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哇呀!!”
小亡魂与陈象对视了一眼,吓了一跳,一个猛子就想要扎进地下去,
陈象眼疾手快,一把将祂给拦了下来。
“你你你说好不伤害我的!”
小亡魂急呼呼开口,魂体疯狂闪烁,似乎在惧怕。
“你变弱了.”
陈象眉头微微蹙着,上次见到黄昏亡魂,对方虽然也是什么也不懂,像是初生婴儿,但却有着极其可怕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
而此刻再见,黄昏亡魂已然是‘小亡魂’,存在感极低,也极其孱弱。
镜子的声音适时响起:
“我想,或许,应当是因为伟大的黄昏主宰彻底陨落的缘故。”
陈象陷入沉默。
是啊。
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黄昏的魂魄被自己亲手撞灭了.而作为祂的镜像,小亡魂自然也随之衰落。
可按理说,不是应该一同死去么?
似乎看出了陈象心头的疑惑,镜子轻声道:
“嘿,这您就有所不知了,镜像世界终究只是镜像世界,同步,但并不完全同步,就像是帝坦无法同步您的权柄.”
“主身死去,镜像只会衰微到极限,但终究还在。”
“主身和镜像,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陈象恍然,把玩着巴掌大的小亡魂,后者瑟瑟发抖,几乎快哭出来。
想了想,陈象又问道:
“那镜子你说,祂还能入主神骸么?”
“应该.可以?”
镜子回答的不是很确定:
“哪怕衰弱到极点,但身为伟大者的底子还在,或者说,位格还在,按理说,是能够适配伟大者层次的神骸的。”
顿了顿,它看着这惊慌失措、懵懂茫然的小家伙,继续道:
“不过您指望祂,还不如指望将本无敌镜子大王转化成灵魂,入驻神骸呢!”
“也是.”
陈象看着瑟瑟发抖的小亡魂,苦笑了两声,可以看出来,这個小家伙真的很懵懂,与婴儿无异.
但这是好事。
祂相当于一张白纸,干净的白纸,未来会变成什么模样,全看如何在这张纸上作画。
想到这里,
陈象心头微动,捏了捏小亡魂:
“小家伙,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独自呆在这里,不孤单吗?”
小亡魂抖了抖,怯怯开口:
“什么是孤单?”
祂很迷茫。
陈象沉吟了片刻,再道:
“换一种说法,你.想要换一个生活么?”
小亡魂瑟缩着:
“我不明白。”
陈象笑了笑,将祂托举而起,与自己双目持平,彼此对视:
“你愿意跟着我吗?离开这个死寂之所,伱将能有伴,将不再独自一人,你可以看繁华,亲历繁华,甚至未来登上王座。”
小亡魂缩成了一团,带着哭腔:
“你你你,你只要不伤害我,什么都行!”
陈象哑然失笑。
许久。
他捏着小亡魂,走到巨大的、冰冷的神骸面前:
“小家伙,试试能不能进去,来,试试。”
小亡魂踌躇半晌,轻轻飘荡而起,并不困难的挤进了神骸,而后没了动静。
陈象很耐心的等候着。
时间在静沉中一点一点的流逝,冰冷的神骸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陈象认为失败,想要将小亡魂呼唤出来的时候。
‘嗡!!’
有轰鸣声响起。
是血液重新开始流动的轰鸣。
神骸睁开了双眼。
“是是这样吗?”
横亘万米的巨大神尸却宛若一只小猫咪般趴在地上,可怜巴巴的、笨拙的开口:
“我做的对吗?”
陈象眼睛骤亮:
“很对.乖,试试,你能站起来吗?”
“嗯呀!”
神骸用威严的声音笨拙应答,四肢开始.抽搐。
空间破碎,整个龟裂的红月微微震颤,大泼大泼的泥石被震飞上天,神骸抛了抛手,数百万吨土地被拍向了外太空
“呜,站不起来!”
威严而可怖的神骸带着哭腔,发出威严、可怖而极具矛盾感的声音。
镜子啼笑皆非道:
“祂的确可以完美入主神骸,但自身到底还是太过孱弱,无法操纵这么庞大的身躯,当然,或许也有不太适应的原因?”
陈象无奈抚额,将手掌放在神骸的身上,静静感知:
“我能感觉到,小家伙的确可以完美适配这具骸骨,不过适配却不适应,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磨合小家伙,你先出来。”
神骸趴在地上,笨拙的、可怜兮兮的点了点脑袋,大地伴随祂头颅的砸动而撕裂,
在尘土飞扬中,毛绒小球一般的小亡魂从神骸的头颅中钻了出来。
陈象招招手,后者乖巧的飞来,安静躺在他手中。
“你先自己适应适应这个大身体,我不定时会来看你,等我那里稍微平静一点,就接你出去玩一玩.你有名字吗?”
