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难熬的寂静之中,小女孩默默诵念起师父教诲的经文,由此获得些许慰藉。
过了一会儿,寂静的荒野突然传来隆隆的马车声,是由东方往这边驶来。
江晨如梦初醒,惊觉已在茫然呆滞中度过了不少时光,他抬头环顾四周一眼,发现苏芸清还没有回来。
他站起身,瞥见角落里小女孩瑟瑟哆嗦的样子时,不由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冷吗?”江晨开口问。
小女孩茫然看着他,微微点头。
“变成死人就不会觉得冷了。”江晨说着,把脚下一根断裂的枯木踢过去,用恶毒的口吻劝唆道,“把那根棍子捡起来,用尖锐的一头对准脖子刺进去,你就解脱了。再也不用留在人间受苦,说不定还能见到你的佛主,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就是最好的归宿。”
他尽情欣赏着小女孩脸上的表情,此时候只有将痛苦转嫁到他人身上,看着她也如自己一般悲伤绝望,这样似乎就能让自己好过一些。
小女孩的身子颤抖得更厉害了,不仅仅是恐惧,更因为被勾起了仇恨和愤怒。
她蓦地抬起双眼,第一次鼓起勇气正面瞪视江晨,脸上那一道带血的伤疤几乎要再次绷裂:“你这个虚有其表的恶人!”
江晨稍觉意外,这小东西居然还有胆量开口。
“你空有一身武力,心里面却没有半点怜悯和慈悲,只能欺负那些比你弱小的人,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强者!”小女孩两眼瞪大,稚嫩的嗓音因激动而略显尖锐,“总有一天,你会被更强的人踩在脚下,为你所犯下的罪孽忏愧!”
“是吗?”江晨不怒反笑,“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
他听见马蹄声越来越近,迈步往外走去,边走边道,“你只有三天好活了,好好珍惜每一天的阳光吧!”
小女孩望着他背影,情不自禁地咬紧了下唇。
晚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躯,却不及心中由内生出的寒冷。
惨白月光从房顶投下来,似将万物消融,却化不开那一抹浓郁的血色。门口那一道暗红色的身影,是如此的狰狞,可怕……
远处,夜幕中显露出一辆马车的轮廓,很快驶到近前。
由于道路崎岖,马车在乱石中上下颠簸,车厢哐咚作响,布幔哗哗震颤,好像快要散架了一般。
江晨原本怀疑马车中藏的是前来追杀自己的高手,但感受到车厢内的气息并不强大,才放下心思,转身走回茅屋。
马车从屋前经过,又毫不停留地驶向西方,看样子行程甚急,是要连夜赶路。
江晨懒懒散散地坐下,忽听屋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苏芸清推门而入,道:“走,跟上那辆马车。”
“你到哪里去了?”江晨疑问。
“找食物啊。这里鸟不拉屎的,弄点吃的可不容易。”
苏芸清说着把几个青果塞给小女孩,牵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从这边往西走两三里,那边山上有個泉眼,你最好过去把身上的血腥味洗一洗,不然很容易被人追上来。”
江晨仔细看了苏芸清几眼,发现她身上分明有战斗过的迹象,便道:“你遇到追兵了?”
“嗯。他们还算是通情达理,我劝了几句,他们就答应不再多管闲事了。”苏云清扬了扬拳头。
在她的拳头下,大部分人都会变得比较通情达理。
苏芸清牵着小女孩走出屋外:“快去快回,我们在马车上等你。”
以江晨的脚力,先去洗个澡再追上那辆马车,当然没有一点问题。
江晨在泉边洗掉身上血污,湿漉漉地走上岸,仰头望着云中凄冷的月光,心中的杀意似乎被清凉的泉水洗去了不少,但悲伤却愈发沉重。
他用真元蒸干衣衫上的水汽,忽听后面破空声临近,回头一看,一个矫健的身影飞奔而来,落在不远之处,冲他抱拳道:“朋友,你可曾见到一个带着小女孩的男人从这里经过?”
江晨没有说话,上下打量了这人几眼。
来人是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身材高大挺拔,穿一身银白软甲,看上去颇为英武。
他的视线与江晨一触,心中咯噔一下:不会这么巧吧?
银甲青年表情略微僵硬,很快又堆起笑容:“我看兄台相貌堂堂,气度不凡,一定是个了不起的高手。不知怎么称呼?”
“敝姓江,单名晨,江晨。”江晨环顾四周,发现附近没有其他人。
银甲青年“咕咚”咽下一口口水。
果然是他……我的运气也太背了吧!娘子,今后可能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银甲青年嘴角抽搐几下,又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原来是江兄!小弟徐少鸿,幸会幸会。大晚上的,江兄一个人在这湖边钓鱼,真是好雅兴啊!”
江晨道:“你刚才说,在找一个带着小女孩的男人?”
徐少鸿额头冒汗,腹下生出一股尿急的冲动,面上强作镇定,回答:“正是,我哥哥带着侄女
出来游玩,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嫂子叫我出来寻找,也不知道他去哪玩了,江兄可曾瞧见?”
江晨摇了摇头:“没瞧见。”
他转身朝西走去。
徐少鸿心里暗呼侥幸。幸亏鄙人急中生智,惭愧惭愧,这条小命大概是保住了……
但他一口气还没呼出来,走到坡前的江晨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出来寻找家人,怎么还穿盔甲?”
徐少鸿的一颗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干笑道:“听说这附近有盗匪出没,我一个人有点害怕,就穿盔甲给自己壮胆,江兄见笑了。”
江晨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身跃下高坡。
徐少鸿在他背后还维持着虚假的笑容,点头哈腰地道:“江兄慢走!一路小心啊……”
簌簌的风声刮过山岗,徐少鸿注视着江晨的身影消失在夜幕里,一身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就刚才短短几句对话,鄙人这条小命已在鬼门关转了好几圈,若不是鄙人有急智,芸娘这会儿恐怕已经成了寡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