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咬着烟卷儿,面带愤恨道:「内州隔三差五就来普罗州生事,乔毅掌控朝政之后,手段用的越发恶毒。」
李伴峰吐了口烟沫子:「就上次哑巴亏那事儿,我现在想起来还生气炸了他祭坛,这气都没消!」
说到这里,货郎也直咬牙:「他们来了普罗州,把坏事做了,做成了他大赚一笔,做不成就当他没做过,吃准了我东奔西走,无暇报复,这群王八越发肆无忌惮!」
李伴峰也咬牙:!「这群王八都该杀,就该把他们房子都烧了。」
货郎深表赞同:「所以说,别人家的房子也是可以烧的。」
李伴峰也很赞同:「祭坛也是房子,我这不就烧了么!」
「这事儿做的好,」货郎看着天空道,「其实我在葫芦村上边也有一座房子,我这座房子不算太大,可做工相当不错,我是想——”」
李伴峰掏出了打火机。
货郎突然看向了李伴峰:「我是想把这座房子送给你,你拿着打火机做什么?」
李伴峰看着打火机上的火苗,解释道:「我那什么,再给你点支烟。」
货郎把打火机没收了,带着李伴峰来到了云彩上,这块云也不算小,上边有一座林子,一条小溪,小溪的尽头是一座水井,水井的旁边,是一座三层高的木屋。
不是木制的楼房,是纯粹的木屋,一楼有两大三小五座木屋,二楼有一大两小三座木屋,三楼有一大一小两间屋子。
这十座木屋虽说彼此相连,但建筑风格各异,李伴峰即使不懂工法,也能看出来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这些木屋是拼凑在一起的吧?有的像猎人房,有的像农舍,有的像胭脂铺,这里边也太素朴了,没什么家具也就罢了,连床铺盖都没有,你看这窗户都多长时间没擦了——
货郎怒道:「不要拉倒!」
「要!」李伴峰答应的非常干脆,「钥匙呢,有房契没?」
钥匙有一大串,房契有十张,货郎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了李伴峰,然后另外签了一份契书,还在契书和云彩上洒了血。
李伴峰道:「这份契书有什么特别么?」
「这是地契,也有人把这个叫云契,但我觉得叫地契合适,这和开荒认地的过程差不太多。」
李伴峰之前在内州做了一块云彩,还没签过这样的契书,他拿着地契仔细看了一遍:「这云彩是你的还是你媳妇儿的?别等以后来个嫂子找我算账。」
「这叫什么话!能送给你的房子,自然是我自己的。」
「你不是地皮修者么?能用云门之技么?」
货郎道:「我之前说,我不能用云上的云门手段,可地皮有地皮的手段呀,要不怎么叫无界技!」
「云上之上也有云门之技么?」
货郎摇头:「暂时还没发现,或许将来有人能做出来,普罗州延续到今日,胜在变化上,只要变化还在,咱们就不怕打不赢内州。」
李伴峰站在云端,眺望看远处,在这么高的地方,依然看不到葫芦村的尽头:「乔毅这边貌似也有不少变数。」
货郎点头道:「他的变数集中在新地上,你把他祭坛炸了,估计短期内,他的变数施展不出来了。」
‘变数集中在新地?」李伴峰还不知道这事。
货郎拿出一幅地图交给了李伴峰:「这上标记出来的十几块新地,都是一次祭祀做出来的,乔毅以携土受封的方式,(一次性册封了十三名地头神,
这十三块地界彼此相连,将来就会形成一个帝国雏形。」
李伴峰对这套手段并不陌生,何家庆也有过类似的图谋。
「我去找这十三个地头神聊聊。」李伴峰收了地图正要动身,货郎把他拦住了。
「这事儿你不能去做,这是脏活,一旦出了状况,你处境会非常难受。」
「你打算让崔提克来做?」
「崔提克也不合适,这事我交给何家庆了。
李伴峰有些担忧:「何家庆是要做皇帝的,你不担心么?」
「我担心,可普罗州需要变化,得给想要变化的人一个机会,至于怎么限制他,咱们得想办法,我把这事儿告诉你,就是为了让你多加提防。」
两人下了云彩,货郎拿了个箱子,交给了阿依:」「这份酬劳给你,你看仔细了,是双份。」
