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天的崩溃使得大唐三年干旱无雨,好在地底暗河水气充溢,才没有导民不聊生。
盐良镇。
三百余年过去,这个依山傍水的小城早已变样。
如今盐良镇成为南北两地交汇的中心,常驻人口一度逼近百万,每日往来的商队不计其数。
同时武祖庙香火旺盛,任谁往来都会叩拜钟馗神像。
而当地规模最大的武祖庙正是在何烽街,没错,当初店小二的子孙终究还是未能守住基业。
不久前典当行被改建成祭拜武祖、山神的寺庙。
吱呀。
老庙祝见到天色已晚,便动身关闭大门,身旁跟着十几名四五岁的孩童,皆是在庙里习武入门。
“师父,我听爹爹说过几百年前武祖就是住在此处。”
老庙祝挠挠头,“小凡,武祖是天上谪仙,怎会与我们凡人一样生活在市井,况且寺庙曾经还是用来抵押物件的典当行。”
“哦。”
小凡面露失望,引得其余孩童一阵哄笑。
老庙祝含笑看着他们相互打闹,随即独自迈步进入主殿,擦拭起其貌不扬的武祖神像。
“武道啊武道,当真是看不懂的玩意。”
“据说三百年前武道极为昌盛,武祖在各处讲道授武,并且帮助我们凡人镇压妖魔鬼怪。”
“如今却……”
老庙祝摇摇头,听到过外界的风言风语。
不知为何,武道似乎出现莫名的断绝,已经有两三百年不曾出现神游八境,甚至大唐就连道婴七境都越来越稀少。
外加高境界的武者早已闭关数百年,现在的大唐……
老庙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妖魔的威胁,大唐内部有战乱初生,各路势力都在招兵买马。
哎,安定日子不知还能持续多久。
“老丈,寺庙是多久前修建的?”
老庙祝一愣,接着惊讶的转头脑袋,见到一男子背对自己,正打量着武祖的神像。
“你…庙里闭门了,莫要惊扰武祖老爷。”
“神像塑造的不错,老丈,寺庙是多久前修建的?”
沈炼重复询问一遍,老庙祝不知为何开口回答道:“有…有一年多了,我是从城西轻风观调来的,也得到过官府的承认。”
“可惜咯,此地原本可是我家开的。”
沈炼倒没有恼羞成怒。
他龙宫闭关前也没有和官府交代过,时间一长物是人非,估计自己这个武祖已经被神化。
老庙祝迟疑着说道:“这是山神的住处,曾经武祖老爷就是在山神树底传授武道真谛。”
“哈哈哈。”
“是啊,我确实喜欢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啊?”
老庙祝手里的抹布掉落,通过烛火见到沈炼的侧脸。
他侍奉武祖五十余年怎能不清楚,沈炼与武祖神像竟然有着四五分相似,特别是其中神韵,以及肩头昏昏欲睡的乌鸦。
“你你你……”
老庙祝不知该说些什么,大脑一片空白。
有孩童吸吸鼻涕闯进主殿,注意到一动不动的老庙祝,连忙伸手摇醒后者,“师父师父。”
老庙祝回归神来,结果沈炼已经不知所踪。
他连忙来到神像前,连连磕着响头。
“武祖老爷在上!武祖老爷在上啊!!您显灵必然是听到小人所言,不满如今大唐现状。”
老庙祝也是个会来事的主儿,毫不犹豫告知官府。
很快。
关于武祖显灵的流言不胫而走,但也仅仅是平添几分香火,毕竟只有老庙祝一人见到。
各地任然狼烟四起,妖魔的祸事平息,却暗藏人祸。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沈炼盘坐在榕树顶端,旁观繁花似锦的盐良镇,掌心捧着收获的人种袋不断进行炼化。
相比后天之物的品阶,人种袋反噬的麻烦不值一提。
况且唯有炼化此宝,他才能放出其中的万千魂魄,从而让世间武道重回正轨。
