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争斗,斗嘴都是重要一环。
江湖约斗,玩的是江湖规矩…
玄门斗法,讲的是法理大道…
就连国家战争,也得发个檄文互骂一通。
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初入江湖的年轻人或许不解,为何老家伙们都是啰里八嗦?
大家直接开干!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岂不爽快?
原因很简单,这样做有好处。
就如同铁师古这话,看似在嘲讽,实则是在逼火熊帮认输。
一来,他也不确定火熊帮是否还有底牌,毕竟已有商山法脉现身,能以进为退,减少风险最好。
二来,认输和战败是两码事。
战败了,总能想个办法再找回场子。
而认输,今后见面都得矮一头。
若想不通其中道理,今后就得吃亏。
熊宝东出了名的狡诈,自然不会上当,冷笑嘲讽道:“老泥腿子,我看你才是年纪大了,就剩下嘴硬!”
“话说这么狠,要不咱俩上去练练?”
长安城龙蛇混杂,熊宝东能在此立足,靠的自然不只是心计。
他多年前便已踏入化劲,不仅有一身横练功夫,还有家传开门八极,极其凶猛。
死在他手上的江湖中人,不知有多少。
若非名声不好,争神拳会长都有机会。
铁师古也是戳脚高手,同样是化劲,但毕竟年事已高,气力远不如从前。
若双方厮杀,肯定败亡。
当然,熊宝东这也是气话。
铁师古这老头,虽然嘴臭,却是脚行会长,真要逼得上去,被他打死了,那可就是大事。
要知道,五行之中,还有很多人没参与此事,比如店行的几个字号,以及他最忌惮的漕帮。
铁师古一死,五行必同仇敌忾。
关键还有他们背后的人!
这霉头,他可不愿触。
因此,不等铁师古说话,熊宝东就立刻转移话题,沉声道:“都说了要斗法,还没让人等的。”
“你们愿意等,老子可没空!”
“要么你们立刻派人上去,要么老子扭头就走,今日之战作罢,咱们改日再约!”
他这也是拿着话头耍赖。
今日的事,肯定是栽了,没想到李衍能请来这么两尊狠人助拳。
认输也不可能,他丢不起这脸。
从属下回报来看,还有一个更凶的正在赶来,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迟迟未到。
这便是他的机会。
要么上去赢一场,也算挽回些面子。
要么立刻离开,改日再战。
商山法脉的一名弟子已被打伤,他回去添油加醋,下次岳法崇说不定都会出手。
到那时,甚至有可能反败为胜!
铁师古气乐了,“姓熊的,伱这算盘打的,是个人都能听到,真当大家伙都是傻子啊?”
熊宝东故作不耐烦,摆手道:“少废话,上不上,不上我立刻走人!”
红夜叉闻言,直接看向刘文琛,沉声道:“姓刘的,还有句话,我也要跟你说清楚。”
“有些东西再值钱,你拿了便是拿了,哪怕是偷的,我也不在乎。”
“但事关传承香火,甭管你是捡了、拿了、买了…除非我这一脉死绝,否则这事没完!”
“咱们的事,也别麻烦其他人了。”
“上擂!”
她憋了一肚子火,杀机毫不掩饰。
刘文琛见状,顿时有些后悔。
正如红夜叉所说,子午斩妖剑虽是好法器,但更重要的,是其中有对方法脉传承,威力不小。
看似只是不肯归还,实则是谋夺对方传承。
正如红夜叉所说,这东西不论他是从何途径得来,除非别人承认让出,否则就拿不安稳。
所以,他才借着斗法之名,逼迫红夜叉认栽,彻底把此事做实。
如今看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实话,到了这地步,刘文琛已有心归还宝剑,但他清楚,此事已由不得自己做主。
至于上台,他自然是更不敢,因此把头一扭,装作没听见红夜叉的话。
“我来吧。”
李衍一把拦住红夜叉,笑道:“红姐急什么,你先压阵,小弟我上去试试手。”
随后扭头道:“熊帮主也别玩心思了,赶紧的派人上去吧,大半夜的,早点了结此事!”
说罢,也不理会熊宝东,自顾自走向废墟。
熊宝东眉头一皱,看向旁边,“这就是那伙人的首领?”
