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
两分钟。
四分钟。
源濑京靠在警视厅的墙壁边上，刷新着短信的收件箱，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和大厅的嘈杂混在一起让人觉得很乱。
他这段时间里面刷新了十来下，但无论怎么刷新，没有新邮件就是没有新邮件…
——说不失望是假的。
毕竟今晚得睡这里了。
合上手机盖，源濑京看向其他地方，大厅中央的泷泽悟拿着手机，貌似正在和父母打电话，他边说边忍不住地走动，叽里呱啦的声情并茂。
但因为没开免提，源濑京听不见具体的对话，只能从他的表情来看情况如何。
嗯，很糟糕。
片刻后，生无可恋的泷泽悟挂掉电话，和源濑京对视，又看向石田章，接着最后看向山口…
“很高兴认识你们。”
源濑京觉得这听上去像是什么遗言，但他没有吐槽，因为在场的少年没几个人脸上的表情正常，要么在叽里呱啦打电话，要么是打完电话后的煎熬忐忑。
负责监视的那位警署见状，则当起了心理安慰师：
“往好处想，你们最起码还能回家，顶多就是挨一顿骂不是吗？这次长长记性，下次就多带点敬畏之心，使用暴力之前，思考暴力过后的后果是否承担得起也不算白来一趟。”
“比起现在还在拘留室里面的那两个黑道，他们少说也要关上一周两周才能出来…”
监视警署侃侃而谈的正说着，就看见原本要被关起来的两个黑道成员，被浅野局长给领了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神也先生对吧？刚刚失礼了。”浅野局长领着路，和两位黑道成员一路谈笑风生走出。
哪里还有该拘留的模样？
监视的警署不免看傻了，嘴巴张成O型，都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
“…呵呵呵呵。”
而跟在浅野局长身后的神也片拳笑着活动着肩膀，好像不意外这样的待遇。
被关起来的两个黑道是神也片拳和木村，他们两个人都是被打趴下的，警署来的时候根本跑不动，就被抓了进去。
至于其他人应该是跑掉了。
但对神也片拳来说跑没跑掉都无所谓，没犯大事只是打架被抓进来，顶多被关個一周的样子。
不过现在看这个小局长把自己放出来，大概是黑叔来捞自己了…想到这里神也片拳有点洋洋得意，也有点小牙疼。
估计要被狠狠一顿骂了。
该办的事情还没有办好，就闹出进警视厅的事儿来…
想到这里，神也片拳路过了大厅，看见了站着这里的所有少年，包括当时把自己放倒了源濑京…
他已经戴上眼镜人畜无害，但神也片拳知道这个家伙的真实面目。
“方便等我一下吗，我过去和他们聊两句。”
神也片拳盯着那边一个人忽然说。
浅野局长的脸颊抽了抽，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想起那通电话，能够直接打到自己的手机而不是警视厅的座机，就说明对方的来头值得郑重。
“神也先生有什么想说的？他们现在正在联系自己的父母…这群未经世事的小屁孩，等下会有人来收拾他们的。”
浅野局长示意：“神也先生不如先跟我去办公室坐一坐，大厅这里雨大，风大。”
“不用，就说一两句。”
神也片拳径直走了过去，挥挥手。
打电话的少年们察觉到他的过来，但并不是特别关心，因为他们这边正忙的焦头烂额。
直到他走到源濑京的面前。
蹲在角落的泉谷茂顿时转过头来看戏，他刚刚就注意到但不好打招呼。而距离最近的泷泽悟则眉头一皱，迈开脚步，把源濑京护在身后目光不善。
“你想干什么？”泷泽悟问。
打群架的时候泷泽悟并没有看见源濑京的骁勇战绩，所以他觉得这个家伙一定是来放狠话的，乱斗的结局以这样的结局结束，对这个黑道成员而言肯定不甘心。
这个时候自己必须挺身而出。
事实上泷泽悟也猜对了。
“铃南的对吧？”
源濑京若无其事地看着他：“……”
“很好，保持。”神也片拳用舌头抵了抵口腔，“希望到时候见面你还能是这幅冷淡模样。”
显然，神也片拳盯上了源濑京。
这时，下着雨的外面走来了人，站在警视厅的大门口的是位男人，一个穿着紫色花花衬衫的男人，他带着墨镜，身材高大，皮肤略黑。
而他的身后是五个跟班。
他们的到来吸引了不少的目光，雨伞收起的动静故意弄的很大。
神也片拳看见他来，心中一沉，从源濑京的身旁离开。
他回到另一位黑道同伴的身旁，浅野局长则看着门口的身影则略微困惑…
站在门口的黑犬看见这个阵仗更加疑惑，都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怎么回事？今天警视厅怎么这么多小屁孩？
推推墨镜，他好像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什么一般…接着把目光落在神也片拳的身上，茫然又多几分。
两个小时前，黑犬正在床上休息，忽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电话里说神也片拳被条子给带走了…他下意识以为是走漏了什么风声大惊失色。
但在听完手下的报告，他才知道对方是因为跟高中生打群架被抓进了警视厅。
黑犬觉得又气又好笑，毕竟神也片拳好歹是自己手底下的小头目，平时算不上机灵，但也不会蠢到因为这种事情被抓进去。
在确定了风情街的那件事情没有问题，黑犬便带着人准备来四目丁的警视厅捞人。如今刚刚走到这里，却发现人好像不用捞，自己就走了出来。
所以黑犬很疑惑。
但疑惑再多，黑犬还是能自己脑补，便上前跟浅野局长行了个礼，表明自己的来意。
几句往来过后，黑犬给对方稍稍鞠躬。
“希望能行个方便。”
“…集英组的朋友们开口，这件小事当然会行方便。”浅野局长点点头，但他的疑惑更深了。
因为对方好像是‘现在’才来捞人。
那，之前那通电话又是谁打的？
捞的不是这俩个集英组的成员吗？
