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9日0630时,六十三步兵集团军当面,普洛森军防御阵地。
呼啸从天空中传来,有经验的普洛森老兵立刻飞奔进防炮洞,距离太远进不了洞的则趴在战壕里。
紧接着大地开始摇晃,爆炸的冲击波不断犁过阵地,把一切能掀翻的玩意儿全部掀翻。
曾经的新兵安德列亚斯已经是服役一年的老兵了(第一机动集团军卷登场),身上也有了免役兵的标志,不用再干那些杂七杂八的活儿。
不过他还是和老兵科斯雷克下士一起搭档,在重武器排负责一挺MG42机枪。
这个少见的双老兵机枪组缩在机枪阵地附近的防炮洞里,分享刚刚从司务长那里拿到的香烟。
挤在同一个防炮洞里的新兵皮亚杰问:“你们怎么这么镇定?”
安德烈亚斯老神在在的说:“因为这样的场面我们见多了,去年夏天我们在南安特的叶伊斯克就和罗科索夫的部队交手过,那时候就领教过他的炮火了。”
科斯雷克下士——现在是中士了——冷笑一声,拆穿安德烈亚斯下士的谎言:“下士那时候还是个新兵蛋子,炮火来的时候一脸菜色,对,就像你这样,新兵。”
安德烈亚斯:“别拆穿我啊,中士。”
新兵来回看着俩老油条,壮着胆子问:“安特人,是不是真的像新兵营教官说的那样,是一群只有蛮勇的傻子?”
抽烟的两人停下来,一起看着新兵。
科斯雷克中士:“后面的训练营这么说的?造孽啊。”
新兵:“啥?”
安德烈亚斯下士:“安特人分两种,要是和你一样看着稚气未脱,紧张兮兮的,手里拿着需要拉栓的……饿,敌人的步枪叫什么?”
“莫辛纳甘。”科斯雷克中士说。
“对,莫辛纳甘的,那确实只有蛮勇。就像你一样!懂吗,像你一样!但如果是拿着波波沙,戴着钢盔,脸庞坚毅带疤,那就是狡猾而顽强的战士。
“如果是披着绿色的防雨斗篷,手里拿着射击的时候像在吹起的奇怪冲锋枪的近卫军——啊,你见不到这种家伙的,在那之前你这样的新兵就死了。”
新兵脸色一变:“这么厉害吗?”
“是啊,就是这么厉害。”科斯雷克说完狠狠的吸烟。
安德烈亚斯则说:“去年我们在安特的巫师引发的大雾里第一次面对装备这种武器的安特步兵,大多数人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死了。
“别看司务长之类的军官把安特的近卫军称作披风蟑螂,好像他们很弱一样,其实他们只是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壮胆。”
新兵:“壮胆吗?”
“是啊,谁跟你说安特人只是灰色牲口靠数量取胜,你就让他到前线来,直面那些可怕的战士。”科斯雷克吐了口烟圈,“人家也打了两年了。”
这时候一发炮弹在防炮洞极近的地方落下,防炮洞一下子被炸塌了,大量的泥土直接压下来。
两个老兵本来就蹲在洞口,洞塌下来的瞬间就往外滚,结果安德烈亚斯还是滚慢了,被埋了一半在土里。
科斯雷克中士被震得瘫倒在地上,过了十几秒才爬起来,用力把老搭档往外拽。
安德烈亚斯痛的大喊:“我腰要断了!你倒是刨一下再拉啊!”
科斯雷克忽然发现旁边有不知道被炮弹从什么地方炸过来的工兵铲,便抄起来一阵猛挖。
安德烈亚斯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别那么快!啊!小心挖断了我的那个!”
“别吵!没挖到!等我挖到了再叫!”
折腾了片刻,安德烈亚斯终于被刨出来了,科斯雷克抛下工兵铲,瘫倒在战壕里。
其实这时候还应该采取防炮姿势,不然有炮弹落在附近肯定会被震成内伤。
最近安特人好像更改了战斗部装药的配方,炮弹带来的超压更可怕了。
安德烈亚斯拿起工兵铲,转身继续刨自己留下的坑,没刨几下就刨出来新兵的手。
科斯雷克中士:“别费劲了,早闷死了。新兵没经验,躲在洞的最里面以为最安全。”
“他妈的。”安德烈亚斯把工兵铲往地上一插,瘫倒在地上。
科斯雷克中士盯着土里伸出来的手:“你要么就把他的戒指拿走,到时候还给他的妻子或者未婚妻,要么就把那手和戒指一起埋起来。”
安德烈亚斯扭头看了眼,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取下了戒指,揣在兜里,嘟囔道:“鬼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回家。”
“但对敌人来说,他们就要回家了。”中士抬起头,听着不断传来的爆炸声,“在我家乡,春天开始像这样响雷了,就代表着春耕要开始了,一年的忙碌拉开了序幕。”
安德烈亚斯摇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这声音,我敢打赌,以后遇到雷暴天气我就会做噩梦,只能颤颤巍巍的坐在床边抽烟。干,烟呢?”
