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勋章制度,李隆基授予李瑄玉麟勋章。
并亲自选玉,交给匠人。
李隆基下令赏赐李瑄彩缎千匹,黄金五十斤,金器一百件,玉器一百件,漆器两百件。
大唐一斤为十六两,五十斤黄金为八百两。
虽比起李瑄献上的金银珠宝不算什么,但这是对臣子最顶格的赏赐。
“朕曾下诏,擒杀尺带珠丹者,封异姓王。楚国公为宗室,破敌寇、擒赞普、立天功……”
李隆基缓缓地向台下的大臣说道。
他希望早些确定李瑄的封爵。
唐初大唐“非李姓不王”。
吴王杜伏威、燕郡王罗艺、彭城郡王刘季真、北平郡王高开道、定襄郡王胡大恩等都是作为“诸侯”追随大唐,从而获得了王爵,并且他们都被皇帝赐姓为李。
这也是历朝历代的普遍现象。一个诸侯拥护李氏立国,总不能封一个普通的爵位吧!
武周时期封梁王武三思、魏王武承嗣、定王武攸暨等武氏子弟,当属正常现象。
发动神龙政变,将武则天赶下台,复辟李氏的功臣,被封为异姓王,如汉阳王张柬之、博陵王崔玄暐、扶阳王桓彦范、南阳王袁恕己、平阳王敬晖以及辽阳郡王李多祚。
这些人的结局虽不太好,但属于大唐真正的异姓王。
李多祚这个名义一听就是皇帝赐的名字,而李多祚是靺鞨族。
哪怕是汉族的李氏,只要不是宗室,被封王也算异姓王。
到李隆基时代,只封一些胡人部落酋长为王。
大臣们还未踏足这个领域。
事实上,李隆基早就有封异姓王的念想。
因为他认为盛世非乱世,除了太子皇子,其他大臣不论谁造反,都会受到口诛笔伐,功亏一篑。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民间,特别是两京地区,对李隆基的拥戴甚高。
郡王,其后代无法继承,按照制度,只能继承国公之位。
给予荣耀一时的地位,换来忠心耿耿,是李隆基想要的。
而李隆基未想到短短几年,宗室李瑄异军突起,势不可挡。
封王也成为水到渠成的事情。
其实李隆基早有计划,哪怕李瑄没擒到尺带珠丹,甚至尺带珠丹跑掉,只要战胜吐蕃,就封李瑄为王。
只是李瑄擒拿尺带珠丹,给李隆基一种迫切的想法,让李瑄早得王位。
而李瑄封王,一定是郡王。
凡爵九等,亲王名义食邑万户,为正一品。
郡王为从一品,名义食邑五千户。
亲王只有皇帝的儿子可封,而郡王是皇太子的儿子,亦或者受皇帝喜爱的皇孙。
这些亲王公主的封爵,皆有实封。
封亲王需要“封王典礼”,郡王则只需册封诏书即可。
郡王的正妻为妃,媵妾也有品级,为正七品,但有数量规定。
一般情况下,母亦为妃,哪怕逝去也会追封。
而封地也有严格要求,名山大川不封,畿内不封。
李隆基重新陈述封王事宜,虽然在文武大臣们的意料之中;但结果出来,依旧让他们面面相觑。
哪怕是信安王李祎,也是承袭太宗皇帝十一子李嚣的爵位,然后在开元十二年被李隆基封为信安郡王。
信安王尊贵的身份在前,然后才立下战功。
和李瑄的性质不同,李瑄是将家族失去的荣耀捡起,难度堪比异姓王。
朝堂上足足沉默十几个呼吸,鸦雀无声。
“啪啪……”
