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穿着青衫的腊八教总堂园主,看见柳白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霎时惊慌。
但很快,这总堂里边升起的灰雾便将其包裹。
等着灰雾散去,这园主的身形也就消失不见了。
“所以……这就是腊八教总堂的法阵?”
柳白抬头看着这天幕上涌动着的灰色雾气,纵使看不出,也能猜出个一二。
先前这几大教派围攻会真山时,神霄观都有那等护山法阵。
甚至都能挡住好几波修第二命走阴人的攻击,这腊八教作为云州城内的三大势力,岂会没点手段?
“只可惜啊,敌人在内部。”
柳白看着这法阵只是笼罩住了四周,而自己却早已进了这腊八教。
试问这法阵……对我有何用?
想来也是,上次神霄观之所以能将这法阵的威力发挥到极致,那是因为这众多修第二命的走阴人,都是大张旗鼓的围杀过去。
再加上神霄观也知道自己不对劲,所以才事先有着准备。
而这腊八教呢?
连周八腊都没想到柳白还能打上门来,更别提其余的帮众了。
哪怕柳白杀了门口的两个石头精,都已经走进这前院了,他们也都没有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周八腊此刻开启这法阵……是怕这帮众跑出去了,怕自己杀不完吗?
柳白心中杀念起,刚一合拢的身形,再度化作黑火四散。
朝着这腊八教总堂的四面八方散去。
但凡过处,但凡活物,尽皆是身起黑火。
既然这世事肮脏,那我就一把火烧他个干干净净。
秦国,未知的祖地里边。
五个各自穿着紫、红、绿、黄,以及蓝袍的老妪围坐,她们正中间,依旧摆放着那口黄金制成的棺椁。
只是和先前不一样的是,这次的棺椁,是被放在这火塘子里边,用火炭炙烤着。
就像是……要将这黄金棺椁里边的尸体,给放在这,烤熟一般。
这五名老妪也都尽皆点着火,火虽透明无形,但却将她们肩头以及头顶的空间,都烧的泛起了褶皱涟漪。
像是滴水入宽池,泛起水波荡漾。
“这两天命火所用如此之凶,想必又是那位流亡在外的麒麟儿吧。”
黄袍老妪脸上止不住的泛起着笑容。
毕竟在她看来,其他晚辈就算想借用自己这么多的命火,都做不到!
绿袍老妪紧接着就说道:“家里修了第二命的后辈,都不会轻易借用我们的命火,但这消耗程度如此之大,还是如此无节制的……也只能是他了。”
“不知宅子里边,可有找到那后生儿的消息?”
红袍老妪抬起头,苍老的面皮稍动,出声问道。
“唤小黑进来问问就知道了。”绿袍老妪说完,便是转头冲着门口喊了声。
“小黑。”
声音落下,过了三五个呼吸的时间,门外便是响起了脚步声,旋即一个头发花白,浑身富态,下巴还蓄着花白山羊胡的男子便是来到了这火塘子门口。
他也没敢进去,只到这门口,便已经跪下磕头。
“见过大祖婆婆,二祖奶奶,三祖奶奶,四祖奶奶,五祖奶奶。”
“嗯,上次让你找的那位族人,可有消息?”绿袍老妪问道。
这如今的当家族长,在她们几人面前,却是乖巧的跟个孙子一般。
“回三祖奶奶的话,我们已经遍查了秦国的各大州府,但都没有找到线索,现在正往下,查探着各个山野小城。”
“同时我们也已经在纸伞会发布了任务,悬赏了两千枚血珠。”
“并且联系了节令楼,从他们那买来了秦,楚,魏三国各种年轻天骄的信息,以此找出有可能的少年,然后再派遣族人前往确认。”
听着这族长的妥善安排,这几名老妪也是各自点头,颇为满意。
也就在这时,那个始终不曾抬头的紫袍老妪,终是抬起了目光。
族长见状急忙叩首,“不知大祖婆婆有何吩咐。”
其余四名老妪见状,也是不再点头。
“小黑啊,你做的很好。”紫袍老妪先是夸奖了句,然后直接转折,“但是你还忘了一个地方。”
“孙儿疏忽,还请大祖婆婆告知。”
紫袍老妪缓缓吐出俩字。
“禁忌。”
“禁忌,我们还有族人流落到禁忌里边了?”山羊胡男子抬头,眼神错愕,这是他所不知道的。
“嗯,当年有些瓜葛,伱可以差一个族老去看看。”
“若是还不行,可去找人帮忙算算。”
紫袍老妪语气不紧不慢,只是这么缓缓说着。
对她来说,这流亡在外的麒麟儿,也不是那么重要。
山羊胡男子似有为难,“大祖婆婆,我们家的事……谁敢算啊。”
紫袍老妪听着这话,眼神当中好似恢复了一丝神采,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像是……自豪。
“别人兴许不愿,但你到时候去寻那楚国的老监正张苍,他那老东西当年欠了咱家不小的人情,会还的。”
“张苍?”
