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侨办大院。
夜色渐黑,廖公坐在轮椅上,借着灯光读信。他近年身体愈发的不好,体型过胖,心脏做过手术,有时行动不便,要借助轮椅才行。
这封信是陈香梅写的。
唠了唠家长里短,生活琐事,也讲了讲一些国际情况,中间还提了一句陈奇的《美丽人生》,没有夸赞或者批评,只说了一句很微妙的话:
“这是一个以西方视角写的故事……”
廖公不知道陈奇鼓捣出这么个东西,但能让自己外甥女专门提一句的,想必不俗,尤其这一句还很玩味。
“西方视角?”
他早年长居国外,对风土人情都很了解,大概能品出其中的意思,想了想,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给我接陈荒煤!”
不一会,话筒里传来陈荒煤的声音,笑道:“廖公,我们想到一起去了,您对海外事务熟悉,我正想向您请教呢!”
与此同时。
张艺某、张俊钊、何群仨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参照樱木军团,抵达了乐春坊。
“是这儿?”
“这不《世界奇谭》编辑部么?我还买过一本哩。”
张艺某也犹疑,打量半天道:“对,是这儿,我来过一次!”
“走,进去问问!”
仨人穿的一个比一个土,张艺某上面一件红毛衣,下面蓝裤子,一双胶鞋,眼神很不自信,在戴涵涵眼中就是个盲流闯进来。
“哎哎,你们干嘛的?这是编辑部,不能随便进!”
“谁啊,有人找茬?”
计春华正好在呢,晃着两条大胳膊就过来了,凶神恶煞。
张艺某吓一跳,反倒确定了,鬼面嘛!忙道:“我们找陈奇同志,约好的。”
“哦,就是你们仨呀,往里走!”
“跟我来吧!”
计春华领着仨人拐过U型小道,敲了敲院门:“奇哥,你的客人到了!”
咣啷咣啷开门声,陈奇露了面,将其引进后院,张艺某小心打量,上次还没装修完呢,这会一瞧可谓雕梁画栋,斗拱飞檐,透着一股走资派的气息。
张俊钊、何群更是拘谨,亦是暗暗咋舌。
正房自然不能进,进了专门会客的客厅,里面一水的明清家具,陈奇都握了握手,招呼坐下,笑道:“饭菜都备好了,等老田过来就开席,你们怎么来的?”
“骑车来的。”
“哦,也挺远的,来来,先喝点水!”
“好好,多谢多谢!”
陈奇给沏茶,他才22岁,人家张艺某都32了,张俊钊30,何群最小也27岁,却是一副面对领导的做派,因为人家除了身份,在电影方面的实力也牛逼。
稍坐了一会,田壮壮也来了,意外的还多带了一个人。
“这是何平,我发小,一直在科教片厂。”
“你好!”
陈奇挺惊喜,还有主动送上门的。
一行人转到饭厅,大圆桌,饭菜是戴涵涵他们做的,有鱼有肉有酒,张艺某睁大眼,生理上的唾液分泌,他平时吃不着啥好的,想着今天就算谈不成,冲这顿饭也没白来。
为什么总说老谋子接地气,陈大导飘浮?
家世就天差地别,一个苦出身,一个子弟,那养成的气质、习惯能一样么?
他以前在陕西是纺织工人,每天扛原料包,干的是力气活,扛了几年才调进织袜车间,开始织袜子。他靠卖血(当时叫献血补助),加上自己攒钱才换来一部相机,走上摄影之路。
而且他已经结婚了,妻子叫肖华,也是个工人。
陈奇坐在首座,田壮壮主陪,其余随意排开,都倒了酒,他笑道:“一般这种情况,坐在这个位置的都得讲两句,我懒得讲,直接干吧!”
“干一个!”
酒是白酒,小酒盅装的,一口下去辛辣滚烫,都嗤了口气。
“起筷起筷,随便点!”
这年头吃肉谁客气啊,对陈奇好感度上涨:这人可以啊,不废话,先给肉吃。
“你们边吃边听,我捞干的说。”
他不至于抢这点饭,不紧不慢道:“你们一个导演,一个摄影,一个美术,何平就算副导演吧,四个人,我都要!
来我这儿,有编制,解决户口,包住房,工资待遇参照全国制片厂的普遍标准。
我正筹备一部戏,你们进来就有戏拍,当然不能主导,但职务肯定不低。而且我保证,一年之内,张俊钊,你可以独立执导一部电影!
张艺某,你可以独立执掌一部镜头!
何群,你美术,也可以负责一部片!
何平,你不是科班出身,先做副导演,什么时候转正,看你自己进步有多快!
公司性质你们清楚,全国唯一一家电影出口创汇单位,这是我单枪匹马打下来的,我最烦的就是论资排辈!
总之,我这里不拘一格降人才,你们是北电第一批毕业生,你要说心高气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