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叼那妈!B班那个翟远吃错药呀?连我都敢动,今日就替他做忌!”
秀茂坪慈爱中学门口,飞仔俊右手打着石膏吊在胸前,咒骂出声。
在他身后还站着七八个学生。
除了中午校门口那三个跟班,最引人瞩目就是头角峥嵘的阎王。
“俊哥,根据我的分析,翟远一定是找到了靠山,要抢我们在学校的生意。”
阎王用一颗鸡蛋在额头上来回滚动,凑近飞仔俊一本正经的说道。
“就凭他?我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给神灯哥打过电话,看他怎么跟我斗!”
飞仔俊发出不屑的冷哼,摸了支红万点燃,语气发狠:
“谁不知道秀茂坪揸fit人是我大佬神灯?就算四大帮想踩过界,也要先跟灯哥打声招呼,大家四四六六讲清楚才好动手,哪会像这个扑街一样不守规矩!”
他的身份是正兴社四九仔,顶头大佬是正兴社‘草鞋’神灯。
一个草鞋都能在秀茂坪揸fit,侧面反映出正兴社其实只是個小字头,也就骗骗飞仔俊这种涉世未深的学生仔。
否则为什么不把堂口开在油麻地、尖沙咀或者旺角那种繁华街区,难道是不喜欢吗?
又等了片刻,飞仔俊脸上挂出不耐之色。
他看了眼手腕上的平价表盘,呸一口将烟头啐在地上。
“喂,阎王!你老味到底听清楚没有,不是说六点钟吗?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那个扑街?”
“绝对没有听错,他讲的就是六点。”阎王急忙开口:“难道翟远知道灯哥要过来,吓得不敢露头?”
“以为不露面就没事?”飞仔俊摸着骨折的手臂,狞笑开口:“等灯哥过来之后,我领着他去翟远家里做家访,听说他有个妹妹长得很正点啊!”
话音刚落,两辆面包车由远及近,路过秀茂坪中学门口时,突然刹住轮胎。
车门拉开,一个留着长发的瘦高个男人跳下来,紧接着十几个小弟从车里鱼贯而出。
“阿俊,你搞什么鬼?”
神灯双手将长发梳到脑后,扎了个辫子。
他一步三摇走到学校门口,笑呵呵拍了下飞仔俊的肩膀:
“让你在学校收点钱而已,搞得鸡毛鸭血,还要大佬我亲自过来撑场。”
飞仔俊满脸自豪,得意的冲周围同学使眼色。
仿佛被神灯拍一下肩膀叫一声阿俊,是他莫大的荣耀。
“怎么样?找你麻烦的小朋友在哪里?”神灯环顾四周问道。
“他说六点过来,但现在还没露面。”飞仔俊低眉顺眼补充道:“不过我知道他家住哪里,可以带大佬你过去。”
神灯闻言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坦白来讲,他并不想跟学生家长发生矛盾。
尤其是秀茂坪一带的穷人。
有的人穷的就剩下一颗胆,惹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但是现在小弟被打,不帮他出头也说不过去。
毕竟飞仔俊每个月从学校收几千块保护费,其中九成都进了他这个大佬的口袋。
“再等十分钟,他如果还不出现,就去他家里帮你要医药费。”略一思忖,神灯嘬着牙龈说道。
“不用等了!我在这里!”
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不远处,翟远披着外套,一步步朝神灯这群人走来。
飞仔俊见到翟远出现,脸色顿时变得狰狞,转头对神灯叫道:
“大佬!就是这个扑街偷袭我!”
神灯却轻轻皱了下眉,没有开口。
因为他看到翟远身边还跟着几个中年人。
个个西装笔挺,一看就不是秀茂坪的穷人。
“就是他们勒索我。”翟远侧头对身边的中年人说了句。
然后又指着神灯和飞仔俊一行人,表情欠揍道:“我大佬来了,等死吧你们,别走啊你们,买棺材吧你们!”
一群烂仔勃然大怒,飞仔俊骂句粗口,作势就要带人冲上去。
“等等!”神灯抬手拦住小弟,上前试探开口:“各位兄弟,我是正兴的神灯,秀茂坪这一带由我话事,你们是哪个字头的?”
几个中年人纷纷皱起眉头,尤其是其中一位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脸色更是难看到极点。
“黄督察,我在祖家待太久,不懂香江文化。麻烦你告诉我什么叫字头?”
翟远身边,一个有点谢顶的中年人面色不虞,侧脸询问身穿白衬衫的黄督察。
神灯脸色微变,一股不妙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何处长,这件事的确是我的失职,我一定给你个解释。”黄督察强笑开口。
“伱不用向我解释。”何处长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整件事我会如实上报给教育署,你有什么话,去跟你们警队一哥讲。”
“是。”
黄督察声音苦涩,再看向神灯一群人的时候,眼神中就充满了怨愤。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对讲机,沉声喝道:“做事!”
