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眼中本已生出希冀之色,但看到江晨慢慢伸出的手掌,她的表情顿时就变得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她眼眸里闪过一丝恼意,撇了撇嘴,旋即又恢复如常,把玉佩放在江晨掌心,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换了个话题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舒服多了?”
“睡饱之后再洗个澡,果然神清气爽。现在就算再来三五十個魔人,我也有信心打得它们屁滚尿流!”
林曦轻轻笑了几声,见江晨越过自己往前走去,忍不住出声唤道:“先别急着回去!”
江晨诧异地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林曦的脸蛋红了一红,稍稍垂下了头,深吸一口气后,才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跟你聊聊……那个卦象的事……”
“噢,那个卦象,你不是不好意思说吗?”
“你睡觉的时候,我想了一整天,现在想通了,反正也是迟早的事,不如早点说透了,免得只有我一个人尴尬……”林曦的声音越来越小,微微低着头,偷眼瞧着江晨,脸颊越来越红,但双眸里却流淌着异样的光彩,“一直这样下去的话,你不觉得我俩的关系很奇怪吗?”
“奇怪吗?我没感觉到……”
“反正我觉得奇怪,明明知道那个未来,却一直要装傻,实在太累了。这样若即若离的暧昧不明,让人很不自在。不能老是把担子压在我头上,今天索性把话说透吧,你是男人,应该承担得更多些。”
江晨虽然没听太明白,但仍点了点头:“那好吧,你说吧,我听着。”
“我俩是要做夫妻的。”林曦小声快速地说出了那句话,既羞不自胜,又如释重负。
但对于江晨来说,这种突如其来的转折让他一时没转过弯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抱歉,我没听太清楚……”
林曦又吸了一口气,瞪了他一眼,满脸通红地大声道:“我说,我俩是要做夫妻的!”
江晨怔住了,看着她羞涩又紧张的神情,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回听清楚了吗?”
“嗯,听清了……”
“听清了就好。”
林曦低下头,抿了抿嘴唇,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凤眼眯成了一道细缝,小巧的鼻翼不安地翕动着。那花儿一般娇艳的面容,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停止了呼吸。
江晨脑子乱糟糟的,这个消息的冲击比两百个魔人还大。
“你说句话呀!”林曦等了许久后,终于忍受不了这样难堪的局面,嗔道。
江晨嘴唇动了动,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个,那个……你们家的卦象,准吗?”
“自我懂事以来卜了十几卦,有大有小,从无失手。”
“喔,厉害,厉害……”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林曦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却看见对面那人似乎比自己还紧张,低着头不敢看自己。
“不知道……这个,太突然了……”
“你抬头看着我。”
“你,你容我缓缓……”
林曦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害得我紧张半天,原来比我还不如。”
江晨讪讪地赔笑,忽然看见林曦迈脚走近。
“林姑娘?”他抬头发现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已经近在咫尺,一时口干舌燥,连呼吸都屏住了。
“你知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我……”
“我教你吧……”
林曦的双手轻轻放在了江晨肩头,眸光中荡起了一层梦幻般的朦胧色彩,江晨感觉到她的双手激动得有些颤抖。
江晨心头微微一惊:“我还没准备好……”
“哼,我不管!”
两个人互相凝视,场面一下子静谧下来。
林曦深吸一口气,把心一横,慢慢凑过来。
无声之中,两张脸越凑越近,嘴唇合为一处……
那是无法形容的,江晨从未有想象过的甜美味道。他两眼瞪得老大,却发现林曦已经闭上了双眸,睫毛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已屏住。
初时的惊愕之后,他也反应过来,闭上眼睛细细品味其中美好。
正忘莪之时,小坡后忽然传来苏芸清的声音:“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一抹熟悉的青色绸衫从小坡后转出来,林曦心头一跳,连忙与江晨分开。
但她反应已是迟了一拍,只听苏芸清惊叫道:“好你个卑鄙无耻下流的乌龟王八蛋,竟敢趁我不在欺负阿曦!”