李林甫举起板笏,带头拍打手掌。
而后裴宽也以板笏击掌。
顷刻间,整个朝堂响起赞扬声,大臣们的脸上都带着笑容。
这种板笏击掌的声音,代表着李隆基英明的决定。
以笏击掌是朝堂上的传统。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带头以板笏而击。
必须是三品以上,有威望的大臣,多是宰相。
若是坐在兴庆殿后面,一个萌荫父辈的五品官突然如此,不仅朝堂会哗然,李隆基也会不高兴。
这种大臣想要汇报,要出班先拜后奏。
木已成舟的事情,李林甫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反驳李隆基,哪怕他恨李瑄恨牙痒,也会顺着李隆基的心意。
李隆基看着朝堂一片和谐,微微点头,露出满足的神色。
他抬起手,板笏声才停下。
所有文武大臣都看向李隆基,他们知道圣人心里已有决定。
一般推荐官吏,大臣们还能提个建议,而封王之事,唯有看李隆基。
谁也不敢僭越。
“朕已决定,楚国公进为天水郡王,加七百户,共实封一千五百户。”
“朕亲自书写封天水郡王书……宰相、宗正寺悉知,加刻王印,服饰,冠带,与诏书一起快马送至湟水。其余赏赐随军后至……”
“今有因果,望诸卿自勉,使国家强盛,百姓欢乐。朕希望天宝封王非天水王一人,天水王之功,不可复制;诸位立下次于天水王的功绩,也可封王……”
李隆基在兴庆殿正式宣告李瑄为郡王,并对诸大臣进行勉励。
他也认为大臣们功绩不可能比得上李瑄,只要次于李瑄,他还会封王。
及冠封王!
而封王的地方也是好位置。
实封一千五百户,皇子和公主也没有这种待遇。
天水,因天河注水的传说而得名。汉武帝时以此置天水郡。
因其曾经为秦邑,魏文帝的时候置秦州。
在天宝元年改州为郡之前,天水郡就是称秦州。
由于李瑄家乡在陇西,而李瑄的祖父被追封陇西郡王,天水是从陇西分离,再加上李瑄封国公之前的爵位都是在天水郡,是以李瑄被封为“天水郡王”。
到这个地位,大臣可以不称李瑄官职,称为“天水王”。
而李瑄直属的官吏,还得称李瑄的官职。
大臣们在李隆基话落不久,纷纷叫好。
至于有几人真心为李瑄高兴,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李隆基勉励诸臣,但大臣们都清楚,在开疆扩土的时代,唯军功者,方可封王。
宰相、大臣,哪怕是李林甫这种,都没有封王的可能。
圣人钟爱军功者,使许多大臣产生让子嗣去边关的想法。
而草原和雪域高原的战事,很可能因此宴然,平时军功者多出两地。
现想立军功,非常困难。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李瑄封王后,已逝去的母亲,被追封为宋国夫人。
李瑄的一些堂兄弟,伯父,也因此得到升迁调动。
李瑄的三个姐姐被封为郡夫人,李瑄的妹妹李玉莹更是被封为云阳县主。
下朝后,李隆基选定林招隐为特使,并提前嘱咐林招隐。见到李瑄后,询问几时能稳定局势,回长安献尺带珠丹等吐蕃诸王大臣?
