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花园中,江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白玉手镯。
古衣站在不远处的葡萄藤下,一脸羞红地看着他。
江晨拿起白玉手镯,对着月光看了看,的确就是当初从地藏手上摘下来的那个镯子。
“这个梦貘真是厉害啊,居然能够把物品带到梦境,又从梦境中带出来。如果用来运输后勤粮草,岂不是无敌了”江晨喃喃感慨,看着古衣道,“你们狐族能做到这样吗”
古衣摇摇头,捂着嘴没敢说话。
以前她喜欢在江晨面前娇声细语,其实也是在那条线的边缘不断试探。
但眼前的江晨,明显一只脚已经迈过了那条线,好像一锅煮沸了的水,古衣是万万不敢再火上浇油了。
那样的轮廓,古衣看了只觉得恐惧。
江晨微微一笑:“小狐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古衣捂着嘴摇头。
她隐隐有一种直觉,只要自己开口说话,今晚就逃不过一劫了。
虽然过去的很多次,江晨都没有碰她,但今天可能不太一样。
今晚的月光,似乎格外皎洁,也格外温柔。
夜晚的花园,也格外清幽,格外妖媚。
在这样的月光下,在满园花香中,人们的心情很容易被触动,心中的很多欲念都会忍不住浮现。
花前月下,正是动人之时。
古衣就曾经好几次目睹了江晨与尉迟雅在花园中行礼的场面。
可她只是一只小狐狸,身躯比尉迟雅要娇小得多,绝对承受不住那样的力量。
在这种要命的问题面前,古衣只能老老实实,悬崖勒马,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
江晨腾空而起,掠出浩气城外,往东北方向行去。
希宁城离浩气城不到两百里,也处于太阴宝月的照耀之下。
在半空之中,经过凉风吹拂,江晨冷静了许多,身躯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径直落入希宁城城主府。
希宁坐在屋檐上,一只手抱着膝,另一只手托着腮,像一只蹲在屋顶上的白猫,望着天边的月亮出神。
一只黑猫坐在她身边,贴着她的腿,也在仰头望着月亮。
像极了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两只猫,坐在一起发呆。
江晨落在希宁身边,希宁眼皮也没抬一下。
“稀客,真是稀客!”希宁的语气冷冷淡淡的,听不出半分欢迎的热情。
江晨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屋顶上做什么”
“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是夜猫子吗”希宁冷笑,“反倒是你,那么多女人都应付完了吗,居然有空来找我了”
她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里很有歧义,连忙补充道:“你自己说,不让我再去浩气城,怎么又来找我后悔了吗我可不是你后宫里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便宜女子,就算你亲自来接我,我也不会跟你回去的!”
江晨道:“你不需要回去。”
希宁翘起的嘴巴,立即变成了下撇。
“那你还来干什么视察你那位姘头的神像还在不在放心吧,我还没把她换成佛主金身像。‘
“喵!”黑猫走到江晨身边,蹭了一下他的裤腿。
希宁一把拎起黑猫的后颈,将它提溜到另一侧:“别蹭他,脏!”
江晨看了看裤腿,道:“不脏,它也不太掉毛。”
“我是说你脏!”希宁翻了个白眼,“说吧,找我来到底做什么难不成你又找到了什么新证据,非要把我关进地牢里去”
江晨拿出白玉手镯,放在希宁眼前:“认得这东西吗”
“拿个破烂手镯就想收买我这是....……”希宁的眼睛先是从轻蔑,再到惊讶,最后是热切,再也挪不开目光,“地藏的天尊手镯”
“我听说它是浮屠教中的一件至宝,你知道这玩意儿该怎么用吗”
“我当然知道。”希宁的声音都放轻了许多,“我继承了地藏的位格,她留下来的许多记忆碎片,当碰触到对应的物品时,我就能第一时间记起来。”
她缓缓抬起手掌,五指并拢,从白玉手镯之中穿过。
此情此景,就好像江晨亲手为她戴上了手镯。
希宁将左手举在眼前,仔细端详片刻,脸色微微一变。
“有人在手镯上留下了一道精神烙印。’
“谁地藏”江晨的脸色也沉了一下。
“不是地藏......”希宁轻摇螓首,脸色有几分古怪,“是另一个女人留下来的,她好像是在表达对林姑娘的嘲笑……………”
“唔......”江晨大概猜到是谁了。
云素怎么会以为我会把这个手镯借给林曦跟林曦完全不相干好吗!
