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恨父不成钢
汪机为了研究如何才能治好皇帝的病,这几天都是废寝忘食。
可惜没取得什么效果。
因为肝病发展到肝癌后,在这个主要用草药来治病的年代,不是他的能力能够治好的。
换到后世,就算西医已经很发达了,肝癌晚期也几乎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同时,汪机也愈发佩服张峦所用的药,真就是一项不足处处都不如,再想去争强好胜已无任何意义,就只能服输,听从张峦的吩咐行事。
“张先生,您看陛下的病情,到底会如何发展?”这天汪机亲自登门拜访,在张峦面前表达出自己对皇帝的病症已经无能为力。
张峦问道:“那以阁下之见呢?”
汪机叹息摇头,似乎有话,却难以说出口。
张峦道:“你我是为探讨病情,并不是为了谤议朝政或是陛下本身……你只管放心说……你且开个头,我再把剩下的给你补上。”
言外之意,你只是刚被招纳进太医院的普通医官,在京师没什么势力,还想从我嘴里套话?
你要是不说出点儿有建设性的意见,别想别人对你掏心窝子。
“在来到京城前,在下已得知陛下病情大概如何,但在亲自诊脉并研读病例后,方知晓一切已失去掌控,陛下只怕是……撑不了太长时间了。”汪机喟然道。
张峦问道:“那以你所见,能撑多久?”
汪机道:“最长也就一年半载吧……张先生以为呢?”
“不会!”
张峦摇头道,“或许也就撑一两个月,甚至是更短的时间。”
“啊!?”
汪机大吃一惊。
果然是抛砖引玉,又或者说是投石问路,自己一句话就把张峦心中最真实的想法给引出来了。
张峦问道:“那你说,这事不可能发生吗?”
汪机叹道:“陛下病情或只能如此发展……除此之外,还能说什么呢?若是天底下连张先生这样杰出的大夫都做出如此论断,他人恐怕也难以再说什么。
“这要真有人能做出改变,只能说是……亘古未寻!”
听到这里,张峦不由在想,吾儿这么厉害的吗?
那小家伙满脑子的花花想法也就算了,甚至在没有当面望闻问切的情况下,能把皇帝的病情看得如此透彻?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尽人事而安天命吧。”
张峦一脸沉重地道,“我们尽最大的努力,也就不会辜负陛下和朝廷的信任,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是。”
汪机起身行礼后,告辞离开。
“这人,到底想干嘛?”
张峦站在自家府门前,看着搭乘汪机的马车离开。
嘴上小声嘀咕着。
张延龄出现在老父亲的身后,问道:“他跟您说啥了?”
“没说啥,就试探地问了我几句……我告诉他,陛下的病情最多也就坚持个一两月吧。”张峦道。
张延龄笑着打趣:“人家就是在试探爹爹您的口风罢了,您还真什么实话都说啊。”
张峦摇头道:“就这样还叫实话实说?你小子可是跟我说过,陛下的病情已经发展到极其严重的地步,恐怕撑不了几天了。”
张延龄嘿嘿一笑:“那爹您倒是跟他说啊。”
“我……”
张峦颇为无语。
张延龄继续道:“以我所观,陛下经过这次折腾后,下一步会出现更为严重的症状,大概相当于万妃年后的状况……”
“啊!?你……你再说一遍!”
张峦满脸震惊地道,“你……你小子可别吓唬我……万妃年后,可没活几天。”
“十天吧。”
张延龄正色道,“这么说都算是长的,陛下已无力支撑,现在还有力气说话,过几天恐怕就直接昏迷了。”
“你……”
张峦咽了口唾沫,迟疑地问道,“你……你确定是直接昏迷?不会在昏迷前……还有心思治我的罪吧?”
张延龄笑问:“爹,您很担心吗?”
“你小子,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真是不怕死啊!”
张峦嗔怪一句,又急忙催促,“快说!”
张延龄道:“肝病发展到一定阶段,昏迷是必然的,且头脑会变得非常混乱,已无法对数字和逻辑进行判断……说白了,就算睁着眼,能说话,也跟老糊涂了一样,说话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张峦紧张地问道:“那……会不会有人借此等时候,推动陛下行易储之举?”
“我不知道啊。”
张延龄摇头道,“可是……父亲大人,您也不想想,易储这种大事,仅靠陛下糊涂时随便说点儿什么,就能办到吗?难道不需要在殿前跟大臣展开商议,把事情公之于众?”
张峦苦着脸:“可是……我觉得,只要来个遗诏什么的,或许就足够了……为父还听说宋太祖传位的时候,就只是让人出去递个话,谁先进宫谁当皇帝。不都是如此吗?”
张延龄哭笑不得,道:“爹,您戏文看太多了……您觉得,眼下的太子和那位刚封为兴王的小皇子,有实力直接掌控京师军机大权吗?”
张峦道:“问题是……兴王背后站着宸妃……啊不对,现在是邵贵妃,还有两位阁老,要是那些勋臣再站在他们那一边……”
“废长立幼,还是在皇帝死后,只凭借一道遗诏,行那废立之事,爹您以为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张延龄道,“陛下头脑清醒的时候,太子少有在大臣前露面,别人对他也不熟悉,易储都没完成,爹您觉得皇帝病入膏肓,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仅仅靠一道不知真伪的遗诏就能完成……那您也把大明君臣看得太昏聩了。”
张峦道:“那……我可以高枕无忧啰?”