所以李隆基催促对陇右官吏的官职安排要迅速到位。
只有这些安排到位,李瑄才能完成布置,回到长安。
长安,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
李瑄封天水王的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长安城。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都在谈论天水王的事迹,“李将军”这个称呼将远去,以后朝野都以天水王尊称。
从一介白身,到及冠封王,古今未有。
少年们,游侠们,纨绔子弟,贵族子弟,无不把李瑄当成崇拜的对象。
甚至还有模仿李瑄走路,以前的走花马,变成吟诵李瑄的《塞下曲》、《河陇取》等。
甚至还有人在旁边弹奏乐器,无数人围观。
连外出种地的百姓,蹲在地头歇息的时候,谈论的都是李瑄的英雄事迹。
当初追随李瑄的文人士子,都身居高位。无数文人因没有去河陇而扼腕叹息。
长安的龙首原靶场上,习武练箭比以往多数十倍。
平康坊的青楼内,李瑄的诗歌从《赏牡丹》、《江南春》、《忆江南》,到诸多边塞曲,都成为最火热的曲目。
青楼的妓女若不会弹奏李瑄的名曲,价格要低一倍,若因此技艺精湛,价格则翻数倍。
曾经李瑄去过的酒肆、茶肆,哪怕是李瑄没出名前,都日进斗金。
据说李瑄喜欢穿圆领袍的样式,都供不应求。
还有一些长安士庶,想跨越千山万水,一观黄河的源头,写出诗篇。
李瑄未婚配,连公主都希望将自己的女儿嫁给李瑄。
无数权贵想要提亲,希望自己的女儿可以成为郡王妃,以此得荣华富贵。
当今李适之一脉,是唯一可以与杨氏抗衡的家族,跟天水王攀上关系,就不必害怕杨氏的算计。
宋国公府。
“父亲、祖父,今七郎凭功封天水王,你们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
李适之在李象、李承乾的灵位前祭拜,老泪纵横,哽咽失声。
李适之是李象老而弥坚时生下的幼子,他七八岁的时候,李象就离开人世。
那个时候,李适之家族正式破落。
好在武则天杀李姓宗室杀得太多。
在神龙政变后,为提升皇室的影响力,朝廷开始优渥提拔太宗皇帝的后代,在这种背景下,李适之登上政治的舞台。
李适之性情疏狂,甚至有时候没有丝毫心机,通俗的讲就是“愚蠢”。
但李适之治理地方,以强干、务实而著称,他不贪污受贿,政治宽和,使百姓和下属爱戴。
一连任职十来个地方,李适之有口皆碑。
开元二十四年,李隆基鉴于谷水、洛水年年泛滥,耗费民力,遂命李适之修筑堤防。当时任河南尹的李适之动用内库钱财,修筑上阳、积翠、月陂三大堤防,成功抵御谷洛水患。
李隆基龙心大悦,为李适之勒石记功,并让永王李璘书写碑文,令前太子李瑛题写碑额。
从这里起,李适之就有入相之势。
幽州节度使的戎马生涯,立下边功。
当李隆基将李适之调往朝廷的时候,虽未立即拜相,但入相之势更为明显,其他宰相候选人皆不如李适之势大。
李适之一直想使祖父李承乾和父亲李象的归葬昭陵,陪伴太宗皇帝。
在幽州节度使的时候,凭借李隆基的信任,完成这一愿望。
但权相李林甫把持朝政,立仗马使谏官无声。
李适之第一次感受到宰相非无所不能,在朝堂上举步维艰。
是李瑄在关键的金矿事件上出手,使李适之逃过一劫,并打击到李林甫的声威,此后的几年,更是逼得李林甫节节败退。
李适之从未想过他的儿子能有超过卫霍的一天。
天水王,也无愧列祖列宗。
李适之也想过,以李瑄越来越强盛的声望,加上文坛的名声,哪怕圣人百年之后,太子继位,也得对李瑄恭敬。
“父亲,汝阳王来拜访您。”
在李适之跪拜先祖的时候,李霅向李适之提醒。
“大郎等还是要努力,因为弟弟而富贵,不是多么荣耀的事情,最起码要谦逊、务实,以免被人嘲笑。”
李适之明白今日不是哭泣的时候,遂起身向李霅说道。
“孩儿明白!”
