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别动!”
昆汀略带破音的高呼响起。
弗兰克伯爵扭回头去,只见昆汀带着城中余下3大贵族,率领一众精锐压来。
弓弩手爬上房顶,每一个都牢牢锁定了他。
“弗兰克伯爵。”昆汀额头上流着冷汗,看到城门放下的势头被遏制、开始缓缓抬升,很明显松了口气:
“现在,请您和您的部队放下武器,我们去后方慢慢谈!”
一阵疑惑的议论声响起,弗兰克手下的士兵们都有些茫然,不知道明明已经准备出击,为什么还会被拦住。
弗兰克提起面甲,喷出一口热气,盯着昆汀的眼睛。
这种时候昆汀如此急迫赶过来,显然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但机会总是稍纵即逝,一旦雷文起了疑心,那么就再也没有重创雄鹰军的可能了!
因此即便对昆汀再看不上,弗兰克伯爵还是深吸口气,恳切地道:
“元帅大人,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请放下城门,让我冲一次,我们出去之后,您再收起城门!”
昆汀脸上的横肉抖了抖,攥紧了有些出汗的掌心。
早在雷文和弗兰克会面当天,他就知道了这消息,只是一直隐而未发。
他认定了弗兰克与雷文一定达成了某种交易。
可无凭无据之下,贸然宣扬、或者去找弗兰克对峙,只会打草惊蛇,引起弗兰克和雷文的警惕。
这也是他要瞒住艾沃尔八世的原因。
凭昆汀对这位大公的了解,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他,那么全艾沃尔恐怕都会知道。
一位伯爵未上战场,就和对方暗中勾结,这实在是太耸人听闻,到时候城内局面恐怕会崩得一发不可收拾。
倒不如一边观察,一边收集证据,直到一锤定音。
所以昆汀才忍到了现在。
趁着弗兰克离开,派人搜索他的房间,终于从火盆里拿到了半封没有烧尽的残信。
信上的内容只有一半,但足以让昆汀心惊——
弗兰克要开门陷城。
咚、咚、咚!!!
一枚枚巨石被投石机抛到城内,溅起阵阵尘埃。
昆汀吞了口唾沫,仿佛听到了城墙外雄鹰军们近在咫尺的脚步。
一想到城门洞开、那些凶悍如同魔鬼的雄鹰军冲入城中的景象,昆汀几乎紧张得无法思考:
“弗兰克伯爵,请您立即收兵,放下武器,我们去后面慢慢谈!”
一样的话再度出口,只不过语气更加僵硬,简直就像是被冻僵了声带。
“没有时间了,元帅大人!”弗兰克下意识地挥舞起手中长剑,但马上就看到房顶上的弓弩手们进入了待激发姿态,只好放下武器,大声恳求:
“无论您发现了什么,无论事后如何处置我,我都心甘情愿!”
“现在就让我冲一次,可以吗?”
这种表现,让昆汀有一刹那的恍惚——难道我真的误会了弗兰克?
的确,一切看起来太过巧合了。
如果弗兰克真的和雷文勾结,怎么可能粗心到留下半边信笺、还偏偏都写满了关键信息呢?
但巧合可以解释,也许是弗兰克心慌。
最重要的是,弗兰克有这个动机。
因为他是加图根的人。
加图根,掌控了艾沃尔公国政局20年,异位而处,如果昆汀自己是他,也绝不可肯把权力交出去的。
而且他年纪大了,很可能要走在艾沃尔八世前头,而以他们两人的关系,艾沃尔八世一定会在加图根死后对他的势力大肆清算。
如今,弗兰克如果故意放雷文进城、制造一场失败的战争,而偏偏这次战争名义上的指挥者又是他昆汀。
大公殿下亲自任命的大元帅。
那么加图根就可以趁此机会,将此次以及此前战争失败的责任、全都放在艾沃尔八世头上,逼迫他退位!
再选一个新的大公上来。
更年轻、更听话。
“唉……”眼见昆汀面无表情,弗兰克一声叹息。
他知道,自己是无法说动对方了。
大好机会,就要如此溜走,实在是让人不甘。
可是目前,也没有别的方式了,继续强硬抗争下去,只会引来内乱,削弱城中实力。
“我知道了……”弗兰克无奈一叹。
正要下令让手下士兵放下武器,忽然一阵呼啸声传来。
但又是投石机抛掷出巨石的声音,本来并没有什么稀奇。
可偏偏有一枚石头擦过城墙,带着弧线冲入了城墙下的建筑群中。
砸扁了4名士兵,然后撞进了一栋站满了弓弩手的民房。
轰隆声响之中,房屋倒塌,上面的弓弩手们哀嚎着坠落下来。
也许是一时紧张,也许是没有站稳下意识想要借力,一个弩手忽然扣动了弩机。
填装的附魔弩箭划破空气,锃一声刺入了毫无防备的弗兰克的肩膀!
