而不是在这儿……”阿薇抬手指了指边上或全神贯注、或时不时瞥一眼但耳朵尖着的各家官老爷、夫人们,“向外头人讲你再娶的心路!”

“是,我晚些一定再好好与你母亲说一说,”章振礼脸上讪讪,“我毕竟是长辈,阿薇与我留些颜面。”

话音落下,嘀嘀咕咕的议论声却是控制不住了。

“所以才说二婚要考虑得多,尤其是有孩子的。”

“这姑娘真是,大庭广众这么说话,不是叫章大人下不来台吗?”

“她母亲那名声、又是带女二嫁,能有人娶就已经很不错了,况且是章大人这样真心相求的。”

“她也不想想,得罪未来继父有什么好处?自己到年纪嫁出去了,母亲夹在中间多尴尬。”

啪、啪、啪——

声音清脆响亮,人群中的阿薇抬手连拍了三下。

如此一来,议论声倒是停了。

“各位老爷夫人想当衙门判案,那我就来说说理,”阿薇道,“我母亲是什么名声?她的名声是如何坏的?

早前诸位弄不清楚,现在都该知道了,我母亲的名声是被岑氏抹黑坏了的。

她闺中与岑氏交手落了下风,其中固然有不够体面的手段,但也是一个孤身奋战的少女能尽的全力了。

真正蛇蝎心肠披人皮的是岑氏。

可饶是真相大白了,诸位心中、我母亲依旧是‘坏’名声。”

阿薇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又道:“说回章大人,您一没有让我母亲点头,二没有知会过我,三没有让我外祖父答应,该有的前提、您是一条都没有占。

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您在这里言之凿凿,您是想逼婚吗?

最后事情不成,您一男子没有什么损失,我母亲又要招惹多少口舌是非?

我母亲她不在乎所谓的名声,但我这个做女儿的在乎!

我给您留颜面,谁给我母亲留名声!”

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阿薇说完这些,没有给章振礼任何一点解释的机会,帷帽一垂,转身就走。

现场一时鸦雀无声,直到再不见阿薇的身影,才生起一阵嘀咕来。

“好伶牙俐齿的丫头!”

“陆家那个养出来的,能是会闷声吃亏的主吗?”

“不吃亏也好,我家姑娘就是太内秀,总吃闷亏。”

“她说得也有道理。”

“可章大人和陆念走得近又不是什么谣言,她否认个什么劲儿?”

“最后八成还是要进一家门,今日让章大人这么下不来台,到时候怎么办哦……”

“女儿家太强势又不是好事情,我就不喜欢这样的。”

“且不说陆念从前那名声是不是叫人抹出来的,但她们母女两人克亲……”

而活生生挨了一通的章振礼,没有人看到,他收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拳。

即便他认为阿薇在场是好事,但被她这么说道也依旧憋闷得很。

尤其是阿薇说完就走,他眼下再找补着说什么,都差了点意思。

当然,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章振礼咳嗽了声,本要开口,余光瞥见了抬步过来的沈临毓。

沈临毓来了有一会儿了。

所有人都在关注中央的阿薇与章振礼,因此没有注意到被架子书轴挡住了身形的他。

不得不说,听得颇为畅快。

阿薇姑娘还是那个阿薇姑娘。

直到沈临毓听到有人议论她……

沈临毓一到来,便是一阵此起彼伏的问候声。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了,而后问章振礼道:“我好似听章大人说,要让她给你留些颜面?”

章振礼的眸子倏然一紧。

这书道会本就是成昭郡王对他设下的局,但水下暗潮涌动,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

可这一刻,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团和气恐怕不会长久,暗潮正要拍岸而起。

他的感觉是对的。同时,也更快。

沈临毓似笑非笑,说得直白极了:“我说错话都得挨顿怼,章大人多大的谱,还得要她给你留颜面?”

章振礼咬紧了后槽牙,却也无法完全控制住脸颊上皮肉的抽动。

沈临毓把他的愤恼看在眼中,却又像是完全没看见、不在乎似的,转身往后殿那头去,留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她,各个都尴尬得厉害。

看戏嘛,这般跌宕冲突自然好看,可若是主角这般颜面扫地,那、那他们看热闹的也不自在了呀!

再继续围着看下去,怕是要遭人记恨了。

有人悄悄后退,有人佯装无事般去看别处的书法,一个个地想要脚底抹油。

哪知道,最先告罪着“失礼”的是章振礼。

章少卿三步并两步顺着台阶进了前殿,又几步间绕到另一侧去,从这厢再看不见踪影。

主角一走,现场的不自在也烟消云散。

“你不喜欢强势的,有人喜欢哩,原也轮不到你的。”

“我就说,郡王总去广客来哪里是为了一口吃的,人家什么山珍海味没尝过,就是为了人。”

“可那不是克亲吗……”

“你要死啊,这话可不能再说!”