要知道,武者之所以难以突破神游八境,就是因为他们天生魂魄残缺。
人种袋也确实恐怖。
就连新生的婴孩都会悄无声息间被摄走魂魄。
沈炼结束瑶池后没有急着返回凡间,一直在帮助鬼市八部再立道统,顺带探究旧天庭遗址。
结果发现鬼市尽头只有少量遗址,大多数都不知所踪。
仅剩的残缺回想几乎没有收获,算是比较遗憾的事情,不过也变相说明,蟠桃会后,那些仙神不约而同的选择炼化真经。
八部正神重创闭关,好在性命无忧。
“呼。”
人种袋炼化的极为缓慢,还需把仙魂碎片喂食给后天之物。
沈炼熟练的分割仙魂,发现人种袋没有贪得无厌的索取,便放下心来,分出精力修行。
经过海量经文的反补,他的主要窍穴已经完成烙印。
次要窍穴也只剩一些旁枝末节。
距离仙脏半步之遥。
沈炼打算在前往西方灵山前晋升仙脏,接下来的修行按部就班即可,顺带找寻仙脉。
他眯起眼睛,随即收到李治的传念。
李治带来的信息很简短。
“大唐各地已平乱,李家皇室平稳交替。”
沈炼微微点头,虽然不想干涉大唐的运作,也不介意朝代更替,但毕竟祸端源自黄眉。
离开前干脆为大唐延续个五百年兴盛。
沈炼继续修行,不知不觉又是十年,榕树顶端的风景几乎未曾变化,倒是盐良镇有所扩张。
砰砰砰砰。
三百六十五处主要窍穴发出闷响。
紧随其后的是五千七百六十三处次要窍穴,在烙印经文后,一个个窍穴自行衍生经文。
沈炼水到渠成的突破瓶颈。
境界:地仙(仙脏)
接下来烙印仙脏无疑更加繁琐,特别是三颗仙骨心脏,能预感到得浪费大量的时间。
“留在凡间已经无法更进一步,末那识也在悸动。”
沈炼捏着眉心,末那识感知到的危险八成来自上界,自己停留凡间越久,武道真经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必须早日动身。
“是时候了,最后一次授武。”
他含笑起身,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武人听令!!!”
不止是盐良镇,大唐范围内的所有城镇都听到低语,皆是由当地寺庙中的武祖神像发出。
老庙祝狂喜的手舞足蹈,“我没错,武祖老爷降临了!!”
百米有余的武道金身出现在榕树旁,盐山一带陷入短暂的死寂后,所有凡人纷纷跪倒在地。
关于武祖传道的故事已经人尽皆知,他们哪里不知仙缘到来。
没过多久,大唐境内的凡人都意识到武祖传道,街道巷弄满是盘坐的人影,念诵着经文。
武道真经扩散开开来,大唐尽在沈炼的方寸之间。
“去。”
人种袋落在头顶。
十几年的炼化,沈炼依旧只是掌控四成半的人种袋,难以发挥出后天之物的十之一二。
可光是十之一二,足以媲美至宝。
人种袋一晃。
封禁其中的无数魂魄争相逃出生天,大部分都通过肉身的联系消失在天边,少数魂魄的肉身已经死亡,便宛如烟花般四散。
沈炼观赏着绝美景象,武道经书不住的翻动。
真正的死亡是被时间遗忘,武道经文却能记录武者的痕迹,即便只是微不足道的理解。
沈炼也能听到,那些道婴七境的老人在掩面哭泣。
他们知道自己魂魄缺失,本以为从此再无晋升的希望,没想到峰回路转,武道重回正轨!!
众武者都想一睹沈炼,不过授道已经悄然间开始。
先是一阵头昏脑热。
武道经文以病菌的方式感染凡人,武者皮肤表面浮现繁琐的纹路,各类武学突然迎刃而解。
“如此一来,代代凡人天生便炼化武道经文,两三岁就能踏足筑基四境,人人如龙!!”
沈炼忍不住大笑,浓郁至极的气血染红云霄。
武者簇拥着修行的场面,仿佛凡间已经沦为自己的道场,就算有万年妖魔都得被气血重创。
“痛快!”
“如果不是什么天地量劫,武道足以称雄,甚至撼动天庭、灵山的地位,让漫天仙佛俯首称臣,不枉我来一趟西游世界!”