山羊胡男子心中一喜,当即大拜道:“多谢大祖婆婆告知。”
“嗯。”
“你去吧。”
“孙儿告退。”
眼见着这小黑走后,紫袍老妪也是再度垂下了目光,其余几名老妪再度开口。
“他现在应当是在打架吧,也不知道是跟走阴人还是邪祟。”
“这命火消耗如此之凶,但又不是在用奇宝,也不知是什么手段。”
“呵呵,我族后辈天骄,岂会只有区区奇宝这点机缘?别说了,点火便是,我族后辈对敌,命火可不能缺。”
柳白眼见着这最后一个养阳神的走阴人,也在自己的野火之下,去了往生极乐,便是连忙收了火,然后放出了自己的阴神。
阴神也没摘下面具,就这么站在他身后。
眼前这具已经被烧焦的尸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一具干尸。
直至这尸体上边再没有一缕血气出现,柳白也就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阴神。
跟先前相比,他自是能感觉到,自己这阴神的身体又凝实了些。
最为明显的特征,当属这原本空落落的黑金长袍,此刻被撑起了些。
柳白透过他这鬼神面具的双眼,看着里边的空洞。
他脑海里边没来由的蹦出了一句话。
“神……在食飨。”
所以自己的阴神,真的是一尊神祇?
柳白忽然有了这个大胆的想法,但也没细想,心念一动,这阴神便是化作了黑雾消失。
又是一缕野火飘落,将这具遗留的干尸,化作了一坨腌臜。
至此,柳白已是在这腊八教总堂里边,再见不到一个帮众了。
这腊八教一共有四名养阳神的走阴人,除却一个被周八腊派去了岘山。
其余三个,都被柳白“吃”了个干净。
没了人,这笼罩着整条神相街的灰雾也就随之消散。
“杀!!”
没了灰雾,外头的喊打喊杀声也就在柳白耳边响起。
他稍有些错愕,旋即便是见着一个身材高大,身穿白裙的身形落在他面前。
“柳……柳公子,您没事吧?”
上次还将柳白抱在怀里,亲切的喊他小白的田夫人,此刻只敢远远站着,甚至还拱手行礼了。
“没事。”
“你们这是?”
柳白记着媒姑没说要喊人前来助阵的。
“会主大人刚说,柳公子被困在这腊八教了,特意让我们前来营救。”
“营救……”
柳白左右看看,“行吧,你们看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都搬回去,打扫一下战场,媒姑他们去哪了?”
“这……”
田夫人也没曾想,自己这原本是打算来救人的,可结果却是变成了打扫战场,瓜分好处。
“还在北边。”
田夫人立马回答道。
柳白正欲离去,田夫人又道:“但是好像州牧大人也过去了,现在那边……没再交手了。”
“哦?州牧大人还去了啊。”
柳白稍稍停下脚步,脑海之中也是泛起了跟这州牧大人有关的信息。
云州牧,真名“范元益”,据说本是那余阳城的人,在三十六年前,从皇城外放这云州,担任州牧一职。
按着这楚国的规矩,一任州牧,顶多也就是三到五年光景,便要轮换,或是另有差遣。
只是这范元益来到这云州后,邪祟大凶层出不穷,地方官道遭封,山川不通,地方封闭,天下也愈发动乱。
皇城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于是这云州牧……也就真成了云州牧。
柳白当时在家里看完这些“史书”后,也就难免有些感觉,感觉到奇怪。
这皇室……对这天下的掌控,未免有些太弱了?
