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有一个关于数学民科的段子。
大概讲的就是某个人在网上发了个帖子,诉说自己花费了几十年时间开创了一个重要数学理论,然后把自己的证明过程也同步发布到了网络上。
结果还真有个搞数学的认真看了,然后在论坛里告诉他,这个定理其实八十多年已经有数学家证明过了,但凡读了数学研究生,都会知道这个定理,大家都是直接用结论的。
不管这个段子的真假,但起码说明了,这年头学习数学,首先需要有足够扎实的基础。
这也是田言真跟薛松讨论之后,给乔喻制定了一系列系统化的课程,让他知识能成体系的原因。但当田言真发现乔喻不过读了一晚上彼得·舒尔茨的论文,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跟见解后,他放弃了这个决定。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
比如大家会经常看到网络上有人宣称证明了哥德巴赫猜想,毫不夸张的说,哥猜一年能被全世界的数学爱好者们证明几百上千次。
但宣称证明了黎曼猜想的数学爱好者,立刻就能少百分之九十。至于PNP?,NS方程所涉及的湍流问题,等等这些,就更少了。
这就是数学的门槛了。
如果连问题本身都看不懂,没法准确描述,就更别提解决了。
至于彼得·舒尔茨研究的那些东西,网上根本找不出数学爱好者来碰瓷,甚至数学家想要碰瓷的都少。
这个门槛实在太高了,很难找到能够发表不同意见或提出争论的机会,因为绝大部分人甚至难以理解其研究的核心思想,更不用说提出批评或建议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彼得·舒尔茨对数学的研究本身就挑战了许多数学家关于这类问题的传统看法。但大家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成果,比如完备余射影几何的构造,的确为解决以前难以处理的问题提供了新的工具和方法。
但乔喻这家伙,竟然看懂了彼得·舒尔茨的论文。
说实话,在田言真跟薛松看来,这属于很不讲数学道理的一件事。但却又让他们看到了乔喻的无限可能。
此时乔喻的表现大概就是无限可能中的某一种可能。
只用了一晚上时间,就找到了一种看似能极大简化特殊曲线有理数点上界精确估计的方法。
当然这里也只能用看似,因为乔喻直接利用彼得·舒尔茨搭好的框架,一口气创造了五项数学工具,并成功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但问题是,虽然他觉得这些被刚刚创造出的数学工具肯定是正确的,只是他暂时一个都无法从数学逻辑上给完全证明了而已。
换言之,这些有希望解决某个世界难题的数学定理,他一个都没办法证明,所以很难说这些定理是否真的成立。
所以从理论上说,他刚才提出了五个不那么大众的数学猜想。
不管有没有用,起码稿纸写满了整整三大张,正好讲座的时候可以拿去跟大家讨论。
而且有了这些东西,乔喻觉得他这已经不是具备基本的礼貌了,这简直就是礼遇,在向对来办讲座的教授致以华夏最高礼节。
毕竟他不但研究了对方的论文,还找到了一套看起来似乎能用来解决类似问题的方法,足以证明他经过了一段时间极为缜密的思考。
只要不去计较暂时无法证明这一点点小细节的话,就很完美。
而且构造这套工具也不过只用了他一个多小时。
乔喻算是体会到,那些大数学家们没事儿就搞出一个猜想的乐趣了。
大概就是那种反正我大概觉得这个数学理论就是这么回事儿,但我没法证明,谁想证明可以随便尝试的心态。
乔喻甚至已经幻想等他以后成为像黎曼、费马那样全世界公认的大数学家了,也要搞个特别牛逼、特别有用,让人觉得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数学猜想出来。
然后自己偷偷私底下给证明了,再把手稿给藏起来,留在遗言里。
接下来他就去跟类似克雷研究所这样有钱又知名的数学研究机构合作,双方一起拿出大笔的钱出来悬赏,谁能证明了他的猜想,就能马上把这笔钱拿走!
等把大家的积极性都调动起来,却发现无法证明的时候,他就旁边看热闹,时不时的还能出面发言鼓励大家几句,或者丢点云里雾里的线索出来。
直到他挂了之后,遗言曝光,全世界数学家才知道原来这个猜想其实是定理来着,早就被他证明过了,哎,但他就是活着的时候不告诉大家,就是玩。
然后那笔奖金自然也是要发给他的,虽然他死了,但是可以留作遗产传给下一代。
真的,这事儿光想想乔喻都觉得很带感,甚至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而且现实中他距离实现这个好玩的事也不过只差了仅仅三步而已。
第一步成为一个世界知名的大数学家;第二步想出这个猜想,第三步完全且无误的证明它!
