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博伊恩斯关上了暗门,对肖正功道:“帮主,内州那边让我给您带个话。”
“什么话?”
“事成之后,如果您愿意去内州修行一段日子,价码还能再提高一点。”
肖正功笑了:“有多高?”
达博伊恩斯道:“一年之内,给您多加一层修为。”
“一年?”肖正功摇摇头,“不够快。”
达博伊恩斯提醒一句:“这可是云上的修为。”
肖正功思忖片刻道:“价码还可以再谈,等事情成了再说,你先好好休息吧,后天的事情一步一步都想仔细了,别出差错。”
达博伊恩斯没再多说,深施一礼,回了暗室。
离开了地下室,肖正功叫上了守在门口的姚志谊,问道:“那具尸首准备好了么?”
姚志谊点头道:“已经准备好了,上上下下都查验过了,不管找谁来验都看不出破绽,连血都和您的一模一样,横看竖看,不管怎么看,这尸首都是您的!”
“呸!”肖正功啐了姚志谊一口。
姚志谊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这尸首和您呀,很像,他那什么非常的像……”
回到主楼,找了个清静的房间,姚志谊沏好了茶水,肖正功抿了一口:“请帖都散出去了吧?”
姚志谊点头道:“都散出去了,各大家族一点面子没给,当场就把请帖退回来了,三英门大金印沈进忠最不是东西,当着咱们人的面,把请帖给撕了,还有那个何玉秀,把咱们请帖扔痰桶里去了。”
肖正功笑道:“意料之中,一個人没来就对了,这样江相帮才没的合情合理,
一会叫人告诉谢梦娇,让她联系单竹梅,出一篇新闻,就说江相帮孤立无援,各门各派,冷眼旁观为哪般?”
姚志谊琢磨了一下这个标题,觉得不太工整。
“咱们把第一句改一改,叫江相帮恶贯满盈,孤立无援,您看这么写行么?”
“恶贯满盈,你还会用成语,”肖正功点了点头,随即踹了姚志谊一脚,“你特么知道什么叫恶贯满盈,你念过书么你?
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伱多想想明晚的事情,该留的都留下,不该留的都打扫干净,别让他们出去瞎说,
另外告诉咱们那几个留下的兄弟,过了今晚就该叫我元帅了,帮门里的那些称呼都改一改。”
正说话间,一名弟子求见,跟姚志谊耳语了几句,姚志谊上前道:“洋人崔提克,明晚要来赴宴。”
肖正功皱眉道:“你给他下了帖子?”
姚志谊挠挠头皮道:“他是开医院的,治好过咱们几个弟兄,我还听说您和他交情不浅,所以就……”
“你叫他来干什么?”肖正功揉揉额头道,“明晚准备一桌酒,我陪他简单吃一段吧,关键和他一块吃饭,有点吓人。”
又过了一会,另一名弟子过来回话。
这次姚志谊非常惊讶:“帮主,李七那边出了变数。”
肖正功一皱眉:“他有什么变数?”
“他回话了,明晚也来赴宴。”
肖正功一怔:“他来干什么?”
姚志谊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用意,这个人的心思捉摸不透。”
“你捉摸不透,还给他下什么请帖?”
“帮主,李七现在是普罗州的大人物,何家、陆家、楚家都听他的,咱们不给他下帖子也不合适。”
肖正功沉默半晌,问道:“这个李七到底是什么人?”
“狠人,做事狠毒霸道,他在蓝杨村起家,和马五靠新地生意攒了点本钱,
本以为他这样的人,熬上一辈子,也就能在蓝杨村勉强立足,
哪成想在蓝杨村混了没多少日子,他就把蓝杨村当家的给灭了,
占住蓝杨村之后,这人收不住手了,先是把生意做到了绿水城,而后又把手伸到了黑石坡,
他开出来一整块新地,把新地硬是变成了正地,变成了现在的七秋城,内州、外州都摁不住他,普罗州豪强之中,他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肖正功听说过李七的名声,而今把这些事情串在一起想了想,这人确实不一般:“他什么修为?”