阿依打开箱子一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伴峰也想知道这箱子里是什么,阿依关上了箱子盖,不给看。
货郎道L6
不用内州那些繁文节,能生出土来就算成事儿,这活儿越快越好。」
货郎走了,李伴峰也准备离开葫芦村,阿依道:「小玉,你先别急着走,姐姐那天下手重了些,再教你个技法做补偿吧。」
一听这个,李伴峰高兴了:「「什么技法?」
阿依打开了药粉盒子:「你先把手伸出来。」
李伴峰伸出了右手,阿依抓了把药粉,抹在了李伴峰脸上。
李伴峰疼的脸颊直颤:「你让我伸手做什么?」
阿依认真的问道:「你觉得你右手疯了么?」
李伴峰看看右手:!「我问问它。」
问过之后,李伴峰道:,「我右手说了,他没疯。」
阿依拿来了个木头箱子:「疯子都觉得自己没疯,这东西不是问的,是试探出来的,你从这盒子里抓个东西试一下。」
李伴峰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木头箱子,方方正正,从外边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箱子上边有一个开口,李伴峰把手伸进开口,抓出一个香囊。
这香囊比鹑蛋略大一些,缎子面绣着龙凤呈祥,做工非常别致。
李伴峰闻了一下香气,香味非常浓郁,他还没弄清楚这香囊有什么特别之处,香囊突然在他手中起了火。
李伴峰迅速收手,丢了香囊,香囊火势突然变大,险些烧了李伴峰的衣服。
阿依打开了箱子,里边放着二十个多个香囊:「「这些香囊里只有一个是疯的,这个疯了的香囊,被你抓到了。」
李伴峰看了看阿依,对她的说法表示怀疑。
他是云上三层的旅修,趋吉避凶之技又受过高人指点,不可能主动往区险上靠阿依笑了笑:「你要不信,我就再弄疯一个香囊让你试一试。」
李伴峰怀疑所有香囊都是疯的,他把每一个香囊检查了一遍,他也是疯修的修者,如果香囊上真有异常,他一定会有感知。
香囊没有异常,李伴峰紧紧盯着阿依,看她如何施展技法。
阿依把香囊装回到箱子里,当着李伴峰的面,用了疯癫跋扈之技:「又有一个香囊疯了,只要能避开它,就算你本事。」
李伴峰伸手去摸香囊,指尖触碰之间,他已经能感知到疯狂的气息。
这股疯狂的气息十分隐秘,李伴峰想在短时间内把疯狂的香囊挑出来,
难度很大,但要避开疯狂的香囊,要容易的多。
他很快挑出来一个香囊,刚一摊开手心,香囊已经着火了。
这就不符合逻辑了,李伴峰感知到了疯狂气息,还动用了趋吉避凶,结果从二十多个香囊里选择了最危险的一个。
他把着火的香囊从手心里甩掉,没想到动作稍微大了一些,碰到了窗边一个竹篓。
竹篓里跳出一条青蛇,咬向了李伴峰的手臂。
李伴峰迅速收手,收手途中碰到一处机关,羽箭从天而降,差点穿了李伴峰的脑壳。
阿依笑呵呵看着李伴峰招架躲闪,等应付了一连串机关,李伴峰意识到一件事,如果在这屋子里和阿依的交手,他几乎没有胜算。
「你是宅修么?」李伴峰很认真的问阿依。
阿依摇头道:「我不是宅修,你刚才之所以这么狼狈,是因为你的右手中了疯修技一一相见恨晚,
每个疯子都是另一个疯子的知己,疯子遇到疯子会觉得特别投契,这个房间里有一百一十八个物件是疯的,如果我没有收了技法,你的右手会把这一百一十八个物件都拜访一遍。」
李伴峰思索片刻,想起了那件一等兵刃,石头怪,
「那个石头怪在葫芦村生活的如此快乐,并不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唱歌跳舞,而是因为他中了相见恨晚之技,所以喜欢上了村里的人?」
阿依往窗外看了一眼,石头怪授着长长的玉米胡子,一边跳舞,一边在玉米地里耕种。
「他有点特殊,他确实中了相见恨晚之技,但他也是真的喜欢跳舞,
在祭坛里,他就是块石头,百十年风吹雨打就在祭坛里待着,除非遇到出手的机会,否则连动一下都不行,
他这么喜欢跳舞,可能要把这些年错过的,都找补回来。」
李伴峰还在思索相见恨晚的用法,阿依深情的看着李伴峰,柔声道:「小玉,葫芦村这么多村民,每个人至多能学我一项技法,学到两个技法的至今为止就你一个,