看吧,数学就是这么简单。
心里想着一众数学家目瞪口呆的样子,乔喻不由得会心一笑,再次看了眼自己的杰作,站起来狠狠的伸了个懒腰,然后顺手拿起了手机。
今天的学习就先到这儿了,乔喻很清楚,他刚刚异想天开搞出来的那些东西,以他目前的能力根本不可能证明的了。但不要紧,彼得·舒尔茨的相关论文他也还没看完。
说不定看完之后就能受到启发,一不小心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呢?
刚才乔喻看了下,这位罗伯特教授可是有一篇论文发布在了《JournaloftheAmericanMathematicalSociety》上,这可是老薛曾经跟他提到过的世界四大数学顶刊之一。
换句话说,那老头都还没把这个问题彻底解决,他的论文都能上世界顶刊,他如果真能把这类问题给解决了,那必然是更有资格上的。
虽然这不是那种解出来之后能震惊全世界数学家的那种数学难题,但既然这么多数学家对这玩意儿感兴趣,说明影响力肯定还是有的。
起码能算追平了对面那所学校培养的那个叫郑志强的天才学生了吧?
其实也不全是好胜心作祟,主要是乔喻一直认为自己吹过的牛逼,就得尽全力去实现,如果因为遇到点困难就懈怠了,那他还怎么实现自己的梦想?
今天他因为对面一个天才之前做出的成绩太牛,就放弃跟对方比拼的心思,那明天他岂不是会因为赚几十亿上百亿太难,就放弃收购整个小区的心思?
那他跟外公那些动不动就喜欢吹牛逼的酒友有什么区别?
男人嘛,遇事儿必须得迎难而上,字面意义上的,而不是字音意义上的。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十点二十三分。
于是乔喻点开了微信,想着给乔曦发个消息,嘚瑟一下。
只是这破软件打开的瞬间,朋友群弹了一堆的消息出来。
点开看了眼,果然是余永俊那小子不停的了他几乎一整天,大概就是闲下来就忍不住他一下。
咋说呢,乔喻这两天的确没在群里冒泡,一方面是因为自觉时间紧任务重,另一方面他已经感觉到一直欺负群里那个小朋友似乎不太好……
好吧,虽然大家其实都是同龄人,但他现在已经是大学生了,那两个家伙还在高中厮混,这差距不就出来了嘛?
乔喻现在认为网络上那些说什么大学生清澈而愚蠢,高中才是人生智慧巅峰的家伙,要么是在自嘲,要么就是上了个假大学。
不说别的,光是燕北大学这套图书馆的文献系统全国上下哪个高中能比得了?
这玩意儿是真能提高眼界啊。
他读高中那两个月,每天窝在铁一中那间自习室里,想找点什么有用的资料,往往需要大量的时间在通过搜索引擎寻找到资源,而且很多时候好不容易搜索出的资源还不那么优质,完全就是浪费时间。
来了京城之后,在这间小屋里通过燕北大学内部的文献查询系统,分分钟搜索到一大串,还都是极为优质的资源!
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但这两个家伙既然这么虔诚的一定要他去欺负……
乔喻决定还是点进去看看,他必须尊重朋友们喜欢被虐的心理。
哦,两天了,都还在讨论他那篇论文呢。
余伟还是那么神通广大,他不过拍了论文名字的一半,跟他这个一作,这家伙竟然真的把论文全文都给找到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这家伙被吓到了,群聊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硬。
总结一下这家伙微信群里跟余永俊争论了几十条,其所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这篇论文乔喻最多就是有个构思,文章大半肯定是别人完成的,修改的,润色的……
以及,这篇论文也没什么新工具,只是对很多已知数学工具的活学活用而已,本质上跟他们参加奥赛没什么区别,只不过他们是高中知识的灵活运用,论文则是许多大学才会接触的数学工具的灵活运用。
因为以上原因,余伟认为乔喻不出现的原因是,他自己已经明白一篇大路货的论文而已,没什么好炫耀的。
至于余永俊的表达就简单了。
其实把他那些冗长且极损的语言表达,翻译过来就一句话:你说我大哥不行那就是赤果果的嫉妒,不然YouCanYouUp啊!