科斯雷克掏出烟,扔了一根给安德烈亚斯。
下士掏出火柴划着,两人互相借火把烟都点上。
缭绕的烟雾似乎能隔绝周围的排山倒海地动山摇。
科斯雷克中士忽然说:“对那些生活在我们占领区的安特人来说,这就是解放的炮火,他们在余生中都会怀念这炮火的。”
安德烈亚斯没答话,一门心思抽烟。
普洛森第一陆地斯图卡营,安特军炮火准备停止后五分钟。
在阵阵哨声中,陆地斯图卡从掩体里一辆接一辆的开出来,开到早就标记好的发射位置上。
“记住预先测算好的射击诸元!”军官骑着马从半履带车改的火箭发射车前面走过,不断大喊着,“只要按照射击诸元开火,就能准确覆盖安特的攻击部队,彻底瓦解敌人第一波攻势,造成大量伤亡!”
操作手们忙碌着,调整挂在sdkfz半履带车两边的发射框体的倾斜角度。
很快,一发信号弹升空,开火的口令传遍整个发射阵地。
煤气罐一样的火箭拖着尾焰冲上天空,向着“安特人的进攻部队”扑去。
不知道谁发出狂笑:“哈哈哈哈!这下安特人可遭殃了!说不定今天早上的进攻就这么被瓦解了!”
五分钟后,安特进攻出发阵地。
地动山摇的爆炸声停下后,安东中士从出发壕探出头,看着前方一片狼藉的地面:“乖乖,普洛森人这是打算把地面炸开好让我们没办法进攻吗?”
谢尔盖上尉拍了下按动的脑袋:“呆子!这是准备覆盖我们的!还好罗科索夫大将改变了进攻流程,把敌人的反炮火准备也算进去了!”
话音刚落,呼啸声从两人头顶传来。
谢尔盖上尉抬头看天:“这大概就是针对敌人炮兵部队的二次打击,还会把已经傻乎乎进入阵地的普洛森呆瓜全炸死。”
嗖嗖的呼啸声听了一会儿,谢尔盖上尉好像是终于腻了,收回目光。
安东:“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进攻?”
“等哨声。”
刚说完,哨声就从战壕西面传来。
谢尔盖上尉也吹起哨子,一边吹一边挥手示意在战壕里蹲着的战士们站起来。
然后,经典的画面出现了,连随军教士一个健步冲出战壕,挥舞着小手枪:“全体,前进!”
说完教士就拿着手枪走在第一个。
谢尔盖上尉也跳出战壕,对教士喊:“根据教会的命令,教士不能走第一个!”
教士:“让命令见鬼去吧!我就是要走第一个!”
两人身后,成排的步兵从战壕里钻出来,端着冲锋枪精神抖擞的齐步前进。
教士大手一挥:“菲利波夫,唱起来!”
“唱什么啊?”
“你是这里人,唱唱你们这里的流行歌呗!”
菲利波夫沉默了。
谢尔盖上尉回头:“怎么了菲利波夫?唱啊!”
于是一个沧桑的嗓音起头:“我记得一个故乡的小镇,安详、宁静而忧郁。”
没人注意到唱歌人把词给改了,乡村改成了故乡。
“有教堂、车站和一条林荫道
“在人群中有时我能望见
“那熟悉的亲爱的身影……
“她戴着蓝色遮阳帽
“穿着蓝色短上衣
“深色的裙子少女的身姿
“啊,我转瞬即逝的爱情!”
副歌部分所有会唱这首歌的人都齐声高唱:
“塔尼亚!塔纽莎!我的塔基杨娜!
“你是否还记得那火热的夏天
“我难以忘却那段时光
“那段去热爱的时光!”
两年前的夏天,年轻的人们唱着这首歌在这里奋战,然后背井离乡。
两年后的今天,依然年轻的人们还是唱着这首歌,行走在故乡的大地上。
麻雀从草丛里飞起来,在散兵线上空喧嚣,像是在欢迎归乡的勇士。
当年离乡的人很多已经回不来了,他们梦中的“塔尼亚”可能已经香消玉损。
所有人都明白,记忆中的一切可能都已经不复存在,却依然无法阻止这雀跃的步伐。
行进的步兵队列头顶上,炮火准备还在继续。
可以听见复仇的炮弹不断的在普洛森人阵地上炸响,仿佛开春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