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元年,十月秋。
冀州,邺城外。
一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少年,正手持一杆磨尖的竹棍、赤着脚淌在河水里,死死地盯着水里那一尾肥美的青鲫,两眼几乎快要放出光来。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态,用竹棍的尖端对准青鲫,准备将它一击毙命。
然而就在这时,一块石头突然飞了过来。
“噗通——!”
伴随着石头落水,水里的青鲫受到了惊吓,瞬间便游走了,一溜烟儿就没了影。
“鱼!我的鱼!”
眼看着到手的猎物要跑,少年简直急的跳脚,连忙想去抓,结果却一个不稳直接摔在了水里。
等到他好不容易挣扎爬上岸,一抬头就看见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儿正对着他捧腹大笑。
很明显刚刚就是他们丢的石头。
“快跑!”
感受到少年那杀人般的目光,几个小屁孩马上一哄而散,各自跑开了。
只留下岸边跟落汤鸡一样的少年。
“南村群童欺我软无力,忍能对面乱扔石!这些该死的熊孩子!”
看着这群小屁孩逃走的背影,少年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无可奈何,长叹一声后,仰面躺倒在草地上。
不是他不想去追,而是实在没力气。
到现在为止,除了仅有的几个果子,他已经整整五天没吃饭了。
本来有希望吃上的一顿晚饭,也因为刚刚那几个熊孩子的捣乱而泡汤了。
“难道我刘协,真的要饿死在这东汉末年不成?”
“老天你也太他妈坑了!”
感受到肚子里传来的阵阵饥饿感,刘协简直欲哭无泪。
没错,他叫刘协。
但他和历史上的那個汉献帝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本来是一个历史系专业的普通大学生而已,一觉醒来,就穿越到了这三国乱世。
一开始他还很兴奋,毕竟他热爱历史,尤其是三国历史,能够亲临这个时代、与历史上那些璀璨的华夏文星将星们交汇,这简直是他的终极梦想!
而且作为穿越者,以他21世纪现代人的知识储备,还有对历史走向的了解,想要混得风生水起不要太容易。
甚至跟网文小说那样收服各类人才、自己组建势力,成就一番霸业也不是不行。
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虽然穿越过来了,但他既没有获得什么牛逼哄哄的逆天金手指,也没有开挂的系统,更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份。
他就是一个在这乱世中再常见不过的流民。
什么大展宏图、什么改变历史、什么王权霸业,一切都他妈是狗屁!
他甚至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想要翻身、展露自身才学,你总得去接触那些出名的历史人物吧?
但事实上在看重出身的古代,他一个流民根本连靠近那些大人物的资格都没有,更别提展露才学了。
而且最最关键的是,古代可没有什么地铁汽车飞机,在这兵荒马乱的,他要是敢到处乱跑,那么只有两个下场。
要么是被抓去军队当壮丁,充军粮;
要么就是死在流寇或者兵匪刀下。
所以穿越到现在整整五天了,他根本不敢离开邺城的范围,至少这边是安全的。
当然了,他也进不去城里。
因为他是流民。
“我恐怕真要成历史上第一个饿死的穿越者了。”
刘协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难道步齐桓公的后尘?
天空灰蒙蒙的,和他的人生一样灰暗。
但……他又怎么会甘心就这么窝囊地死去?
“呼——”
刘协深吸一口气,奋力坐起身,拿起一旁放着的竹矛,迈着虚浮的步伐走向小河,眼神重归坚定。
他从来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哪怕有一线生机,他也要努力去抓住。
如果抓不住,方才那几个小孩子就别怪自己了!
……
而在不远处的下游。
一名身着青衣的中年文士,正坐在岸边的青石上垂钓。
不过此时他的心情却并不在钓鱼上。
而是在手里拿着的一份密报上面。
“洛阳,还是被攻下了。”
将手里的密报仔细看完,中年文士叹息一声,随手将它撕碎后捏成一团,然后丢入了河水之中。
这是一份早上刚刚送来的密报。
曹孟德攻下了洛阳,并且迎接天子迁都许县。
而在迁都途中韩暹想要趁机劫回天子车架,却被曹操击败,目前已经向东而逃。
不过对于韩暹的去向如何,中年文士丝毫不关心,不过是一个蠢材而已,是死是活都不影响大局。
他真正关心的是天子。
“曹孟德取了洛阳,天子又落入了他的手中,从今而后便无人可在大义上掣肘他了。”
“若他假借天子而号令诸侯,诸侯又当如何自处?”
“主公,你这次当真是糊涂啊。”
中年文士的脸上满是惋惜和无奈。
他姓名沮授,是如今的冀州之主袁绍帐下的谋士。
早在曹操攻下洛阳之前,他便劝说过袁绍去将天子迎来冀州,要知道冀州距离洛阳很近,若是袁绍肯出手,曹操根本没有机会迎走天子。
但是袁绍却听信了武将淳于琼的意见,认为将天子迎来了冀州,会影响他的权力,于是按兵不动。
这也就给了曹操可乘之机。
洛阳很快被攻下,天子也落入了曹操之手,并且被迎接去了许县。
未来的局面他已经可以预料到了。
曹操将如董卓那般,挟天子而令诸侯。
“罢了,罢了,时也命也。”
沮授摇了摇头,他虽然早有远见,但是主公不采纳,他也没办法,只能说一切皆有定数。
将鱼竿收好,沮授提起鱼篓,准备离开。
但这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水声。
沮授抬眼看去,不远处,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正在水里奋力扎鱼。
但对方扎鱼的技巧实在拙劣,扎了半天,一条鱼没有扎到不说,反倒自己在水里摔了好几跤。
不过这年轻人倒是十分有毅力,始终不肯放弃。
“流民?”
只看了一眼衣着,沮授就判断出了年轻人的身份。
这样的流民在城外有很多,并不稀奇。
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就在沮授犹豫要不要上去看个清楚的时候,那扎鱼的年轻人抬起了头,将目光投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沮授先是一愣,随即便瞪大了眼睛,直接呆滞当场。
“陛、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