刘文琛连忙点头道:“没错,我打听到一些消息,这小子原本是个武夫,在咸阳打败了周蟠族中子弟扬名。”
“他前些日子,才刚在太白山建楼,算是刚踏入玄门的雏,好对付。”
“好对付个屁!”
熊宝东骂道:“小小年纪,若没两下子,哪能让这么多人心服,你真是越混越混去了!”
刘文琛脸色尴尬,不敢再说话。
“哼!”
熊宝东一声冷哼,扭头看向周围,“诸位,今日看来是栽了,但输阵不输人,谁上去赢一场,熊某必不会亏待。”
但其他人也不是傻子。
今晚上去的都是高手,但一死一伤,让他们也有些心惊。
再看对面,无论王道玄还是红夜叉,竟都没阻止,说明对那年轻人很有信心。
这种时候,傻子才会上。
因此,剩下几名术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吭声。
“瓜怂的!”
熊宝东气乐了,“诸位可真行啊,往日里一个个牛皮吹得震天响,关键时刻都靠不住!”
他满肚子憋屈,但看到铁师古那嘲讽的眼神,也不想再让外人看笑话,眼咕噜一转,忽然沉声道:“姚三,你上!”
“嗯。”
伴着冷漠的声音,从他身后闪出一人。
这是个默不起眼的汉子,个子中等,身穿破旧羊皮袄,腰挎双刀,头戴斗笠,满脸胡茬与沧桑。
和关中道上那些落魄刀客,没什么两样。
然而,铁师古却变了脸色,呵斥道:“熊宝东,这可是玄门斗法,你派他上去作甚?!”
沙里飞看到,也是一脸震惊,失声道:“是姚三,他怎么还活着?”
“哈哈哈…”
熊宝东摸了摸下巴,骂道:“你老糊涂了,玄门是什么,能用法器便是玄门!”
说着,摘下脖子上那玉质八卦盘,亲自给姚三带上,嗤笑道:“行了,这不就有法器了?”
“上吧,动手利索点!”
那汉子姚三沉默点头,向废墟走去,越走越快,随后脚下忽然发力。
嗖得一声飞雪四溅,人已消失不见。
“他妈的耍赖,衍小哥别打了!”沙里飞见状,气急败坏高声呼喊。
谁知,远处的李衍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放心。王道玄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沙里飞怒道:“那人是绿林道上成名已久的刀客,早就是暗劲巅峰,手上人命无数,怎么成了火熊帮走狗?”
“还有,此人当时的寨子,就是李衍他爹带人给剿的!”
“他是被熊宝东救了。”
脚行会长铁师古沉声道:“此人被押入死牢,本要秋后问斩,但被熊宝东重金捞了出来,成为死士,专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关键是那玉盘,乃熊宝东贴身之宝,普通的术法根本奈他不得。”
“这场不能打,直接认输!”
“暗劲巅峰?”
王道玄沉思了一下,摇头道:“没事,衍小哥的身手同样不凡,就算赢不了,保命也没问题。”
沙里飞一楞,低声道:“东西又拿走了?”
见王道玄点头,他这才松了口气。
二人说的,自然是勾牒。
他们一路随李衍追寻传承,还在太白山捉拿了第一个阴犯,勾牒的事自然清楚。
对方那法器是厉害,但想挡住阴司鬼兵,还不够资格。
而且二人也看得清楚,今晚一战,恐怕明日就会传遍长安玄门,李衍此时出手,估计也存了响蔓儿的心思。
铁师古本还要劝,但见二人模样,便眉头微皱,不再说话。
而旁边的陆供奉,也饶有兴趣看着远方。
他今晚算看出来了,虽说红夜叉是当事人,还连续出现两个高手,但废墟中那少年李衍,才是真正核心。
不是刚建楼的小术士么?
到底有何能耐?
废墟上,李衍静静站立。
他对谁上场,其实并不在意。
今晚又不是没有后路的生死搏杀,碰到惹不起的,大不了认输退场。
这便是年轻的优势,
碰到高手输了,大家也觉得正常。
当然,检验一番自己的战力也很必要。
他暗劲小有所成、学的是酆都山北方鬼帝术法、身上有勾牒可召唤五营鬼兵…
按王道玄的话来说,已是异类。
说实话,李衍心中还真希望来个高手。
至少,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
风雪至,刀客踩着断壁跳下。
李衍看着对方胸前的玉牌,心中略有些失望,“火熊帮没人了吗?”
