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撤退后便暂时退回了乌巢。
此番他不但没能击溃敌军,反而还被迫逃走,这对他而言是不小的打击,气得他晚上饭没吃酒没喝就在那大骂。
“可恶的曹仁,真是无耻!”
吕布一边任由医官给他包扎身上的伤口,一边骂骂咧咧,“待本将军休整一日、重振旗鼓后再度发起进攻,定要将那狗屁军阵给冲垮,擒杀曹仁!”
吕布脸上满是愤恨之色。
今天这场仗打得他实在是太憋屈了,对面的曹军实在是太不讲武德,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虽然以寡敌众这种事对他而言就是家常便饭,但一次性出动七员大将来打他,这也太不要脸了。
他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一旁的司马懿摇头道:“曹贼看来是技止于此了,竟然安排八员大将坐镇官渡。不过曹仁那军阵又变幻莫测,想靠武力冲破此阵显然是不可能的。”
“温公还是稍稍冷静一下,即便明日再发起进攻,最终结果也是铩羽而归。”
他今日在阵外旁观了整场战斗。
不得不说对面那阵法着实诡异。
如果今天冲阵的不是吕布而是其他人的话,毫无疑问绝对要交代在敌方军阵里面了,根本不可能逃得回来。
兵形势的要诀就是一鼓作气击溃敌军,这股气势不能散、更不能拖延太久,否则士气跌落,就会被慢慢消磨致死。
所以领兵主将勇猛与否就显得格外重要。
对方动用七员大将阻敌,将吕布冲杀的气势给生生遏制住,而这恰好针对了兵形势的弱点。
“那该如何?”
而吕布气愤归气愤,但却没有丧失理智,闻言急切地问道:“我们总不能被一直拦在此处,军师可有破阵之策?”
武力没办法,需要用脑子的时候他就只能干瞪眼。
“我还在想。”
司马懿也十分头疼,深深皱眉道:“此阵与奇门八卦有些关系,但奇门之道非我擅长。”
“让我再仔细思虑几日。”
他虽然看出了一些门道,但也仅仅是看出了一些而已,若想要找出破阵之法的话还得继续研究。
吕布虽然满心不甘,但也别无他法。
邺城,泰安殿。
刘协正阅览着手中臣子呈上来的奏折,面色阴沉如水,其中似乎蕴藏着雷霆,隐而不发。
大殿中一片寂静。
所有臣子都感受到了来自上方天子的压迫感,一个个都俯首低眉,不敢说话。
“哼!”
许久之后,刘协把奏折重重甩在桌案上,扫了一眼殿内群臣,冷笑道:“一群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竟然跑去和流民争利!”
“原来朕这拓荒之策不是给流民准备的,倒是给尔等准备的!”
“尔等真是让朕好好开了眼界啊!”
刘协此时心中满是愤怒。
拓荒的政策,本是利国利民、让利于百姓的大好事,但等到真正施行下去后却不是那样了。
根据奏折上呈报的情况,在政策施行下去后,那些名门世家、富商豪绅们纷纷发动自家奴仆佃农全力前去拓荒,甚至花钱雇人拓荒。
他们凭借着这一优势抢占了大量肥沃、优质的土地,而真正的流民和百姓们得到的却是一些贫瘠的土地。
甚至被逼得跑去很远的地方拓荒。
也就是说,这次拓荒政策的利益只有少部分落在了百姓身上,大部分则是被那些世家大族所占!
面对刘协的愤怒,群臣全都闭口不言,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做没有听到。
“好一群朱红紫贵,好一帮衮衮诸公!”
见无人回答,刘协冷哼一声,直接拂袖而去,大步离开了泰安殿。
群臣互相对视,彼此的眼神当中,全然没有之前的噤若寒蝉。
与民争利又如何?
几百年来,谁不这样做?
便是引来天子的雷霆之怒,那又如何!
刘协返回宣室后不久,郭嘉、贾诩、诸葛亮以及袁熙也相继过来了,躬着身子走入宣室。
“砰!”