李霅拱手,汗颜无地。
他是户部侍郎,早已感受到压力,知道朝野许多议论他靠弟弟当上侍郎的高位。
虽确实如此,但让李霅更为努力,不敢懈怠。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平时和李适之一起喝酒养鸟的朋友,自然要亲自过来拜贺。
右相府。
李林甫处理完政务回到右相府。
他心中更为落寞,李瑄绝对不是封王爵这么简单,将来李瑄入朝已经是必然。
他必须想办法,提高圣人对他的信任。
他总觉得李瑄这小贼不是省油的灯,感受到太子的威胁后,会对太子动手。
这段时间,他想坐山观虎斗,对待李瑄的事情上,不再主动出击,以静制动,方为上策。
李林甫已经到顶峰锐气,几年时间被李瑄消磨得一干二净。
吃一堑,长一智。
他吃了好几堑,才反应过来。
李林甫恨李瑄恨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心底也对李瑄产生一种敬佩。
如以前的张九龄,他都不屑一顾,认为张九龄只是沽名卖直,用来钓取名声。
如果不是文坛领袖的身份,张九龄必无法拜相。
而李瑄屡克他算计,且使他多次一败涂地。
李瑄那彪炳的武功,让李林甫看到太公尚父庙内名将的风采。
甚至李瑄每一首诗,李林甫都会第一时间诵读,也不知道是太恨李瑄,还是怎么回事。
李瑄的诗,一字一句,他记得一清二楚。
天下大诗人那么多,只有两个人的诗他全部会背,一个是李隆基,另一个李瑄。
而王维、李白、王昌龄等大诗人写诗数以百计,李林甫只记得他们的名篇。
他已无数次叹息,李适之能有李瑄这样的好儿子。
李岫知道李林甫心情不好,他出门将李林甫接入府邸。
“大郎不必如此,圣人封天水王,我在朝堂上击笏,私下怎能不高兴呢!”
李林甫向李岫说道,强颜欢笑。
他见李岫如此,心中还是很欣慰的,这么多儿子,也只有李岫能得他心意。
不是他儿子不够优秀,只是李瑄太邪门。
等时机成熟,他儿子也有宰相之才。
不过想到今后的处境,李林甫暗叹一声:“大郎,与我去嘉猷观祈福吧!”
他知自己是逃避,像是逃避一切烦恼,在嘉猷观中清净。
有时候李林甫也向往生道合一,追逐长生不死的境界。
在清净之地,心平气和的时候,李林甫想过如果能保全后代,他宁愿卸下重担,归隐山林。
几年时间,他日渐衰老,心力憔悴,权势逐渐被剥夺,让他这个曾经不信道,只信自己的人,面向道祖。
然李林甫知道,这只是他一厢情愿。先不说李瑄的虎视眈眈,太子继位是他永远无法绕过去的槛。
“拜见伯父……”
李林甫到嘉猷观的时候,他的表侄女姜月瑶也在这里。
她轻声细语,向李林甫一拜。
由于姜皎的关系,李林甫善待姜氏子女,“弄獐宰相”的笑话就是从姜氏而来。
也因如此,姜氏子女对李林甫很感激。
“月瑶来了。”
李林甫看见现已是亭亭玉立,花容月貌的姜月瑶,露出一丝笑容。
好久未见,月瑶已经长这么大了。
看到姜月瑶,他忽然有一种念想,能否将姜月瑶嫁给李瑄?
他可以以李瑄及冠封王未有郡王妃为由,直接向圣人请求婚事。
许多事情,李林甫有心无力,先和李瑄牵扯上,不一定是坏事。
有这层关系,李瑄不至于在他死后整他全家吧!
如果去找李适之,肯定会被拒之门外,李瑄也是油盐不进。
直接去找李隆基……
李林甫又突然觉得不妥,李瑄现在掌握三十万兵马,他首席宰相与李瑄靠得太近,难免会被猜忌。
除非李瑄被解去兵马,回到长安。
李林甫自顾自地摇头,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入嘉猷观,他的女儿李腾空继续为李林甫讲道德经。