看到小弟被欺负了,乔喻觉得还是应该偶尔冒泡教育一下余伟的,不然时间久了,这家伙真会又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错觉了。
“咳咳,你们两个真能聊啊?我这两天太忙,没空理群里,你们竟然聊了几百条?到底有没有好好刷题啊?这种状态我很怀疑你们能不能入选今年的IMO啊!”
依然是余永俊第一个冲出来:“我靠,老大,你终于肯冒泡了。你不在的时候余伟这家伙都要倒反天罡了!”
乔喻:“没办法,我这不是刚到燕北大学太忙了么?你是不知道田导的要求有多严格?明天要参加一个纽约大学教授的讲座,让我今天必须啃完人家教授至少两篇论文,哎,我容易吗?”
余永俊:“我艹,这么高端的吗?看论文,参加讲座?这大学生活跟我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啊!”
两人聊了几句后,余伟也冒出来了:“呵……吹,你继续吹!”
乔喻:“余伟同学,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这样吧,回头我跟导师建议一下,今年第一阶段的特训就来燕北大学咋样?到时候让你亲自感受一下我在燕北大学的生活就知道了。总之,我先原谅你,因为人根本无法想象自己认知之外的人生。”
余永俊发了一张捧腹大笑的图片,然后:“余伟,还不老实?”
余伟:“华夏数学学会你家开的?说去燕北就去燕北?”
乔喻:“哎,你不懂的。这么说吧,昨天发给你们看的那篇论文,其实你评价的也没错,我也觉得水平不高,只是比你强而已,没什么意思。我也的确不想跟你炫耀,但不瞒你说我刚刚找到了一个解决世界性数学难题的方法。
这么说吧,只要明天我把这些东西亮出来,为了不耽误我的研究时间,三月的特训也必须要在燕北大学办才行,毕竟要节省我来回奔波的时间嘛,因为这就是在为全世界数学家节约时间,懂?”
余伟:“???你是去燕北大学读的吹牛专业吧?!”
余永俊:“那个,老大,虽然我觉得你的确是很牛逼的,起码比余伟那厮要牛逼很多,但说实话,你这次吹的的确稍微有点大了点吧?要不咱们先收一收,从解决一个小难题开始?”
乔喻:“哎,夏虫不可语冰。你们先自己去搜一下代数曲线上的有理点个数上界精确估计问题,然后再搜一下彼得·舒尔茨开创的理论。而我,你们的大哥,是第一个试图把两者结合,解决这个问题的牛人,懂?”
余伟:“……”
余永俊:“……”
乔喻:“算了,没空跟你们解释了,我今天要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参加讲座呢。我知道让你们现在接受咱们之间的差距很难,但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所以加油好好干吧!争取以后面试燕北大学能过关,毕竟你们只有来了燕北大学,才能知道跟我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说完,乔喻直接退出了群聊,点开了乔曦的微信,没办法,格局不一样了,有些事情很难跟这两个家伙解释清楚。
“妈,我已经彻底习惯燕北大学生活了,你是不知道这里的人多友善!不但给我安排了一个专门的单间,田导还说了,让全燕北的数学教授都来培养我。对了,我今天还碰到一个师兄,人又好又可爱,临走还说我对他而言,就像空气一样重要。”
乔曦回话得很快:“嗯?别的我还能理解,但为什么你的师兄会觉得你对他像空气一样重要?你确定这个师兄他正常吗?”
乔喻有些懵,他不过是对陈卓阳的话稍微进行了些艺术加工而已,乔曦的理解能力很强也就罢了,但怎么还能跑这么偏呢?!
“妈,你搞错了!他这个表达是在肯定我的数学才华!因为我几句话就让他意识到我对于世界数学界有多重要,他希望未来能得到我的指导,所以才这么说的。”
“哦,这样啊。你适应了就好,不过男孩子在外面也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这里可是燕北大学,你知道门口保安有多严格嘛?说出来吓死你!”