他不打算继续叫这个小家伙为黄昏。
黄昏终究已然逝去了。
小亡魂眨眨眼睛:
“名字.我没有哎!”
“我给你取一个?”
“嗯嗯嗯!”
陈象抚弄着缩成一团、像是颗球儿一样的小家伙,沉吟片刻,这才开口:
“另外一个你,是太阳,被称为黄昏,意为将给所有背叛者、忤逆者、不忠诚者带去黄昏。”
“你,其实也是太阳。”
“以后.你的大名,就叫做黎明。”
“黎明.”小亡魂笨拙的复述着,怯生生开口:“那是不是还有小名呀?”
“是。”
陈象笑了笑,把玩着这个小家伙:
“小名嘛就叫你小毛球儿好了。”
小毛球呆了呆,旋而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好听,好听!”
祂似乎没有那么惧怕陈象,团状的身子在陈象掌中滚了滚、蹭了蹭,似乎很亲昵:
“我觉得,我觉得你身上有很舒服的气息,很很亲近。”
小毛球轻声开口,又蹭了蹭陈象的手心,像是一只撒娇的猫咪。
陈象目光变的柔和,很难得开怀大笑。
镜子忽然显形,猛地窜上前,一扭镜身,将小毛球撞的漂浮而起,后者受到惊吓,猛然缩紧,而镜子呢
它躺在陈象手中,扭了扭镜身,蹭了蹭陈象的手,得意洋洋:
“本无敌镜子大王也会!”
陈象觉得有些牙疼:
“你这是在.争风吃醋?”
“放您的放毛球的屁!”镜子不乐意了:“球可行之事,本无敌镜子大王有何不可行.”
话没说完,一把烂泥‘pia’的一声砸在了它光滑的镜面上。
小毛球气呼呼的高高漂浮而起,魂力牵引泥巴砸来:
“坏家伙!”
镜子震怒,亦浮空飘起,骤然出现在小毛球头顶,旋即重重压下,将尖叫的小家伙压进了烂泥地里。
然后它使劲的晃着镜身:
“你大胆!”
陈象觉得牙根又有些发疼。
他没好气的将镜子拎起,瞪了它一眼,这才将可怜兮兮的小毛球也抓了起来,
平复了一番情绪,陈象凝视着小毛球,感受着祂身上熟悉的、类似于红月的味道,轻叹了口气。
“小家伙,知道为什么要给你大名取做黎明吗?”
小毛球气呼呼的瞪着镜子,幽灵眼瞪的溜圆,听见陈象的话,这才收回恶狠狠的目光,茫然道:
“我不知道.”
陈象拍了拍毛球:
“你是太阳,我的一位故人也是太阳;祂为黄昏,你则为黎明太阳啊,其实每时每刻、时时刻刻,即是黄昏,亦为黎明。”
“有这么一句话”
“当太阳熄灭着落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
“也是它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辉之时。”
“黄昏的职责,我将来行尽,而后你会是那黎明,见证我重新坐在最高处的第一个刹那,每一个刹那。”
陈象声音很低沉,毛球并听不懂,却忽而收到触动,心头在悸,在颤,祂感觉自己有很多话想要说,却又不知道要说的是什么。
一人一球就这么沉默着。
“咳咳!”
镜子大声打破沉默:
“我呢我呢?那我呢?”
它疯狂扭动着镜身,几乎能和陆桑豆的那个腰媲美了.
好不容易酝酿而起的气氛被打破,陈象气的咬牙:
“你?你不是无敌镜子大王么!”
“喔也是!”
镜子沾沾自喜。
陈象无话可说。
许久,他将毛球放在神骸旁,温和开口:
“我将要离去,你自己先试着适应一下这个大身体不会太久,我会来接你,带你出去看一看,玩一玩,带你去瞧一瞧.另一个你。”
毛球默默点头。
陈象最后拍了拍祂,收起镜子,并未继续久留,身形扭曲、旋转,最后归于一个点,消失不见了。
在返回现实的途中,陈象若有所思的问道:
“镜子,你说毛球要多久,才能掌控那一副躯体?”
“不好说。”
镜子哼哼唧唧:
“就祂那个笨样子,没个十年八年的,站都站不起来!”
“你就没两句好话”
毛球晃荡的漂在半空,愣了许久许久。
“我有名字了。”
祂开心的笑了起来,钻进了神骸,无比努力的尝试着适应这个大大的身体,尽管那很累.
但祂一刻也没停歇。
“我要.站起来!”
神骸发出倔强的威严声。
而后,祂便站了起来,立在红月之上,死寂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一声接一声,恰似闷鼓。
不,是战鼓。
是黄昏残凉之后的黎明烈烈之战鼓。
神骸上的冰冷气息褪尽,变的鲜活。
神很开心的笑了起来,一屁股坐在红月上,激荡起巨大泥浪,而后就这么静静的、静静的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