李岫和姜月瑶在旁边听。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李林甫又迷茫了,不去争,他哪有今日的地位。
直到李腾空细讲此此话的含义,他才终于明白,他好像走错了道路。
贤明与奸佞,好与坏,一步错,步步错,直至找不到回路,也不知归途……
大非川之战,李瑄的封王的消息,在随后的几个月时间,传遍大江南北。
外国使节,也第一时间将这则消息传递给他们的君主。
吐蕃是一个强大的军事国度,百国要通过上贡,表达对大唐的祝贺。
特别是南诏这种与大唐产生间隙的国家。
南诏建立在开元二十六年,当时洱海地区有六个实力较强的国家,被称为六诏,分别是蒙巂诏、越析诏、浪穹诏、邆赕诏、施浪诏、蒙舍诏。蒙舍诏在诸诏之南,称为“南诏”。
在大唐的支持下,南诏皮逻阁兼并其他五个国家,建立南诏。
国王皮逻阁被封为云南王。
但在天宝四载的时候,章仇兼琼遣使至南诏,唐使出言不逊,双方口角争执,皮逻阁非常不满。
吐蕃趁机拉拢,但皮逻阁未接受吐蕃的“善意”。
大非川的结果传到南诏后,皮逻阁立刻让久赞(宰相)和王子阁罗凤一起,携带重金、珠宝、特产,到大唐朝贡,以表达南诏一向是大唐的马前卒,还声称只要圣人一声令下,就会调兵遣将,攻入逻些城。
皮逻阁年老多病,不能跋涉,否则一定到长安拜见圣人。
和别的国王大酋不同,皮逻阁是真去过长安拜见李隆基。
李隆基还为皮逻阁加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
如果不是大唐地方官吏、将领瞎搞,南诏最起码在几十年内,对大唐忠心耿耿。
在阁罗凤临走前,皮逻阁告诫儿子一定要尊重圣人,如果有幸见到那神一样的将军,必定要恭敬拜访。
吐蕃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不可一世的吐蕃赞普被擒,让阁罗凤幼小的心灵产生极大的震撼。
从小的教育,让他一直以为吐蕃能和大唐分庭抗礼。
大唐南面的骠国,水真腊、陆真腊、林邑等国得到消息立即遣使。
渤海国、新罗国、倭国也认为该献出贡品,以博取大唐的好感。
西域原本归附吐蕃的二十余国,不仅仅归附大唐,还将国内最珍贵的物品拿出来,以免大唐秋后算账。
安西都护府管辖的数十个西域国家,甚至葱岭以西的昭武九姓,岭南小国,也都因此战而惊惧,纷纷再派使者入长安。
靠近西域的部落葛逻禄、突骑施等也向大唐祝贺。
黑衣大食和白衣大食虽打得火热,但吐蕃的大败,让他们意识到大唐的强大,他们分别谴使到大唐。
一年后,丝绸之路将此消息传至遥远的拂菻(拜占庭帝国)。
作为大食的死对头,拂菻得知大唐与大食有冲突,从强大的东方身上,看到夺回失地的希望。
西北的奚、契丹,刚与大唐决裂,安禄山自导自演,虽然平定一部分契丹部落,但胜利远远没有到达预期。
被游牧民族拉开距离以后,安禄山想要再讨伐就难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是安禄山与东北的胡人部落激烈对抗的时间,有大败有大胜,又哭又笑,直至修成正果。
如果无法摆平奚、契丹、靺鞨、室韦、同罗等东北的胡部,安禄山没有提前造反的可能。
按照安禄山谋主的策划,这些是他兵力来援的一部分。
而严庄的计策,是打奚和契丹,然后拉拢室韦、同罗、靺鞨。
这几个部落都不容小觑,哪怕是室韦,也有五万帐,二十万人口,可以献出不少战兵。
安禄山也有挑选胡部猛士,组建精兵的念想。
得知李瑄的大非川之战和封天水王的消息,安禄山既惊恐,又嫉妒。
这一战对安禄山的信心有巨大打击。
太猛了!