咱们姐妹之前错过了那么多,姐姐也想给你些找补,过去的恩恩怨怨就让它过去吧,有些事情也不要再记恨姐姐了。」
李伴峰抽泣两声,满心的委屈都快顺着眼泪掉下来了:「有些事情,我这辈子都是忘不掉的,两个技法是找补不回来的,你要说三个五个还差不多。」
阿依戳了李伴峰一指头:「你这丫头好贪心,相见恨晚还没学会呢,你就想要别的技法?」
李伴峰很有自信:「我觉得我差不多学会了。」
「就算把要领学会了,打仗的时候知道该怎么用么?我都是和工修技一起用的。」
阿依这话说的没错,就刚才这一番运用,都是集中在这一屋子的机关上「工修的紧要,在于部署,人说工修百刃,这指的是准备充分的工修,
真到措手不及的时候,工修能掏出来十件兵刃都算造化,而这十件兵刃能不能让对方着道儿,却还两说,
当年有一位工修前辈,特别擅长布置陷阱,他在地上挖个陷坑,连我都未必能分辨出真假可陷阱做的再好,人家就是不踩,你也没辙,那位前辈遇到了一名叫车无伤的旅修,那人别的本事不济,却把趋吉避凶练到了极致,他躲过了所有陷阱,重创了这名工修前辈,
这名前辈可是堂堂的工修魁首,居然败给了车无伤这种人,一战过后,
这位前辈成了工修中的笑柄,没过多久便郁郁而终,
从那时起,我就想着创造一门技法,让敌人自己往陷阱上走,这就是相见恨晚之技的来由,
小玉,你不懂工修,这个技法该怎么用,你自己还得好好琢磨。」
李伴峰一点都不担心。
他确实不会工修技,但不代表他不能埋陷阱,万物都有灵性,有灵性的都可能成为朋友。
「妹子,陪姐姐多住两天,你好好学学技法,咱们也叙叙旧情。」
「好!」李伴峰痛快答应了,「姐姐,炸药能不能多给我一些。」
阿依黑着脸道:「你又想炸我房子?」
「那倒不是,以后留着应急。」
阿依想了想,答应了下来,但她还是让李伴峰立了个契书,保证不炸她的房子和村子。
李伴峰看了看窗外:「秋大哥这些日子挺辛苦的,你衣服也没那么多,
就别总让他洗了。」
阿依的脸更黑了:」「这是我家媳妇儿,你总惦记着做什么?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个骚蹄子没安好心!」
新地之上,地头神辛如霜正在地界上巡视。
最近有一些异怪在她地界上安了家,没签契书,也没说来历,让辛如霜放心不下。
其实这种不懂规矩的异怪,哪个地界上都有,遇到脾气暴躁的地头神,
可以把他们赶走,甚至可以把他们杀了,遇到性情温和的地头神,也可能睁一眼闭一眼,容他们住下,但是不给他们分修为。
前边有只刺猬和一条蛇正依偎在一起睡觉,从身形上能看出来,这两个修为都在地皮五层上下,在异怪之中,已经算罕见了。
遇到这种异怪,地头神应该主动商量一下,劝他们签下契书,以后无论是开荒考校,还是和别的地头神争夺地界,都是两员悍将。
可对辛如霜而言,地界经营的事情不需要她来考虑。
她是携土受封的十三名地头神之一,地界上很多事情,都要交给柳步飞一并安排。
她现在要做的是,把这两个来历不明的异怪都杀了,直接冻成冰,然后敲碎,变成肉沫,埋了,不留半点痕迹。
她是寒修,每次施展技法之前,她习惯用右手食指指向目标,这样能帮她集中精神,保证技法精准命中。
她把右手抬了起来,想指向刺猬和蛇,可不知什么缘故,食指却一直伸不出去。
那根手指头像被抽了筋似的,使不出力气,
辛如霜知道自己遇到了狠人,她的身体迅速结冰,用一层冰甲把自己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
裹看冰甲,并不影响她的行动,她迅速转身,试图寻找偷袭者的位置。
荒野之上,无处藏身,可搜寻许久,辛如霜没找到偷袭者,却觉得自己的右腿一阵灼热。
这是被火烧了?
不对,辛如霜对这感觉非常熟悉,冰冻的伤害会带来火烧般的灼痛,她的右腿被冻伤了。
她是寒修,怎么可能被冰给伤了?
她很快知晓了原因,有人在她的技法之上反复叠加了同样的技法,直至伤了她的右腿。
谁有这么强的手段,能在一条腿上反复施加同一个技法?