“行吧,反正你照顾好自己,少算计别人。燕北大学的保安有多严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里面都是特别聪明的人。耍小聪明只会招人嫌。”
“放心吧,小聪明是小学时候用的,在大学里我只会用大智慧征服他们!”
“好,你加油!对了,昨天你大表哥,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你的消息,知道你去燕北大学了,打电话问起你。还问你暑假有没有空,他想带他儿子去燕北大学感受一下那种氛围。”
这话题转的有些生硬了,好在乔喻很习惯乔曦这种聊天方式,立刻便回了句:“他想的可真美啊!我暑假不回家的?”
“嗯,我也这么跟他说的。只是提前提醒你一声,以后少在网上嘚瑟。”
乔喻不屑的说道:“不是,这不是我嘚瑟,是人家记者要报导我啊,我也没办法的。未来的大数学家,华夏的希望之星,想低调很难的。
再说,我偏就喜欢看他们见我发达了,又捞不到好处,只能背后说我坏话的样子。所以我必须嘚瑟啊!”
“嗯,好像也有道理。可可今天也是这么说的,她还说如果你大表哥敢道德绑架你,她负责帮咱家骂晕他。”
乔喻:“她哪里会骂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算了,我先睡了,明天还要参加讲座。”
乔曦:“哦,晚安,儿子。”
乔喻:“晚安,妈!”
放下手机,乔喻站起来,拿起了刷牙缸跟毛巾,打算去洗漱然后睡觉。
但走到门口刚握住门把手突然改了主意。
妈的,他都这么优秀了,以至于天天被异性惦记着,都想帮他骂人了,所以还这么注意个人卫生干嘛?
算了,直接睡吧,大冬天晚上京城室外还怪冷的……
于是心安理得的把洗漱用品又放了回去,直接跳到了床上,睡觉!
第二天的讲座时间是早上九点到十一点,两个小时。
乔喻又找回了他良好的习惯,早上六点半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晚上可以随意,早上还是要把自己打理一下的。毕竟是人生第一次参加讲座,乔喻出门洗漱的时候,专门拿上了还塞在箱子里的洗面奶。
这玩意儿一瓶乔喻能用一年多,倒不是他有多节省,只是除非重要的日子,根本不用。
事实证明,冷水洗脸洗漱虽然第一下的确很痛苦,但被冻得那一哆嗦,通体舒泰,只觉得神清气爽。
尤其是那张用了洗面奶的感觉绷得紧紧的,干爽而舒适。
洗漱完之后,乔喻又在屋外做了一套广播体操,全身都活动开之后,回屋,坐到了桌前,把昨天他思考的那些内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又拿了几张稿纸,把他昨天写出的东西全部翻译成英文。
没办法,纽约大学的教授来研究中心搞讲座,乔喻觉得还是应该默认对方是不懂中文的,毕竟中文这玩意儿的确不太好学。尤其是对于老外来说。
他拿着一叠写满了中文的稿纸去请教对方,多少显得有些强人所难。
八点半,老薛准时来到乔喻的临时宿舍。 “这么早啊,薛老师。”
“九点讲座就开始,现在八点半,很早?”
“讲座不是就在研究中心里吗?不是走几步就到了吗?”
老薛无语,看着乔喻问道:“所以你打算跟做讲座的教授一起进去,对吧?人家教授都会提前到休息室里等着讲座开始,你不能在会议室里等一会?”
好吧,考虑乔喻才十五岁,想的没那么周到也可以理解,薛松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其实也不怪他总是对乔喻要求严格,只是很多时候乔喻的表现,让他会下意识的忽略这家伙的年纪。
“哦,也对,那您等等啊,我把今天要用的东西准备一下。”
说完,乔喻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刚刚才用英文梳理好的猜想,得按顺序放好。放错了,他怕其他人不能理解他当时的思路。说实话,只是过了一个晚上,刚刚翻译的时候,他都觉得昨天晚上可能大脑有点过于亢奋了。
想出来的这些东西有种说不出的凌乱之美。
“带个笔记本跟笔不就好了,你还要准备什么?等等,这是什么。”薛松很敏锐的发现了乔喻那些密密麻麻的稿纸。
“这是我昨天看过罗伯特教授论文后的思考,打算等会去跟教授讨论,说不定我们能把这个问题往前推进一大步!”乔喻自信满满的说道。
“给我先看看。”薛松狐疑的看了眼乔喻,说实话,他依然不太相信乔喻不过是看一下午论文便又对这个研究方向有了什么新的感悟,但乔喻已经很多次证明过自己,总不能把话说死。
“好,您从头看啊,不然会乱。”
接过乔喻递来的草稿,尤其是第一个关于常数C的命题,薛松便忍不住惊讶的抬头看了眼乔喻,不是吧?这也太逆天了?!
