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覃吉,张峦一副志得意满的狂拽样。
回来后他就对着张延龄好一顿表扬:“儿啊,要为父怎么说你才好呢……嘿,连宫里覃公公这么号大人物,见到你都这般客气,看来你姐姐嫁到东宫后,不会再吃苦了。”
张延龄笑着道:“爹,你有所不知,覃吉就是这么个人,随时都笑眯眯的,对谁都如此和善。”
“靠,你不是想跟为父说,他并未对咱们张家人另眼相看吧?”
张峦瞬间不淡定了,似乎遭受了重大挫折一般,连嚣张气焰都为之一敛。
张延龄笑道:“爹,现在咱还是想想怎么瞒住梁芳,别让他知道这件事跟咱们张家人有关才好。
“要是梁芳获悉内情,就算你是未来的国丈,他也不会给你丝毫面子,各种阴谋诡诈的手段都会往咱身上招呼。”
张峦一听有些担忧,迟疑地道:“覃吉那边,我觉得他是个实在人,应该不会出卖咱,就是覃云……”
张延龄点了点头:“爹,你看待事情大有长进,不错,不错!放心吧,待会儿我就去跟覃云打声招呼,让他别出去乱说。不过,覃云其实也不知道覃吉是来干嘛的,咱就跟他说是来送信的又能咋样?”
“送信!?”
张峦一怔。
张延龄理所当然地道:“太子跟姐姐通信之事,迟早会被人所知……覃云又没进来偷听你们的对话,他能知道些什么?”
“呵呵。”
张峦脸上带着些微苦涩的笑容,用複杂的目光看了儿子一眼,“怎么为父感觉处处被你小子给拿捏?我现在每走一步,都怕行差踏错,给家里带来灾祸,只能听你的……真是邪门儿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为父再问你一件事,咱是否有必要去跟李孜省会个面,告知他此事?”
“算了吧。”
张延龄摇头道,“这件事,最好只有你、我和覃吉三人知晓,就连太子都不宜牵涉其中……就当咱送覃吉一个人情吧!”
张峦不满地抗议:“凭啥?这么大的功劳,咱说放弃就放弃,全让给覃吉了?”
张延龄赶忙分析利害得失:“爹,咱在背后默默做事,太子迟早会知晓。现在这件事对咱来说不是功劳,而是天大的祸事。
“只要当今陛下在位一天,再多的荣誉对咱而言都是浮云,没有任何实际的好处。只有等将来太子掌权后,才能真正回馈咱……你觉得以后有姐姐吹枕边风,太子能不知这一切都是咱做的吗?”
“这……”
“说到底,现在咱在朝中根基不牢,无依无靠,太子的光芒压根儿就照耀不到咱身上,连斗个梁芳都困难,更别说是李孜省这般权臣了。”
“嗯。”
“爹,等将来太子登基,这大明朝堂才是你恣意发挥的戏台,相信距离这一天已经为期不远了!”…。。
“别,你小子千万不要给我戴高帽,我安心当我的国丈,沾你姐姐的光,过几天荣华富贵的日子就行。戏台是你的,最多为父给你打头阵,顶在前面为你遮风挡雨。”
覃吉第二天一大早就赶到端敬殿,把好消息告知太子。
朱祐樘闻听后也是惊喜莫名,含笑问道:“老伴,咱的人真的能做出来吗?望远镜?还有香皂?
“你昨天见的人是谁?到底哪个在背后默默帮我?”
就算朱祐樘再淳朴,也不想当个一问三不知的傻子。
他想知道背后情由。
覃吉见太子神色欣然,也不由掩嘴直乐,但听到这个问题后,他还是果断摇头:“太子,有些事并非我不说,也不是故意抢谁的功劳,只是关系重大,事后很可能会被人算计,本身就蕴藏着极大的凶险……所以您并不适合知晓。”
“快告诉我吧!”
朱祐樘苦苦央求,“我保证不会对外人说。”
覃吉依然坚定摇头:“太子,您为人太过实诚了……面对陛下,面对东宫那些讲官,面对外人,您总是把自己最诚实的一面展现出来,这是您的人格魅力所在,也是你确保储君之位所拥有的巨大优势,朝官们谁不赞您质朴坦诚,未来必是一代明君圣主?
“既如此,我为何要把牵连重大的秘密,说与你知晓呢?”