反骨仔严庄和高尚很无语。
严庄反复劝说奚族、契丹十分强大,一旦得到大唐的盔甲,组成猛旅,再加幽州铁骑斩杀李瑄的河陇军轻而易举。
高尚又开始耍神棍,他用图谶之象,告知安禄山天命在他。一旦放弃,太子继位,安禄山必死无疑。
安禄山又增加信心,他没有退路。
依附安禄山的汉人文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郁郁不得志。
想要出人头地,必须冒着最大的风险,才能得到最大的收益。
安禄山只能继续策划,对奚族、契丹的征讨。
出范阳、平卢,到东北征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安禄山也想成大事前,跟李瑄一样,过一次封王瘾。
为博取李隆基的信任,安禄山向长安跑得次数更勤快。
只要不是战事的季节,他都会往长安跑。
回纥。
在得到大非川之战的消息后没几天,回纥可汗骨力裴罗撒手人寰。
临终前,骨力裴罗握住磨延啜的手,让磨延啜一定要忍住,在大唐衰落,李瑄被猜忌之前,不论大唐提出什么要求,都要答应,以免大唐借口攻击回纥。
大唐驻军休屠泽,回纥不必去管,视而不见即可。
磨延啜埋葬骨力裴罗后,被回纥的元老和骨力裴罗的心腹,拥护为新任回纥可汗。
还来不及悲伤,磨延啜第一时间向长安告丧,请求封号。
并携带大量的贡品,向大唐祝贺大非川之战的胜利。
吐蕃已经残了,现在李瑄掌握四镇,拥兵三十万,还能调动众多附属胡部、国家,回纥诸部毛骨悚然。
只要李瑄有心制造战端,回纥根本没机会抵抗。
磨延啜为骨力裴罗发丧以后,立刻开始筹备城池的建设。
他要像汉人一样,有一座坚固的城池,能抵挡汉人的骑兵。
此城池未开建,磨延啜已经命名好,为单于城,建立于郁督军山的山谷之中,易守难攻。
他会请汉人的工匠和粟特人的工匠,参与单于城的建设。
同时,磨延啜亲自统兵,南征北战,立志早点统一草原南北,拥有可以抵抗大唐入侵的实力。
吐蕃。
恩兰达扎路恭和那囊仲巴杰是最先回到逻些的将领。
那囊仲巴杰第一时间下令天牛千户所的禁军戒备。
吐蕃贵族、百姓在得知征战青海的儿郎全军覆没后,无边怒火,满国哭声。
而尺带珠丹被围堵,身陷囹圄,使吐蕃贵族和百姓暂时稳住情绪。
那囊仲巴杰表面上还在等待赞普归来。
实际上凭借他的口才,到处游说尚族、贵族。
为他们打下强心剂。
在逻些城,那囊仲巴杰又着手架空唯一大论尚郑赞的权势。
尚郑赞是大论中权势最弱的一个,虽有家族支持,但哪能和掌握唯二禁军的那囊仲巴杰比较。
另一支白狼禁军,还在观望态势。
恩兰达扎路恭用他的威望,不顾南诏、天竺、西域的防御,再次抽调兵马,至逻些城。
逻些到巴颜喀拉山的驿站,几乎每个时辰都有飞鸟使通过。
他们都是为打探尺带珠丹的消息。
一连两个月后,吐蕃国内的矛盾更加尖锐。
贵族们联合起来,准备争权夺利。
他们倾尽私兵,牟取新的地位。
谁都知道,赞普已经回不来。
就在这个时候,强势的末结桑东则布带着剑南的兵马王者归来。
吐蕃在剑南放弃千碉城等城堡,放弃占领的土地,只扼制入吐蕃最险要的山道。
让唐军的剑南将士,轻而易举地得到拓地之功。
数十年来,唐、吐蕃围绕着平戎城(安戎城)、松州一带,进行多次激烈的争夺战,虽然规模不大,但次数频繁。
李瑄间接使剑南得到太平,广大的肥沃土地,可以重新归附。
末结桑东则布知道,此时吐蕃已经无力进攻剑南,干脆直接进入防守状态。
他将兵马调遣回去,争权夺利。
一共一万两千吐蕃领兵随末结桑东则布回逻些城。
虽然不多,却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末结桑东则布距离逻些还有数百里时,许多贵族都联系上末结桑东则布。
希望大论东则布能重立赞普,主持大局。
作为征服小勃律的名将,末结桑东则布威望比恩兰达扎路恭和那囊仲巴杰还大。
其中,一个叫朗梅色政务大臣在吐蕃有威望,并带来大量的贵族兵马,与末结桑东则布联系。
二人一拍即合,准备携手入逻些城。
末结桑东则布承诺大论之位,有朗梅色一席之地。
他只要把持朝政的首席大论。
在末结桑东则布距离逻些城还有三百里的时候。
那囊仲巴杰没有干等着,他游说诸尚族、贵族,许下承诺。然后以尺带珠丹不幸,国不可一日无主为由,拥戴他的外甥为第三十七任赞普。
是为赤松德赞!
