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国舅  第三百七十章 只相信自己

类别: 历史 | 两宋元明 | 寒门国舅   作者:天子  书名:寒门国舅  更新时间:2025-01-13
 
朱祐樘出来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便回宫去了。

他不是不想做事,奈何手上的权力实在太少,而自己本来要仰仗的岳父,跟自己说这案子不为查清只为让万安和刘吉焦头烂额,告诉他很多事不用做,等着万安和刘吉自己犯错就行。

这更让他觉得迷茫了,于是赶紧回家找妻子诉苦和讲述心中疑惑去了。

而当天下午日落时分,京师户部左侍郎孙仁的府上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正是带着催命符前来的刘吉。

这已是他最近第三次登门,不过前两次来没有获准进入府门罢了。

这次他临门,带了不少人前来,大有一种你不想死,我也要送你走的意思。

孙仁府上到底没太强的实力,在刘吉一番威逼利诱下,门子还是把门打开,把人迎到了孙仁的书房,见到了一副病恹恹坐在那儿看书,但精神头还算不错的孙仁。

“我说世荣啊,你真是让我好找啊。我登你门来,现在比登天都难了吗?”刘吉非常恼火。

他先前跟万安说及此事时,都认为是孙仁把简单的问题给搞复杂化了。

本来孙仁趁着皇帝闭关时,一死百了,事情也就戛然而止,还能把太子给坑在里面,就因为拖了一晚上,皇帝从道观里出来,这下孙仁自己觉得找到了活路,突然就不想死了。

这才导致现在皇帝让太子来查案。

孙仁道:“刘阁老,不是在下……有意阻拦,乃是因为重病缠身,实在是无力相见。”

刘吉怒道:“是我来见你,让我进到你府上就行,用不着你动弹,你说什么无力?我且问你,上次与你说之事,你可有想好?这次怕你有什么顾虑,我亲自登门来问,还给你留了颜面。”

说着,刘吉从怀里掏出个瓷瓶,直接放到了桌子上。

虽然孙仁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感觉是毒药,但他还是觉得刘吉可能是在吓唬自己。

堂堂阁老,给大臣带毒药让其自尽?

这事也太过离奇了,要是自己把事检举出去,那他刘吉该如何收场?

孙仁显然十分怕死,急忙辩解道:“刘阁老,您看是这样,当时陛下不在朝,案子被揭发出来,我当时或能一死了之,陛下也不会再派人去查。可如今,陛下已回朝,还让太子来追查此案,此时我再死已于事无补。”

“怎么就于事无补了?”

刘吉怒道,“你一归天,这案子就成了无头公案,陛下还好意思查到你头上来?你觉得陛下真要查,查不出你身上那点儿猫腻?如今户部上下,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都在等你给他们信儿。你的死,就是最好的讯息。”

“我……我……”

孙仁当初骤然知晓通州仓大面积亏空之事被人揭发,心下害怕,又担心连累到家人,所以当时刘吉登门让他死,他选择无条件接受。

可在冷静下来后,他纵观全局,发现自己虽是主持者,却非事情的始作俑者,再怎么说身死这件事也不该落到自己头上,凭啥别人都不死,唯独死我一个?就因为我告病在家,死了没人怀疑?

刘吉道:“看来你还抱着侥幸心理,那我也不得不透露一件事……今日早些时候,锦衣卫指挥使曾派人到我府上告知,说是陛下已下旨,将你拿到诏狱去,对你进行一番严刑拷问。”

“啊?”

孙仁很惊讶。

但惊讶归惊讶,他还是觉得刘吉是在吓唬自己,为的就是让自己早点儿自我了断。

刘吉继续道:“此案因太子而起,如今太子想借题发挥,陛下已同意他接手办案。一旦将你拿到诏狱,你要受的苦,可要比现在多许多。到时很可能你的家眷都保不住,你的妻儿老小,甚至是曾经尊崇你的门生故旧,都会因你而蒙羞。”

“我……”

孙仁听到这里,神情有些凄婉。

这些当官的,相对还是爱惜羽毛的。

“刘阁老,虽然很多事我有参与其中,但我绝对不是赃官……你看我这家境,便知晓我在京城活得也很艰难。”

孙仁苦着脸道,“我当上户部左侍郎,连一身新官服都没买过,扪心自问,我觉得无愧于朝廷。”

刘吉一脸不怀好意地道:“你没贪,你的子侄后辈也没贪吗?他们出门乘坐的马车,还有他们给你在老家修的祖宅和祖坟,还给你修了家庙,让你风风光光,你以为银子是从哪儿来的?”

孙仁诧异地问道:“那不是家乡的贤达乡贤募集的吗?”

“你真是好天真。”

刘吉道,“当了这么多年官,你不会连这点儿都看不透吧?那些银子,都是你的份额,有些你不肯收的,也由别人给你送回家乡去。你的子侄都知道你的作为,他们甚至还替你感谢于我。”

“啊?”

