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敦煌郡的河西主将为玉门军使荔非守瑜。
和节度使不同,军使会几年内进行一次调动。
荔非守瑜的箭术在河西军中无出其右,是名动天下河陇的骁将。
历史上的荔非守瑜在洛阳一人一箭抵挡安禄山的大军,一度将箭矢射中安禄山的战车,最终矢尽投河而死。
李瑄改变了荔非守瑜的命运。
然此次李瑄引兵入玉门关,风驰电掣。
玉门关毫无消息传出,等荔非守瑜反应过来时,数千轻骑已将敦煌通往晋昌郡的道路切断。
道路上设的栅栏,不可阻挡。
同时,李瑄又派骑前往阳关,将东西关门全部堵截。
玉门军驻扎在敦煌城周围,荔非守瑜立刻调动玉门军骑兵,让士卒备战。
大唐有铁律。
如果有大军行进、调动、路过,必回事先通知关隘,地方驻军,地方长吏。
有严密的通关文牒和调令。
这是规则所在,否则一律视为谋反。
荔非守瑜还找敦煌太守李瑔,确定这些骑兵没有任何敕令、诏令。
他又让探马去玉门关和阳关探查消息。
不久后,探马传出消息,有无数骑兵已通过玉门关,可以用在山满山,在谷满谷形容。
从军旗上,能区分来骑正是安西、北庭的戍边精骑。
荔非守瑜在不确定情况下,率领玉门军驻守敦煌城。
两日后,李瑄率领天策卫,先一步至敦煌城下。
黑云压城城欲摧,这座与李瑄有巨大渊源的边塞大城,如今陷入李瑄的兵锋之下。
“是天水王的大纛!”
城墙上的荔非守瑜看到李瑄的大纛后,面色动容。
他有过猜测,但不敢相信。
现确定是李瑄率领铁骑入玉门关,使荔非守瑜心中纠结。
荔非守瑜虽是羌族,但他是忠于大唐的。他们河西羌族荔非家的儿郎,世世代代为大唐效力!
哪怕之前安禄山被封为西平郡王,得玉麟勋章,他认为安禄山不配给天水王提鞋。
在荔非守瑜的目光中,身披黑色铠甲的李瑄独自一骑来到敦煌城前。
后方天策卫想要跟随,却被李瑄伸手制止。
但天策卫人人握弓,眼神锐利地盯着敦煌城,气势凝聚到极点,仿佛随时会冲过去一样。
就这样,李瑄在西城楼前数十步外停下。
城楼上的士卒无人敢弯弓引弩,哪怕知道天水王来者不善。
“守瑜,别来无恙!”
李瑄面带微笑,向城楼上喊一声。
“拜见天水王!”
荔非守瑜在城上向李瑄拱手一礼。
“拜见天水王……”
虽已有八年,但超过一半的士卒曾经跟随在李瑄麾下,对李瑄敬仰崇拜。
每每听到李瑄在西域传来的不世功绩,他们就心痒难耐,恨不得身在其中。
于是他们皆齐声喊道,惊断大雁。
“我奉圣人密诏,引兵铲除杨国忠,平叛安禄山,守瑜是想开城门与我在敦煌城把酒言欢,还是想在这里与我一论弓箭?”
李瑄又把这个幌子打出来。
精明的人知道李瑄是要“清君侧”,但普通士卒确实会相信李瑄是真要铲除杨国忠。
毕竟士卒也知晓杨国忠和五杨祸乱天下。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人们更相信天水王的节操!
“天水王……”
荔非守瑜面红耳赤地大喝李瑄的爵位封号,能为大唐死节,不皱眉头。
他在士卒的注视下,偏移一步来到垛口,将自己的胸膛暴露,并缓缓举起自己的牛角弓。
而李瑄也摸向自己马上的强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玉门军士卒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有头脑简单的士卒不解荔非守瑜为何向天水王亮弓?
有将士知道其间根源,但天水王曾“一箭破伏俟”,哪怕守瑜箭术再强,也远远不及。
更多的士卒心中矛盾、担忧!
