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堂内,磬声鸣响。
国师李龙禅坐于青纱帐后,在帐外有三名弟子打坐,此时他们都缓缓睁开眼睛。
“我虽然弟子众多,可最得力的终究还是你们三人。”李龙禅悠悠说道:“杜镰入门最早,天赋足够,可限制你再向前一步的,便是一颗禅心。唯我真禅,你只修得唯我,尚未悟透禅心。”
“弟子受教。”帐外肤色黧黑、身形高瘦的杜镰微微颔首,恭谨听教。
“雷震刚猛有余,慧根不足,是以我教伱结合武道入法,修南北结合之禅。可若想再有所进,还需增进慧根、开启明悟。”李龙禅继续说道。
对面的秃头雷震挠了挠脑袋,听了片刻,最后问了一句:“啥意思?”
旁边的柳灯儿轻轻一笑,杜镰则是低声道:“师尊说你笨,需要增长智慧。”
“啊?”雷震凝眉惊诧。
紧接着,李龙禅又道:“灯儿的情况与雷震恰恰相反,他需多思、你需少思。你明慧过人,却又容易因此所累,思虑过甚,禅心不执。”
一头瀑发盘起,神态娴静的柳灯儿也轻轻点头,“弟子受教。”
李龙禅又道:“莲华香即将要往神都之外推行,你们三人这些日子就操劳一些,替为师四处奔走。待通天塔建成,一朝香火凝聚,便可大功告成,龙虎堂此后百年尊荣无虞。”
“师尊。”柳灯儿忽尔问道,“弟子有一事不明。”
“何事?”李龙禅看向她。
柳灯儿发问道:“师尊得到了香火之法,分明可以自行成神,为何要将此法献于陛下?”
她这话问出来就有些大逆不道了,不过在这间静室内,听到的人都不觉得奇怪。
李龙禅沉默了下,而后反问道:“你们知道陛下为何信任我吗?”
“师尊当年献仙种于陛下,为他延年益寿,此为救命之恩,陛下自然要信任你。”这一次是杜镰所答。
李龙禅缓缓讲述道:“我早年便为旧派佛门所不容,是靠着自创唯我真禅,方才开辟出一条大道。成为国师之后,天下崇佛,我又为道门所不容。至于儒门文士,更是因龙虎堂所谓的惑上敛财行径,视我如天下大害。”
“为儒释道三家所摒弃者,除却魔门,也就是我们这一脉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在陛下眼中,我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若是我背靠其中任何一门,都不可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因为陛下知道,除了他我再无别的靠山。”
“否则仅凭一个救命之恩,如何换得帝王十数年的器重?”
“这在朝中叫孤臣,就是皇帝最喜欢的一类臣子。而我在这九州江湖,也可算作孤修,无同门师长,弟子中也无顶尖强者作伴,所以我才能贵为国师,有今日之尊。可这也正说明我之处境,孤立无援。”
“师尊的意思是……”柳灯儿揣测道:“陛下是因为龙虎堂三教皆敌的处境才器重我们,若是您试图以香火成神,三教修行者都会横加阻拦?”
“不错。”李龙禅颔首道:“人间将要多出一个新的神仙境,这件事想要瞒过头顶那三位,当真是太难了,在得到其中某一位的支持之前,不可能有人做到。否则只要任何一位略微出手,新的神圣就将被扼杀在晋升的前夜。”
“而我,几乎是不可能的。”
“看似此法是为陛下做嫁衣,实则这件衣裳穿在我身上,就会变成丧衣。”
兽口铜炉之中,缕缕青烟上扬,李龙禅披散的发丝拂动。
他对自己的境遇有着清晰的认知,如果说陈素是梁辅国请下山的一把刀,那他龙虎堂又何尝不是牧北帝提起来的一把刀?
在人间传道,专为对抗三教炼气士而存在。
这些年龙虎堂的势力蓬勃发展,看似在九州之内坐拥信徒百万,可这都是朝廷扶持的结果,随时可以撤去。
在真正核心的力量上,他知道饮马监一直盯得自己很紧,所以从来没招揽过一名哪怕到了宗师境的属下。
这些年他早熟悉牧北帝的手段,这位帝王驱驰任何人做事都是从不加以束缚,让你做什么,你就可以尽情发挥,是以手下重臣看似个个执掌大权。
可是一旦有了逾矩之举,那雷霆顷刻降下,再没有一丝回寰的余地。
正因为朝堂之上皆是龙虎之臣,所以没有谁能只手遮天。只要牧北帝点头,任何人都可以死。
若他想瞒着牧北帝悄悄凝聚香火愿力,那一旦事情败露,本就孤立无援的他再失去头顶唯一的庇护,那最好的下场是被掌玄天师顷刻镇压。
可是……
李龙禅收敛了自己的欲望,将这份香火愿力献给了牧北帝。
那他从此在朝就立于了不败之地。
两次为帝王续命,而且从今以后他还会执掌凝聚香火最中枢的通天塔,在这座王朝中,再没有人任何人可以动摇他。
没错。
通天塔建造的最初,就是要为牧北帝祈福,凝聚苍生愿力。
他没有骗任何人,只是有很多人都不相信他,也不了解他的方式。
“唯我真禅,为我是为众生,为他人也是为我。”李龙禅最后低吟一声,“此功既成,唯我不败。”
片刻之后,三名弟子并肩走出禅室。
在离开庭院之后,雷震开口道:“师尊方才说的事情,你们怎么看?”