“应该不是对我说的话,我误触了。不过她说的可真是......跟她以前那副高贵骄傲的形象反差太大了!”希宁摇了摇头,“你的女人们还真是和谐友爱。说吧,用这个手镯来收买我,想让我做什么”
“请你帮忙,用地藏的手段,给这个手镯附加一个法术......”
江晨把自己的计划向希宁解释了一遍。
希宁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就好像吃了苍蝇一般难看。
她用压抑着怒气的声音说道:“所以这个手镯不是给我的”
江晨眨了眨眼睛:“我没说要给你啊。”
“那你刚才还给我戴上去了!”
“这不是让你找一下地藏的感觉吗”
“江晨!”希宁此时的感觉就好像有一只苍蝇在自己口腔里上下乱窜,还往她的喉咙里钻。
江晨也看出了她的怒火,连忙说道:“你很想要这只手镯吗可这是别人的东西,我只是暂时借几天,用完后还要还给她的。如果你实在想戴,那我跟她说说,多借几天好了....……”
“我不稀罕!”希宁的怒气,吓得旁边的黑猫都扬起了小脑袋,紧张地看着她。
“你现在好歹也算半个菩萨,不至于为这种身外之物生气吧你家佛主怎么说来着,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你呀,修行不到家,还得多念经。”
希宁怀着满腔怒火,却终究是老老实实地对手镯种下了地藏的诅咒。
江晨远远地感觉到手镯上传来的一股股诡异人的死亡波动,连他这位八阶死神也有一种寒毛直竖的惊悚之感。
虽然同为八阶,但地藏的位格才是这方天地的正统,她的法术比其他乱七八糟的邪神从位格上要高出一头。
希宁的战斗经验虽远不如江晨,但是对于器物的锻造、附魔、施咒这方面,要比江晨专业得多。
“好了。”希宁拎起手镯,一脸嫌恶地丢给江晨。
一股森然阴沉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江晨根本不敢用手去接,慌忙控制一柄飞剑串过手镯,令其悬浮在半空。
“你好好给啊!这玩意儿是能随便乱扔的吗”
“放心,死不了。”希宁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牙齿,“如果一碰就死,那也太便宜你了。这玩意儿还需要另一个法咒才能触发,无论戴手镯的那家伙躲在哪里,都逃不过地藏的诅咒。”
“能拿”江晨将信将疑地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向手镯摸去,“你不会趁我拿手镯的时候释放诅咒吧”
“那也说不准,你可以试试。”希宁冷笑。
“试试就试试。”江晨小心翼翼地拿起手镯,感觉就像拿起了一个骨灰盒,一般森然不祥的感觉顺着手指头往手臂蔓延,连武圣体魄都感觉格外不适。
他皱了皱眉:“这东西也太显眼了,浑身都散发着不祥的味道,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我不好惹。这玩意儿没法当成诱饵吧!”
“怎样把它送到该死的人手里,那就是你要考虑的事情了。”希宁事不关己地道。
江晨略一思索,打了个响指,手掌缓缓从玉镯上抹过。
一股深邃、幽暗、冰冷、寂静的力量,从他掌心散发出来,渐渐覆盖了整个手镯。
手镯上那股阴森恐怖的气息仿佛也被掩盖住了,如同利剑归鞘。
正是黑暗法则中的“隐匿”,和「寂静」法则中的“沉默”。
在这两种法则神通的遮掩之下,手镯好像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白玉洁质,典雅高贵,一点也不可怕。
希宁原本只是静静看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秀气的柳眉渐渐竖了起来。
她的眼眸之中,先是升起了一团薄薄的雾气,又似乎开始酝酿着隆冬的酷寒。
收好手镯的江晨,立即感觉到了一阵阴寒冷意,抬眼朝来源处望去,正对上希宁冰冷的眼眸。
“怎么了”江晨困惑不解,“舍不得这手镯我用完之后再借你玩几天......”
