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四百一十九章 左右不是人

类别: 历史 | 两宋元明 | 寒门国舅   作者:天子  书名:寒门国舅  更新时间:2025-01-12
 
朱见深死了。

他的死,可说是波澜不惊,因为朝中多数人都知道他重病不起,在死前还给自己的妃子和子女留了后路,甚至早早就把邵妃的孩子给封王,大概是怕太子登基后亏待他这几个儿子。

他死后,太子朱祐樘仍旧只能在文华殿治事。

朝议暂时停下来了,朝中大小事项暂时先搁置,除非说地方上有大的天灾人祸,再或是北方蛮夷寇边,否则一切事情都没有给先皇治丧重要。

昨夜张玗一直在端敬殿等消息。

等了许久,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只能回内殿歇息,一觉到天亮。

对张玗来说,就算担心丈夫,也怕乾清宫那边会出事,但始终这些事看起来距离她有些远,并没有焦虑到寝食难安的地步……之前的熬夜更多是在丈夫,要说她内心有多煎熬倒也不至于。

“呜呜呜……”

张玗醒来,在宫女服侍下穿戴整齐,出了内殿,听到外边有动静,继续踱步来到大殿门口,一眼就见到覃吉正坐在门槛上哭泣。

张玗蹙眉问道:“覃老伴,你这是怎么了?”

覃吉慌忙起身,恭敬行礼后回道:“娘娘,孝服已为您准备好了,陛下已经……驾崩了……呜呜呜呜……”

张玗听到这消息,总算是缓了一口气。

大有一种你丫终于死了的畅快感。

她内心赶紧谴责了一下自己这种心态,怎么说死去的也是自己的公公,就算自己跟这个公公实在没什么感情,甚至连面都只见过几次,对其死亡之事真就没多少伤感。

反倒因为自己丈夫几次险些失去太子之位,她对这个公公颇有意见。

哪有当父亲的不断坑自己儿子,需要儿子时常用一些手段来维持他继承人的地位?

一个偏心的父亲,死了的话,真能让他的后辈那么伤心难过?

张玗问道:“太子还在乾清宫吗?”

“嗯。”

覃吉站了起来,恭敬地道,“奴婢这就让人过来给娘娘换孝衣。”

张玗问道:“还需要我做什么?”

覃吉想了想,摇头道:“太子在乾清宫守灵,这两天可能不会回东宫,这边太子妃娘娘您什么都别想,要是有事的话,您只管跟老奴说,老奴自会去跟太子转述。”

张玗心想,果然父皇死了,我的地位立即就有了提升。

至少覃吉在我面前,也开始一口一个老奴了。

以前可没这样过。

张玗本想问,自己的丈夫几时继承皇位,但又觉得,公公刚死,当儿媳的不能失礼于人前,犹豫之后还是决定不再问了。

“家父现在何处?”

张玗如今想到的就是找父亲问问情况。

覃吉摇头道:“老奴不知。”

张玗吩咐道:“让家父小心些,如今光景不太好,他一定要保护好太子。对了老伴,你怎么不去乾清宫伴驾呢?”

“老奴不能时常陪在那边……”

覃吉也很委屈。

太子在东宫时,自己的确是他身边最得宠的太监。

可现在皇帝死了,真正有权势的太监,那是司礼监掌印韦泰,其次是覃昌、罗祥这些人,往下数一茬几时才能轮到他覃吉?

要说换作别的主子,或许因为跟自己长随关系好,马上就调过去,放在身边最重要的位置上,可咱这位太子那是一块榆木疙瘩啊。

就算太子真的把我当心腹,但他现在一门心思扑在他父亲的丧事上,哪有心思管别的?我也只能居中当个跑腿的,有事跟太子妃您说说,再就是偶尔去乾清宫露个面,显示存在感。

好在那些人也给我这个宫中老人面子,没好意思把我直接从乾清宫赶出来,不然的话……我也跟太子妃您一样,只能在这里当望夫崖。

张峦一觉睡到下午。

起来后,身体犹自有些发沉,却不着急去前边找儿子,而是继续留在后院胡天黑地。

等他爽利完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而张延龄已经在外面跟出宫来问话的太监蒋琮,聊了一个多时辰了。

“爹,您睡醒了?”

张延龄用促狭的目光望向张峦。

张峦扶着腰,好像是累着或是抻着了,张延龄还关切地过去扶了一把。

张峦来到主位边,勉强坐下,问道:“蒋公公怎么来了?”

蒋琮道:“太子妃娘娘关心您的身体,让奴婢出宫来问问……现在看到您还算康健,回去也好交差了。”

“宫里情况如何?”张峦继续问道。

蒋琮摇头道:“宫里上下正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京师各处已全都挂上了缟素,您要是回宫的话,得换一身行头才行。”

“这我知道。”

张峦突然转过头,看向张延龄问道,“儿啊,你给准备了吗?”

张延龄没好气地问道:“爹为何不自己准备?”

张峦气得想骂人,那愤懑不满的眼神好似在说,你爹我这不是出宫后就很“忙”吗?