杜镰答道:“师尊算计深远,我们自不能及,只照他所命行事即可。”
柳灯儿点点头,道:“师尊屹立朝堂十余年,自有他的谋划,我们身为弟子,哪能尽数看透?”
“不是。”雷震摸了摸脑袋,问道:“我是想问,你们也觉得我笨吗?”
“……”杜镰和柳灯儿双双沉默了下。
随即,杜镰突然问道:“今天是彩衣节庆典的第一日啊,三师妹你要不要去逛逛?”
柳灯儿欣然应允道:“好啊。”
雷震怔了怔,“不是,你们?”
“老登,你是什么时候来的?”王汝邻大喇喇地迎上去,对着登云子嘿嘿笑道:“怎么到龙渊城也不说来找师弟叙叙旧。”
“哼。”登云子一拂袖,半转过身,“我和你没什么好叙的。”
“怎么啦?”王汝邻又挪到他的正面,笑嘻嘻道:“还是因为上次我让你带我觐见掌玄天师,说想要回归玄门,半路捡到两株点金兰就跑了的事?”
登云子瞪瞪眼,“你还好意思提?”
“嗨呀。”王汝邻道:“我想去见掌玄天师,本身也是为了点金兰,那我直接就拿到了,既省了咱们的功夫、也不耽误他老人家时间,多好的事情。”
“你……”登云子指着他,憋了半晌,说出一句:“师门不幸,出此无耻之人,以后不要叫我师兄!”
“我也没叫啊,我不叫的老登吗?”王汝邻摊手疑惑。
登云子懒得再理他,转身看了眼闻一凡,“咱们走。”
“老登!”王汝邻招呼道:“我来是想找我徒弟去逛彩衣节的,你们要不要一起逛逛啊。咱们御剑派正统,都很少凑齐了。”
登云子毫不理会,只是跟闻一凡说道:“近来街上鱼龙混杂,你就先不要出门了,安心在家中静养,尤其少跟他们师徒往来。”
梁岳眨眨眼,“诶?”
里边怎么还有我事儿呢?
闻一凡悄悄回头和他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略有无奈。
待登云子和闻一凡离开,王汝邻才摇头慨叹道:“老登这人,就是太死板。那我偷点金兰,也是为了御剑一脉培养人才,怎么还记恨上我了?”
梁岳弱弱地说了一句,“也不能全怪师伯……”
“当然,也有我的责任。”王汝邻道:“问题是我以前名声有点差,要是没他领着,不一定能上去三清山,这才请他帮忙嘛。”
说得好像现在您名声就好似的。
梁岳讪笑了下,道:“那咱们这就准备去彩衣节?”
“也对,正事要紧。”王汝邻转过眼,忽然瞥见堂中坐着的薛白芷,立刻又是一个箭步窜过去,叫道:“薛前辈!我是小王啊,还记得吗?上次找您求的灵植……”
薛白芷没有回话,而是一翻袖子,爆开一团彩色雾气,整个人顷刻就消失了。
梁岳这下算是看明白了,在玄门正统里,陈素是个不那么讲规矩的,还能和师父在一块混迹。其余的玄门正统修行者,真是不敢让他靠近一点儿。
玄门之耻这个称号真没叫错。
“嗨呀。”王汝邻悻悻地笼了笼袖子,“薛前辈也有事儿哈,那咱们就出发吧。”
此时天色已近傍晚,有些等不及的姑娘已经身着绚烂彩衣、提着盈盈灯火,上街游玩来了。商家们联合请的游街社火队伍还没出发,天街两侧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待。
商铺的飞花要等过了夜半,也就是到了第二日才会悬上来,还没到争夺的时候。但街上的年轻武者都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等不及展示自己的修为了。
师徒俩离开诛邪衙门,还没走出多远,突然听得一声炮响。
一驾高大的、几匹马拉着、载着各种杂耍卖艺的大车自北城起始,燃着烈火踏过天街。
彩衣节庆典,开始了!
早上好呀。
一早上起来有点吓人,我爸妈昨天把车钥匙丢了,找了一圈没找着。
今早去发现车里被翻了,本来就没什么东西,倒也无所谓,但是里面还多了一把片儿刀,就有点吓人了。
应该是钥匙就丢在车附近,被人捡走了,后来又来打开的,就是放把刀不知道要干嘛。已经报警了,不过警察来就把刀拿走了,也没查啥别的,不知道能不能有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