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败了……?”
福勒子爵没有听到法拉第侯爵的那声投降,他也不需要听到,只是通过一双眼睛,就足以观察到战场的局势。
那1000重骑身上的金红色光芒实在太过耀眼,不需要别人汇报,福勒也能看到他们如何撕碎了中军防线。
中军足足3万多人的部队几乎瞬间崩溃。
本来聚成一坨的几个方阵,已经被砸成了满地散沙,远远看去,简直就像是被掘开的蚁窝,满地都是崩溃、乱窜的黑点。
而受到中军战场的影响,他指挥之下本就已经动摇的部队,也陷入了崩溃。
督战队拦截不住逃窜的士兵,甚至有人扔下武器、扔掉督战队身上的铁十字标志,裹挟在士兵队伍中一起逃跑!
就连叹息高墙里的守军都大股从城门中涌出,从后方挤压艾沃尔军队的生存空间。
可即便面对这种事实,福勒还是无法接受。
“怎么会败呢,怎么会呢?”
战争开始前,福勒通过沙盘推演过不止一次,虽然说或多或少他们都会有所损失,但从来没有得出过失败的结论。
7万对1万,支撑对方左翼的,甚至只有3000新降的士兵。
重甲比对方多,队伍中还有3名从光明教会请来的神官和骑士,无论如何都不该输给雷文才对!
即便这种局势,竟然还有传令兵在忠诚履行自己的职责,他冲到福勒身前道:
“帕尔默伯爵战死,法拉第侯爵下令,全军投降!!”
此言一出,福勒身边的亲卫、副官全都将目光投在了福勒的身上,神色似乎都轻松了许多。
如此混乱的战场,真要逃跑的话,混在逃兵之中,说不得就要被人当成小角色砍了。
投降是个十分明智的选择。
而且上面有法拉第这个侯爵扛着,就算是之后论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可是福勒的手掌却攥紧了腰间长剑,白皙如同女子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长剑和剑鞘碰撞,发出喀啦啦的响动。
“……你是说,投降?”
“是的,大人。”
福勒脚步晃了晃,胸膛剧烈起伏。
投降?
凭什么投降,怎么能投降呢!?
守卫叹息高墙的旺达伯爵战死,博兰大区的杜铎伯爵自戕殉国,帕尔默伯爵也是战死。
而所有这些战争中,爵位最高的法拉第侯爵,竟然要投降!?
你身上可还流淌着艾沃尔家族的大公血脉!
福勒恨不得立即飞到中军,把手中的剑架在法拉第脖子上,让他站起来不许投降!
可是当福勒目光扫过身周,看到自己身边人的眼光和态度,他心中怒气渐渐消弭,留下的只有无奈。
“你们之中,想要投降的,原地留下吧。”福勒淡淡道:
“但我还没有忘记,自己是艾沃尔人。”
“传我命令!愿意投降者,原地放下武器。”
“不愿投降者,随我一同后撤!杀出重围!”
一部分人不敢和福勒对视,留下自己的佩剑黯然离开,但还是有一多半留了下来。
随着命令传递下去,终究不是所有士兵都愿意束手就擒。
有的和福勒一样,怀揣着家国大义;有人单纯是不想被俘虏后割去手指;有些则是本来就想逃跑,有福勒指挥庇护,总好过单打独斗。
原本3个军团,近17000人,即便战死、受伤者不少,福勒麾下还是有接近13000人。
可最后,和他一同逃离的,就只有不到2000人。
值得欣慰的是,当夜幕降临,福勒手下竟然没有多少损失,雄鹰军的主力也没有跟在他们身后。
因为这一次,雄鹰军没有太执着于追亡逐北。
2000人的队伍想要一口气吃下来,除非重骑兵从背后穿插、或者一整支不下3000规模的雄鹰军包围上来。
但经过一天激战,雄鹰军的士兵们也不是铁打的,在法拉第侯爵宣布投降消息后不久,大多数雄鹰军都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丝毫不顾满地血污。
尤其以装备了全甲的第1军团为甚。
激战了一天的他们,脱下铠甲时,简直就像是被水洗过一遍,农奴们送来的水袋,他们一口气能喝光两三个。
有些喝完之后,直接倒头就睡,任由辅兵和农奴怎么搬运、折腾,都不会醒来。
所以收拢俘虏、追杀逃敌的工作,就基本交给了重骑兵们来完成。
好在,叹息高墙上的守军这时也杀了出来,不然光是收拢战俘都要闹到第二天去。
“雷文大人,恭喜啊恭喜!”海德骑着战马找到了雷文:“这一次大获全胜,还俘虏了一位实地侯爵,从今以后,你真要名扬整个帝国了!”
