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州城外,一辆马车正在疾驰。
郑法掀开马车的门帘,朝着赶车的高原赞道:“没想到你还有手赶车的手艺!”
高原挥着马鞭,策马奔驰,脸上也带着笑意:“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当时别人都学什么书法啊,射术啊,我爹就让我学的御。”
郑法更感倾佩:“令尊颇有古风。这学驾车的儒生可不多了。”
君子六艺本就是个有点古老的概念,御这玩意,真没有多少儒生在意。
“额,我爹他大概不是这么想的。”高原咧了咧嘴角:“我爹是这么说的,学别的废钱,学这个,我要是读不好书,还有一门吃饭的手艺!”
“令尊颇有……生存的智慧。”
郑法对素未谋面的高管家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车内,七少爷把拳头放在嘴巴前面掩饰住自己翘起的嘴,皱眉说道:“把车帘拉下来,都是尘土。”
这世界的路大部分都是土路,马蹄经过,扬起不少浮尘。
郑法将车帘放下,转身看向马车内部。
这是七少爷出门用的马车,用的马和之前的丹珠牛一样,也是灵兽血脉。
这车内的布置,和郑法坐的牛车相比就更是天壤之别。
马车里面有一个主座,铺着厚厚的毛毯,七少爷正懒洋洋地瘫在上面。
郑法坐下,屁股底下坐垫的软乎乎的,似乎还有减震的作用,车辆行驶途中也没有感受到半点颠簸。
七少爷从主座的扶手下,抽出一个小小的抽屉。
抽屉里面,叠放着几个玉匣。
七少爷的动作很轻,以他的性格,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是郑法从没见过的。
他打开一個玉匣,里面有一张巴掌大的黄色纸片。
郑法还没看清楚纸片的模样,就见它无风自燃,霎时间竟化为屡屡青烟。
下一刻,微风,一道凉爽又清新的微风,凭空出现在车厢内。
方才进入车内的浮尘被风吹走,只剩下隐隐的草木香气,沁入肺腑,怡人心脾。
郑法感觉自己连呼吸都通透许多。
“这是?”
“嗯,符纸。”七少爷将玉匣放了回去:“这是最不值钱的,清风符。哦,一枚清风符也就能够你家生活个十年的。”
郑法咧咧嘴。
高原也好奇地将头伸入车内:“符纸?我看看我看看!”
“你看路啊!”七少爷差点跳起来。
“我就是没见过真正的仙符!”高原把脖子缩了回去。
“回去就将你打发回家!”七少爷犹自哼哼。
别说郑法,高原都不怎么在意。
这几天再接触,就是高原都不得不承认,七少爷除了不会说话,嘴太臭,一开口就讨人厌,在外面容易被人打死之外。
也没啥大缺点。
至于赶他回家这件事,这家伙这两天不止说了一百次了。
倒是高原有点羡慕地说道:“郑法你这是真正的回家了,还能把你娘和妹妹接到城里,夫人对你真好!”
七少爷听到这话,脸色反而不自在了起来。
他想起前两日自己母亲对自己的教导,总觉得这份恩典中,有点别的用意。
他这次来,其实也是他娘说了一嘴。
他娘的说法,便是既然要施恩,便放下身段,让人挑不出毛病。
还是少年的七少爷总觉得自己这趟像是别有用心。
他心中还在纠结,就听到郑法的声音:“嗯,夫人对我很好,七少爷也来了,也很好。”
七少爷抬起头,看到郑法对自己笑着,像是能看懂他的隐隐内疚一样,重重说道:“真的很好。”
夫人的用意,郑法确实看出了一些。
就像高原说的,在其他人眼中,这就是夫人对自家的看重和恩典。但凡他日后还讲点名声和良心,无论有什么成就,也得记着这份恩情,必然要有所回报。
如果再将夫人想得坏一点,大概些还有将母亲和妹妹控制在赵家的想法……
但说实话,郑法不觉得有什么,说到底夫人能让他和母亲妹妹团聚,也能让母亲妹妹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论迹不论心。
七少爷一怔,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抿着嘴不看郑法。。
他扭头掀开车帘朝外面望去,嘴里还嘀咕道:“我还没去庄子里看过呢,这次是想去好好看看!”
……
庄子里。
夕阳已经快要落山,郑法的母亲还站在门口,焦急地朝着门外眺望。
等到天色渐渐地暗下来。
才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提着个有有她三个脑袋大的竹篮,慢慢地朝郑家门口蹦蹦跳跳地走来。
“珊儿!”郑母快步走上前,提过女儿手中的篮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家女儿。
郑珊的裤脚还沾着泥土,头上汗津津的。
郑母看女儿没有缺胳膊少腿,这才长出一口气,生气地伸手捏着郑珊的耳朵:“怎么回来这么晚?知不知道娘快担心死了!”
“娘!疼!”郑珊哇哇叫着,歪着脑袋解释道:“我没有玩!我走的远路……”
“你绕路了?”郑母撒手问道。
“对,王贵这几天一直拦在路上找我麻烦,我怕,就绕了远路。”郑珊点头道。
“王贵……他这几天是越来越过分了!”
郑母皱着眉头说道。
“他爹也不管管他!”郑珊也生气地嘀咕。
郑母叹了口气,自从自家儿子拒绝了王管事家的银子后,王贵对郑珊的欺负可谓变本加厉。
因着郑法,他不敢真的伤害郑珊,但足够恶心人。
至于王管事?
知道郑法对自家的态度后,他恐怕也不会管王贵了。
因为郑法还在赵府当书童,他当然不会自己出手。
可现在这些小事,事后大不了说一句小孩不懂事罢了。
“这事,你哥回来,你别告诉他。”郑母忽然说道:“明天娘去采猪草叶。”
“我去!哥哥走了之后,家里的活都是娘干,我能去的,躲着王贵就好了。以前哥哥干的活比我还多呢!”郑珊拉着篮子不依道。
“别告诉你哥哥。”
郑母心疼地用袖子给擦着女儿额头上的汗珠,又叮嘱了一句。
“我不告诉,娘说了,哥哥在赵府当书童,一定也很不容易。”郑珊重重地点头:“不能让哥哥为了我们担心。”
郑母将懂事的女儿揽在怀里。
郑珊娇憨地在母亲的怀里蹭来蹭去,忽然又用告状的语气说道:
“王贵还说哥哥在赵府吃香的喝辣的,要我求求哥哥,带我进城一起享福呢!”
“这可不行!你哥哥在赵府无依无靠的,自己都战战兢兢,哪有这个面子!这话说出来让人觉得他轻狂!”
“我知道,他就是想让哥哥和他一样,被打了板子赶回来!”郑珊抬着头,一脸我什么都懂的骄傲:“哥哥吃到好吃的,都会给我带的!”
说完,她还舔了舔嘴角,像是想起之前那个食盒里的美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