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梁岳看向他。
“不错。”陈举一脸严肃道:“我刚来云麓城的时候,本来只是操持生意,可是没多久就有义火教的人找上我,拉拢我入教。我一开始是想都没想就拒绝的,可是第二天家族中就有人给我传来消息,让我可以假意与义火教的人相交探听情报。”
顿了顿,他又道:“你知道吧,南州军镇的神将陈刀官,是我陈家的嫡系,论辈分我得叫他八叔。”
这个梁岳是听说过的,神都四大世家之中,当今的陈家是在官场中最为势弱的,可再弱也是跟其余三家相比,没有如齐昆仑、宋知礼、梁辅国这样的门面重臣而已。
在四大世家这个境界之外,陈家的势力依旧可以睥睨凡俗。
这其中就包括武安堂神将之一的陈刀官。
南州官场本就自成体系,牧北帝自然不可能再派与他们有关联的人来镇守南州,于是南州军镇的主将都是神都世家的人,这样可以确保他们之间没有勾结。
现今的军镇主帅就是陈刀官,这也是陈家的生意能在云麓城做大的主要原因,像是神都其余的世家,就不可能将产业在云麓城铺这么大。
“其实义火教刚闹起来的时候,朝廷就已经注意到了,南州军镇一直严阵以待。”陈举继续说道:“只是清都三大世家这边一直没松口,那朝廷也没给军镇传令出兵。不过八叔预感迟早都要出兵剿匪,就让我先与义火教接触,多搜集一些与他们有关的情报。”
“于是我就顺势加入义火教,捐了很多钱。他们在云麓城发展的香客本就不多,我出力最大,这边就经常会提起我的名字。”
“可其实我入教的时日尚短,也没有接触到什么核心事务,只是捐钱的大香客而已,看似地位很高,其实就是局外人,所以也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直到那一天……”
说到这,陈举给自己倒了杯茶润润喉。
梁岳也早都坐下了,细细听他讲。
陈举说的话,目前他都是相信的,自己这位朋友,他的人品或许是一片废墟,但他的智慧更是满目疮痍。
你要是说陈举这么短时间内就能编出这么一套逻辑严密的谎话,不是梁岳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他如果有这个能力,也不至于在家族里地位那么低。
但凡有一点培养的价值,他也不会需要自己花钱进御都卫驻所。
后来托了梁岳的福才能进诛邪衙门,可能也是这个经历,让家族觉得他还有抢救的机会,才给他派来云麓城打理生意。虽然不在中枢,可也是独当一面,在族中算是远调且上升。
可梁岳看他一眼就知道,陈举还是那个陈举。
除了低级趣味之外,他脑子里根本没有别的事情,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个相当纯粹的人。
陈举接着说道:“那一日,义火教的袁旗主找到我……”
“噢对了,他们是每一座府城都有一个堂口,堂口主事者称为香主,数个堂口算作一旗,整个教派也只有三五个旗主,算是地位极高的了。再向上,就是那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主。那个袁旗主名叫袁福康,主管义火教在南州这一片的事务。”
“他知道我在云麓城官面上有些人脉,让我帮他请赵法先来吃顿饭,说是有事相求。我当然是拒绝的,虽说是要打探消息,可我也不想掺和进去。”
“可他立刻就找了两个女教徒来劝我。”
“我被说服了。”
说到这,陈举顿了顿,神情中略带一丝回味。
梁岳也知道陈家为什么来找他做这个卧底了,他太适合扮演一个被拉拢腐化的纨绔子弟了。
纯本色出演。
“后来我就帮他请来了人,所以那天那顿饭虽然明面上是我做东,可实际上是袁福康与赵法先会面,我只是在中间人罢了。”
“那他们见面聊了什么,你知道吗?”梁岳问道。
“这我自然是听到了的。”陈举道:“似乎是与云宫山的一桩案子有关,那是云麓城外的一座山,貌似是山上河水冲下来一具浮尸,赵法先作为刑狱官查这一案。袁福康希望他不要继续查,就当是意外结案,还给赵法先送了一份礼物,里面是什么我不知道,他让赵法先回去看了以后再做决定。”
“至于赵法先答没答应,后面我就不清楚了,可是转过天来,就听说他突然失踪的消息。”
“我猜测……”陈举思忖道:“的确有可能是赵法先没有答应他们的要求,义火教的人才对他下手。”
“究竟是多大的案子,才让他们敢对堂堂的清都刑狱官下手?”梁岳也皱眉沉吟道,“具体内情你了解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陈举道:“我也没敢打探太多,毕竟义火教那群人还是有些危险的。”
“这样啊。”梁岳点点头。
看来接下来要去找一找刑部在这里的人,关于赵法先家中搜出来的物件与云宫山那件案子的内幕,还得是官面上的人才知道。
如果真是义火教动的手,那事情反倒简单了。
二人刚刚交谈完,就听外面又传来铛铛敲门声。
梁岳与他一对眼神,将身一闪,藏在屏风之后。
陈举则是问道:“怎么了?”
“少爷,我来送今天的拜帖。义火教的冯香主已经来找三次了,一直想跟你见面。”外面是陈家的下人在通报。
“不见不见,这群人坑我还没够吗?”陈举喊道。
“府衙的宋大人也邀你过府会面。”下人又传道。
“也不见!”陈举皱眉道,又小声与梁岳道:“这老小子是云麓城的户政官,整天除了暗地里要钱就是明面上要钱,都那么大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搜刮那么多要干嘛,把云麓城买下来当墓地吗?”
“府衙的张捕头来找你很多次了。”下人继续道。
“不见!”陈举仍旧回绝,“让他有事就带朝廷文书来传我,私底下就不要一遍遍烦我了!”
“云中仙舫的柳姑娘派人捎了个口信,说她愿意见你了。”下人最后说道。
陈举突然一抬手,高声道:“备车马,去云中仙舫!”
“不是?”梁岳奇怪地看向他,“你不是在家里躲避麻烦吗,又不怕危险了?”
“你不知道,这云中仙舫是云麓城中排第一号的画舫,柳姑娘更是云中仙舫的头牌,我已经邀约她很久了。今日她好容易松了口风,我怎么能辜负佳人?”
说着,他笑着朝梁岳招手,“你也一起来吧,咱们都好久没聚过了。我就在画舫中设宴,给你接风洗尘。”
“倒是也行。”梁岳颔首道,“正好我再叫两个人一起。”
“谁啊?”陈举问道:“你带来的手下吗?”
梁岳答道:“太子殿下。”
陈举一哆嗦,“啊?”
早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