回到了宣室,刘协再也不压抑心中的怒气,一巴掌重重拍在案上,咬着牙道:“蠹虫,国之蠹虫!”
“朕用来安定百姓,让百姓有地可种的拓荒之策,竟被他们拿去当做囤积土地、谋取利益的工具!”
“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刚刚在朝会上他就想直接骂了,但底下一群人全都在装聋作哑,一个个都不接话茬,导致他有火发不出来。
拓荒政策虽然后面规定了一个人开拓土地的最大数额,但奈何世家大族奴仆佃农众多,家族人口也多,这根本限制不了他们。
若不是今日的一封奏折,他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更不敢信那些世家居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种小动作。
世家是皇权最大的助力,同样也是皇权最大的敌人,他之前只在书本上有所了解,今天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袁熙眼中杀机闪烁,厉声道:“陛下,既然他们如此不识趣,那就该好好教训一番!”
“此事交给臣去办,臣定会将那些与百姓争地的世家都给清理一遍,让他们不敢再如此行事!”
他深知天子对拓荒政策的重视。
那些世家大族既然敢在此时伸手争夺利益,那就要做好被砍断手的准备!
“不可!”
郭嘉面色一紧,第一个站出来劝阻,表情严肃地向刘协拱手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动用武力逼迫他们就范。”
“这么做是治标不治本,不仅没办法杜绝世家囤积兼并土地的情况,还会导致怨言四起,弊大于利!”
那些世家大族们囤积土地完全是在规矩内行事,而且人家得到的土地都是实实在在拓荒所得,又不是抢来的,也按照政策给朝廷上交了部分田地,一切都合法合规。
现在就因为人家囤积的土地太多就动用武力逼迫,这是自己主动坏了规矩。
“奉孝所言不错。”
贾诩也点了点头,赞同道:“眼下各大世家主要通过将拓荒所得的土地挂靠在族人佃农名下来规避拓荒政策的限制。”
“此举虽然无耻但却符合规矩,若想改变眼下的局面,唯有从政策上入手,而不宜动用武力。”
刘协面色阴沉,贾诩和郭嘉所言他心里当然清楚,虽然各大世家的作为让他很恼火,却也没有动用武力的打算。
朝堂博弈,武力是最后的手段。
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掀桌子的。
但要在不掀桌子的情况下解决这个问题,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其中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
刘协倒是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世家大族囤积土地的问题——那就是摊丁入亩。
但此举涉及到变法改革,必然会动摇整个士绅阶级的利益,他就算是天子都不行。
强如雍正那样一个大一统皇朝的集权皇帝,在推行此法时都遭受到了重重困难、险些失败,何况他这个还没统一天下的天子?
变法改革不是他现在有能力玩得动的,而且用摊丁入亩来解决拓荒问题无疑是杀鸡用牛刀,过早暴露出底牌会让他失去整个世家阶级的支持,得不偿失。
饭要一口口吃,步子不能迈大了。
将这些想法都摒弃在脑后,刘协接着对贾诩、郭嘉还有诸葛亮三人道:“文和、奉孝、孔明,你们回去后各自想出一个办法。”
“一个月之内务必要找到可行之策,此事决计不能继续拖延下去了。”
三人纷纷躬身领命。
讨论完此事,诸葛亮等人就开始在宣室内处理政务,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告退。
不过刘协依然没有回寝宫休息,而是留下来将诸葛亮等人处理过的政务再过一眼,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以及需要自己学习的地方。
毕竟他让臣子帮忙处理政务只是为了减轻自身压力而已,要是连奏折都不看一眼,那和怠政的昏君又有什么区别?
“陛下,伏贵人在殿外求见。”
就在刘协专心处理奏折之际,一名宦官走入宣室,向他禀报道。
刘协翻阅奏折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这名宦官,皱眉问道:“伏贵人?”