荔非守瑜的手已经摸到箭囊,但他停顿下来,终究未将箭矢抽出。
“李帅……”
最终,荔非守瑜放下雕弓,如曾经一般,称呼李瑄为帅。
这也意味着荔非守瑜会毫无保留地打开敦煌城门。
也使玉门军士卒松一口气。
他们和荔非守瑜关系亲密,更不愿意与李帅为敌。
敦煌太守李瑔摇了摇头,荔非守瑜答应开城,他也没办法。
军使与太守互不属,品秩上他和荔非守瑜相差不大,李瑔不能制止,也不敢制止。
他是李渊兄长李湛的后代,也算是宗室,明白李瑄的入关,对大唐帝国来说雪上加霜。
身为敦煌太守,他清楚李瑄在敦煌的影响力,比他这个太守更大。
如果不出意外,河西、陇右其他军,也会像玉门军一样,被李瑄收伏。
届时二十万虎狼之师兵临三秦,朝廷该如何应对?
但李瑔脑子转得很快,敦煌作为李瑄入关后的第一郡,他们投降,应当很有前途。
一刻钟后,四门全开。
荔非守瑜和李瑔一起迎接李瑄入城。
“末将荔非守瑜,将全力帮助李帅铲除杨国忠,斩杀安禄山……”
见李瑄后,荔非守瑜半跪在地,向李瑄行礼。
“于吐蕃战斗时,将军勇猛,善骑善射,可惜回纥、吐蕃臣服,使将军未得大将军之职,现国家危难,内有杨国忠和五杨,外有安禄山渡过黄河,正是将军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李瑄将荔非守瑜扶起来,拉着他的手动情说道。
“末将一直怀念追随李帅驰骋雪域高原。国家不复往昔,正需要您这样的英雄出现。”
荔非守瑜不是笨人,能猜透李瑄的目的。
但李瑄姓李,是太宗皇帝的血脉,他相信李瑄使大唐帝国重返盛世。
他也能报答李帅提拔之恩。
“好儿郎!”
李瑄拍了拍荔非守瑜的肩膀,转向旁边的李瑔:“你是敦煌太守?”
“回天水王,正是下官。昔日天水王变法的时候,下官还只是县令,但下官是新法的捍卫者,盼望着天水王能再度入相,拯救黎民苍生。”
李瑔再次向李瑄一礼,缓缓回答道。
“敦煌是好地方,政绩有了,能让百姓满意,都会身居高位的。不要如盛玉亮一样,使百姓道路以目。当年盛玉亮就是在这城门前,身首异处。”
李瑄语重心长地向李瑔说道,还不忘警告,让他不要忘记之前的敦煌太守。
敦煌绿洲,如同戈壁滩上的明珠。在天宝年间,敦煌的屯田和粮食收成,除了百姓和边军自给自足外,还有一部分能运送到西域、朔方。
这在边塞是非常罕见的。
另外,敦煌绿洲之内,党河两畔,还有不少果园。
畜牧业虽比不上武威郡、张掖郡,但也算不错。
在李瑄的计划中,敦煌要成为一座大城,连接西域,并发展手工商贸。
使大唐更有力地去控制西域。
“下官明白,一定听从天水王的教诲,使敦煌百姓安定。”
李瑔诚惶诚恐地回复道。
在这非常时期,他不敢在敦煌乱搞。
想招募乡勇,对抗李瑄,敦煌百姓一定不会跟随。
李瑄下令天策卫在敦煌城周围驻扎,休整一段时间,等待长安的消息。
切断丝绸之路的士卒,打起玉门军的旗号,以围堵胡贼的名义,禁止任何人通行。
李瑄已得到消息,阳关被车神塞兵不血刃地拿下,换守成西域士卒,使李瑄彻底掌握主动。
与荔非守瑜和李瑔一翻交谈以后,李瑄进入敦煌城中。
敦煌百姓得知天水王亲自率兵平叛而来,不再害怕,纷纷从屋舍中跑出来。
街道两旁,百姓们簇拥而立,眼中满是炽热与期待。
孩童们骑在大人的肩头,挥舞着小手,想看看大人们一直提起的天水王。
王这个字,总是令少年憧憬。
老人们则颤巍巍地拄着拐杖,伸长了脖子,他们经历天水王对敦煌的贡献,在他们心里天水王是无私且伟大的。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的时候,代表着李瑄已经入城。
虽身份不同,但李瑄卸去防备,异常亲民,主动问候老人。
看着更加成熟英武的李瑄,敦煌百姓热泪盈眶。
“天水王,我要加入您的军队,随您一起平叛……”
“老夫要将儿子送到天水王军中,为国效力……”
不断地有人高喊要加入李瑄的军队。
“明日本王在敦煌城外,招募乡勇,有意者可前去报名。每年军饷为绢十二匹。”
李瑄正有此意,承诺明日召兵。