而还在穿开裆裤的赤松德赞,立刻“拜”那囊仲巴杰为大论,并将政事托付于那囊仲巴杰。
由于他是赞普舅舅。
在吐蕃政坛上,玛祥仲巴杰诞生!
玛祥仲巴杰给予恩兰达扎路恭中贡论的称号,并让恩兰达扎路恭兼任白狼禁军千户所。
并承诺杀死末结桑东则布,就拜恩兰达扎路恭为大论。
其他官吏、政务大臣,皆给予尚族、贵族。
同时,玛祥仲巴杰安抚喜马拉雅山周边的国家,立一名象雄王子为新任的象雄王。
就差末结桑东则布的大论称号没剥夺。
这把末结桑东则布气炸了,他大骂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扎路恭是叛贼。
以二人抛弃赞普而逃的名义,对二人进行功伐。
玛祥仲巴杰则反唇相讥,指责大论东则布临阵脱逃,让他放下武器,归附赞普。
他又骗白狼千户长和几个禁军将领到逻些城,设一个鸿门宴,将白狼千户长扣留。
然后让恩兰达扎路恭去收服白狼禁军。
十日后,大战在逻些城东四十里外爆发。
玛祥仲巴杰与恩兰达扎路恭率领禁军和诸地守军共五万兵马一起夹击末东则布和朗梅色。
末东则布的兵马总共才三万五千,质量上还不如玛祥仲巴杰,一天鏖战后大败。
朗梅色和没庐赞被杀死。
大论末结桑东则布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率领一百多名骑兵,向北而逃。
玛祥仲巴杰派骑追击。
然十几日后,追击的骑兵归来,向玛祥仲巴杰禀告:“启禀大论,逆贼东则布飞奔迅速,他带亲卫一路抢夺驿站的马匹,据沿途的驿站说,东则布最少一人三马,顺着唐吐蕃古道,向北而逃。”
“什么?难道逆贼东则布要叛国投靠大唐?”
玛祥仲巴杰面部抽搐一下。
如果末东则布逃至大唐,终究是隐患。
他知道这贼子不会善罢甘休。
李瑄诡计多端,他担心李瑄利用逆贼东则布进攻吐蕃。
末东则布的党羽还有不少。
“末将该死!”
追击的禁军将领见玛祥仲巴杰生气,赶紧跪拜请罪。
“算了!是逆贼东则布狡猾,夺驿站快马奔逃。”
玛祥仲巴杰新掌权力,知道自己还在拉拢人心中,不能卸磨杀驴,处置这些将领。
凭心而论,末结桑东则布的逃跑路线清晰明确,仓促追击确实难以阻拦。
毕竟北方已经没有士兵把守关隘。
在确定追击末结桑东则布无望以后,玛祥仲巴杰将末氏、朗氏等与他对着干的贵族贬为奴隶。
他们的兵马都被收编!
战线收缩以后,吐蕃包括奴隶在内,勉强聚集十万士兵。
放弃经略天竺、西域、南诏,甚至剑南也只能依靠险地,几千士卒在防守。
稳住局势后,玛祥仲巴杰在红山宫堡的大殿上,展开会议。
懵懵懂懂的赤松德赞坐在首座,一语不发。
整个朝堂,都是玛祥仲巴杰的一言堂。
他先末结桑东则布一步,凭借口舌如簧和凌厉的手段,短短时间,使吐蕃暂且稳住局势。
“大论,我吐蕃的兵力远远不够,需要召十四岁以下的百姓入伍,若今年李瑄大举进攻,我们十万兵马,没有任何抵御的可能。而且此次唐军或许会让剑南、南诏、西域一起进攻。”
一名政务大臣向玛祥仲巴杰建议道。
对幅员辽阔的吐蕃来说,十万兵马太虚了。
以前加上附属,吐蕃有超过六十万的兵马。
相比之下,每一个大臣都如芒在背。
“不行!一旦开战,孩子们无法抵御唐军的虎狼之师,那时,我们将万劫不复。唯有等几年,孩子们都长大成人。”
玛祥仲巴杰当即拒绝这种将荒唐的要求。
百姓刚失去丈夫、儿子,心中已有极大的怨气。
现在就开始召十四岁以下男丁,这是在伤口上撒盐,也是饮鸩止渴。
“唐军如果准备迅速,七月就会南下,仅靠我们手中的兵马,哪怕扼制险要,也十分费力。”
大臣尚东赞向玛祥仲巴杰说道。
“谁能领兵战胜李瑄,我退位让贤!”
