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张家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乃张峦的胞妹,也就是张延龄的姑姑徐张氏,她借着回娘家的由头,来到张峦在京城的府宅,还带来一点女人用的东西,说是要给张玗做一身嫁衣云云。
兄妹之间多年未见,但毕竟徐张氏已嫁为人妇,有些事张峦不好参与。
稍微寒暄后徐张氏就进内院跟金氏聊天去了,把张峦晾在前院。
张鹤龄和张延龄则好像两个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看着张峦在院子里瞎溜达。
张鹤龄期冀地问道:“爹,姑姑来,也没说给个压岁钱什么的,我一会儿去讨点回来花花咋样?”
“就知道钱。”
张峦喝斥道,“不是跟你二弟做买卖去了吗?看到银子了没?”
“银子没看到,倒是听了一耳朵……说是有五千两,但银子没送来啊,还说不让挪作他用,爹,你管管老二吧。”
张鹤龄提到这个,更加不满意了。
经过大儿子提醒,张峦才想起自己的小儿子足智多谋,可以帮他参谋,当即板着脸道:“是该好好教训一下了……老二,你跟为父进屋来。”
随后在张鹤龄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张延龄被叫进正堂。
“儿啊,你给爹好好分析分析,你姑姑这会儿回娘家来,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姑父他自己不来,让你姑姑登门,分明是不给咱老张家面子……我本来还想跟他提提有关照顾河间府官员的事,他没来难道我还得跟你姑姑说吗?”
张峦显得很困惑。
张延龄道:“人家徐学士怎么说也是朝中重臣,知道咱们家里要出一位太子妃,这会儿先绷着,不肯纡尊降贵,你也拦不住啊。”
张峦皱眉问道:“这么说来,他还是瞧不起咱?”
“爹,这官场上的事,没有什么瞧得起瞧不起的……面子那都是次要的问题,不要总以脸面的高低来断事。”张延龄道。
“唉!”
张峦叹息道,“以前被人轻视惯了,有些习惯着实难改。不过经你这一说,为父似乎是明白过来了……要是你姑父真轻蔑咱们家,也不会刚一到京,就让你姑姑回娘家来看看。这分明是在向我示好啊。”
张延龄道:“爹,这样一来,你不就看懂了吗?或许他还想投石问路呢……想让咱帮他在李侍郎那儿铺铺路,帮他说说好话!”
张峦奇怪地问道:“他自己去拜见李侍郎不就行了?还用得着咱帮忙铺路?”
张延龄叹道:“爹啊,这位徐学士,当年因为结交权贵,可是受了很大的挫折,几年不得提拔,到现在还因为跟黄姓太监的往来被人说他做事不检点,不知廉耻心为何物。
“如今苦尽甘来,好不容易返回中枢,这会儿是他最爱惜羽毛的时候,如何轻易敢招惹方士出身的李孜省?”…。。
徐张氏在里屋会过嫂子,随后出来与张峦作别。
而张峦则让徐张氏进到自家堂屋,让两个儿子立在一边,大概是想要跟妹妹说说,有关今后跟徐琼多多往来的事。
现在不管徐琼是否要求着他,他至少想跟徐琼维护好关系,毕竟朝中就这么一个当大官的亲戚,人家拉不下脸来,他自然要觍着脸上。
“兄长,不是做妹妹的说你……”
徐张氏一副雍容华贵的仪态,不紧不慢地道,“在应天时,我就听说你依然不事生产,总想着考科举一步登天,大宅那边本就瞧不上咱们家,到后来索䗼连钱都不肯借了……你越是这样,让做妹妹的心中越是焦虑不安。”
张峦一听,好你个妹妹,进我家门,就是为特意教训我而来?
“这不都过去了么?你也看到了,如今家里啥都好,放到以前你可敢想象?还不是多得为兄我的努力才有今天一切?”
张峦虽然心有不悦,但还是尽量为自己辩解。
张延龄则在一边偷笑。
还是当妹妹的说话一针见血,也怪不得人家,谁让这个姑姑因为你张峦的投机主义思想,嫁人当小妾吃了半辈子的苦呢?
徐张氏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想着把自家的女娃嫁入豪门……先前的事自不必说,如今就单说丫头的事,嫁到宫里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市井小民之家听说甄选太子妃,也没说挤破头,那豪绅大户更是早早为自家丫头定下婚约,以防被皇家人觊觎……你倒好,一门心思往前凑,结果还让你如愿了……”
张峦皱眉不已,打断妹妹的话道:“明如,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我把闺女嫁入东宫,还嫁错了?”
情急之下,张峦直接把妹妹的闺名给叫出口。
如此也让张延龄知道,原来这个姑姑在没出张家门前,叫作张明如。
徐张氏摇头道:“你的事,当妹妹的哪里敢说三道四?你自己觉得好就行。”
张峦那叫一个不自在,抓耳挠腮,脸上全都是尴尬与羞恼。
本想跟妹妹好好说说跟徐琼的联谊之事,现在妹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他肯定是没法再开口了。
“两个小的,倒是一身机灵劲儿,不知课业如何?如今可是准备应县考?”张明如随即将目光落到张家兄弟身上。
张鹤龄比较实在,问道:“姑,啥叫县考?”
张明如一听翻了个白眼,又瞅了兄长一眼,不屑道:“你自己考取了生员,没惠及家人也就罢了,怎连两个孩子都不好好教导?都说这学业上的事像根儿,根基不牢做什么都不行……看来他们没学你一点好。”
“够了够了!”
张峦气得浑身发抖,直接站起身来喝斥,“多年不见,你好不容易才回娘家来一趟,为兄还得听你百般指责,数落我的不是……感情你现在春风得意就瞧不起为兄了?你家那位,虽已是吏部侍郎,但还不是外边名声臭大街的李孜省给提携的?…。。
“你知道李孜省为什么不选别人单单提携他吗?还不是为兄我在背后运筹?有什么好嘚瑟的?”
张延龄又在暗笑。
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姑也算是毒舌技能全开了,这话还没说上几句呢,就把张峦的自尊心打击到体无完肤,然后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儿全都倒了出来。
张明如道:“官场上的事,我也不想管,我现在就想让自己的孩子好好读书,将来不走我们张家的老路。
“本来我还打算带孩子过来看看,但孩子刚到京城便拜了一位颇具名望的先生为师,一时走不开……哼,看你这样,我还不如不回娘家来。”
张峦羞恼地道:“嫁出去这么多年,嘴还这么碎。难怪不如你妹妹过得好。”
张延龄急忙劝和:“爹,怎么能这么说姑姑呢?其实您平时也常跟我们念及姑姑的好?还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现在姑姑来了,咱就多跟她亲近亲近,以后大家伙儿都在京城,往来也方便,想来联系也会更加紧密。”
“嗯!?”
张明如本来没瞧得上张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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