“谁——谁干的!?”昆汀吓得腿脚一颤,就要叫人不要动手。
然而手臂刚刚举起来,就被身边的一位贵族拉住。
那是城中唯一一个侯爵,阿拉贡侯爵,他生得一张惨白长脸,鲜红舌头吐出嘴唇,仿佛毒蛇的信子:
“杀了他,元帅!”
“什、什么?”昆汀一愣。
阿拉贡侯爵声音低沉,语速却快得像是要把话语灌进昆汀的脑袋:
“这场战争赢不了的,你手中那份证据也不足以砸死弗兰克。”
“现在闹成这样,就算弗兰克会善罢甘休,加图根也不会放过你,他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杀了他,才能做成铁案,才能够把城破的责任都推给他!”
昆汀心中一紧,下意识道:“可是这样一来,公国——”
阿拉贡道:“先顾你自己吧,元帅大人!你想为公国考虑,加图根也会为公国考虑,但你们的答案会一样吗!?”
嗡——
昆汀头脑一片空白。
是啊,如果为了公国考虑,那么自己就不该担任这个大元帅,艾沃尔八世更应该原地退位!
可是真要在这里杀了弗兰克吗?
虽然平时意见不合,可是弗兰克毕竟是个——
“弗兰克伯爵意图叛国,勾结雷文这噩梦妄图放开城门!”阿拉贡大声吼着,已经代替昆汀下达了决定:
“杀!!!”
本来就紧张不已的弓弩手们几乎下意识地发起了攻击。
利箭如雨。
面对漫天箭雨,弗兰克身上浮起一层斗气,但又马上散去。
算了……
的确,如果抵抗下去,这些弩箭伤不了他,他甚至还可以领兵打出一波反攻。
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会在城市陷落前,平白空耗艾沃尔人自己的血,打赢打输,他都将作为叛徒被艾沃尔公国永远唾骂。
噹啷一声,长剑坠地。
弗兰克伯爵闭上了眼睛。
“只可惜,看不到艾沃尔赶走外敌的一天了……”
纵然有亲卫阻拦在前,密集的箭雨还是带走了弗兰克的生命。
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泼抹不去的血痕。
“叛国者已经伏诛!!!”眼看事情已成定局,昆汀也渐渐回过了神,他不敢去看弗兰克的尸体,只是高声喊道:
“现在,所有山王军团士兵,放下武器,接受审查!只要你们是无辜的,我们保证你们不会受到任何牵连!”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双双带着怒意和血丝的眼睛。
山王军团,是弗兰克一手拉扯出的精英。
最关键的是,其中的不忠者,有很多已经通过雷文给出的名字,被排除出了队伍。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怒吼:
“为弗兰克大人报仇!!!”
“杀——”
数千人的喊杀声,足以令山河色变,地动山摇!!!
山王军团,立即对着昆汀等人带来的军队发起了冲锋!
昆汀他们根本就没有预料到这种变化——贵族之间的斗争总是看起来温情脉脉,带一批弓弩手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地面部队的数量本就不多,仓促之下更是完全无法抵御山王军团的进攻。
“射击、射击!!!”昆汀大叫着,对弓弩手们下令。
一具具尸体在附魔箭矢中倒下,却无法阻挡更多山王军团的士兵前赴后继地扑来,将昆汀等人的士兵斩于剑下!
就在这时。
咚——
一声巨响传来,只见那本来该收回到城墙上的城门轰然砸在了地面上。
尘埃四起!
城门吊桥的另一头,是盔明甲亮、磨刀霍霍的雄鹰军!
城门怎么会在这时候被打开!?
疑惑在昆汀看到飞舞在城墙上风王们的那一刻被解开。
雷文竟然是故技重施,让风王部队载着精锐,突袭了城墙!
昆汀慌张不已,想要挽救残破不堪的局势:
“别打了,别打了!我是公国元帅,我赦免你们所有人的罪责!”
“现在转头过去,拦住雄鹰军、拦住他们!!!”
然而他的声音却被淹没在了混乱之中。
没有多少人能够听到——
即便听到又如何?