辛如霜也见过不少寒修,哪怕云二的高手都未必能做到这点。
多想无益,右腿就快废了,得赶紧把技法破了。
辛如霜担心自己的技法受了操控,她立刻解除了冰甲之技,奋力给自己的右腿解冻。
躲在泥土下边的何家庆,静静观察着辛如霜。
偷了她的手筋,是为了防止她反击,并且趁机盗走她的寒修技。
冻住她的右腿,是为了限制她的行动,并且逼迫她自行解除冰甲。
接下来,何家庆要盗走她的心肝,辛如霜既没有反击的能力,也没有逃跑的机会。
何家庆正要出手,忽见一个硕大的「退」字,出现在了面前。
「你好大的贼胆!」舒万卷的声音,响彻在荒地之上,躲在远处的大头准备出来接应,何家庆让他不要靠近。
上次遭遇舒万卷的恐惧,依旧历历在目,何家庆缩在泥土下边,一动不敢动。
「看在苦婆子的份上,我饶你一命,滚吧!」
巨大的「退」字朝着何家庆迅速移动,何家庆从泥土里钻了出来,带着大头迅速逃离了辛如霜的地界。
辛如霜想要追击,舒万卷忽然现身,拦住了她去路。
辛如霜认识舒万卷,赶紧跪地施礼道:「侯爷!」
舒万卷问道:「柳步飞在什么地方?」
辛如霜低着头道:「回侯爷,应该在他自己地界上。」
「携土受封的十三位地头神,都在各自的地界上么?」
辛如霜摇头道:「属下不知。」
「你们平时不碰面么?」
「奋武将军有吩咐,没他的命令,我们平时各不相见,以免招来怀疑。」
舒万卷微微皱眉:「带我去见他。」
走在新地上,舒万卷看出了些端倪。
这十三块地界上,已经死了不止一个地头神。
逃到远处的何家庆,回头看向辛如霜的地界。
大头跑的气喘吁吁,半天才缓过气来:「刚才那人是谁?是文修么?」
何家庆点头道:「是文修,文修的老祖宗。」
大头有些惊讶:「能从这样人手上捡回一条命,真是不容易。」
「是不容易,」何家庆也觉得奇怪,「可为什么咱们能把这条命捡回来?」
大头道:「他说是看了苦婆婆的面子。」
「不可能,苦婆婆没有这么大的面子。」何家庆断定其中另有原因。
李伴峰收拾好了东西,跟秋落叶道别后,离开了葫芦村。
阿依一路送到村口,依依不舍道:‘「妹子,姐姐不在你身边,你可照顾好自己,虽说给人家做了小老婆,可咱们也不能太受气,要是她们欺负你太狠,你就来找姐姐,姐姐给你出头。」
「姐姐对我是真的好,」李伴峰看着阿依,严肃的问道,「其实你知道我不是你妹妹,对吧?」
阿依摸了摸李伴峰的脸,忽然笑了:「咱们道门的要领,就是不想做的事情千万别端着,想做的事情千万别等着,
你没有小玉那么大的脾气,我对你也没有那么多的亏欠,让你做我妹妹,不比小玉强多了?」
李伴峰觉得很有道理。
走出了村口,李伴峰又听到了阿依的歌声:
「郎哥唉山上的马缨花开嘞,郎哥你慢些走唉再给妹妹采朵花嘞”
出了葫芦村没多久,李伴峰收到了罗正南的电话:「七爷,这回出大事了,娟子他们不知道跑哪去了,乔毅就要来了,邱志恒快疯了——.—”」
李伴峰赶去了三头岔,等到了新君住处,邱志恒低着头道:「老七,我对不住你,凭你怎么罚我,我一句话都没有。」
中二把娟子、猛子、小山带到了李伴峰面前,脸不大满脸通红在旁边站着,不用多说,事情已经明明白白。
李伴峰看了看娟子他们三个,微微点头道:「这样也挺好。」
脸不大笑了。
邱志恒惊了。
「老七,乔毅就要来了,到时候可怎么交代?」
「他算个什么东西,我跟他有什么好交代的?」李伴峰毫不在意,「再找个三头人过来,顶替新君。」
中二也笑了,他的想法是正确的:「七爷,新君已经找好了。」
他把阿松、阿秀和阿福叫了过来。
邱志恒头低得更深:「他们三个,实在看不过眼。」
李伴峰很满意:「不也是三个头么,有什么看不过眼?把罗家姐妹叫来邱志恒有些顾虑:「现在把事情告诉罗家姐妹,怕是不合适吧?
李伴峰淡然一笑:「有什么不合适的?」
起初,李伴峰也想着把娟子他们训练成新君,也担心他们会漏出破绽。
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李伴峰发现这根本不是紧要。
离开了新君住处,李伴峰对邱志恒道:「这事儿不赖你,无须自责,罗家想翻身,全靠这位新君,乔毅想掌权,也靠这位新君,至于这位新君是不是皇家血脉,你当真有人在意么?」
邱志恒还是放心不下:「阿秀他们是纯粹的穷苦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皇帝。」
李伴峰笑道:「糙汉子都能给别人当妹子,穷苦人凭什么不能当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