嗯,或许这范元益应当知道一些隐秘。
“行,我知道了。”
这么稍稍等待的功夫,小草也就已经找着了柳白的所在,远远地喊了声“公子”,就跳了过来。
在半空中跟个松鼠一般,大张着自己的四肢,扑到了柳白后背。
“呜呜,公子你怎么还活……实在是太好了,公子。”
小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到了柳白后背,有着外人在此,柳白也不好表现的太凶。
只是笑着就近出了门,然后开始往北门狂奔。
是非之地,肯定很多人盯着,指不定这州城的城隍也在盯着此处,柳白自不好“变身”。
再者说,前头有着一个铸神龛的走阴人在,柳白鬼体过去……还没人体过去安稳。
但好在单靠这肉体的速度,也是极快了。跑起来,那些常人连他的残影都看不见。
可没走多远,还没等着他出去两条街,便是忽地见到一个身影落到了他面前。
一个拄着桃木拐杖的老头,其身材矮小,外表看着像是年逾花甲了,但是身高却和柳白差不多,身上披着件灰袍,也很不合身,显得宽大。
胸前敞开,露出那年老耷拉着的皮肤。
赤脚,头上也没戴帽,露出那光秃没有几根头发的脑门。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还是他只一出现,柳白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神香火味。
“公子,这是云州城的城隍!”
小草探出头来看了眼,又立马缩了回去,然后再柳白身后叫喊道。
“这位小鬼头说的不错,小神正是这云州城的城隍,无仙。”
赤脚老头说着还朝柳白稍稍弯腰。
“你才是小鬼头,你全家都是小鬼头。”小草向来不是能忍的性子。
不管是谁,只要逮到了就是一通嘴上输出。
“见过大神。”柳白出门在外,都是讲礼貌的,对方一位正神行了礼,他自是还礼。
“这位公子是要去找州牧大人吧,小神可以代为牵马。”
云州城的城隍无仙将自身地位摆的很低,帮忙捎送一程,也是说什么可以代为牵马。
柳白就这么平视着眼前这个城隍,也没迟疑,稍稍颔首,“如此那就多谢大神了。”
“无妨。”
城隍说完,柳白就发现自己在动,不,不是自己再动,而是自己脚下的这块地在动。
不过一个呼吸时间,就已经到了这云州城的北门口。
在这城北的旷野之上,柳白果真没听到打斗的动静,耳边则是响起无仙的声音。
“现在州牧大人,媒姑以及周八腊都在会真山的旧址上边。”
言罢,柳白再度感觉周围的场景一阵变换,等他再看清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大坑边缘。
而在他身前,则是还站着三人。
一袭红裙的媒姑,穿着花袍子但是脸上却带着伤的周八腊,以及一个身材稍显瘦削矮小的中年男子。
头发扎起,绪的胡子很多,也很密。
双眸极黑,面容威严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气。
无仙到场后,也就双手抱拳朝着这人弯腰行了一礼,“见过州牧大人。”
“嗯,劳烦无仙大神了。”
云州州牧范元益看也没看祂一眼,只是抬起左手挥了挥,示意祂可以走了。
而他的目光,则是落在了柳白身上。
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柳公子?”
“不敢当,草民柳白,见过州牧大人。”
柳白不卑不亢的说着,既没桀骜,也没卑微。
“是你便好。”范元益说着左右看了眼媒姑跟周八腊。
柳白也注意到了,他俩的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范元益紧接着拍了拍巴掌,顿时这四周就有着一道青色涟漪泛起,包裹住了几人。
“刚我已经和媒姑还有周会长都说好了,这事……暂且搁置吧。”
“周八腊请鬼神教杀你这事,他会给你赔礼,而且等着鬼神教这事情结束,你们之前的恩怨,我不会再插手。”
范元益说着又看了眼媒姑,最后目光又回到了柳白身上。
“你这年纪能有这实力,必有来路,但是媒姑一直说你不是来自神教……这样吧,卖我个面子,不知柳公子可否答应?”