他要招募一定兵马,在河陇训练,作为预备队。
既然是夺权,要面对众多敌人,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不利于计划的施展。
他面对的是强大的燕云铁骑,牺牲的士卒,要及时补充。
而且在河西、陇右,陈列新兵,还可以随时应对来自吐蕃和回纥的威胁。
李瑄没忘记吐蕃帝国和回纥汗国,是在大唐安史之乱后崛起。
特别使吐蕃,还是玛祥·仲巴杰与恩兰·达札路恭当政,即便吐蕃远远没有历史上的实力,但李瑄觉得他们不会放弃大唐内乱的机会。
历史上哥舒翰已经占领青海,以及大非川一带,至大积石山一带的领土。
但由于朝廷抽调太多陇右河西士卒平叛,使塞上戍堡和城池缺乏士卒守卫,供给不足,给吐蕃可乘之机,夺去河西、陇右十几郡,攻破长安。
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
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李瑄不会让这种画面再次出现。
“回李帅,朝廷下令河西军前去平叛,现歌舒大帅被召往长安,乌怀愿知节度事,他令我们玉门军出步骑三千,前往长安……”
在玉门军府衙,荔非守瑜向李瑄阐述当前的背景,以及朝廷的军令。
他直呼乌怀愿的姓名,是因为众所周知乌怀愿投靠杨国忠,所以才得到高位。
乌怀愿虽也是河西羌族,但荔非守瑜很看不起这种人。
“从粮草辎重准备到行军,最少一个月时间。哪怕最快的赤水军,也需要明年三月份才能到达长安。”
李瑄心中估算着日期。
最好能在河陇军出兵前摊牌。
他与罗兴约定的时间是十二月下旬,临近过年之际,将李适之、李奕、姜度、裴泛等接走。
那就再等几天,向昌平郡行进。
如昌平、酒泉,面积广大。
一旦到达那里,想出其不意封锁,较为困难。
但李瑄可以在到达凉州城前,将豆卢、宁寇、建康、墨离等军收服。
还有河西走廊周围的吐谷浑、鲜卑诸部、河西回纥、思结、浑部等部落。
这些河西诸胡对李瑄将来经营河西非常关键。
十二月,安禄山渡过黄河后,立刻让田承嗣和李宝臣对陈留郡城浚仪(今开封市区)发起进攻。
即便河南节度使张介然收拢一部分彍骑,招募乡勇,依旧不堪一击。
仅仅两天不到,郡城告破,张介然以身殉国。
虽然张介然战死,但守城的士卒绝对是不合格的。
在叛军完成先登以后,守城的唐军只是稍微抵抗,就向叛军投降,丝毫不顾城中百姓的遭遇。
以至于最后出城投降的彍骑、郡兵、乡勇超过七千人。
浚仪城外的道路,都被密密麻麻的俘虏挤满。
“田将军和李将军是虎将,攻下陈留有功,赏赐他们黄金五百两,丝绸千匹。”
安禄山坐着他的那豪华战车到来后,检阅数千名投降的唐军,非常得意。
攻下重军守卫的浚仪城,使安禄山更有信心。
东都洛阳即将显现在他的面前。
“郡王,为了大局,不能让士卒再烧杀淫掠,这里离洛阳太近,恐失去人心。”
谋主严庄向安禄山劝说道。
看士卒的架势,免不了再进入陈留奸淫掳掠。
严庄是想治理天下,像萧何、张良一样,自然知道暴戾之师,后患无穷。
之前在河北,要调动士卒士气,他无法劝说,现在不能再如此任性。
“难道要亏待将士们吗?”
安禄山听到严庄的话后,面露不悦。
他以前领兵作战的时候,不都是这样?
士卒要是没有奖励,怎么能以一当十,战无不胜呢?
“郡王要是想当皇帝,就必须这样。得民心者得天下。”
严庄继续劝说道。
一个胡人,还是杂胡。没有庞大的族群作为基础支撑,就如无根之萍。
他认为安禄山得到权力以后,必须汉化,得到汉人士大夫的支持,才是最终胜利。
“我只听说得中原者得天下,这中原我快要得到了。汉人那么多,就像韭菜一样,割完一茬又有一茬,不会缺乏人手的。”
安禄山不听严庄的。
“郡王……”
“够了,不要再说了。”
严庄还想说什么,却被安禄山喝止。
他现在膨胀了,忘记了严庄这个劳苦功高的谋主。
见此,严庄不敢多言,只是心中很不舒服。
苟富贵,勿相忘!胡人哪能知道呢?