“没,没有……”林曦慌忙辩解,但苏芸清已经怒气冲冲跑下来。
“你这大奸似忠的淫贼,人面兽心的禽兽!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好货!”
苏芸清脸色阴沉得像覆了厚厚一层严霜,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江晨面前,“给我吐出来!”
“什么?”江晨一愣。
“你刚才吃到
的胭脂,给我吐出来!”
苏芸清的身子忽然往前一倾,嘴唇凑近江晨,在他的唇上如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
江晨惊得几乎跳起来:“你搞什么鬼?”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如果做梦不算的话,他刚刚才被林曦夺去了初吻,没想到又被苏芸清偷吻了一记。
旁边的林曦也看直了眼睛,瞠目结舌。
苏芸清舔了舔嘴唇,眯起眼睛,露出回味之色:“阿曦的胭脂,果然美味。如果没有掺杂讨厌的男人味道,就更妙了。”
“卧槽,你他么的就是想尝尝阿曦的胭脂?”江晨忍不住爆出粗口。
“不然呢?你以为我想尝兄长你那恶心的味道?”苏芸清翻了个白眼。
“你就不能直接去吃她的胭脂吗?”
“阿曦会生气的。”苏芸清转头看向阿曦的红唇,咽了口唾沫。
“我是让你去吃她化妆的胭脂纸,不是让你去吃她的嘴!”
“没有阿曦的味道,胭脂就只是胭脂……”苏芸清说到这里,忽然压低声音,“当心!有敌人!”
“哪儿?”
江晨四下一顾,发现草地上不知何时悄悄起了一层薄雾,令周围的景物都变得朦胧起来。
他立即转身背对林曦,而苏芸清也与此同时背过身将林曦护在身后,林曦被两人夹在中间,心头蓦地涌起一种复杂难明的感觉。
‘这两人刚才还剑拔弩张,一转眼竟然就恢复了如此默契,或许他们才是真正天造地设的一对……’
雾气散发着不为人知的冷意,渗入衣衫,轻柔缓慢地抽取着人体内的血液和力量。
三个人周边的雾气,渐渐由白转粉,透出一股血腥的味道。
“这雾有毒!它在吸我们的血!快收缩毛孔!”苏芸清叫道。
“还用你说!赶紧用你的神通把它驱散!”江晨喝道。
“驱散不了,这雾气不是神通,是练气法术,我的神通对它无效!”
“那怎么办,往山上跑?”
“别慌!先找出敌人的位置!不然就中计了!”
跑也不能跑,打也没法打,三人就在雾气中干瞪眼,看着一圈圈淡淡的、美丽的、似是稀释后的血液、有如无数粉红色玫瑰花瓣飘动的光晕飘散开去,缓缓消磨着生机。
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彻底抽干血液而死。
两人中间的林曦身形微微一晃,险些站立不稳。她体质最弱,已经出现失血过多的晕眩症状了。
“既然神通没用,那你就收起来吧,别影响到我!”江晨沉喝。
“对不住,这门神通我才领悟不久,还没练到收发随心的地步,请你担待一下吧!”
“你娘的,再过会儿我恐怕就没命担待了……”
“呵呵!”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笑什么,我死了难道你能独活?”
“不是我笑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林姑娘?”
“阿曦,是你笑的吧?”
林曦嗓音发颤地回答:“不是。”
江晨和苏芸清霎时都沉默下来。
刚才他们都分明听到,那笑声是从自己背后传来的,如果不是林曦,那么是谁?
江晨深深吸进一口气,道:“林姑娘,你也听到那个笑声了吧,你感觉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林曦语带呜咽地回答:“我不知道,好像是我背后传来的,我头好晕……”
这时苏芸清提气大喝:“地藏尊者!别躲了,我知道是你!你堂堂「大觉」佛陀,却在三个小辈面前藏头露尾,不觉得羞愧吗?”
