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雷妮动了动眼睛,艰难地张嘴:
“安琪,奶奶要……死了。”
安琪手中的鹫尾忽然掉落一地。
“奶奶你病了吗!我去找牧师!”她哭了出来。
“不……不用。”
伊芙雷妮提高声音,她感觉就要窒息了。
“奶奶老了,生命到了……尽头。
这是……任何牧师都没法……治愈的。
奶奶这一生过得……很开心,我希望你也像……像奶奶一样,平平凡凡地……活下去。”
伊芙雷妮的眼睛开始模糊,嘴越发僵硬,每个字都要拼尽余力:
“奶……奶奶爱你,只是没法……再照顾你了。
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好好活……活……”
伊芙雷妮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她的眼睛完全变成绿色,一切暗了下去。
朦胧间她看到一个英挺坚定的男月灵,他手捧着灿烂的鹫尾,认真对她说:
“伊芙,我会守护你,永远!”
眼泪无声无息滑落,女月灵的意识永坠黑暗。
一切归于寂静……
“奶奶,你是要睡一会吗?”
安琪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女月灵,声音温柔,仿佛忘了刚才的事情。
伊芙雷妮没有反应,如同睡了一般安详。
女孩倚着床坐到地上,抱膝蜷缩起来,一缕发丝垂落,遮住了她美丽的眼睛。
时间渐渐流逝,外面越来越暗。
终于,当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屋里突然漆黑一片。
安琪动了下手,轻轻推了推伊芙雷妮。
“奶奶,你醒了吗?我怕。”
回应她的是一片死寂。
安琪重新低下头去。
寒冷黑暗的夜终于过去,温暖的阳光照进屋子,落在伊芙雷妮和安琪身上。
由于一整晚未动,安琪身上竟凝出一层露水。
她再次推了推伊芙雷妮,露出灿烂的笑容,就如每个清晨那样:
“奶奶,起床啦,我们要散步了!”
伊芙雷妮还是没有回答。
她脸上已经结了覆上一层厚厚的白霜。
见此情景,安琪目光黯淡下来。
她努力保持着笑容,眼泪却大颗大颗涌出。
“奶奶,我最喜欢鸠尾了,你摘给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最疼我。”
依然没人回答。
安琪终于不再说话了。
她轻轻擦去伊芙雷妮脸上的霜,爬上床,把脸贴上她的臂弯。
死一般的寂静中,阳光隐去,漆黑再次降临。
安琪再也压抑不住,泪水夺目而出……
“奶奶,你不要丢下我啊!”
她嚎啕大哭。
这一刻,她终于永远失去了她。
那个唯一把她当宝贝的人。
呼!
一团火光在瑞文身前燃起,这是他第三次复魔失败了。
不知为何,这几天他总觉得烦躁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怎么又分心了!”
费耶大怒。
“要不是我及时出手,你已经重伤了!”
“对不起。”
“算了,今天就到这里,你不适合再继续了!”
瑞文点点头,他确实需要静一静。
走出白塔,他下意识朝四周看了看。
安琪总会在这里等他。
想到安琪,瑞文一愣,突然明白不安的根源在哪里。
他好几天没看到安琪了。
于是他朝安琪家走去。
敲了几声门,里面始终没有回应。
“奇怪,安琪不在,难道奶奶也不在?”
咦,门没关?
一股不祥顿时涌上心头。
难道第二组织的人又来了?
他顿时警惕起来,迅速唤出一团星焰,凝而不发,进入了屋子。
此时已是黄昏,屋内的光线有些暗。
音乐中,他看到了床上躺着两个人,好像睡着了。
“奶奶,安琪?”
没有回答。
“安琪?”
他发觉不对,连忙上前检查。
眼前的一幕吓了他一跳。
奶奶身体僵直,脸和手全都变成绿色,已经没了呼吸。
而安琪蜷缩在奶奶的臂弯里,脸色惨白,目光空洞。
瑞文大惊:“安琪,发生什么事了!奶奶她怎么了?”
女孩听到熟悉的声音,虚弱地看了看他,又转过头去。
瑞文吓了一跳,这还是那个安琪吗?
嘴唇皲裂,满眼血丝,披头散发,憔悴的自己都不认识了。
“安琪,怎么了,你说话啊!”
瑞文心中大痛,赶紧扶起女孩,却发现她全身滚烫,已经发了高烧。
“你看着我,我是瑞文啊。”
哇!
安琪终于哭了出来:
“奶奶走了,她不要我了,呜呜呜,我没人要了。”
她抱着伊芙雷妮的胳膊痛哭。
瑞文感到无比心痛,使劲抱住她。
“有我在,我还在啊!”
呜呜呜!
安琪哭泣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平静些。
瑞文抚着女孩的头发,柔声道:
“奶奶会永远爱你,她只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到那里跟她相聚。
现在,她一定希望你好好活着,你说是吗?”
安琪抿着嘴。
“奶奶离开多久了?”
“三天。”
瑞文心中一痛,这三天安琪是怎么过来的。
“我们一起把奶奶安葬了好吗?”
“不!不要!”
安琪使劲摇头,脸贴着伊芙雷妮,眼泪再次涌出。
“别这样好吗,不能让奶奶这样暴露着,她会腐烂的。”
瑞文感觉心疼。
“奶奶生前说过她喜欢哪里吗?”
安琪哽咽:
“她最喜欢门前那棵树,有时候她在下面一坐就是一天。”
“那就把她葬在那里。”
安琪终于点头,打起精神下床,但刚走几步便重重摔倒在地。
她已经蜷缩两天了,腿麻木的不听使唤了。
瑞文抱起她:“你好好歇息,我来安葬奶奶。”
“不,我要跟你一起。”女孩固执地说。
不久后,一棵茂密的树下多了个土堆。
土堆前摆着一束五色斑斓的鹫尾,随风摇摆。
瑞文与安琪静静站着,默不作声。
“奶奶生前最喜欢鹫尾。
她总说它们就像跳舞的月灵,顽强而灿烂,还说希望我也像鹫尾一样。”
“你一定会的。”
瑞文摸着她的脑袋。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很不安全,不如搬到我那吧。
我和哥哥照顾你。”
“我想在这陪奶奶,她一个人会孤单。”安琪不舍。
“就算在我那,也可以时常来看奶奶,不是吗?
你在这我实在不放心。”
安琪有些犹豫:“瑞文哥哥,我很笨的,只有奶奶要我,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傻丫头,怎么会呢?而且,我也笨。”
约翰得知安琪要一起来住,十分高兴。
这一晚,瑞文和约翰挤在一张床上,安琪睡在瑞文的床上。
拜伦悲怆异常,他循着伊芙雷妮逃离的方向,找到巴拉伦卡。
整整一天,他乔装穿梭于巴拉伦卡的大街小巷。
然而偌大一个城市,人口上百万,哪里去找一个藏起来的人。
纵然拥有巅峰的力量,却从没有一刻,他觉得如此无助。
当天彻底黑下来,拜伦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倒在一条小巷里。
这位强大的月灵圣裁,竟然像孩子般流下了泪水。
他知道伊芙雷妮已经死了。
被荆棘挽歌射中的人最多只能撑半天,这是神器法则。
那个他挚爱的、唯一爱着的美丽月灵,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永远化为雕像。
“伊芙,是我的错啊!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怎么会死,是我害了你啊!
我害了你!”
拜伦仰天嘶吼。
就在这时,白塔上方的云层突然翻涌,一圈红色的火浪扩散开,整个巴拉伦卡都笼罩在红光之下。
一个雄壮无比、头扎马尾的男人出现在火浪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