反叛已经开始,怎么会在见到足够鲜血之前停下!?
“跑吧,元帅大人、跑!!”阿拉贡大声叫着:
“已经守不住了!!!”
守不住了?
昆汀有些发懵,然后这才意识到。
是啊,守不住了。
雄鹰军正在进城。
城墙上的守军像是木工活时刨出的锯末一样向下落。
人潮在向他这个方向狂涌,山王军团在杀,他手下的士兵在退。
一切都像是爆发的火山般无可遏制。
然后,昆汀看到了弗兰克的尸体——插满羽箭,身边扑倒着忠心耿耿的亲兵。
一股莫名情绪涌上心头。
是啊,这座城守不住,本就是他心中早知道的结果。
可为什么,当这一切来临,他还是感觉到了一种……
不甘?
还没等昆汀完全反应过来,阿拉贡侯爵已经牵起了他的缰绳,调转马头开始向北狂奔!
冰冷的冯吹过脸颊,格外让人刺痛,在他脸上冻出了两条冰痕。
而随着最昆汀等贵族的败退,整个博兰城陷入了混乱,四门洞开,守军们再顾不上自己的职责,丢盔弃甲、出城奔逃。
如果从高处看去,整个博兰城就像是个被摔烂的木箱子,层出不穷地往外涌着蚂蚁。
而在博兰城北门,埃里克已经率领1000重骑等在了这里。
一场毫无悬念的胜利。
艾沃尔公国南方,守卫着国都蓝堡的最后一座屏障宣告陷落。
从战略上来说,雷文有了一个直通蓝堡的跳板,从这里出发,最多20天,就能兵临蓝堡城下!
而作为艾沃尔公国地理位置的中心,博兰城的重要性毋庸赘言。
从这里出发,往东,可以绕过天堑般的戈登河,从后背攻入方特丹、北戈登河大区;往西,可以封锁住被山脉包围的克吕克大区通往蓝堡的道路,阻断艾沃尔公国东南的交通命脉。
从现在开始,艾沃尔公国中南部12个大区,近2/3的国土,将任由诺德行省的军队驰骋!
当雷文入城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城中除了少数起火点,混乱基本得以平息。
弗兰克伯爵的尸体被人收拢放在了一旁。
“……这个世道啊。”雷文摇头叹了口气。
忠诚的人死于自己人之手,真正的祸国奸佞,却逃得性命。
感叹归感叹,稍加思考后,雷文下令道:
“把他的尸体整理好,送回他的领地,送上金币2000枚,然后……”
说着,雷文手指上光芒一闪,一枚金色饰品出现在手中,正是雷文曾经制作过、带有“勇气赞歌”的附魔护符:
“……把这东西也送过去,就说聊表我一点心意。”
“是,大人!”鬣狗躬身领命。
当夜,雷文便入驻到了城堡中,第一时间就签发了许多命令。
筑京观、砍拇指,几乎是不需要再重复的指令。
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打开粮仓,给城中的居民们提供口粮。
雷文是来征服这里的,而不是要把这地方屠成白地。
他自认为不算好人,但也比这世界的贵族强得多得多,至少做不出守着大批粮食、却要看着同类眼睁睁饿死的混蛋事儿。
当然,这些粮食也不是白给的。
接下来,他准备组织城中居民,先把街道清理出来。
要知道,街道上不仅有尸体,还有不少……便溺之物。
不说打造文明城市吧,至少得生活在一个不容易生病的环境里吧?
空气和水,可没办法特供。
下达完了一个个命令,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雷文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解开领子,就向床边走去。
刚把外套甩在床上,便听到了一声略显滑腻、沙哑的女性嗓音:“睡觉前不清洁身体,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呐。”
雷文手指僵住,目光落在了房间角落的阴影中。
那是一个女人。
可光凭身材,看上去却并不像是个女人。
她身高足有2米,那双丰满的大长腿夹住了法师袍的前摆,黑色吊带网袜中的嫩肉豆腐般一格格挤了出来。
和身材对应,那大得夸张的丰满被环在胸前的手臂挤压,柔软得几乎要将那小臂包覆住。
尖顶法师帽下,是一张银盘般的面孔,被阴影遮蔽大半,看不到眉眼,却让那双丰润嘴唇显得更加迷人。
细腻的手掌握着一支高脚杯,能占满寻常男人手掌的杯子,在她手中小巧得就像是一枚糖果。
咕咚。
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那女人直起身子,从阴影中走出,微笑着道:“初次见面,雷文男爵。”
“你可以称呼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