希宁从牙缝中进出低沉的嗓音:“姓江的,你怎么会用这种神通”
江晨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希宁与江嫣交手过两次,对于江嫣的手段一清二楚。
「黑暗」与「寂静」两种法则,是江嫣的神通,江晨又怎么会用
江晨心念急转,面色不变,微笑道:“我与她有过合体之缘,浸染了她的香火之力,借用一点神通,有什么问题吗”
“借用神通”希宁面上泛起一抹诧异之色,“神通也能借用”
“你这种未经人事的小女孩,当然一无所知。夫妻之间,人道神道相合,便能浸染对方的香火,两人如一人,一体同心,便可借用神通。”
“还能这样”
“你不信的话,也可以找个人试试。”江晨面不改色地道,“不过,得是心心相印的有情人才行。”
希宁沉默片刻,眼中火焰逐渐隐去。
“看来你们这对有情人,还真是不一般啊,都能够互相借用对方的神通了。”
“那当然,我的女人能是一般人吗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办正事!”
江晨趁机告辞。
望着江晨腾空而去的身影,希宁眼神闪烁,面色狐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喵呜”小黑猫轻轻叫起来。
希宁摸了摸黑猫的脑袋,思路被打断,也懒得再多想了。
江晨拿到白玉手镯之后,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怎样把这个手镯送到东方紫衣身边去。
以前,他可以亲自前往南北双村,来到两座天下交界的悬崖边,沿着愿力神网所铺设的路径,把东西送过去。
但南北双村离浩气城有几万里之遥,就算是武圣,往返也需要几个时辰,江晨无法离开浩气城这么久。
又或者选择向神灵献祭的方式,把白玉手镯当成贡品,通过献祭仪式,上供给神灵。
这种方法江晨从来没有试过,而且他现在处于海龙王的地盘上,香火愿力被压制,就算想献祭,也只会被海龙王截胡。
等等,截胡
那岂不是正好遂了双方的心意
江晨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献祭闹出来的动静太大,很容易引起海龙王的警惕。
必须要用一种自然而然的方式,把东西送给海龙王。
江晨戴上手镯,进入睡梦之中。
意识缓缓上升,来到星梦之海,其中一颗星辰正在散发出耀眼的光芒,这便是江晨让狐国制造出的一个虚拟梦境。
虽然梦貘与云素是合作伙伴,但它毕竟不是云素,防人之心不可无,江晨不可能敞开自己的梦境给她,所以才以一个虚拟梦境作为替身,来与梦貘建立连接。
江晨一头扎入星辰,便来到了自己的梦境。
抬头望去,梦境星辰散发出的一束光芒,射向遥远的星海深处,与另一个星辰连接在一起,那就是梦貘留下的道标。
那当然也不是梦貘自己的梦境。
身为造梦大师,梦貘不知道制造出了多少个梦境,在夜空中闪耀着,多如繁星,你若想窥探她的本我梦境,只会迷失在一层又一层的幻梦深处。
江晨也无意去窥探梦貘的秘密。梦貘愿意给他看什么梦,他就做什么梦。
一个成熟稳重的人,都该懂得把握分寸,梦貘不会点破江晨虚拟梦境的秘密,江晨也不会得寸进尺,去窥探梦貘的真实内心。
双方都知道,若是再往前一步,就视同挑衅。
此时的距离,不远不近,刚刚好。
江晨沿着星光道标,轻车熟路地走入梦貘梦境,一晃神的工夫,就来到了那家熟悉的酒铺之外。
如果是普通人,根本意识不到上述步骤的存在,只知道自己一睁眼又是做了同一个梦。
酒铺中空荡荡的,原本热闹喧哗的酒客都没有再回来,掌柜和店小二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晨在酒铺中小坐了片刻,没有小二来上菜倒酒,他自己也懒得动,就在那里干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