立刻收回目光,继续看下去,然后看到后面跟着的那个大大的问号,心绪才平静下来。
哦,只是提出一个想法而已……把他吓了一跳。
然后面不改色的把乔喻的想法快速浏览了一遍,薛松一脸茫然。
他刚刚看的都是些什么?说实话,他能大概理清乔喻的思路,毕竟他就是研究丢番图方程的,但这种方法……
默默的把稿纸重新整理好,递给了乔喻,然后用尽量平缓的语气说道:“走吧。”
“好嘞。”乔喻拿好东西跟着薛松走出门,前往讲座会议室的路上,乔喻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薛老师,我的想法是不是不对?怎么感觉你看过之后怪怪的?”
薛松深吸了口气,斟酌了半晌才开口答道:“我不好说是对还是不对,因为我不知道你这是不是在把相关问题进一步复杂化。毕竟我没有深入研究过,彼得·舒尔茨教授的那些成果。”
“嗯?复杂化是什么意思?”乔喻虚心的求教道。
薛松思考了片刻,答道:“你昨天看了罗伯特教授的论文应该知道,我们做类似的研究主要基于经典数论、代数数论的方法跟工具。比如经典工具的使用主要是类域论、圆域、单位群理论等等。
哪怕是涉及到一些现代的工具,也就是椭圆曲线理论、模形式这些,总之这一类的工具已经涵盖了类似问题的关键思想,所以并不会去依赖彼得·舒尔茨的理论。
同理研究素数分布、同余理论、二次型、代数数域上的整数环等等这些问题时,彼得·舒尔茨的理论也是非必要的。就像经典费马大定理的证明,在维尔斯的工作之前,主要依赖椭圆曲线、模形式和李奇群理论的基本概念。
所以你做的这个事情,怎么说呢,姑且不论是否能成功,当然我也无法判断能不能成功,但可以肯定的是,其证明过程会极其复杂,我都不知道真成功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乔喻眨了眨眼,问道:“成功了为什么还会是坏事?更先进的数学工具被创造出来,不就是要用的吗?”
薛松看了乔喻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因为那意味着未来做这类研究,舒尔茨的这套理论可能会变得不可或缺,但要完全理解他的理论很难,也就是说研究相关问题的门槛在我们这一代就要被再次拔高了。”
乔喻恍然,说道:“哦!我懂了,也就是说如果我成功了的话,您以后说不定也要去从头开始学习彼得·舒尔茨的理论了,对吧?”
薛松瞥了乔喻一眼,懒得搭话,这孩子越来越过分了。
可乔喻明显却更兴奋了,信誓旦旦的说道:“不是,薛老师,你不能拒绝新的东西啊!咱们只有先把人家的东西都研究透了,才能在他们的基础上搞出更新的东西来。如果我成功了,您想要学这个,我可以教您啊!就跟您指点我一样,我不收费的!”
明显,薛教授并不是很领情,直接呵斥了句:“你闭嘴!”
乔喻有些委屈,但的确也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不过脑子里却想到了昨天导师说的那位陈师兄研究的课题。
老薛已经是教授了,他不好学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陈师兄就不一样了。如果他能照葫芦画瓢找到一套方法,来解决陈师兄研究的问题,那岂不是说师兄在毕业前,也得重新学习彼得·舒尔茨那套理论?
听老薛说,这套理论这么先进,想必超有才华的陈师兄肯定会感激他的吧?
不过他得加快速度,不然如果等到陈师兄博士顺利毕业找到工作了,万一到时候不肯接受这么先进的理念怎么办?那他这一片真心岂不是都错付给了狗?