范元益哪怕是在问话,但是话语里边,却依旧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语气。
与其是在问,倒不如说是在威逼。
或者说是在……告诉柳白。
周八腊,他保了!
你们有恩怨,是你们的事,而且是之后的事,总之现在,我范元益在这,而且周八腊对我有用。
既然如此,那么你柳白……就不能杀他周八腊!
这就是范元益的意思,而且还是摆在明面上的意思。
柳白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同样的,先扭头看了眼媒姑。
后者身上还带着伤,脸上也是有着一丝病态的惨白。
范元益虽已经跟她“友好”的商谈过了,并且还稍微用了点点警告,给这事定了调。
但是媒姑稍稍解释一二,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她沉吟了刹那,也就开口说道:“范大人不允许神教插手云州,并且要将已经伸手进来的神教,赶出去。”
“周八腊投奔鬼神教这事,范大人也早就知道了,但是一直没有出手,目的就是想着引出这鬼神教在云州背后的人。”
“所以一直没有动手。”
“现在范大人已经快要收网了,所以……所以范大人希望公子先不要对周八腊动手。”
媒姑说完,柳白又看了眼周八腊。
后者被这么当面“凌迟”,已经跟心如死灰差不多了,因而脸色也是黑如锅底,极为难看。
“看我作甚,有本事就现在杀了我!”
周八腊心中已是有了死志,他自是知道自己拜入鬼神教,谋求更高这事,瞒不住。
但是范元益一开始没有出面阻拦,周八腊屡次试探之后,更是以为,这是范元益默许的。
可谁知道,范元益竟是这么个态度?
而且还完全是将他放在笼子里养……这若是早点知道,也就还好,自己能早点走掉。
以自己修第二命的实力,这天下三国,大可去得。
可这结果偏偏是范元益亲口告诉的,还是再将他彻底拿捏住了之后,才告诉他……
这还怎么玩?
周八腊现在是生是死,都在这范元益的一念之间。
所以这左右都是个死了,周八腊自然是没有什么顾忌,面对柳白,也是大肆讥讽了。
但柳白也没动怒,不值当。
只是他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都看了眼,最后还是落到了这范元益身上。
毕竟他到了场,正主也就从周八腊变成了他。
所以柳白现在还想杀周八腊的话,也就得先搞定这云州牧了。
柳白看着他,他也就这么俯视地看着柳白,双目丝毫不眨,看的很是认真,眼神也很是真挚,甚至脸上都还带着笑。
“所以,柳公子能理解本州牧的,对不对?毕竟……大局为重。”
柳白听着这话,终于是笑了。
所以他笑了之后,开口一句话便是……
“去他娘的大局为重。”
范元益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媒姑也是心中一慌,她知道眼前的范大人是什么实力……怕是神龛都兜不住啊!
这近在咫尺的。
柳白却好似没有瞧见一般,然后继续说了第二句。
“所以,州牧大人是觉得,我柳白的一条命,也就值你的一个面子,对么?”
柳白这话一出,他背后的小草已是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声。
好似是想着,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了。
柳白却是没这感觉,反倒是伸手拍了拍背后的小草。
不管怎么说,眼前的这范元益都是云州明面上的第一人,在如今这关起门来成一统的楚国里头。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范元益就是如今的云州王!
或者再大胆一些,他直接宣布云州自立,建立一个“云国”,那也没什么人反对。
所以这样的人,心高气傲些,大局为重些,也都完全可以理解。
“本州牧并无这意思,只是希望柳公子能多为了我们云州百姓想想,一旦神教彻底进入……我们云州也就会跟现在的魏国一般,黎民苍生尽皆沦为神教的所豢养的猪狗。”
范元益言语认真,话里话外,都是要柳白以大局为重。
甚至还挟这云州百姓,以势压人。
周八腊听了则是毫无顾忌的说道:“范大人既是以这黎民百姓为重,那为何不在神教刚进来的时候,就将他们驱赶出去,反而等到现在?”