“修为不算高,据说是五层的旅修,早年闯过三头岔,还去外州念过书。”
“他干过咱们这个行当?”
“那倒没听说过。”
肖正功想了半天,更觉得想不明白:“那他为什么非要来我这吃这顿饭?别人可都不敢来,他难道跟咱们有交情?”
姚志谊摇摇头道:“据我所知,没什么交情。”
肖正功又道:“他是不是和咱们有什么过节,这个节骨眼上,想看咱们笑话?”
“过节倒是没听说,但这人野心不小,三英门的大金印死在了他手上,二金印扶正听说也和他与不少关系。”
肖正功一愣:“这是乘人之危,看我处境不妙,想借机收伏江相帮?”
姚志谊点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肖正功闻言笑了:“行啊,我让收,明晚我跟他立盟约,以后江相帮听他调遣,
他要是不怕名声臭了,江相帮以后就归他了,反正过了后天,就没有江相帮了。”
第二天,李伴峰让小川子准备礼物,小川子一脸不情愿:“七爷,您去江相帮赴宴,这不是穿着好鞋踩狗屎去了么?
您是什么身份?他们是什么东西?这事要是传扬出去可怎么办?”
李伴峰笑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和肖帮主是旧相识,有过命的交情。”
到了中午,何玉秀、陆春莹、楚怀媛都来了。
见了李七,何玉秀直接问道:“怎么意思老七?江相帮那伙人你也搭理?你是真不嫌恶心?”
李七笑道:“患难见真情,江相帮现在这个处境,总得有人伸伸手。”
何玉秀怒道:“你给他们伸什么手?你忘了我差点死在他们手上。”
“这事儿我哪能忘了,都记着呢。”
“你既然记着,却还弄这么一出,你成心恶心我!”何玉秀越说越气。
陆春莹在旁边不说话。
楚二沉默片刻,突然开口了:“七哥,你今晚真要去?”
李伴峰点点头:“真要去。”
楚二道:“行,我跟你一块去。”
“你去做什么?”
“我也跟江相帮论论交情。”
李七摇头道:“你跟江相帮有什么交情?”
“没交情,就弄出点交情来,七哥,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我信得过你,楚家信得过你。”
陆春莹闻言道:“那我也跟着七哥去。”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何玉秀拿起酒瓶子,灌了一大口,“去吧,我也跟着你们去,
可我之前当着江相帮那鸟人的面,把他们请帖扔痰盂儿了,这事怎么说呀。”
李伴峰道:“就说你们冲我面子去的,正好让我卖江相帮一个人情。”
何玉秀皱眉道:“老七,这里是不是有事?”
李伴峰点头道:“有事,有诈死重生的大事。”
到了黄昏,江相帮忙活开了。
原本打算和崔提克简单吃顿饭,听说李七要来,酒席不能太简单。
而今何家、陆家、楚家都来了,光摆一桌酒席,也就不合适了。
肖正功问姚志谊:“李七多大面子,怎么能招呼来这么多人?”
“帮主,当初他能逼着廖总使给他压了一半的运费,您就知道这人有多大手段,
他既然愿意给咱们这个面子,要我说,咱们还不如再把帮门维持两天,或许外州那边就……”
“维持什么?”肖正功脸一沉,“我今晚就把帮主的位子让给他,你今后跟着他干吧!”
姚志谊赶紧解释:“帮主,我可没有这心思……”
肖正功问道:“我花了这么大心血是为了什么?”
姚志谊小声道:“是为了给咱们弟兄找条出路。”
“江相帮这还有出路吗?”
姚志谊低头不语。
肖正功平复片刻道:“今晚无论他们提什么条件,咱们都答应,把今晚糊弄过去,明天的事情照旧,
另外,让弟兄们小心防备,尤其是何玉秀,这女人真疯起来,一般人摁不住他。”
姚志谊道:“不至于吧,何家已经收到消息,知道飞将营要对咱们动手,她要是真想生事,还不如等到明天一块下手。”
肖正功皱眉道:“叫你加紧戒备,哪那么多话!”