他盯着安禄山,不知自己的抱负能否在安禄山身上实现?
“父亲,父亲……”
就在这时,安庆绪带着哭腔,奔向安禄山的战车。
一路小跑,一路飙泪,像是遇到十分伤心的事情。
“绪儿何如?”
安禄山见安庆绪如此,连问怎么回事。
“呜呜……回父亲,大兄被唐皇杀死,后方传来消息,大兄的首级已被传往河北……”
虽然安庆绪在哭,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他与安庆宗又非同母,更无感情。
安庆绪也不是良善之辈,他巴不得安庆宗死呢!
现在就等安禄山造反成功,太子之位非他莫属。
“铛!”
“哇呀呀呀……苍天,我儿有何罪要杀死他?”
安禄山听到噩耗后,肥胖的身躯从战车上站起来,他拔出宝刀,猛砍车体。
一道深深地刀痕显露。
安禄山抹了一把眼泪后,又举刀向苍天质问。
不知道的还以为“父爱如山”呢!
“郡王节哀顺变!等入长安后,一定要向唐皇问出究竟,不论是谁的主意,都要以命陪葬。”
掌书记平冽凑上前向安禄山安慰道。
“孝哲,让这些俘虏自相砍杀,谁最后活着就放了谁。否则全部杀死!”
安禄山戾气一下飙升,指着城外的唐军俘虏说道。
“遵命!”
嗜血的孙孝哲舔了舔嘴唇领命。
严庄想要阻止,但看到安禄山红眼暴戾的模样,止住脚步。
他很不解,安庆宗死亡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现在不缺粮食,杀死这些俘虏百害无一利。
挤在道路两旁的俘虏听到让他们自相残杀,自然不肯,想要逃离。
此时俘虏手中还有兵器。
但挤在一团,已经没有任何战术优势,叛军强弩齐发,大盾长矛阻挡,唐军俘虏不得寸进。
最后为活命的唐军,竟然真的开始互相砍杀起来。
一时间,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哈哈……”
安禄山站在战车上哈哈大笑,酣畅淋漓。
最终死亡六七千人,尸山血海,安禄山才下令停下。
叛军入城,又开始新一轮的劫掠。
没几日,叛军再攻荥阳。
荥阳只有数百彍骑,剩下的是郡兵乡勇。
叛军由崔乾佑率领下进攻荥阳城,只一天时间城破,荥阳太守崔无诐战死。
虽然崔无诐因依附杨国忠得到高位,但死战到底,足以让他名垂青史。
拿下荥阳以后,叛乱一鼓作气,杀向东都洛阳。
很不幸,陈留、荥阳防线,没有为高仙芝争取多久时间。
高仙芝根本来不及调教麾下的酒囊饭袋和散兵游勇,只能硬着头皮,开赴洛阳前线迎战。
洛阳的官吏也没有坐以待毙,洛阳留守李憕,中丞卢奕,采访使判官蒋清提议烧毁河阳桥,为高仙芝调度争取时间。
河阳桥是洛阳最重要的战略桥梁。
西晋泰始十年杜预建造河阳桥于富平津(今孟县西南)。为黄河南北交通要道之一。北魏、东魏先后筑河阳三城于桥北、桥南及河中洲上,为洛阳外围卫戍守重。
失去河阳桥,安禄山要大费周折,不得不面对高仙芝布置的兵锋,可想而知安禄山的愤怒。
“谁烧毁河阳桥,我必杀他!”