“难道我腊八教弟兄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媒姑回答道:“周教主,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
不同于媒姑的嘲讽,范元益甚至还认真的回答道:“这些神教都是一个性子,欺软怕硬,这一下要是不打疼了他们,他们是不会放手的。”
柳白也不说话,就这么默默听着。
还真就被他听到了些许有用的信息,比方说这魏国好像已经成了神教的快乐天地?
还有这范大人……未免有些太自信了吧。
他把这鬼神教当翘嘴钓,就不怕鬼神教事后报复,还是说……他背后真的有什么势力?
比方说,看似神隐的楚国皇室……
柳白做如此猜测着,但是这事情,归根到底还是得落在他身上。
范元益的目光兜兜转转,最终还是落到了柳白身上。
“柳公子应当是会答应的,对不对?”
媒姑紧张的眼神也看了过来,她不敢想,若是这范大人真的对柳白动了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她先前也多加解释,但是范大人……很自信。
周八腊同样在看着,死亡已成定局的他,反倒有种坐山观虎斗的感觉。
反正再怎么打杀,也是范元益跟这柳白的事了。
自己左右都是个死。
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柳白也能感受到,这范元益的问话,颇有种最后通牒的意思。
但可惜……
柳白再度摇头,“不好意思,我柳白是个没有大局的人。”
范元益依旧面无表情,媒姑的表情则是僵在了脸上,眼神愈发担忧,周八腊已经开始笑了,笑的还很开心,很是喜悦。
站在他对面的媒姑,甚至都已经能从他眼神之中看出话来,他好像是一直在那说。
“打起来,打起来!”
范元益也说话了,他先是叹了口气,“柳公子不愿答应,本州牧也理解。”
“毕竟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公子爷,性命的确是比普通人要宝贵,别说死了,擦碰都擦碰不得。”
“说实话,本州牧其实挺讨厌你们这些世家公子的,因为你们远没有那些老百姓好说话,你们只想着分剥利益,却不想着付出……”
说着,范元益自嘲地笑了笑,“当然,这也是我混成了这云州牧之后才有的想法,在当着云州牧之前,我也是个世家公子。”
柳白笑笑不说话,就这么双手环抱胸前,看着这云州牧。
范元益说着,忽而话锋一转,问道:“柳公子,这里也没外人了,说话也不会被别人听见……可否交个底,你真不是神教来的?”
这话一出,周八腊也是竖起了耳朵,认真听着。
他倒想看看,眼前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是。”
柳白摇头,语气笃定。
这没什么好骗人的,柳白也无须扯什么虎皮,借用神教之势。
“那就是隐世家族了。”
柳白这么说,范元益也就信了,甚至还主动给柳白换了另一个身份。
“想不到我这如此偏僻的云州,竟然也还有隐世家族在这,失敬失敬。”
范元益说着还朝柳白拱了拱手。
这下轮到周八腊错愕了,他一直以为柳白是巫神信众,可现在……不管是不是,都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了。
反正自己都快死了,其他的,自有着鬼神教跟巫神教争夺。
“但柳公子应该也知道,既然已经隐世了,那就跟这俗世远一些,最好不要插手这么多了……你觉得呢?”
柳白听着这话,终于开口了。
“范大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了,不必拐弯抹角的。”
“好,本州牧也喜欢柳公子这么直爽的人。”范元益说着打了个哈哈,双手合掌间,笑声陡然一停,正声道:
“要么柳公子今天就拿出能压服我范元益的实力,要么……就按我范元益的规矩来。”
“好!这可是你说的!”