宦官见天子不记得,便提醒道:“陛下,就是皇后的妹妹,阳安长公主之女,国丈家的次女。”
刘协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来。
半年之前,就在伏皇后抵达皇宫不久,她的母亲阳安长公主请求将次女送入他的后宫为妃。
当时为了安抚伏家所以应允了此事,不过他除了在这位伏贵人入宫当晚去临幸了一次以外,便再也没有去过。
“让她进来罢。”
刘协松开眉头,淡淡说道。
宦官恭恭敬敬地退下。
很快伏贵人就在宦官带领下走入大殿,有些拘谨地向刘协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
刘协放下手中奏折,对她微微笑道:“朕尚在处理政务,爱妃来此求见朕,不知所为何事?”
他虽然对伏贵人的接触不多,但给他的印象是一个很安分的女子,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主动求见他。
“回禀陛下。”
伏贵人小心翼翼地道:“今日乃是皇后诞辰,臣妾想去探望一下皇后,送些点心过去,还望陛下恩准。”
自入宫后,伏皇后便在椒房殿养病。
没有天子准许就连伏完和阳安长公主也不能求见。
“皇后诞辰?”
听到伏贵人的请求,刘协挑了挑眉,随后笑道:“朕政务太过繁忙,竟忽略了此事,那爱妃便代朕去探望一番吧。”
“朕稍后会命人将赏赐送过去。”
伏贵人面露喜色,连连谢恩。
望着她从宣室离开的身影,刘协深邃的眼眸有光芒微微闪动,起身跟了过去。
椒房殿。
伏皇后在椒房殿中被幽禁了半年多的时间,虽然一切吃穿用度都很好,但她依然消瘦了很多。
此时她半卧在床上,正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幕怔怔出神,许久之后方才收回目光。
“春季又到了……”
伏皇后轻轻一叹,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眉宇之间更是有着挥之不去的忧郁,
久居深宫,她都忘记了年月。
直到看见窗外从下雪变成了下绵绵细雨,她才意识到冬季已过,春季又至。
只不过她依然待在这深宫之中。
刘协虽然没有杀她,但却将她软禁在此,不许和任何人接触,就连服侍她的宫女和宦官也不能与她说话。
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煎熬。
“阿姊!”
一道充满惊喜和关切的声音忽然传来,让伏皇后浑身一震,抬头看了过去,然后她便忍不住瞪大了美眸。
“妹妹?你、你怎么会在此?”
看着走入寝宫的伏贵人,伏皇后的玉面上充满了吃惊和难以置信之色,从床上坐起身来。
伏贵人来到床边坐下,莞尔笑道:“阿姊伱忘了?今天可是你的诞辰,我专门过来看你的。”
看见伏贵人脸上那浓浓的盈盈笑意,伏皇后先是一怔,接着眼眶便湿润了,伸手抱住她便低声哭了起来。
“阿姊你怎么了?哭什么?”
伏贵人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清楚为何伏皇后要突然哭泣,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半晌之后,伏皇后才慢慢止住哭泣,抹着泪水道:“无碍……阿姊只是看到你太高兴了。”
“没想到妹妹还记得我的诞辰。”
她的确是喜极而泣,被幽禁这么久忽然见到亲人,她心里的激动是难以言喻的。
“那是自然。”伏贵人笑语盈盈,拿起一旁的食盒,道:“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阿姊你快尝尝。”
伏皇后伸手接过,心中感动的同时又想起一事,满脸担忧的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我被……我如今在养病,陛下不准任何人见我。”
“你该不会是偷偷溜进来的吧?”
“当然不是。”伏贵人摇了摇头,说道:“我哪里有那个胆子,是陛下恩准我过来探望你。”
“而且陛下还说他稍后会令人送来赏赐,庆贺你的诞辰。”
“阿姊,陛下可真关心你呢。”
伏贵人的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艳慕之意,她自入宫后都没有得到哪怕一次天子的临幸,但天子对伏皇后却如此关切。
听闻此言,伏皇后眼神有些复杂。
她没有接这话茬,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装作不在意地向伏贵人问道:“妹妹,你有没有听到过许县伪帝的消息?”
“他……如今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