安禄山指着被烧毁的河阳桥发誓。
叛军也憋着怒气,他们浩浩荡荡,在高仙芝布置下的防线横冲直撞。
高仙芝一败再败,他所率的彍骑和新兵在燕云铁骑和胡骑面前不堪一击,一连损失数万兵马。
知道难有胜算,高仙芝选择保存实力,率领残兵败将撤出洛阳。
浩大的洛阳城已成不设防城市,安禄山轻易进入洛阳。
由于要把洛阳当成自己的“家”,安禄山这才严肃军令,没有让士卒在洛阳城烧杀劫掠。
但洛阳周边乡里却屡屡被叛军残害。
在进入洛阳的当天,安禄山下令处死烧毁河阳桥的李憕、卢奕、蒋清。
河北诸郡很不安分,安禄山将三名大臣的首级送到河北诸郡传阅,警告河北诸太守全力事他。
随后,安禄山召见河南尹达奚珣等官吏,让他们暂理职事。
在安禄山的淫威之下,达奚珣等人不想失去性命,只能遵从安禄山。
拿下洛阳后,安禄山继续派遣崔乾佑向西攻击。
陕郡太守窦庭芝,临汝太守韦斌等向安禄山投降。
高仙芝一路仓皇,只能驻守潼关。
安禄山又让崔乾佑准备进攻潼关。
自安禄山南下两个月不到,就打到陕郡,威逼潼关,世人震惊。
李隆基不得已下令,让岭南、江南、山南、黔中等地郡兵集合,一起北上收复洛阳。
脑子又不清醒的李隆基,将丢失洛阳的职责,怪罪在高仙芝头上,认为高仙芝无能,派遣使者将高仙芝处死。
高仙芝悲愤、无奈,只能含恨而终。
临死之前,高仙芝面向西北,希望那里的部下,不是他今日的结局。
随后,李隆基让哥舒翰统领飞骑、彍骑,向潼关集结。
哥舒翰哪怕时不时中风,也被李隆基强行下令出征。
在李瑄回来之前,哥舒翰必须承受一切。
短时间内,哥舒翰带着十余万彍骑、飞骑、郡兵、新兵,于潼关防御。
守卫潼关的兵马,总算不是土鸡瓦犬。
因为一部分河东军,最先到达潼关支援,还有朔方军也向潼关赶来。
不出意外的话,在接下来几个月,河西、陇右的兵马也会陆陆续续的到达。
李隆基在确定河东军的忠诚后,在郭子仪的举荐下,终于开始启用王忠嗣最青睐的将领李光弼。
他任命李光弼为云中太守,摄御史大夫,兼河东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
令李光弼和郭子仪一起,调动可调动的兵马,出井陉攻击河北,策应河北的诸郡太守,拿下安禄山的大后方。
十二月二十八日。
临近过年,长安却没有一点过年的喜庆。
安禄山造反,并势如破竹,攻破东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充满忧虑。
骊山脚下的皇家果园旁,有一座占地百亩的豪宅,是李瑄收复九曲的时候,李隆基赏赐。
其内亭台楼阁,河流湖泊,假山嶙峋。
李瑄未住过此宅院,现豪宅为李适之养病之所。
李适之病重的消息,接连传出。
都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现在快过年了,李适之一直活得好好的。
“父亲,您怎么起来了?”
当李霅再次推开李适之的房间后,看到卧病在床两个月的李适之正站在屋子中。
除了面有菜色,看不出一点生病的样子。
刚才李霅出去的时候,李适之还躺在床上。
只是罗兴过来说要照顾李适之一会,李霅才出去。
李霅见罗兴离开,立刻回房,却看到父亲这样。
“通知三郎、四郎、六郎,让玉莹,你的妹妹、妹夫,到这里集结。”
李适之中气十足地向李霅吩咐道。
“父亲,您……病好了?”
李霅听李适之的话,面露惊喜,以为李适之的病好转。
“为父一直在装病!”
李适之这才坦明。
“父亲,这是为何?”
李霅听到此,很是震惊。
“七郎已经引兵入玉门关,正准备清君侧。我们一家要快些离开……七郎一直未病……”
李适之将事情的因果告诉李霅。
他兄长的儿子,都要地方上为官,他顾不到了。
而且李瑄杀死自己堂兄以后,他们一脉和其他脉关系很僵,李隆基估计不会杀死他的侄子。
他的女儿如果不随他离开,一定难活。
“唉!父亲,您装得太像了,瞒孩儿瞒得好苦啊!”
李霅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和李适之不同,听到弟弟正在引兵清君侧,李霅心中惊喜难以抑制。
以七郎的本事,如果能征服河西、陇右军,八成能杀到长安,攫取权力。
他们一家将更富贵!
如果七郎能更进一步,李霅不敢想象啊!