这话不是柳白说的,而是探头出来的小草说的,而且还吼的很大声。
“好,自是我范元益说的。”
这云州牧脸上依旧带着笑,只是说话间,他也放开了感知,不敢有着丝毫大意。
万一真来个什么狠人,给自己来个偷袭,阴沟里翻了船,那可就完蛋了。
柳白微微仰头看着他的笑。
诚然,他的确是准备喊娘了。
因为周八腊这事,整得他心里很不畅快,所以柳白才铁了心要杀这周八腊。
可如今这范元益竟然为了他口中的大局,为了他的安排,要柳白停手……还说什么卖他个面子……
呵呵,不好意思,我是有娘的人。
柳白清晰的记得,他当初在离开家之前,柳娘子曾经给他提了三点要求。
而那三点要求中的第二点就是……
“如果真遇见了让你不开心的人或事,然后你又觉得娘能帮到你的话,那就喊我,不要顾忌。”
“毕竟你是有娘的孩子,不是没娘的娃。”
想到这,柳白问道:“能问问州牧大人,今年高寿?”
范元益虽不知柳白为何问这个,但还是大致说了句,“快四百来岁了吧。”
柳白颔首,那就没问题了,这么老不死的,自己打不过,然后喊娘,那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就当他准备开口之际,却忽地听着自己背后响起了一声咳嗽。
“咳咳。”
范元益突然变了脸,忙躬身行了一礼,“晚辈见过大算道长。”
“嗯?”
柳白霎时回头,只见自己身后赫然多了俩人。
还都是熟悉的面容,其中一个是身材高大,满脸虬须,胸口肌肉高高隆起,像武夫多过像道士的大算道长。
另一个则是爱吃鸡凤尾,面容俊秀的过分的小算道长。
他们只一到这,柳白就猜到了什么。
这俩老登多半是藏着修为,在这云州城里假扮普通人。
如若不然,他们怎么能突破这范元益的布置,悄无声息的来到这里。
而且这范元益在他面前,还得自称一声晚辈。
“嗯。”
大算道长摸着自家的虬须,微微颔首,便算是见了礼。
范元益见状,心中也是隐隐有了些许猜测,但又不大希望是他猜到的那个结果……
旋即,柳白回头。
大算道长见状,便是在几人的目光当中,朝着柳白微微抱拳行了一礼。
“贫道,见过柳公子。”
柳白微微蹙眉,但随后他耳中便是响起了这大算道长的声音,“贫道跟……跟柳神有旧。”
“这次在观内见着这范元益北上,便是好奇多算了一卦,没曾想竟是跟柳公子有关,所以特此前来。”
事实上,这大算道长也没说谎。
本就是他半夜被这范元益的动静惊醒,好奇之下,一怒之下,他便算了一卦。
可这不算还好,一算下去,便是被某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存在看了眼,问了句。
大算道长只能吐了口血。
事后,大算道长退一步,越想越气,这自己都吃了亏,算出了这原委,甚至都为此受了伤了都。
这怎么能不找点场子回来?
于是他便来到了这里,准备替这独自出门的柳公子,撑撑腰。
充个门面。
而柳白听着大算道长的解释,也明白了,原来是跟娘亲活跃在同一个时代的老登了,也难怪这范元益要在他面前自称晚辈。
“道长客气了。”
柳白虚抬了下手,没办法,纵使这大算道长都弯腰了。
他也没那么高。
大算道长见此情形,也便起了身,然后领着那瞪大了双眼的小算道长,来到了柳白身后。
柳白也是适时回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脸色难看的云州牧,认真问道:
“范大人,不知这大算道长,可否压服你了,若是还不行的话……我还能再喊来一人。”
听着柳白这话,最心慌的不是范元益,而是大算道长!
柳公子说还能喊人,他能喊谁,肯定是要喊柳神啊。
这自己都来了,要是还摆不平,还得逼着柳神亲自前来,那自己这人情……卖哪去了?
那自己不是白来了!
所以不管如何,这事,自己都得搞定。
于是大算道长也就抖了抖自己的衣袖,然后上前一步,俯下身子看着这范元益,微笑道:
“小范大人啊,能跟贫道讲讲道理不?”
“若是讲不了……贫道就只能跟你讲讲道法了。”
范元益抬起头,一脸的绝望,“晚辈……晚辈自当听从大算道长安排。”
大算道长见状,也是伸手拍了拍这范元益的肩头,微笑地说道:
“挺好,贫道刚给你算了一卦,你小子应当是能活的长久。”
(不出意外明天能加更了,更个一万三左右,能写完这段剧情,然后求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