姚志谊赶紧叫人去了,肖正功神情凝重,他越发猜不出李七的意图。
到了晚上,第一位来的客人是崔提克。
崔提克背着一个铁罐子,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来到席间,冲着肖正功抱拳施礼:“肖帮主,久违!”
肖正功盯着崔提克,上下打量一番:“你这怎么个意思?”
崔提克一愣:“我们很久没见面了,久违这个词,应该没有用错。”
肖正功道:“不是说你用词,你这一身穿着怎么回事。”
崔提克道:“我刚刚出诊回来,青安路有一个患者得了传染病。”
一听传染病,肖正功后退了好几步:“你背着那罐子,又是做什么的?”
“这是消毒水,为防止疫病蔓延,我给他的住处做了消毒处理。”
肖正功眨眨眼睛道:“你既然这么忙,今晚就别来了。”
“肖帮主的面子必须要给!”说话间,崔提克要解衣服。
肖正功连连摆手道:“你别这样,你先坐会儿,把你后边那铁罐子先放下。”
“这真的只是消毒水而已!”崔提克拿在手里晃了晃。
“你还怕丢了么?我手下人帮你保管着还不行。”
崔提克把消毒水交了出去,手下人都不敢碰。
肖正功指着大厅门外:“你先放外边去,有人帮你照看着。”
崔提克耸耸肩,把消毒水放到了门外。
快到开席的时间,李伴峰来了,身后跟着何玉秀、陆春莹和楚怀媛。
肖正功迎出了大厅,冲着李七抱拳道:“李七兄弟,久仰大名!”
李伴峰抱拳回礼:“肖队长,幸会。”
队长?
肖正功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在普罗州,除了关防厅的人,很少有人这么称呼他。
他来找我,难道是为了外州的事情?
宾主落座,肖正功敬了李七一杯,又敬了何玉秀一杯:“秀姐,谢你赏光。”
何玉秀一笑:“当初你介绍崔医生给海钦看病,这份情谊我还记得。”
一听这话,肖正功的心情稍微缓和一些。
这多年来,他一直周旋在各大家族之间,虽说在哪都不受待见,但他自己觉得和何家之间应该多少有些情份。
当然,这不包括何海钦对他的态度,也不包括他和何家庆之间的恩怨。
而且他还不知道何玉秀在汽水窑的遭遇,汽水窑的堂主抓了何玉秀,想直接送给关防使邀功,当时并没有向肖正功汇报。
事后等他想汇报的时候也没机会了,李伴峰和何玉秀直接把整个堂口给灭了。
李伴峰看向崔提克道:“崔医生,你怎么这副打扮?这是刚看病回来?”
崔提克点头道:“看了一个传染病患者。”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迅速和崔提克保持距离。
“我消过毒的!”崔提克起身道,“我的消毒水就在外边,我拿过来给你们看看。”
肖正功下压手掌:“崔医生,你先坐着吃饭,别老惦记你那消毒水。”
消毒水放在门口,肖正功总觉得那铁罐子里边可能放着某种病灶。
和崔提克多次合作,肖正功知道他手段,对他始终心存戒备。
事实证明,他的戒备是对的。
铁罐子里确实有东西,但不是病灶。
罐子下边的排水阀开了,里边的液体不知不觉流了出来,顺着草坪,流到了湖边的树林里。
在树林之中,液体聚集在一起,慢慢化成了人形,化成了何家庆。
何家庆一副江相帮弟子的打扮,走向了湖边的假山。
假山旁边有两名弟子把守,不许其他人靠近。
何家庆路过假山时,手指一颤,两枚银针刺进了那两名弟子的额头。
两人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
何家庆见周围没有其他人,直接走进了假山,那两人也没做出任何反应。
到了山洞的尽头,何家庆看到了镶嵌在墙上的石锥子,凭着天赋,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开门的机关。
这机关可不好操控,两个石锥子,各自转到固定的角度,才能把暗门打开。
何家庆攥住第一根石锥子,慢慢拨动,感知着石锥背后机械与灵性的变化。
不到五分钟,第一根石锥到位。
第二根石锥机械感更强,只用了不到三分钟,石锥到位,暗门开了。
何家庆看了看这两根石锥,他能感知到这是稀世珍宝。
把这两根石锥拿走?