朱祐樘听到这儿,眼神黯淡下来:“我明白了,老伴是在保护我。如果我知道背后的情由,父皇当面询问,我是不可能隐瞒父皇的。”
覃吉道:“若陛下问及,您就说,是覃吉在外边找人做的。待到合适的机会,我自会将秘密对太子和盘托出。”
朱祐樘点头:“多亏有老伴你,否则我肯定应付不了那无处不在的阴谋算计。”
覃吉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摇了摇头:“我可不敢居功,这一切都是有人暗中相助的结果。我最多只是负责穿针引线罢了。
“不得不说,帮你的那人非常富有远见卓识,之前找到我,也是知道只有我才会诚心实意帮太子,不会生出二心。太子一定要记得他们的好,将来给与厚报。”
“老伴,以后……我会不会没机会报答他们?”
朱祐樘还是非常担心。
显然他对未来的事情不太敢确认,一是他是否真的有机会继承皇位,另一个则是遭遇背叛,都会出现无从报答的情况。
“熬过黑暗总会见到阳光,这大明天下最终必然属于太子,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覃吉微笑着宽慰,“别人或许中途会背叛,但暗中支持我们的人……绝无可能……”
“为何?”
朱祐樘脸上带着好奇,“老伴以前常对我说,人心最是难测,为何这次却如此笃定呢?”
覃吉哑然失笑。
难道要告诉你,其实是你老丈人和小舅子暗中帮你?…。。
他们的利益与你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荣辱与共,不帮你又能帮谁呢?
覃吉没有回答,反问道;“过几天,就是亲迎的日子,太子可有准备好?”
“嗯!”
朱祐樘脸上瞬间潮红一片,两眼冒光,雀跃道:“早就准备好了,我又给她写了一封信,里面满是我对她浓浓的思念,却不知是否该送出去。毕竟马上就能见到她本人了。”
覃吉道:“太子把信交给我吧。回头,我便将这封信转交……”
朱祐樘不疑有它,还以为覃吉跟以前一样,直接把信交给钦天监的人,当即兴冲冲地道:“那一切就拜托老伴了。”
与覃吉分开后的两天,张延龄都在忙着烧制玻璃。
加了纯碱进去后,烧制出来的玻璃成品更趋向透明,再通过特殊的成型模具加持,十几块玻璃中就能出几块比较合适的凹透镜和凸透镜材料,剩下就是修边和打磨。
具体的制造工艺,张延龄自己也在摸索中,这些他暂时不会假手于人。
“老二,看你忙得紧,却不知在忙些啥。”
张鹤龄可闲不住,没事就跑出去,名义上是招募人才,说是要振兴老张家,但其实就是找乐子疯玩。
这天又是大半天没瞧见他人影,下午回来后就一屁股坐到了弟弟身旁,看着弟弟在那儿忙活。
张延龄随口问道:“大哥没去新工坊那边看看?”
“那边有啥好看的?一堆人在那儿修池子,有些棚子建造得也不怎么牢固,没啥看头。”张鹤龄说着,终于站起来,把脑袋往前凑了凑,问道:“弄好没?”
“快了,快了。这是第二批,里面还在烧制下一批,估计明天上午就能造出十个望远镜。”
张延龄说着,又拿起一个竹筒比对了一下。
竹筒是找人专门定制的,上面精修了花纹纹理,毕竟是要当作贡品的东西,时间又不仓促,总得要进行一些表面装饰,让其显得更华贵些。
张鹤龄问道:“这样一个东西,能卖多少银子?”
张延龄抬头瞅了他一眼,笑了笑,道:“这可不是拿来卖的,市面上你想买也买不到,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那干啥用的?”
张鹤龄并未被告知东宫的事情,所以只当弟弟是在制造东西赚钱,却不知这件事关系到东宫储君之位的安稳,更关系到张家的荣华富贵,远比做生意重要多了。
“大哥,你打听那么多作何?给你的银子,够花吗?”
张延龄有意转换话题。
“哪儿能够?”
张鹤龄马上不想再去打听望远镜的用途,觍着脸央求,“再给点呗……男人在外,总是需要钱花的。要不这样,你把徽商给你的银子放在我这儿来,如何?”