事实上,看到那镇物玉盘的同时,李衍心中就已经有所猜测,这玩意儿,恐怕就是武夫对付术士的手段。
有此物防身,再加上熊宝东的身手,普通术士恐怕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当然没人了。”
对面刀客很诚实的回答道:“玄门中人傲气十足,火熊帮名声不好,为利而来者,自然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他们怕了,一个都不敢出手。”
说罢,又询问道:“你是李虎的儿子?”
李衍来了兴趣,“怎么,你认识我父亲?”
刀客姚三微微点头,眼中满是回忆,“嗯,你父亲是个豪气冲天的汉子。”
“十年前,长安赵员外一家归乡,被绿林刀匪劫杀,你父亲得知后,当晚便带着几名好手上山,天还没亮,就把山寨给剿了。”
李衍眉头微皱,“你当时跟着我父亲?”
姚三摇头道:“不是,我就是被你父亲剿灭山寨的寨主。”
李衍愕然,随即了然,“你要报仇?”
“不是。”
姚三面色平静道:“我多年前就已被火熊帮捞出来,若要报仇,早到李家堡把你一家灭了!”
“事实上,我很羡慕你父亲。”
“当年,我也曾单刀入长安,也曾想着和你父亲一样,扬名立蔓儿,做个人人称赞的豪侠。”
李衍哑然失笑,“现在也不迟。”
刀客姚三平静摇头道:“你不懂,有些路错了,就只能错下去。”
“要不然,我什么都不是…”
说着,已握住腰间双刀,缓缓拔出。
锵——!
随着长长的刀鸣声,他的眼神也变得森冷血腥,“恶名,也是名。”
“姚家,乾坤双斩刀!”
李衍眼神也变得凝重,关山刀子缓缓出鞘。
“看招!”
姚三一声冷哼,便子午弓步纵跃而出。
他用了暗劲,整个人几乎斜刺而出,双刀平刺,似蝎子双鳌,刀尖始终对着李衍。
此刻二人相距约三十米,姚三落地后,暗劲再次爆发,两次加速越来越快,转眼便来到李衍身前,左手刀直刺而来。
好快!
李衍心中一惊,迅速后退。
对方竟然称乾坤刀,必然是乾坤相合,虚实相合,这一刀就是诱他架招,下一刀必是杀招。
果然,他后退的同时,姚三右手刀已用更快的速度劈下,又顺势前冲一撩。
两次竟然都是虚招!
不仅如此,姚三最后一刀还用了暗劲,刀速再一次提升,刀刃在空中竟发出尖锐呼啸声。
这一下,李衍也不得不挡。
当然,他同样是暗劲爆发。
若不如此,恐怕手中关山刀一招就会被荡飞。
刀刃碰撞,发出响亮声音。
李衍面色微变,手上的刀差点脱手。
但他也顾不上细想,又是暗劲爆发,左撩,右抹,下扫。
铛铛铛!火四溅,连挡三刀。
而这,也已是他的极限。
他的暗劲虽有小成,但在这种连续爆发下,也已回力不足。
而对面的姚三,却早已是暗劲巅峰,一刀快过一刀,且越来越猛,刀身还带着震荡劲。
终于,又是一声脆响。
李衍只觉巨力袭来,身子连续退后几步,同时关山刀子也打着旋飞出。
咣当一声,长刀落地,刀刃已经扭曲。
李衍看了看对方手上完好无损的双刀,被气乐了,“好么,还以为要和我比刀,没曾想是借着功力和宝刀压制,差点被你骗了。”
姚三双刀挥舞,挽了个刀,淡淡道:“你父亲曾对我说过,江湖厮杀,活下来的才有资格说话。”
“今日,这话再送给你。”
“黄泉路上,记得跟你父亲说一声…”
“不用了!”
李衍直接打断,摆出拳架,眼中杀意升起,
“这话,我再教你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