当然,若非天地量劫导致西游世界崩坏,恐怕武道普及开来的瞬间,仙佛就已经出手镇压。
现在仙佛自顾不暇,才有武道的喘息机会。
沈炼的武道真经进度随之增长2,武者魂魄一补全,感悟通通涌入泥丸宫内的经书。
甚至还有三十九门金身法诞生。
沈炼表情意外。
凡人开创的金身法并没有非常玄妙,很多都是观想自然界的五行规律、飞禽走兽而成。
他无需消耗点数便融入武道金身,长生桩的变化不大,但积沙成塔后肯定有显著的提升。
“接下来,便是制定凡间的规矩。”
沈炼已经考虑良久,也和左延等人议论过,最终敲定的方案。
他沟通莲台,大唐境内一万四千六百四十七尊武祖神像散发光芒,接着逐渐变得内敛起来。
垂钓神通的范围大减,基本只剩神像周遭的半米。
随着凡人的供奉,垂钓神通的范围会不断增加,但
沈炼不准备赶尽杀绝妖魔。
一方面妖魔现在一诞生就沦为经验,道行都在百年以下,根本无法提供七阶职业的经验。
另一方面,大唐需要妖魔制衡。
让妖魔绝迹不代表凡人就能安居乐业,只会促成野心,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爆发战争。
比起自己作死,不如养虎为患。
平民有城镇村落的庇护,生活不会收到太大影响。
沈炼拍拍榕树,后者的根须也开始收回。
轰隆隆。
与沈炼交好的几个洞府生出异象,有成群结队的妖魔活跃在荒山野岭,妖魔气息弥漫。
完成这一切,授武也临近结束,陆续有武者晋升神游八境。
沈炼太阳穴突突,末那识的预警愈发明显。
“凡间早晚会暴露,就算我让武道绝迹,也是无法避免的,不如借助武者反补武道真经。”
“不过,能拖一时是一时。”
沈炼一点方寸山的传送树,其根须代替榕树扩散,但凡大唐有武者踏足九境,都会被拉入洞府。
方寸山与世隔绝,外加菩提老祖不在其中,算是较为隐蔽。
沈炼意识一扫方寸山。
在雾气腾腾的岛屿上,已有几十道身影在开辟道场,都是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左延、沈汉生、祝一虹、李治……
以及在岸边玩耍的鬼妹、玉兔,平躺海面的两条傻鱼,诸多仙鬼同样来到方寸山跟随修行。
可惜白海波在两百年前寿元枯竭而死。
白海波资源足够,但蜕凡成仙的关口实在不好过,每次想要晋升都心魔丛生,后来也就开看了。
他死前子孙满堂,一生没有任何遗憾。
“我只要找到西方灵山的媒介物,就能往返两界,方寸山的人仙武者也不至于缺少人手。”
“走咯,不能再留恋,前往灵山搞清楚真相才是正理。”
咔咔!!
巨响传来。
榕树拔地而起,枝干遮天蔽日。
“达到四万年道行的地仙树妖,面对任何恶劣环境都能适应,正是堪比后天之物的随身洞府。”
一脱离土壤,榕树的体积开始暴涨,超过五百米才停止,沈炼站在叶片上宛如蝼蚁。
由十余米的分枝代替空缺,表面来看,所谓山神不再神异,就是一株生长千米的古老榕树。
“三四百年后,怕是没人会相信什么山神的传闻。”
沈炼俯身钻进榕树洞,洞口随即愈合,里面四通八达,划分出功能不同的房间。
榕树以体积不符的速度消失在天边。
没过多久,武者一一醒来,他们还未发现大唐的剧变,只知修行武道有希望能够白日飞升。
接下来的百年,武道将会呈现百家争鸣。
各类天骄层出不穷,武学的推陈出新不再少见,他们没有官府的约束,在各处开宗立派。
而沈炼已经通过狮驼岭深入地府。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榕树不知方向,只能按照沈炼模糊的指引向着一处游荡。
沈炼倚仗的也不过是,曾经观想灵山天道的微弱指引。
庆幸的是修行五岁月,有无数根须缠绕住靠近的妖魔,源源不断孕育的丹果根本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