带着乔喻走上楼梯,发现这小子真的一直不吭声了,薛松突然有些后悔。
话说刚刚是不是对这孩子太过严厉了?万一打击到他的积极性就不好了。
虽然这小子说话很气人,但起码有些话的确没说错。如果更先进的工具能够解决问题,那肯定还是要学的,不然只会被人越甩越远。而且……才十五岁啊!正是飞扬跳脱的年纪。
只是薛松又不太好意思直接道歉,只能沉声问了句:“你想什么呢?”
“报告薛教授,我在想陈师兄什么时候能博士毕业。”乔喻下意识的开口答道。
“你关心陈师兄什么时候毕业干嘛?”薛松皱着眉头问道,这就很莫名其妙了。
“额……”乔喻有些犹豫,虽然他是打心底为了师兄好,但刚刚老薛那态度,让他有些不太拿得准老薛能否体会他对师兄的一片苦心。
“这很难回答?”薛松忍不住又问了句。
乔喻连忙摇了摇头答道:“没有啊,我就是在想一法通百法通嘛,如果我还能用这套理论把曲面、流形这些东西套进去,为师兄创造出更多的工具解决问题,他毕业会不会更容易点。”
薛松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懒得说了。
必须得承认,刚刚他白担心了。这小子的积极性没那么容易被打击。
不管了,反正是田先生收的学生……
这一刻,薛松甚至有些庆幸,当初没有动心思把这小子骗到自己门下,不然他接下来的人生大概会活得很累。真的,熟悉了之后薛松已经不敢去揣测乔喻那小脑袋瓜子里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甚至想找乔喻要兰杰的联系方式,问问那位高中老师平时是怎么跟乔喻打交道的。
“那个薛老师,您觉得……”
“别废话了,就这间会议室,跟我进去吧。”
乔喻背着偷偷吐了吐舌头,哎,老薛古板起来,一点都不爱了。
今天的讲座被安排在一个中型会议室。
一进门就能看到主席台中间是一块黑板,两边各有一块屏幕。
此时乔喻心心念念的陈师兄已经在主席台上调试着设备,大概是为了保证等会讲座开始的时候,罗伯特教授的PPT,能够正常投影在屏幕上。
这让乔喻有些感慨。
他怀疑彼得·舒尔茨飞快的拿到硕士跟博士文凭,大概就是为了不用干活。
转过头看向主席台下面的位置,乔喻大概数了下,大概能坐五十来人的样子,不过除了第一排的位置摆了一排桌子外,后面的位置都只有凳子。
让他意外的是他跟老薛竟然来的并不是最早的,此时会议室里竟然已经坐了三十多人。
除了第一排的位置空着之外,后面剩下的位置似乎已经不多了。
平时也不知道这些人都藏哪儿,反正这两天乔喻感觉自己没碰到过几个人。
让他更意外的是竟然看到了三位师姐。
乔喻差点没忍住拿出手机拍张照片给兰杰看看……
谁说数学院没有女生来着?老好人肯定是以偏概全了。
参加个数学讲座随随便便就能看到三位师姐,这足以说明老好人读书时候看不到女生,并不是数学的问题,而是学校的问题。双旦大学必须检讨了……
乔喻跟老薛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尤其是乔喻。
大概这些家伙也没想到会有他这么年轻的大学生来参加讲座吧?乔喻心里想着,然后迈步朝着会议室后排走去。
没办法,在铁一中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坐在教室最后排,老师不太关注的位置,结果被薛松一把拽住。
“你往哪跑?我们的座位在那儿,右边!”
“啊?”乔喻愣了愣,然后乖乖的跟着薛松坐到了第一排最右边的位置上。
嗯,前面有桌子还是挺好的,倒不是为了上面摆的矿泉水,主要是能更方便做记录。
乔喻没带笔记本电脑,只带了12块一本的那种只能用来做笔记的正经笔记本跟一只水性笔,跟他总结数学思想用的五张A4稿纸。
听讲座嘛,主要还是要用脑的。
乔喻坐在那里的时候,不时的还有人进来,薛老师说的没错,乔喻观察到,到了8点55分,整个会议室基本已经坐满了,甚至还有人站在过道上。
也包括第一排位置。
每个人进来都会有意无意的看他一眼,还有教授过来跟老薛打招呼,顺便跟他搭两句话。
陈师兄也已经完成了讲座前的调试,然后坐到了第一排靠中间些的一个位置,跟他和老薛的位置中间隔了个过道,不过把靠近老薛那个位置留了出来。
乔喻看到陈师兄走下来的时候,专门看向了他,四目相对时,乔喻也回以善意的微笑,果然师兄是真的把他当成空气一样重要了。
讲座时间到,田导陪着那位罗伯特教授一起走进会议室。
两人一起走到主席台上,然后田导先拿起了麦克风。
“大家好,今天我们燕北国际数学研究中心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来自纽约大学的罗伯特·格林教授来为大家做这场讲座。他是数论领域的杰出学者,特别是在关于代数几何和有理数点分布问题的研究上取得了诸多突破。
今天,他将为我们带来一场关于特殊曲线有理数点上界的精确估计方法的讲座。这个问题不仅在数论中占有重要地位,也与许多其他数学分支有着密切的联系。接下来,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罗伯特教授!”