七郎自罢相以来,李霅就无比憋屈,他认为七郎是千年不出的天生奇才,要有所作为。
只为宰相,是困鸿鹄高飞,他一直为七郎难受,却不敢提起。
“为父也没办法,必须装得像一点,才能让杨国忠和宫中的宦官放下戒备。你们几个最近瘦了一圈,为父看在眼里,七郎仁厚,只要你们不胡作非为,不会亏待你们的。”
李适之没有李霅那么乐观。
安禄山这么快就打到洛阳,对七郎很棘手。
他更清楚七郎冒天下大不韪后天下的反应。
河东朔方剑南岭南的边军会不会听从七郎的?
而且乱世来临,太守可以招募乡勇,权力大增,他们又是什么态度,这很关键!
李适之也只能尽量发挥他的影响力。
“大郎,今日夜晚,就会出发,罗兴已经将车马备好,速速将家人召到宅院中。”
李适之让李霅赶紧去做,不忘提醒:“就说我病危,让他们赶紧来。但不要向外人声张。”
“是,父亲,孩儿立刻去做。”
李霅拱手以后,快步离开。
在李霅行动的同时,罗兴又去长安通知裴泛和姜度。
选择在这个时候,也是因为元正假日。
姜度和裴泛得知李瑄将要清君侧,都兴奋得不行。
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如果李瑄能登上皇位,他们的女儿就是皇后和贵妃,荣宠备至。
特别是裴泛,曾经仿造“鱼肠剑”,献计李瑄坑太子李亨,但被李瑄否决。
现在裴泛明白,原来他的女婿在谋划更大的,所以才会不怕李亨。
在罗兴的建议下,裴泛和姜度解散奴仆,只带亲人和亲信奴婢,到城外的豪宅。
家中丝绸的、钱币,一应放弃。以免目标太大,惹人怀疑。
在长安城门关闭前,几家成功离开长安城,到骊山脚下。
夜,冰寒凄凉。
廖峥嵘率领三百骑兵到达宅院。
这三百骑兵,隶属于关中常平新军,全是廖峥嵘这几年培养的亲信。
另外,过咸阳原后,还有五百骑。
他们的战马,由李纾率领的河西长行转运秘密提供。
李纾是河行长兴转运副大使李希言的儿子,也是李瑄四兄李季卿的朋友。
李希言已经去世,但李瑄非常器重李纾,让他以判官的身份,主事河西长行。
计划周密。
又钻了扶风等郡彍骑被抽调一空的空隙。
只要离开,长安是无法第一时间派遣骑兵追击的。
即便李隆基把他的飞龙禁军派遣出去,也不一定能打过廖峥嵘严加训练,以游侠为主的精骑。
“阿郎,请上车。我们要连夜赶路,尽快离开。”
李适之看着儿女们开心的神色,满怀惆怅。
还是在罗兴的提醒下,才坐上自己的马车。
宋国公府的奴婢也登车随行,一行数十辆马车,在三百名骑兵的掩护下,在寒夜中离开长安。
为保持马车速度,多余的物品,哪怕是黄金玉器,也未有携带。
他们顺着通往三秦的宽阔官道,在寒夜中飙车。
一个夜晚,就越过咸阳原,与另外五百骑兵汇合。
在这里,更换马匹,继续向西。
李瑄早已派亲信通知莫门军使高锴,他会将李适之、李奕等人暂时接到莫门军。
在李适之等人离开长安的前三天,李瑄一声令下,放开河西走廊的道路。
九万铁骑,先后涌入晋昌郡。
前行的两万轻骑,在马璘、来瑱、浑瑊的率领下,越过酒泉郡、张掖郡,到达武威郡边境。
其境内的豆卢军、墨离军、健康军,分别由刘之儒、安元贞、张仁贤统帅。
这些都是李瑄老部下,比荔非守瑜投降得更干脆。
李瑄又派车神塞去招揽在居延水两汊的宁寇军。
宁寇军统领现为张守瑜,他是名将张守珪的弟弟,也是李瑄的麾下。
宁寇军有八千士卒,负责防卫回纥,至关重要。
有李瑄招揽后,张守瑜带着副将,前来拜见。
至此,河西只剩下武威郡中的大斗军和赤水军,其他一些小军、守捉、戍堡,不足为虑。
然而李适之和李霅兄弟几人,以及质子李奕在长安“失踪”。已震动华清宫中的李隆基……
李瑄到达武威的时候,知河西节度事的乌怀愿收到朝廷八百里加急的密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