张延龄道:“不是说好了银子由我掌管吗?”…。。
张鹤龄皱眉:“我是大哥,现在连吃个饭喝个茶,都要从你这儿支取银子,为兄哪来的面子?以后咱俩可要账目分明,别说赚钱了就随随便便从指头缝里漏一点给我,别把我当叫花子给打发喽。”
“行了,行了。”
张延龄没好气地道,“以后少不了你银子花,但现在不行!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啰嗦,不如去跟爹娘讨去。咱现在是创业阶段,到处都需要钱,怎么敢乱用?你也别总想着不劳而获……”
张鹤龄重新坐下来,翘着二郎腿,扁了扁嘴道:“我哪里不劳了?天天都劳,就是不知劳什子鬼。”
张延龄好奇地问道:“咦?你从哪儿学来的俏皮话?”
“啥?劳什子鬼么?外面一个北边来的鞑子,做生意的,我从他口中听来的,还挺有趣的……他们是来京城贩马的,据说生意做得不小。”张鹤龄解释道。
张延龄点了点头:“回头带我去看看。”
张鹤龄道:“咱不是跟徽商做买卖吗?北边那些个山野之人,跟咱的生意有啥关联?行,只要你肯给银子,别说带你去见鞑子,就算带你去上刀山下火海,当兄长的也不在话下。嘿,说了这么多,钱呢?”
“呶,这是五文钱,拿去花,别干扰我干活就行!”张延龄终于忍受不了兄长的唠叨,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塞到张鹤龄手里。
张鹤龄虽然嫌弃钱少,但还是接了过去,转眼就溜没人影了。
傍晚张家兄弟回家时,恰好看到孙家的马车离开。
张延龄进到院子,就见到张峦又在那儿翻箱子,显然此番孙友亲自登门,给家里的馈赠不少。
“爹,孙家人来作甚?”
张延龄问道。
张峦介绍情况:“他是瞅准了时间,觉得我应该回家了,便特地来咱家走动……他一直留在京城没返乡,想让咱多照顾他点。”
张鹤龄走了过去,大咧咧往其中一口木箱的盖盖上一坐,道:“爹,你现在这官,当得没啥劲,每天都不用去衙门点卯,连个手下都没有,能照顾到他啥?要真有能力,是不是先照顾一下你儿子我?”
张峦板着脸喝斥:“到现在都还没个正形!进房去,别碍眼!”
“稀奇了。”
张鹤龄诧异地问道,“现在真的懒得骂我了吗?你小儿子是儿子,大儿子就不是儿子了,是吧?”
说着,张鹤龄见老爹开始找东西要抽他,立即识趣地往内院逃窜。
毕竟回来路上他就嚷嚷肚子饿了,又让弟弟拿钱帮他买吃的,可惜张延龄没惯他坏毛病,这会儿回家了先去饱餐一顿才是正理。
这边张峦带着张延龄进到正堂,随口吩咐:“回头让你娘带人把东西收起来……我看过了,并不值几个钱。箱子是大,但里面却没什么瓤。”…。。
张延龄之前已大致瞧过,箱子里装的都是些粮食、布匹和诸如菌子、木耳、笋子之类的干货,没有金银,当下问道:“孙家人就只是来家中走动走动,没说别的?”
“也不是。”
张峦道,“没什么好瞒你的……孙家人还不忘跟咱联姻,当然跟你姐姐是不可能了,只说要把他家小女嫁给你大哥。”
“啊?还能这样?”
张延龄听了不由莞尔。
孙家人现在是真的能拉下脸来,非要跟老张家结亲不可,孙友的手段颇有点无所不用其极的意思。
不过想想也是,后来孙友,以及他三个儿子孙伯坚和孙伯强、孙伯义,都得到弘治帝的封赏,位列朝班,甚至孙伯坚还做到了正职而非寄禄的朝官。
要是孙家真一点手段都没有使,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孙家满门能显贵,全靠巴结攀附张家。
“我跟他说了,吾儿年岁尚小,这会儿不想随便许下婚约……再说了,你姐姐与太子的婚事都还没彻底定下来,着什么急呢?”
张峦看着小儿子,又道,“延龄,这话也是你之前提醒过的,为父想想颇有道理,今天就照着说了。”
张延龄笑问:“爹,你是不是嫌贫爱富啊?”
张峦叹息:“其实孙家并不穷,累世积累下来,朝中很多当官的都没他家富裕,毕竟是兴济之地有名的豪绅,以前乃咱仰视不得的存在。
“但就是他府上没出过什么显贵,全靠会经营……我也不求别的,你和你兄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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