说完,在台下的掌声中,田导走下主席台,坐到了陈卓阳旁边,把主席台留给了台上的罗伯特教授。
此时罗伯特·格林在向台下致意之后,也已经坐到了主席台上的位置上,试了试麦克风后,用流利的英文说道:“感谢田教授的介绍,也感谢大家的到来。
今天我将与大家分享我和我的团队在一类特殊曲线有理数点上界进去估计方法上的最新成果。这个问题在现代数论中一直是个非常重要的课题,尤其是在理解曲线的性质方面有着深远的影响,我希望……”
一直坐那里稳如泰山的薛松,趁着台上罗伯特·格林还在做开篇介绍的时候,毫不客气的拿起了乔喻准备好的提问内容,递给了跟他只有一条过道之隔的田言真。
乔喻都还没反应过来,面前摆着的东西就少了一半。
好吧,谁是老师谁有理。
乔喻侧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田导,然后老老实实的看向主席台上的教授,听起了报告。
好在这位罗伯特教授的前面没什么营养的部分已经介绍完了,开始进入正题,PPT也直接展示了第一个例题。
“我们先从一个熟悉的问题出发,即Mordell曲线,这是形如y2x3k的椭圆曲线,其中k是一个常数。根据Faltings定理,我们知道,对于一个亏格g≥2的非奇异代数曲线,只有有限多个有理数点。
虽然这给出了有理点数量的有限性,但并未提供精确的上界。在最近的研究中,我们通过结合Galois表示、Chabauty方法以及Coleman积分,进一步优化了对某些特定类曲线,如超椭圆曲线和一些低亏格的曲线上有理点数量的估计……”
乔喻听得很仔细,然后大概明白了这位大佬近期的成果是直接将有理点数量的上界从经典的O(d2)改进为O(d\logd),其中d代表曲线的次数。
对于乔喻这个刚刚半只脚踏进数学界的新人而言,这算不算数学界很大的进步,他也不太清楚。
不过乔喻能看出在介绍这个最新成果时,主席台上这位教授明显很得意。
以己度人,这大概说明起码在这个领域,这个成果应该很厉害吧?不然得意个什么劲儿?就好像他这种数学菜鸟现在都懒得在朋友群里为之前发的一篇论文炫耀了,因为现在回头看,感觉那篇论文的确没什么厉害的。
所以如果这个成果什么都不是,罗伯特教授应该也没那个兴趣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得意才对。
虽然乔喻听讲座很仔细,但眼角余光其实一直也在注意着自家导师那边。
果然自家田导只是出于礼貌到场。
人来了,但心却没来,正拿着他的手稿看的津津有味。
看这架势,乔喻怀疑田导也就是今天出于礼貌来一趟,明天的讲座压根不会到场。
等等,田导那里有动静了,乔喻看到田导找身边的陈师兄要了一支笔,然后在他的手稿上面写了一行字。
看到田导搁笔之后,乔喻立刻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看向台上的罗伯特教授,果不其然,眼角余光便看到田导很自然的看向他这边,把手稿又递给了老薛。
老薛看了眼手稿上的字迹,然后随手又放到了桌面上,并没有惊动貌似正在全神贯注听讲座的乔喻。
但对于一直眼观六路的乔喻来说,这显然困扰不到他。
上面写了些什么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下午3点3点45,P2会议室召开一场小型交流会,可邀请罗伯特博士一起探讨论证其可行性。”
看吧,他一直说自家田导是真的慧眼如炬……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