“啥叫高枕无忧?”
张延龄白了便宜老爹一眼,道,“现在才是关键时候……我们必须站出来,帮太子筹谋,成就大事!如今最大的麻烦不还是在万阁老和刘阁老他们身上么?爹,您现在终于可以抛头露面了!”
“什么意思?”
张峦诧异地问道。
“您可以去太常寺,彰显一下您太常寺正卿的身份,顺带去翰林院,过一下翰林侍读学士的瘾……爹,您要多跟朝中大臣接触啊!”
张延龄显得很坚持,朗声道,“您,您务必要记住,您现在可是太子的岳父,代表着太子的颜面和利益!陛下病入膏肓时,您为了帮助太子上位,做什么事情都不过分。就算是陛下知晓,也不会责怪您!”
“不怪我?”
张峦瞠目结舌,无比震惊。
张延龄一脸肯定地道:“做父亲的,看到自己几个儿子都有争夺继承权的可能,这会儿长子的岳父主动站出来帮忙稳定人心,避免因家庭不和而出现内乱的可能,你忍心去怪责吗?”
“这个……”
张峦一时回答不上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也不能如此比喻,吾儿,这毕竟是朝堂,不是一家一户的小事。”
张延龄没好气地道:“这不就是皇室家事么?再则说了,皇帝为什么最近会用您,还信任有加,给了您诸多权限?您想想看,鸿胪寺、太常寺、翰林院和五军都督府您都有职司,这是何等的荣宠?不就是为了关键时候,让您挺身而出吗?
“爹,您可别说在这时候还想着当缩头乌龟,那我之前耗费心力给您打造出的那些个人设不都做无用功了吗?”
“行行行,你小子,都听你的总该行了吧?”
张峦有些无奈道,“先有你姐姐,现在又有你,都不省心……唉,我不就是个未来的外戚吗?就这么被人赶鸭子上架……
“其实,我充其量就是想享受荣华富贵,余生多点儿恣意?我从没想过权倾朝野,我有那本事吗?别瞪我,再瞪我还不去了呢!”
恨父不成钢。
张延龄早就料到了。
毕竟张峦在历史上也属于不显山不露水的存在,想历史上的弘治帝,对自家老爷子那是多器重?
老张家可说是至今为止最受宠的外戚!
奈何老张家不出人才,最后白瞎了皇帝的信任,但就算这样,老张家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还是在弘治和正德两朝风光无限。
这全靠底子打得好。
现在张延龄要做的,就是把自家的底子夯实得比历史上还要好,至于张峦是否有野心,那都不重要。
重点是,在弘治帝登基后,把张峦硬推出来,到时无论张峦是不是一只猛虎,别人都得当他是,且让他骑虎难下,非把他推到前台,帮新皇遮风挡雨,这就足够了。
下午酉时过去,张峦还在外面彰显他允文允武的为官风采,没有及时回家,这头沈禄来访。
“姑父,你找家父有事吗?”
代表张家出来待客的张延龄问道。
沈禄好奇地问道:“令尊在何处?炼药去了吗?听说他最近为了给陛下制药,都顾不上旁的事了。”
张延龄笑道:“没有,他上午去太常寺坐衙了,据说下晌还要去翰林院走一圈,团结一下同僚……毕竟他刚晋升侍读学士,还需要得到翰林院上下的认同。”
“他……”
沈禄本想问,你爹身上那些官职不都是虚职吗?
不过随即就想到,张峦领的职务跟别人的还真不一样。
张峦可是有实缺的,只是他没去履职而已,因为给皇帝治病没时间……至于眼前为什么突然有时间和精力去接过职务,他有些不太明白。
你张来瞻不会为了眼前的蝇头小利,不顾给皇帝治病的大事吧?
张延龄道:“姑父,家父最近的确很忙,没时间登贵府拜访,还请你见谅!家父其实还有一些人情世故上的事,没时间打理,要是您有时间的话,帮帮他如何?”
“人情世故?”
沈禄有些费解。
张峦这人,在京师没交到什么朋友,甚至主动前来登门拜访的人都不多,最多是河间府籍的官员前来拜见。
能有什么人情世故需要去处理?
张延龄凑上前低声道:“之前英国公、保国公等人,曾在家父这里买过一些贡品,后来还有一些人情上的往来……可惜啊,因为家父实在太忙,没有完成后续交情的维护,实在太可惜了!”
“这……不好随便去见吧?”
沈禄迟疑地问道,“这些人,在朝中地位可非同一般啊!”
“就是因为非同小可,才需要维护好关系啊。”
张延龄笑道,“你说,要是朝中出点儿什么事,非得有人去见见他们,跟他们商议事情,你说家父去……合适吗?”
沈禄惊讶地问道:“这是令尊与你说的?”
“是啊。”
张延龄笑着道,“家父对于朝事,其实早就心知肚明,且家父还有个谶言,说大变很有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了。解释或许会出现一些混乱……需要有人出来……操持局面。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姑父你呢?”
沈禄心想,我信了你小子的邪!
你这是要鼓动我去“干大事”吗?
但为何……
我听到后,心中没来由会突然如此激动呢?
第三百九十二章恨父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