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山山脉外围。
老矿工带着十几人,攀爬在悬崖峭壁间。
有练家子走在末尾,负责肩扛神像。
说是神像,其实就是一团榕树的根茎简单雕刻出人脸。
“等一下。”
老矿工伸手阻拦其余人,接着在岩石缝隙处一抹,指尖多出几粒盐沙,入口后浅尝,感受到淡淡的咸味夹杂几分腥臭。
他眉头微皱,腥臭和铁矿的锈味不同,如同干枯的血迹。
“应该有野兽死在附近,无妨的。”
老矿工沿着岩壁确认矿脉的大小,喜不胜收道:“是个大矿脉,能开采出上等的矿盐。”
“发财咯!!!”
“上等的矿盐,我们在山里多待几月,大雪封山前至少能把两三年的银钱都赚出来!”
“我家小儿习武拜师的入门钱算是有了。”
老矿工擦掉额头的汗水,沉声提醒道:“南武师,劳烦你费费力,请山神入…坛!”
“好。”
“赵峰,你和小耳去别的地方看看。”
盐山旷工一直有供奉山神的习惯,但先前山神像都是模糊的人形,直至榕树展现出神异后,山神的形象才逐渐固定下来。
钟馗主家所,山神主外出。
盐山人发现荒山野岭不一定有钟馗庙庇佑,如果意外遭遇妖魔,只要立刻把自己半埋进土壤里,都能得到榕树山神的护持。
练家子把山神像固定在山体间,接着开凿插放香烛的凹槽。
“山神在上。”
老矿工恭恭敬敬的一拜。
结果他刚低头,突然有温热的血液落在身上。
老矿工错愕的抬头,却见练家子不可思议的跌倒在地,指向刚凿开的岩壁,里面有血液喷流。
“不…不对劲!”
岩壁内似乎藏有活物,碎石的横切面呈现血肉结构。
老矿工走上前去,顺着裂缝掰动几乎脱落的岩石,很快,惊世骇俗的一幕映入眼帘。
山体内,竟然宛如琥珀般镶嵌着无数尸体。
尸体的样貌相同,双目圆瞪着,上下颚张开到极致,能看到没有舌头,神情无比狰狞。
“啊啊啊!”
练家子发出惨叫,半个身子陷入石壁。
从老矿工的角度来看,仿佛石壁中的尸体在拉住练家子,短短几息间露在外面的只有半只脚。
“良叔,出大事了!!!”
“山里全是死人!我们该怎么办啊?!!”
其余矿工满身是血的赶来,显然遇到了相同的情况,并且有几人不知所踪,恐怕生死难料。
如此场面,仿佛人间地狱!
“走!有妖魔作祟!”
“此处距离山神太远,我们不能久留!!!”
老矿工招呼着众人离开,脑海中想起曾经看过的几册佛经,尸体的死状有点像是……
十八层地狱第一层。
拔舌地狱!!!
岩壁缓缓愈合,山顶有群鸟被惊动。
他们匆匆跑出山峦的范围,有一人因为摔落折断右腿,勉强在天黑之前赶到最近的钟馗庙。
老矿工回头远望,却发现山峦已经不知所踪。
“一座…会走路的肉山,或者说会走路的拔舌地狱!”
他们第一时间回到盐良镇,告知金吾卫后,左延派遣大量人力深入山脉找寻,结果毫无收获。
烈日当空,榕树形成的阴影笼罩大半街区。
沿路的民众早已习惯,专门会在典当行的后院外,把香火插进缝隙处,祈祷着秋季的收成。
小小的盐良镇有不止一位真仙坐镇,仙神时不时就会显灵。
地面微微震动。
有心人能发现,震动源自榕树深埋地底的根须。
准确来说,是暗河中有个庞然巨物在翻身。
震动戛然而止,黑暗里一双眼瞳睁开,随即传出呢喃,“小雷音寺出世的征兆愈演愈烈。”
“在盐山山脉的外围,已经有多人目睹肉山平移。”
庞然巨物自然是沈炼,不知不觉已经闭关半年,由于特异加剧,身形已有三四十米的程度。
好在不灭玄功龙身象形已经被剔除,所以依旧维持人形。
沈炼还未曾晋升完成,临时性的打断闭关,接收着来自左延的传念,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山峦血肉化后不知所踪,目前一共有十三座山峦消失。”
“盗版地藏王菩萨什么意思,想要挪移走盐山山脉?那群肉山又跑到哪里去了?”