“还是年轻啊,就为这点事和章大人闹起来……”

“郡王爷向来我行我素,有什么奇怪的。”

前殿广场嘀咕议论,正殿前头的水陆道场佛语阵阵。

章振礼走出前殿的后门,绕到侧边,议论声早已听不见,佛语却也无法让他静下心来。

抬起手,五指重重抓住护栏,手背上青筋凸起,他的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心中火气直冒,良久,他松开了护栏,却是沉沉一捶。

咚的一声。

拳头通红,章振礼浑然不觉得痛。

他今日人前丢这么大的脸,倒要看看,那便宜女儿回去后要如何问那便宜娘!

雅间中,阿薇正和陆念说相国寺的状况。

“他是老房子冒了火星子,怕烧毁了又怕边上人看不到一丁点烟,想求个美满又不敢得罪相好的女儿的可怜蛋。”

“我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盆冷水泼上去再说,不听不信不管、不想要后爹的犟脾气。”

“您是没看到,他演得还挺好的,在场那些人险些全被他糊弄了。”

“但我肯定比他强多了,甩脸色放狠话这活儿,我太熟了。”

陆念听得乐不可支:“该!”

“安国公让他出马挑拨我们母女,他接了这差事却存了私心,想借我的手敲打章振贤。”

“两边都想占,两头都想好,美得他!”

“人呐,就是不能太贪心!”

“就该像我这样,就是挑拨他们章家,就是再接个活儿敲打章振贤,顺手的事儿。”

“章振礼那臭脾气,这事能气上好几天,气完了还是得来我们这里演戏。”

“人家就指着我们两人闹翻呢!”

陆念得了高兴,阿薇也挺高兴。

晚上多做了两道陆念爱吃的,母女两人碰了碰杯。

吃了一半,门口有人敲门。

来的是定西侯。

“您倒是会赶巧。”陆念撇了撇嘴,倒是没有拒绝给不请自来的定西侯添双筷子。

定西侯没有动筷,先拿酒当茶润了干涩的嗓子,才问阿薇:“你下午把章振礼骂了一通?”

没等阿薇答,陆念先道:“怎得?骂不得?”

定西侯哪里敢说“骂不得”,忙解释道:“你前脚一走,郡王爷凑上去火上浇油。”

一听这话,陆念立刻来了兴致,菜也不吃了,催他快说。

定西侯算是习惯她这脾气了,他亦不喜卖关子,原原本本说了。

在场的人那么多,又是这等热闹事,几乎是前脚才怼完,后脚消息就从相国寺传到了千步廊。

定西侯好好地在衙门里当差,傍晚抽空坐着打了个盹,就被冲进来的官员噼里啪啦问了个大糊涂。

“章大人和令爱到底怎么回事?原来还没有谈妥吗?您那外孙女当面就把章大人骂了。”

“王爷还上去拱了火,唉侯爷啊,贵府到底什么时候办酒?我们是吃令爱的酒、还是吃外孙女儿的酒?”

定西侯听得云里雾里,险些要骂“吃个屁!”

等弄明白了所有状况,定西侯额头一阵阵痛。

他哪里知道阿念和阿薇具体谋划了些什么呀!

“我就琢磨着,王爷此举不同寻常,”定西侯给两人分析道,“镇抚司办案子向来不提前打招呼,王爷就是那性子。

就说新宁伯府,没点征兆、说抄就抄,抄完了才知道,黄家里头染了多少事。

私下仇怨暂且不提,明面上王爷和安国公府井水不犯河水,今日这一出显然是坏了关系。

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算是忌讳这种事的,虽说王爷是随心所欲了些,但……

除非他是打定主意、近期要向章振礼发难了。

可这就又绕回来,发难之前,哪里还给人提个醒啊!”

朝堂上的事,阿薇和陆念的体会远不及定西侯深刻,但这事儿吧……

陆念鼓了鼓掌:“小子还挺上道,他说的话,我听着顺耳。”

阿薇惊讶之后不免觉得好笑,但那句话从王爷口中说出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是他会说的话,也是他会气的人。

阿薇失笑着道:“王爷提过说手里有章振礼的把柄,但只够让章大人心烦一阵,远不够打压人的。具体是什么把柄,又要如何用、何时用,我不清楚。”

定西侯也琢磨不透,于是他也就放弃了琢磨,一门心思把晚膳用了。

当然,这个疑问并没有存太久。

翌日下午,穆呈卿出面、带了一队人马浩浩荡荡进了大理寺,腰牌一抬。

也就两刻钟,等到身在相国寺的章振礼闻讯赶回来时,右寺寺正、两名平事已经被带走,还从中抱走了两大堆相关案卷文书。

章振礼沉着脸问寺丞:“他们要查的是什么案子?”

寺丞垂头丧气,道:“蜀地的一桩旧案。”(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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