如果真拿走了,这暗室可就关上了,再也打不开了。
他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他的目的是化成长枪的飞将军赵骁婉,他要把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他沿着楼梯静静走进了地下室,隔着墙壁,他已经感知到了那逼人的威势。
暗室的门慢慢开启,一名女子提着长枪走了出来。
“是你?”女子咬着牙,看着何家庆。
何家庆嘴角上翘,面带笑容道:“小兰,我们终于见面了。”
陆小兰笑了一声:“很意外吧,你是不是料定我死在你家老宅里,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我?”
何家庆摇头道:“要不是我写信给陆春莹,你根本没机会从老宅里出来,你真会困死在里边。”
陆小兰道:“这话怎么讲?我还该谢你不成?”
何家庆点点头道:“小兰,你害我在先,我饶了你一命,你确实应该谢我!”
陆小兰道:“我活成了今天这副模样,不也是拜你所赐么?”
“小兰,你能活着就算走运了,如果不是我让凌妙文帮你引荐,你以为你能上得去铁羊山么?
你一直在害我,我一直在帮你,这个世上所有人都有资格恨我,唯独你没有!”
陆小兰低下了头,半晌不语。
愚修技,持人长短。
她在心里对何家庆有愧疚,这是她的短处,被何家庆抓住了。
酒席的气氛越来越好,肖正功的心情也越来越放松。
之前的推断是正确的,李伴峰问了很多暗星局的事情,他此番前来,看来真和外州有关。
“李七兄弟,是不是有外州的事情要和我商量。”肖正功直接把话挑明了。
这道坡,也差不多成型了。
李伴峰也敬了肖正功一杯,顺着坡往下说:“肖队长料事如神,这次我来找你,还真是为了外州的事情。”
肖正功把酒喝了,问道:“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忙的,你尽管说。”
李伴峰接着撘坡道:“我有个朋友,被暗星局盯上了。”
肖正功颇显惊讶道:“是因为什么事情?”
李伴峰道:“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事情,先是被暗星局的人问话,而后又被盯梢了,我怀疑这里边可能有误会。”
肖正功闻言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外州做事也是讲规矩的,暗星局要是盯上了这个人,多半不是什么误会,
你这位朋友,应该是个暗能者,也就是咱们普罗州常说的修者。”
坡越来越顺,李伴峰问道:“在外州做修者,难道犯法么?”
肖正功笑道:“李七兄弟,我听说你在外州读过书,这里边的规矩你该不会不懂吧?”
李七摇头道:“我念书那会,还真不知道有什么规矩。”
肖正功一笑:“那是因为你运气好,在外州确实有不少修者,这类人必须要到所在地的暗星局登记备案,
如果没有备案,这就是非法修者,这类人属于潜在威胁,一旦发现,问话盯梢都是客气的,要是遇到我,可能就要直接击毙。”
李伴峰一愣:“潜在威胁,就要击毙?”
肖正功道:“老弟,这就是你不懂了,对于这样的威胁,宁可错杀一千,不能错放一个,否则一旦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
何玉秀在旁道:“你用那词儿我都听不太明白,击毙是什么意思?”
肖正功解释道:“就是枪口顶在脑门上,一枪直接要他命。”
楚二笑道:“外州的枪就那么好用?”
肖正功道:“外州和咱们不一样,火药很少失灵。”
陆春莹道:“那万一一枪打不死呢?”
肖正功笑道:“枪管就在脑门上,一枪不死,就多打两枪。”
“有道理。”李伴峰点点头,掏出手枪,顶在肖正功的脑门上,连开了六枪。
砰!砰!砰!砰!砰!
运气不错,六枪响了五枪。
李伴峰动作太快,出手太突然,肖正功没反应过来。
五颗子弹,穿头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