沈炼眉头紧皱,通过白骨脊椎扩张洞窟。
如今正是自己闭关的关键,根本无暇顾及消失的肉山,鬼知道地藏王菩萨是什么意思。
“榕树完成晋升六阶,恐怕还得半年。”
晋升六阶与以往不同,虽然弊端同样是特异失控,但沈炼感觉血肉骨骼的生长速度比较平缓,而不是短时间内加剧到极致。
对他而言,就是一场略微漫长的睡眠。
修为丝毫不受影响,甚至因为榕树晋升时的反补,武道金身已经在一点点接近四境的瓶颈。
“搞事都在山脉的外围,说明对方很是忌惮榕树。”
“距离小雷音寺出世还早,最近山峦活化的例子也在逐渐变少,应该不至于出大事。”
沈炼拍拍榕树的根茎,元神不经意间扫过五庄观的传送树。
人参果树已经不再颠倒,千年前的品果大会似乎只是幻境,穿梭光阴不可能再复刻。
五庄观内,清风明月化作的妖魔已经复苏。又开始游走各处。
曾经误入五庄观的修士,统统沦为树根相连的肥料,养分供养着人参果树,使其生机尚存。
“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是…先天认亲圣体啊。”
自己进出一趟五庄观,结果不单单正式拜师菩提老祖,又多出一堆五庄观的地仙师兄师姐。
沈炼哭笑不得。
他并非什么乐于助人的老好人,但不介意实力足够后,顺手拉一把妖魔化的师兄师姐。
况且想要让大唐重回正轨,也需要高境界的修士助力。
他接触过师兄师姐,众地仙似乎留有灵智,清风明月一直在护佑残魂,说不定能抢救一下?
“成就陆地神仙再说吧,否则哪有资格谋划地仙。”
沈炼打了个哈欠,本能又开始催促自己全神贯注于闭关。
“正好,鬼葫芦的药酒已经消耗殆尽。”
他扫过中丹田,丹炉生出大量果实。
道童妖魔化尸体孕育的丹果名为仙童果。
仙童果
由榕树孕育而出,果核蕴含着一缕仙神残骸,炼入法器能促进生灵;果肉药力充沛,服用后对于修为增长有显著增益。
沈炼连连打哈欠,简单处理完仙童果便扔进鬼葫芦。
他无法分神炼制鬼葫芦,便让法宝自行吸收仙神残骸,表面的图案应该能多出几位仙神。
相当于增加法宝的底蕴,会影响到晋升至宝后的威力。
妖化人参果孕育的丹果为妖参果。
妖参果
由榕树孕育而出,服用一颗能增长三千五百年寿元,服用第二颗能增长一千三百年寿元,服用第三颗能增长五百年寿元,服用第四颗药效无用。
“呵呵,人参果树都快被镇元子榨干了,果实能够增长三千五百年寿元已经不错。”
沈炼想起佛陀化的人参果树上半截。
镇元子转移代价的手段,可能是从斩三尸中领悟的。
三尸指的是仙人体内的三种恶念。
上尸虫名为彭候,在人头里,令人愚痴呆笨。
中尸虫名为彭质,在人胸中,令人烦恼妄想。
下尸虫名为彭矫,在人腹部,令人贪图欲望。
千年前道门有种说法,斩得三尸,即证金仙。
镇元子实力应该仅次于三清道祖,肯定不止是大罗金仙,所以斩出第四尸后,恐怕更进一步了。
“难怪镇元子明显不屑菩提老祖抗拒大乘佛法的行径,看来他觉得自己才是道门正宗。”
“不过啊……”
“通过大乘佛法取巧斩出的第四尸,那头半截人参果树化作妖魔,镇元子真的能处理掉吗?”
沈炼毛骨悚然,可惜当时没有看清楚是谁擦的屁股。
对方砍掉人参果树妖魔化的部分,又嫁接了半棵蟠桃树,强行延续五庄观的意义,大概率是此人设立的九九八十一难。
沈炼把妖参果统统扔进鬼葫芦内。
丹果数量不多,如果不酿造药酒,直接服用实在是浪费。
沈炼刚想继续闭关,结果再次收到左延的传念,衙门终于找到些许线索,询问是否要深入调查。
左延发现肉山消失时,原地有怨气四溢。
肉山很可能前往鬼市深层。
“鬼市?”
沈炼眉头微皱,让左延派人在鬼市一二层看守着,千万不要贸然深入,等自己出关再说。
“据说在深层鬼市,身处其中会消耗大量寿元。”
他得知会消耗寿元后,再也没有考虑过进入鬼市,毕竟武者晋升能获得的寿元非常有限。
“肉山不知是地藏王菩萨炼制的什么玩意,但躲在深层鬼市,连我都拿它们没办法。”
沈炼一直怀疑鬼市是通往地府的路径。
如今似乎也佐证这一点。
地藏王菩萨的神通禁忌或许需要海量鬼物才能发挥,前往鬼市在收集调遣的鬼兵鬼将。
“算了,鬼物来再多都是送菜,况且先出世的应该是谛听。”
咔咔咔。
沈炼的意识再次陷入半睡半醒,无数根须包裹住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