几秒过后,连串的警笛声响起。
一辆辆闪着警灯的冲锋车驶来,相继停在学校门口。
戴着贝雷帽的军装警员纷纷落车。
顷刻间,将神灯在内的一群古惑仔全部包围起来。
啪嗒——
阎王手里那颗用来消肿的鸡蛋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翟远脚下。
翟远抬头望向一群傻眼的古惑仔,眼神中带着讥嘲,思绪飘回到不久之前。
……
半个小时前,九龙塘沙福道。
翟远一马当先,身后紧跟着六七个记者,每人脖子上挂个相机,摩拳擦掌。
“到了。”
转过街角,翟远突然停下脚步。
记者们左右环顾,发现附近并没有像样的酒店,唯一的标志性建筑是一所政府机构。
隶属于教育署辖下,九龙区教育服务处。
“靓仔,谭永麟在哪里?”有记者问道。
翟远回头冲他们笑了下:“相机举起来,准备看好戏吧!”
几个记者闻言,急忙举起相机,生怕被旁人抢先。
翟远拉开外套拉链,把手伸进怀里。
要亮家伙了!
记者们呼吸急促,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翟远动作很慢,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而这诡异的一幕,很快就吸引了周围路人的目光,纷纷好奇一群记者围着个学生在拍什么?
眼看人群越聚越多,翟远终于不再装模作样。
单臂一扯,身上那件宽大的外套直接被甩飞出去。
“哗!”
人群中一阵骚乱。
只见翟远外套下穿着一件白色T恤,上面用鲜血写着文字:
天理难容,黑社会入侵校园!
衣服是买的,血是从一个卖猪血粥的档口借的,却并不影响触目惊心的视觉效果。
随行的记者们全部愣在当场,有脑子快的瞬间想明白一切。
“妈的!被耍了!”
“那现在怎么办?”
“照拍!学生穿血衣控诉黑社会,一样上头版!”
咔嚓、咔嚓、咔嚓!
快门声此起彼伏。
翟远站在教育处门前,张开双臂,继续向围观群众展示身上的血衣。
一分钟不到的功夫,教育处大楼里突然冲出来几个工作人员,将翟远和几个记者全部请了进去。
动作之迅捷,堪称港府部门处理民意事件中最快的一次。
……
啪!
地上的鸡蛋被翟远一脚踩碎。
警笛声鸣响依旧。
在军装们的呵斥下,神灯很熟练的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用质问的眼神盯向飞仔俊。
叼你老母!
不是说就收拾一个家境普通的穷学生吗?
怎么又是处长又是督察的?
难道他是李嘉城藏在屋邨的私生子?
飞仔俊欲哭无泪,眼神木讷的抬头望去。
前两天还被他按在地上暴揍的翟远,此刻正跟那位何处长谈笑风生。
“翟远同学,我真的没有想到香江警队竟会如此失职,居然任由黑恶势力渗透进校园。
当然了,身为分区教育处的处长,这件事我也要承担部分责任,不过幸好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另外请你放心,接下来我们教育部门一定会向警队问责,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
不愧是教育系统出身,杀人不见血,三两句话,把锅全扣在香江警队头上。
旁边的黄督察听他讲完,心里忍不住骂娘。
扑你个街!校园暴力这方面,你们教育署每年收到的投诉比警队少吗?
要不是今天这个叫翟远的学生把事情闹大,你这个分管处长会亲自跑来一线?
“何处长,虽然我交了六年保护费,每个月一百块,但是只要能将害群之马从学校赶出去,我已经心满意足,我替学校的同学们多谢你。”
翟远感动地双手握住何处长的手,情真意切说道:
“如果将来还有媒体来采访,我一定保持理性,不会像今天这样,被几个小报记者轻易蛊惑。”
何处长笑容不减,亲切拍了拍翟远的手背,转头询问随行的助理:
“翟远同学说的很好啊,防范校园霸凌这种事,我们教育部门还需要高度重视。
另外我记得秀茂坪中学今年申报过一笔奖学金,什么时候能批下来?”
助理愣了一下,秀茂坪这种烂仔中学哪有申报奖学金的资格?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笑道:“处长你忘了?你昨天刚签的字,最晚明天那笔奖学金就会到账。”
何处长望着翟远:“哦~”
翟远望着何处长:“哦~~”
黄督察望着一老一少:“哦~~~”
他默默退开几步,掏出大哥电话:“喂,侯警司。具体情况我稍后向你汇报,我想先申请一笔见义勇为的经费,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