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坐在河边,脱了鞋袜,双脚浸入水中。
清亮的河水洗去了一天的疲惫,借着惨白月光,她看见河面上自己的倒影,双眉不展,心事重重,凝蕴着无限愁思。
‘越来越憔悴了啊!’
杜鹃用手掠了掠耳际发丝,顾影自怜,无比的惆怅中,恍惚间瞧见水面上的倒影朝自己笑了一下。
‘连影子都来可怜我吗……’
她恍恍惚惚地,上半身往前探去,想要看个明白。
而河面上也荡起一圈圈涟漪,仿佛有无形的风吹过,又像是某种东西即将从水中出来的征兆。诡异的是,水面上少女的倒影却在粼光波纹中没有半点晃动,甚至比平日更加稳定清晰。
杜鹃并未察觉到这一点,那影子仿佛有某种说不出的魔力,令她移不开眼睛。
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心里说,这是她曾经缺失的某部分东西,正诱引着她合二为一,找回本性真我。
她半個身子都探出了河沿,甚至伸出了右手,正要朝河水中抓去,这时候背后响起希宁的轻呼声:“杜姐姐,你在做什么,抓鱼吗?”
“鱼?”杜鹃的手指点在湖面上,以此为中心,涟漪一圈圈倒退着收敛回来,褶皱皆被抚平,但她的影子瞬间变得模糊了,仿佛悄悄从她手中溜走。
她失望地收回视线,转头看见一双鹿皮小靴站在自己面前。
“杜姐姐,你印堂发黑,脸色晦暗,恐怕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希宁认真地说道。
“你说我有凶灾厄难?”
希宁盯着她眉心看了许久,道:“嗯,谈不上凶灾,只是气运消减,遇事不顺。”
“你小小年纪,唬起人来还蛮有一套的!”杜鹃莞尔。
“说真的,这几天你最好不要离江晨太远,也别靠你哥太近。”
听到前半句,杜鹃的脸蛋微微泛红,但等希宁说完后半句,杜鹃露出不悦之色:“我哥怎么啦?”
“他正被梦魇纠缠,脱身不得。我怀疑,你就是被他传染上的……”
河边月色惨淡,风吹动芦苇的沙沙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天地间一片幽静,唯有小女孩轻细的嗓音在耳边低语,说不出的诡异。
杜山像往常一样进入梦境。
这是第四个晚上,他已经驾轻就熟,原本的一点疑虑早就抛到脑后,心里所想的只有对阿吉的无限思念和期盼。
站在院墙外,杜山没有丝毫犹豫的就跳上墙头,掠过花木,迫切的心情让他身法更进一步,在池塘边轻轻一点,人就飞飘而起,跨过十丈,登上阁楼。
一缕幽香沁入鼻翼。
杜山的心中如小鹿乱撞,连门都顾不得敲,推开窗户就闪了进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倩影,完全换成了另一副模样。
“这是哪里?阿吉呢?”杜山心情霎时绷紧。
这里到处都是白色和粉色的幔帐,铺展开去,遍及视野,在风中飘荡飞扬。
适才闻到的香气,正是从这些白帘粉帐间透过来,仔细分辨,又有无数种香气混成,每一种芬香都各不相同。
杜山使劲抽了抽鼻子,无暇区分,只开口高喊道:“阿吉!阿吉——”
咯咯的女子笑声从四面传来,或如银铃,或若黄莺。
杜山定睛瞧去,只见无数美丽的倩影在幔帐后起舞,长袖挥动,撩起香风拂涌,幔帐翻动,露出一派绮丽春色。
杜山看花了眼睛,却仍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焦急地高呼:“阿吉,你快出来!”
“小哥哥,你叫谁呢?”一名舞女娇笑着靠过来。
“走开!”杜山推了舞女一把。
那舞女娇呼一声,坐倒在地上,俏颜三分幽怨七分温柔,媚眼如丝地嗔道:“小哥哥,你仔细瞧瞧,咱们这么多姐妹,难道就比不上你的阿吉?”
她挥摆手臂,扇起一阵香风,便有更多女子围拢过来,前前后后地挑逗着杜山的情绪。
杜山脸色更是红得像熟透的虾米,突然大叫一声,猛地挣脱出来,握拳高啸:“都给我滚——”
咆哮如龙,余音阵阵,那些诱人的歌声全部都被压过,狂风所过之处,女子们的身躯皆破碎成点点莹光。
顷刻间,单调灰暗的幕布便将旖旎梦乡掩盖,唯剩一名白衣女子赤足立在虚空中,端庄秀丽,长袖飘飘,纤白手指捏着一朵莲花,朝着杜山微微含笑。
“你是……菩……菩萨?”
杜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仰头望着这全身笼罩在一层神圣光晕中的女子。
白衣女子左手捏印,威严的嗓音响彻天地间的每一个角落:“痴儿,情执最苦,何不放下?”
杜山怔了怔,道:“放下了又怎样?如果见不到阿吉,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好一个痴情郎!你既不肯放下,吾念你一片赤诚,成全你一片痴心。”
杜山大喜:“你能帮我见到阿吉?”
“跪下
来祈祷吧,只要你足够诚心,你就能见到你所想见的人。”
杜山不假思索,正要埋头跪下去,这时候却从背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别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