“呵呵……”
飘渺空灵的笑声再度响起,江晨认为声音来源是身后苏芸清的位置,苏芸清则感觉是在江晨的位置。
“羞愧?吾不觉得啊……”
苏芸清沉声道:“又在装神弄鬼!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如观音尊者能讨浮屠教主欢心吗?因为你太矫揉造作!太喜欢故弄玄虚!尸臭的味道可以掩盖,但浅薄的品味和轻浮的心灵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所以你一辈子都别想胜过观音!”
“小丫头,好一张伶牙利嘴!”雾中传来一声冷哼,地藏尊者显然动了怒气,“本来还想让你们在无知中安乐往生,既然你非要见吾一面,好,吾就满足你这个愿望!”
随着地藏尊者的话语,江晨身前浓密的雾气向两旁分开,露出一个可以容三人并行的通道。
江晨回头望了两女一眼,当先走入其中,苏芸清搀扶着林曦跟在他身后。
死灵的领域一直延伸到草地尽头,浓郁的雾气在阴风中翻腾,颜色由白转灰,最后化为浓墨般的黑暗,扬起阵阵死尸的恶臭味。
江晨运足目力,可以看到黑雾之后游动着幢幢鬼影,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与金属撞击的锐响,以及幽魂们凄怨哀痛的恸哭声,宛如同置身幽冥地狱。
江晨的脚步迟疑了一下
只要离开苏芸清三丈之外,自己恢复神通的话,应该有机会逃离此地吧!
“怎么,江源的弟弟,原来是无胆鼠辈吗?”雾中响起女子的嗤笑。
江晨咬了咬牙,继续前进。
不过,他悄悄朝身后的苏芸清比划了一个手势。意思是叫苏芸清将林曦交给他,然后分头逃命,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他相信苏芸清一定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可是,直到前进很长一段距离后,苏芸清也没有给他答复。
江晨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苏芸清不要耽误时间。
“不行的。”苏芸清幽幽叹道,“你能够在虚空中穿行,但阿曦不可以,如果她陷入空间裂缝,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江晨默然。
三人走过数里,两旁的雾气逐渐稀薄,显露出这一方鬼域的真貌。
此时的情景已与他们前日逃跑时所见完全不同,平原上的草树枯败萎缩,呈现出不祥的黑褐色。大片的土地像被大火焚烧过,放眼望去一片焦黑之色。
身穿漆黑重甲的死灵武士一动不动地伫立待命,他们眼中的猩红色泽成为了草原上唯一的点缀。
这里已经接近了黑暗领域的中央地带,不同于外围的喧嚣和腐臭,高级死灵武士们被抹去了生前所有情感,他们的黑甲看起来漆黑而沉重,寂然等待着亡魂之主的号令。从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浓郁的死亡气息可以看出,一旦运作起来,他们就是最恐怖的灵魂收割者。
寂静的死亡地带,七名服饰各异的男子拱卫着当中一名白衣丽人,八道凝如实质的目光冷冷地向江晨三人射来。
这七名男子,各有各的风采,有的丰神俊朗,有的仙风道骨,有的邪恶诡谲,放到别处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但在此刻,他们都只能成为中间那位白衣丽人的配衬。
那位风姿绰约的白衣丽人,赤着一双雪足,悬浮于一座幽幽发亮的黑色莲台之上,长袖垂膝,素白衣衫无风自动,如瀑长发随意披洒在肩头,面容仿佛笼罩在一团烟雾之中,怎么都看不真切,唯见一双幽若寒潭的眼珠,正定定地盯在江晨的面孔上。
这便是浮屠教四大尊者之一的地藏尊者了!
她看起来是如此娴静、慵懒、神秘,好像漩涡一样吸引着人们的目光。江晨三人的视线一落到她身上,就再也无法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