说着,还特意瞥了一眼旁边被剥去铠甲、捆上镣铐的法拉第侯爵。
法拉第身上只剩下一层白衣,看起来像是一只肥硕的蠕虫,虽然听出了海德的嘲笑之意,但只是一个劲儿地陪着笑脸,丝毫不恼。
“那也是多亏了你来得及时。”雷文笑着道:“不然的话,一旦叹息高墙被他们夺回去,我恐怕就要被困死在这边了。”
这当然是一句客气话,至少海德就知道,雷文自己就有一头风王——即便没有,风王部队,也可以将雷文运回去。
当然,那也就意味着雷文此次战争的绝对失败了。
“太客气了,雷文男爵。”说着,海德神情严肃地挺起胸膛,右手重重捶打在胸甲上,行了一个标准军礼:
“我谨在此,代表斯莱特家族,对您的成就表达由衷的敬意!”
在城墙上,海德见证了这场战争的全过程。
虽然在政治上不够敏感,但海德很清楚,这场战争后,雷文的势头已经不可阻止。
他将成为诺德行省举足轻重的一份子,甚至是帝国中冉冉升起的新星。
目前,雷文的爵位虽然还在他之下,可是也不能再用寻常礼节对待了。
雷文的神色也严肃起来,回礼道:
“我,雷文·奥塔·格里菲斯,也十分感激斯莱特家族的援助。”
“格里菲斯家族,永远不会忘记这份情谊!”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这是两个家族达成的默契,从今天开始,格里菲斯家族和斯莱特家族,已经成为了事实意义上的盟友。
“雷文大师,您今天的表现真是精彩,简直是让我大开眼界。”斯莱特家族供养的三阶魔法师琼恩走了上来,对雷文弯腰鞠躬:
“您简直就是千年难得一遇的魔法天才!”
接连释放10道3阶魔法,又使用始源荒火以火破火、毁灭了寂灭创生塑造的熔岩巨兽,这种表现,别说是三阶魔法师,就算是很多四阶魔法师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更何况,之后雷文还亲自冲锋陷阵——能够驰骋沙场,是许多魔法师一生都无法实现的梦想。
魔法师的世界比贵族世界单纯许多,谁的魔力更强、谁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得越远,谁就能够获得足够的尊重。
与年龄无关。
所以琼恩才会对雷文如此尊崇。
“琼恩大师您就别捧我了,算起来,应该是我感激你才对。”雷文笑着道:
“若不是你主持起叹息高墙的防御法阵,让我有时间慢慢施为、布局,这场战争的胜负,还要两说。”
他们两个在这里聊得兴起,海德反倒有些无聊了,他打了个哈欠:
“好了,男爵大人,天马上就要黑了,还是入城去住吧,有什么话,之后慢慢说。”
这一天下来,雷文也有些倦了,点了点头,将各种事宜吩咐下去后,策马回到了叹息高墙。
按照规矩,城中最好的住宅,应该是由爵位最高者居住,但雷文还是住到了曾经旺达的房间里——而自从雷文离开后,这房间就没有人动过了。
没人对此表达异议,就连海德也是主动住到了下层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雄鹰军开始收拾战场、拆毁营寨,统计缴获的物资
这些之外,就是谈生意。
除了缴获到的整整5400万磅粮食、以及7000余套重甲不能发卖,其他一应物资基本上都在雷文的售卖范围之内。
海德是一边和雷文谈生意一边眼馋。
因为算上这次雷文缴获的7000套重甲,不光他手下2个军团的雄鹰军能够全员列装重甲,就连收编来的独立军团,也都能穿上重甲了。
纯粹的重甲军团,一口气就是两个半,就算斯莱特家族也没有这种财力啊。
是,重甲的成本不仅在装备本身,重甲士兵体格要求就比普通士兵更大,消耗的粮食更多不说,维护起来也是一种巨大成本。
可要说雷文缺钱,那又怎么可能呢?
接连三次胜仗,雷文缴获的兵器、皮甲之多,直接将诺德行省的行情砸下来一大截,这换不来太多金币,也就不多说了。
此次雷文真正最大的收益,是人口!
光是收拢的农奴,就足有12万之多,足够填充一个子爵领了。
雷文手中征收的农奴已经足够,这12万就放开手发卖了出去。
能够随军远征,在体力、体格上本就是一种筛选,因此这批农奴的价格,高达2金币一人,而且还不愁卖。
不仅是海德需要人口,铁桦大区的商人们、尤其是他们所代表的贵族们也需要——法拉第之前造得孽太大了。
真正抢手的,是那3万名俘虏。
这些人可都是年轻力壮的好小伙子。
雷文这次倒是不坚持非要砍掉俘虏的手指。
此前那么做,多半还是因为不好处置——养起来废粮,放回去资敌。
现在,随着诺德行省内部对这场战争的态度越发乐观,这些战俘就成为了最好的货物。
有战斗经验、年轻力壮,稍加训练就是好兵,因此每一个的价格都在5金币以上,而且如果是有爵位的,那么每个人的自赎金币,都不会低于500枚。
“怪不得所有贵族都是战争起家。”和雷文谈完了一次生意的海德感叹着:“真赚钱啊!”
伯爵家族出身的他都要眼红。
这一次他花费了足足40000多金币,从雷文手中买下了2000俘虏,10000农奴,以及各种皮甲、武器。
而且他还有额外收获——雷文出手向来大方,由于他这次支援及时,雷文直接分给了他一座艾沃尔军队的营地。
从中清理出的物资、人口加在一起,总价值就不在20000金币以下了。
“这一次,雷文恐怕至少能赚50万金币吧?”