光顾着去“睡”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至于怎么个睡法,你这孩子年岁太小,尚未轮到你来过问。

蒋琮见气氛尴尬,连忙打岔道:“张侍郎,不知您几时回宫?”

“今天就不回去了。”

张峦摇头道,“我本就不是宫里人,之前给陛下治病,不得已频频出入宫门,现在我去作甚……?”

就像是在说,你是太监,皇宫那是你上班的地方,必须得回去,但我不用啊!

我好不容易才解脱,肯定得离皇宫远远的。

蒋琮面色多少有些无奈:“既然张侍郎没事,那在下就先回宫去了。”

“这就走了?”

张峦客套地问道,“不留下来吃个便饭啥的?”

“不了不了,非常时期,走晚了怕回去不了。”

蒋琮才不想跟张峦多聊。

想问的张延龄基本都给他说了,自己回去后已能跟张玗交差。

毕竟眼下他蒋琮想见太子一面也不太容易,再则说了,人家张峦现在想回宫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连个阻拦的人都不会有,谁都知道这位张侍郎乃如今朝廷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咱就来看看人家好不好,回去跟太子妃有个说法就行,别的真管不着。

送走蒋琮。

张峦看了看冷落的门庭,好奇地问道:“吾儿,今天没人来访吗?怎冷冷清清的?”

张延龄笑道:“来的人可不少,比如说庞顷、沈禄,哦对了,徐姑父也来过,但他只是在门口停了一下,我告诉他,您正在休息,他就走了。

“另外咱府宅那边前去拜访的人也不少,河间府的官员自不必说,太常寺很多同僚也纷纷登门。”

“我现在这么重要吗?”

张峦突然觉得自己能挺直腰杆了。

张延龄道:“就不问问太常寺的人找您干嘛?”

张峦撇撇嘴道:“我才懒得管呢……他们多半是找我去给邓常恩、赵玉芝说情,那跟我有关系吗?对了,李孜省还没下狱吗?”

“怎么?”

张延龄诧异地问道:“爹您很希望李孜省下狱?”

“这个……”

张峦幽幽叹道,“你先前不说过了,论对朝廷的影响,单就那些道士而言,李孜省干的比所有人加起来都过分,还让我离他远点儿……现在大事已成,咱终于不用跟他虚以委蛇了吧?”

“啧啧,爹,您果然是新人娶进门,旧人丢过墙啊。”

张延龄由衷地发出感慨。

“你这臭小子,乱说什么?这话可别被你娘听到。”张峦有些惊恐。

显然张延龄的话,语带双关,让他背脊一阵发凉。

回去后被家里的正妻给挠一顿,也够他受的。

张延龄道:“关娘什么事?我说的是李孜省……他先前再怎么说也帮过您,从道义上来讲,您不至于陛下刚过世就直接把他给抛弃了吧?”

张峦委屈地道:“还不是你以前说得太多,为父都记住了!反正以后跟李孜省别过多往来就是了……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也是佞臣……我可是凭本事吃饭的。”

张延龄乐不可支。

这老父亲,给点儿阳光他就灿烂,真把自己当向日葵了?

“爹,您有时间,还是回宫去看看吧。”张延龄道,“刚才蒋公公在,我没好意思说,您留在这儿能做点啥?白白耗费时光……”

“你这傻孩子,你以为宫里是什么好地方?现在宫中正在办丧事,我去了能做什么?我想过几天舒心日子也不行?”

张峦伸了个懒腰,继续道,“在宫里,我天天都盼着睡觉时能有个枕头,却只能枕着胳膊,打一小会儿盹儿,就得起身去看看陛下的病情。

“你说宫里那些太监也挺惨的,就算是司礼监太监,很多时候也只能就那么对付一下,平常他们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张延龄用怪异的目光打量老父亲。

心说你小心思还真多。

这会儿居然有心情去研究人家太监过的是什么日子?

“爹,我刚才说的是主动上门来拜访您的,其实今天给您投拜帖的,远不止我说的那几位,您现在可是入阁的最热门人选,您要知道您的意见,很可能会左右朝局发展。您到现在还不着紧?”张延龄道。

张峦惊奇地问道:“我……入阁?”

张延龄重重地点了点头:“现在万安和刘吉最紧张的便是您的态度,他二人都在想方设法打听您的喜好,甚至连沈家姑父那儿都被他们分别单独约见过,可见现在的您炙手可热到什么程度。”

“这个……”

张峦茫然地问道,“我啥态度?”

“就是选谁来协助您啊。都知道您要入阁,且太子可能会更器重您,甚至大事小情都会听取您的意见,那这会儿您跟朝中翰林院的那些个同僚,已成为事实上的对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张延龄问道。

张峦道:“这意味着……我跟所有人都存在竞争关系,没人会真正把我当自己人?”

“宾果!还真被您说对了。”

张延龄挑了挑眉,接着道,“清流不会把您当自己人,因为您是外戚出身,连个举人都不是,更不要说进士了。浊流也不会容忍您……最多有个李孜省会听从您的意见,但他很快就将是朝中边缘人士。至于剩下的……您指望拉拢谁,又跟谁站在一道呢?

“好好考虑一下,谁是您的朋友,谁又是您的敌人,如此才好决定您的下一步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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