孙仁这才知道,原来希望他死的,并不单是刘吉这些上位者。

连家里人估计现在也巴望着他早点儿死,这样好让子孙后代脱身事外,免得被牵连入罪。

“还有件事要告知你……你以为头两年你纳的小妾,人家愿意把女儿送到你府上来?还不是因为收取了好处,还知道你这人油盐不进,便买通让其女儿上门来侍奉你,让你就范?”刘吉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落井下石,这会儿把孙仁揭露得那叫一个体无完肤。

孙仁坐在那儿,整个人都好像被抽干了灵魂一样。

刘吉道:“你死了,能保全多少人?如今户部中,有很多都是你的门生故旧,你先前还想通过李孜省来为你解脱,我看你是白费心机!这次的事,其实就是李孜省在背后搞鬼,最想让你死的人,就是他。”

“不会的,不会的。”

孙仁一直在矢口否认。

“不会?你以为御史言官为何会上疏参劾你?就因为太子提了这件事?他们是怎么知道的?现在太子身边不单是只有他自己,还有个名不见经传,却深藏不露的太子岳丈,如今已为太常寺卿的张峦。

“此人可是异常诡诈,现在他正给陛下治病,深得陛下信任,因此还帮太子揽了人缘,让陛下对太子刮目相看。

“先前梁芳被逐出京师,也是那张峦的手笔,你觉得自己做事滴水不露,却不知一切都在人家的算计中,要是你现在还执迷不悟,那明天你就要进诏狱!谁都帮不了你!”

刘吉说到这里,推了推桌上的瓷瓶道:“虽说算不上见血封喉,但一个时辰之内,也可以走得无声无息。用了吧,回头就让你家人对外说,你重病而亡,没人会怀疑的。”

“啊?”

如果说孙仁先前还有求生之心,到此时,他已近万念俱灰,除了死似乎再无更好的选择。

入夜时分,朱祐樘终于赶回到端敬殿。

对于他这样孤寂的少年来说,回到熟悉的地方,会让他觉得心安,到家后那种亲切感,让他身体轻飘飘如同飞起来一般。

“真好。”

朱祐樘想到马上要见到妻子,心中便多了几分期许。

等见到张玗后,他赶紧跑上前去,准备把自己这一天来的见闻全都告诉妻子。

“你不是中午就见过家父了么?为何现在才回来?”

张玗对于丈夫的晚归,有点儿不高兴。

作为太子的妻子,她天天待在宫里,守着四面墙,就像被困在鸟笼子里一样,你这个做丈夫的却跑出去逍遥快活?

朱祐樘解释道:“我这不是想多了解一些户部的情况么?户部的官员还陪着我去见了户科的人。”

“哦,是吗?”

张玗撅着嘴,委屈地把头低了下去。

朱祐樘急忙道:“玗儿,这次真不是我不想带你出宫去,实在是……我也没办法,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出去走走……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宠妻狂魔不过如此!

覃吉本跟着走了进来,想要跟朱祐樘问询晚饭事宜,却见小夫妻俩如此模样,赶紧转身,装出一副自己什么都没看到的茫然神色。

“行吧。”

张玗想了想,自己丈夫好像不太有可能出去鬼混,又见丈夫如此心疼自己,这才稍微释然,微笑着道,“那你说说,家父都说了些什么?你有见过我二弟延龄吗?”

“我先见了他,再见的岳父。不过延龄说的话……我不能认同。”朱祐樘道。

张玗白了他一眼,问道:“你不认同他,还见他作甚?”

朱祐樘无奈道:“是他先替令尊来的,还有鹤龄,我也没想到他们会主动前去见我。延龄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乃万安和刘吉,他二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说他们会动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法,把这件事扼杀于摇篮之中。”

“没问题啊。”

张玗道,“我觉得延龄说得挺有道理的。你去查万安他们,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事情掩藏,这有何不对的吗?你哪一点不赞同?”

朱祐樘解释道:“我总觉得,他对万阁老和刘阁老,误会太深了,他怎么会认为,堂堂大明的阁臣,会有如此不堪呢?”

张玗惊讶地道:“哎呀,我的太子啊,先前你不还问过覃老伴,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德性吗?怎么现在还……替他们说话呢?”

“我……我……我也不知道。”

朱祐樘低下头,惭愧地道,“我……我只是觉得,不该这么去恶意揣测别人……再怎么说,他们也曾帮助过我。毕竟之前在文华殿听事时,他们对我的辅导还是很多的。”

张玗没有回答,却对侍立门口的覃吉道:“覃老伴,你听到了,太子既不相信你,也不相信我弟弟延龄,只信他自己心里的感觉……你认为呢?”

“这……”

覃吉讷讷不知该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子或许有他的道理,一切先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再说吧!”

张玗摇了摇头,先用怒其不争的眼光看了看太子,这才道:“准备晚饭吧,反正这件事不急于一时,时候一到什么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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