同一时间,雷文的临时办公地。
“吾主,已经统计出来了,刨除掉此次给士兵们的奖励、抚恤,以及各级军官分红,总计收益,623772金币!”
胡厦兴奋地向雷文介绍着。
虽然这60多万金币不过他的手,但这次胜利后,他得到的分红就足有50枚金币之多!
这还算少的。
听说埃里克他们、包括重伤休养的阿科瑞在内,每人都获得了至少500金币的奖金呢!
雷文点了点头,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吾主!”胡厦鞠躬后退,动作极为迅捷。
毕竟,他可是有很多东西要写呢。
随着门被关上,雷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思索着这场战争的利弊得失。
此战战果极佳,不但阵斩了帕尔默伯爵,歼灭敌军22000人,还彻底摧毁了艾沃尔公国南部所有的抵抗力量。
不过损失也并不小。
风王陨落2头,不算兰察率领的独立军团,士兵战死就有486人,重伤者更是高达2300余人。
幸好,后勤还跟得上,这些重伤者大多数都还救得回来。
说来其实有点汗颜。
战死的不论,重伤士兵,有相当一部分都出现在雄鹰军第1军团中。
战斗烈度大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则是战斗实在是太过持久,许多士兵都是累出了毛病。
有些是卸甲风,也就是一身臭汗、体力耗尽还要脱下铠甲,体温变化太大,身子直接垮了。
还有的则是实际意义上的累到尿血,在雷文看来,这就是典型的肌肉溶解。
还好除了碧根宝之外,雷文还留着不少生命精粹,只要不是感染太重,基本都能救得回来。
原因事后雷文也思考过。
身着十几斤、几十斤的重甲,战斗一天,对于人体是极大消耗,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而且雄鹰军此前训练时,大多数都没有重甲可穿,也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只能之后的战场上,慢慢去适应了。”雷文喃喃自语
他没有给士兵们集中演练、慢慢磨炼的时间。
墙边的地图,就是原因。
此前雷文的战略目的,是给予菲顿诸城邦压力,让帝国在外交层面更加灵活。
战术目的,就是拿下叹息高墙、尽可能地扩大实控区,为自己攫取利益。
说到底,雷文还是抱着抢一把就走、见好就收的心态和目的。
但如今,雷文的胃口已经不止于此!
雷文对自己的雄鹰军向来很有自信,这一战之后,更是给了他十足信心。
同时,也摸清了艾沃尔公国军队的成色。
除了贵族核心私兵外,无论是训练程度还是战斗意志,全都不值一提!
而连着被自己阵斩三个伯爵,余下贵族,又有多少人会有勇气,敢于站在自己面前呢?
贵族们可都是惜命的,不然领军冲阵的传统也不会消失。
拿起拉克丝赠与的羽毛笔,雷文在羊皮纸上刷刷点点,口中复述着内容:
“第一,今年之内,继续进军,攻占博兰大区全境。”
“第二,巩固战果后,继续向北进发,逼近艾沃尔大区,直到兵临蓝堡之下!”
“最后,逼迫艾沃尔八世,签订一份城下之盟!”
将羽毛笔放在桌上,雷文长舒口气,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敲门声忽然响起。
“进。”雷文悠闲地道。
鬣狗手托一份盒子走了进来:
“大人,法拉第侯爵有一份贵重的礼物要献给您。”
“法拉第?”雷文愣了一下:“他不是被扒成光猪、软禁起来了吗,怎么还会有礼物送给我?”
“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鬣狗摇了摇头:“法拉第侯爵说,一定要让您亲自打开,所以我也就没有事先查看。不过琼恩大师已经鉴定过,不含任何魔法元素痕迹,所以是安全的。”
“那就拿来看看吧。”
雷文倒是有点好奇,法拉第这位侯爵私藏下来、要献给自己的究竟会是什么好东西呢?
不含魔法元素,难道是火山军团士兵使用的那种奇怪药剂的配方?
那药效的确强力,而且副作用虽大,但碧根宝在手,不是不能中和,真要到手、批量生产出来,确实是对于部队战斗力的极大提升。
体力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或者是地契、家传的战技、甚至干脆是某种藏宝图?
法拉第可是有着艾沃尔家族的血脉,既然是要讨好自己,那么出手一定寒酸不了。
带着期待,雷文搓了搓手掌,双手捧住匣盖,缓缓抬起,然后表情就凝固在了脸上。
鬣狗都有些惊讶——这礼物这么珍贵吗,竟然让男爵大人都如此重视?
但马上,他就看到雷文的脸色阴沉下来,眉头紧皱,嘴角不断抽搐:“这真是法拉第要献给我的东西?”
砰一声,雷文盖上了匣盖!
“是的,大人,他说一定要让您第一个打开!还说这样您就能明白他的心意了。”
“好、好得很,好得很!”雷文手指都在颤抖:“他阵前投降,我还以为他是个见风使舵的软骨头,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的勇气!”
“那我就成全他!”
“带人过去,给我把他的脑袋割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