玛祥仲巴杰不悦地说一句。
这一句话,顿时让一众吐蕃大臣哑火。
本来吐蕃就害怕李瑄,现则是恐惧。
去征战的大臣,只有玛祥仲巴杰和恩兰达扎路恭到逻些,后续还有一千多人翻山越岭,通过各种方式逃回来。
他们了解过战场的凶险,一旦被李瑄盯上,几难活命。
“大论,你有何高见?”
恩兰达扎路恭问玛祥仲巴杰。
他也认为此时再与大唐碰撞,他们吐蕃必亡。
可有的事情,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呼……”
“我吐蕃只能自降身份,献上贡品,为大唐附属。”
玛祥仲巴杰长出一口气,向首座上的赤松德赞一拜。
做出这个决定是沉重的。
连松赞干布时期,与大唐也只是盟友关系。
赞普是天神转世,如果赞普都需要大唐皇帝册封,所宣扬的信念,也会迅速倒塌。
“我不同意!什么时候赞普沦落到这种地步了?我们的信仰还在吗?”
当即就有固执的大臣出来反驳。
“这一战,前任赞普生死未卜,我们一败涂地。哪怕我们求为藩属,也要看大唐是否会同意。在汉人的史书上,有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最终凭借三千甲士,吞并吴国;远的不说,就说草原上的回纥,他们被李瑄那么欺负,损失五万人,叶护磨延啜孤零零一个人逃回去,他们和大唐翻脸了吗?没有!他们缴纳更多牛羊马和珠宝,忍气吞声。我不信回纥对大唐没有怨言。”
“我们哪怕付出大半的财富,只要等到中原乱世,只要等到李瑄死去,就有机会重新北上,将苏毗、通颊、党项、吐谷浑、九曲、青海等地收回来。”
“请诸位相信我,李瑄功高震主;而盛极必衰这个道理,大家应该能明白……”
玛祥仲巴杰苦口婆心地向诸大臣劝说道。
他是大论,没坐上这个位置时,他要争权夺利。
坐上这个位置后,他要承载整个吐蕃。他是国家的“大论”,是赞普的“玛祥”。
他要力挽狂澜,使国家渡过难关。
“哇哇……”
玛祥仲巴杰的话触动赤松德赞的心弦,他在王座上哇哇大哭起来。
侍从赶紧上前安抚,但赤松德赞哭声不止。
因为他听到他父亲生死未卜。
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会明白王冠的重量。
他只希望对他溺爱的父亲回来。
正是因为赤松德赞的哭声,让所有大臣们落泪。
不同于之前从巴颜喀拉山口回来的时候,这次玛祥仲巴杰是真正的哭泣。
“我赞成大论的话,请让我出使大唐!”
恩兰达扎路恭第一个支持玛祥仲巴杰。
正如玛祥仲巴杰所说,或许只是他们一厢情愿,唐人有踏破逻些城的心思。
其他的大臣没有头绪,只能掩面答应,悲痛欲绝。
不久后,恩兰达扎路恭被赤松德赞拜为第三位大论。
他准备只身去见李瑄。
如果大唐愿意接纳,吐蕃将昭告天下,请求大唐天子册封,为大唐附属,带上贡品去长安,并商议每年的进贡数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