浅野局长虽然无比困惑但也不能表露在脸上，他和对方握握手表示这件事就此结束，神也片拳和木村也走到了黑犬的身旁。
黑犬当面将他们二人大声训斥了一番，就在这警视厅内，让这二人颜面丢尽——大概内容就是成年人了还跟高中生干架，还干的脸上有伤。
神也片拳和木村大气不敢出，只好涨红着脸低头听着。
站在另一侧打电话的少年们，看见这一幕除了偷笑外，也有人注意到其他地方。
“这就是黑道吗？”泉谷茂蹲在地上若有所思，还有几分钟他的父母就会到达战场。
石田章则转过头，看向那个嘴巴张成O型的警署：“你刚刚说什么来着？那几个黑道家伙会被拘留？”
警署慢慢闭上嘴，随后苦涩一笑：
“当我没说过。”
“花了多少钱啊？”山口很明显不服气，“能花钱我可不可以也不打电话？”
“不是钱…是权力，这种东西是看不见的，却能压的人喘不过气。”
监视的警署叹气：“这个世界是这样的，有权力的人总是能够在各种地方独立特行，你们也别看了，老老实实打电话…除非你和我说你爸妈是京都知事（官员）。”
“……”山口给了个白眼。
不一会儿，浅野局长和黑犬的话谈结束，那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就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黑犬打开黑伞，还埋汰地问了一句：
“你现在怎么回事，连高中生都打不过了？看看你这伤。”
神也片拳虽然没有被打脸，但他穿的是短袖，手臂上那一条条淤血，是之前和源濑京交手留下来的。
神也片拳提起这个自己也觉得恼火，但他明白自己应该示弱：
“黑叔，我的问题，我知道这次不该擅自离岗…但是我的手下人跟我说他被人欺负了，我不能坐视不理。”
神也片拳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些正当理由。尽管是撒谎。
“手下人被欺负？”黑犬觉得有意思了，毕竟这个时代敢欺负到黑道头上的可是少之又少，“哪个高中生干的？指给我认识认识。”
听到黑叔来了兴趣，神也片拳顿时指向靠向墙壁的源濑京。他正看着手机，上面有人给他回了短信。
而黑犬盯着他看了看，感觉身形有点熟悉，但也没想太多只是感慨：
“看上去挺普通的啊，你就是被他放倒的？”
神也片拳咬牙：“我只是一时大意。”
黑犬豪气笑了笑挥手，也不在意：
“还好这是在四目丁的地盘上，警视厅这边组里每年都会花钱打点关系，不然你可没这么轻松就被捞出来…我人还没过来就给放了，啧啧啧。”
黑犬似乎有点埋怨，也不知道是在埋怨什么，撑开伞向雨幕里走去。
“我今天晚上就想把那个家伙再揍一顿。”神也片拳跟上，忽然沉闷地说了一句。
黑犬看了他一眼，然后用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头：“先把伱的事办好。”
“是。”他松口气低头，明白对方的意思。
一行人已经走到了警视厅的外面，灰蒙蒙的雨正下着，门口停着三辆黑色的轿车，黑犬刚刚准备上车，一道炽亮的白光照射了过来…
速度很快。
轮胎踩过路边的水泊，飞溅而起的水花高达半米，黑犬眯起眼睛，对方在市区开着远光灯行驶，车速居然还开这么快…
他要是敢在这里停下黑犬不介意带人给他一些警告。
基本的交通规侧都不懂？
显然身边的几个人也同样皱眉，伸手遮目：“有病吧远光开这么亮！”
很快，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辆野牛居然真的停在了警视厅的门前，刺耳的刹车声传入众人的耳中，让人听觉感到无比难受，像是用针在刺挠。
随后，车门恍然打开。
走下来的桐马一生眼神阴沉，披着的西装黑色如墨，围在这里的众人见状顿时傻眼，而刚刚那靠近的、摩擦拳掌的几个成员，更像是遇见了铁板连忙将手缩到身后…
“老、老大？”
像是确认一般，站在后方的黑犬扶着墨镜，试探地问。
桐马一生的眼神依旧阴沉看过来，发现是黑犬他连问都没有问，直接向警视厅里面走去，似乎连一点时间都不愿意浪费在他的身上。
雨滴从他身上掠过。
驾驶位的山童这才姗姗来迟地走下车，他没有西装外套只有白色内衬，一看周围也怔住了：
“黑犬？怎么回事？你怎么带这么多人在警视厅这，你们也知道消息了？”
“消息？什么消息？”
“小老大在里面啊。”
山童本想多说，但看桐马一生已经一言不发在淋雨往前走，便连忙拿着伞追上：
“唉先不说我得赶快跟上了，老大现在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是出什么大事！”
“小老大？”
在一旁的神也片拳疑惑，他作为资深的集英组成员在年末的聚会上，见过几次桐马一生，但没听说过他有孩子啊…甚至老婆都没有。
哪里来小老大？
可黑犬顿时反应过来什么——他知道的，一个月前桐马一生还让自己查过源濑京的踪影，虽然自己跟随他的时间不足三年，但还是知道一些内幕。
可刚刚大致一扫过去，他完全没看出来那群少年里面有源濑京的身影啊。
小老大怎么可能会在里面？
黑犬的疑惑变成眉头的皱纹，紧紧不松。
“黑叔，现在怎么办？”过了会底下有小弟问，“在这等着？”
”……废话，都看见老大在这里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黑犬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那风情街那事？…”
“晾着！”
萧瑟夜幕的雨中，黑犬转回身长吐一口浊气，带着人打伞，静静地守候在车旁，看着亮灯的警视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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