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堂主,咱们多少年没见了!」罗正南来到了客厅。
「罗堂主,这事赖我,这几年堂口里烂事太多,一直没来拜会您。」
「说什么拜会?你这不是骂我么,咱们哥俩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江相帮青烟城堂主裴玉增,对他极其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有个绰号裴一口。
这人身形魁梧,五官端正,面相友善,说话和气,让人有一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两人客套几句,各自落座。
裴玉增说起正题:「罗兄,这次我来是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罗正南赶紧支走手下人,带着裴玉增进了书房:「裴兄,什么事情?」
「咱们帮里出大事了,帮主在外州遇到了一个死敌。」
罗正南一怔:「哪个死敌?」
裴玉增突然喷出一股烈焰。
毫无反应的罗正南,当即被烧成了一团灰烬。
裴玉增解下外衣,对着屋子一卷,把所有骨灰收好,屋子里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痕迹。
裴一口,杀人不留灰,这是他的绝技。
这个绝技一点都不复杂,说白了就三个手段。
一是没有前兆,从入道至今,裴玉增就苦练这一招,出手之前,脸上没表情,身上没动作,有可能正说话,有可能正吃饭,有可能两人在茅房并肩站着撒尿,突如其来就是这么一口火,直接送人上路。
二是火焰极猛,要么他不出手,出手之后,就有把握把人烧成灰烬,五层的火修都会喷火,但唯独裴玉增把这招练到了极致。
三是不留手尾,除了要杀这人,裴玉增什么东西都不伤,就像现在,书房里的书没有一本受损,墙上半点焦痕都没留下,就连所有的烟味都被他衣服给收走了。
这屋子,他进来的时候什么样,出来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除了少了个罗正南,其他什么变化都没有。
这就是把简单的手段做到了极致,可他这个手段对生人有用,熟人难道不会加防备么?
罗正南算是熟人,为什么还会上当?
裴玉增有让人放松戒备的手段,这里有他几十年的经验,还有身上各类灵物助力,动手之前,他会做非常精密的部署,每句话,每个动作都要反复斟酌,还要把所有意外因素都要考虑进去。
可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有人就是不想见他,见了他也不跟他说话,保持十米开外的距离,身边还留着一群支挂,这事该怎么处置?
遇到这种情况,裴玉增不会出手,这也是他从不失手的重要原因。
今天来找罗正南,裴玉增已经做好了不出手的准备,因为他知道罗正南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可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裴玉增披上外衣,出了书房,径直朝大门走去。
棍郎孙兴兵上前道:「裴堂主,您这就走了?」
裴玉增叹了口气:「和你们罗堂主有点争执,罢了,都是帮里的事情,回头帮我劝劝你们堂主,别为这事伤了和气。」
说话的分寸刚刚好,没让孙兴兵起半点疑心。
孙兴兵还真就担心伤了和气,罗堂主不愿意送客,他替堂主把裴玉增送了出去。
天台上,罗正南默默注视着裴玉增的背影。
他不是被烧死了么?怎么还在这站着?
罗正南没被烧死,被烧死的,是他藏在屋子里的一具傀儡,用骨头和血肉制造出来的傀儡。
这具傀儡能走,能动,能说话,但在长相上,和罗正南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刚才之所以敢拿出来使用,原因有两个,一是手下人见来客了,都毕恭毕敬在客厅里站着,不敢注视他。
二是裴玉增和他多年未见,看不出傀儡和罗正南的细微差别。
此刻罗正南的头上插着天线,正在追踪裴玉增身上的骨灰。
过不多时,罗正南听到了动静。
「帮主,事情成了。」
「做的好,重赏。」
裴玉增在和肖正功通话。
果真是肖正功要杀我!
这个仇得报,但江相帮不能待了。
能去哪呢?
罗正南倒是想到了一个去处,不敢说绝对安全,但那地方起码够闭塞。
主要是那地方愿不愿意收他。
李伴峰到了邱记药行,邱志恒吓了一跳:「老七,你怎么回来了?」
这还没到换班的日子。
李伴峰道:「邱大哥,咱们不用留在山上了,有人替姚老看家。」
「什么人?」
「咱们想不到的人物,邱大哥,你每隔一段时间去看看姚老,顺便和这位高人认识一下。」李伴峰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没有提及徐老的身份,能不能结实到徐老,得看邱志恒的造化。
当晚,李伴峰住在了药行,次日天明,伙计丁友明打听到了一个消息:「罗正南失踪了,江相帮那群人都找疯了。」
邱志恒一愣:「罗正南怎么可能失踪?」
罗正南行事如此老辣,又在药王沟待了这么多年,能在这算计到他的人可不多。
邱志恒继续派人打探消息,到了下午,消息基本查实了。
江相帮青烟城堂主裴玉增昨晚来过,他见了罗正南一面,罗正南再无消息。
「裴玉增,裴一口,杀人不留灰。」邱志恒听过他的名声,「老七,这是江相帮派人杀了罗正南。」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为什么要杀罗正南?和姚老的事情有关么?
姚老的住处被泄露了出去,是不是也和江相帮有关?」
邱志恒点了支烟,轻声叹道:「这事暂时还想不明白,难得江相帮出了个有人味儿的,就这么没了,
老七,这段日子多加小心,我担心江相帮啊有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
「我准备离开药王沟了,你也多加小心。」
过了几天,李
伴峰给小根子办了路引和车票,让他自己回绿水城。
根子一直背着桶子,李伴峰担心他和其他乘客起冲突,专门买了单间车厢。
根子在自己车厢里正在调金汁,有人闻到了味儿,直接推门进来了。
根子见状,赶紧把桶子收好,若无其事坐在座位上,问道:「有什么事么?」
进来的是一名长脸、小眼,脸颊瘦削的男子,提着手提箱,看着小根子道:「刚才是你调金汁了吧?」
根子连连摇头道:「我这哪有什么金汁?你找错地方了,上隔壁看看去。」
男子笑道:「你桶子还在那呢,我哪能找错?你别担心,我是找你谈生意的。」
「跟我谈生意?」小根子一愣,「谈什么生意?」
男子看着小根子的桶子,问道:「我想买一桶。」
「你要买这个?」小根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桶两万,你要觉得不够,价钱咱们再商量。」男子开价了。
根子皱眉道:「你买这个要做什么用?」
别小瞧这桶金汁,舀出来一勺,就能要人命。
「你放心,肯定不是做坏事,
」男子笑道,「我叫张万隆,是个耕修,这次生意要是做成了,以后咱们还能做些大买卖。」
「你是耕修?」小根子上下打量着张万隆,看他穿着一身灰白格子西装,怎么看也不像个农人的打扮。
「你不信?」张万隆从手提箱里拿出来一个花盆,花盆很小,比掌心还小了两圈,他往盆里撒了一粒种子,浇上了点水,等了不到五分钟,种子发芽、抽条、长叶、开花,就这么长成了一株茉莉。
本以为根子会很惊讶,没想到根子神色非常平静。
他是有见识的人,跟着耕修宗师闯荡过的人,这点手段算什么?
「这位兄台,我不是不信你,是你这手段不能证明你就是耕修。」
张万隆一怔:「这话怎么说?难不成还有别的道门有这个手段?」
「有啊,草修啊,草修长得比你这个还快!」
张万隆竖起大指道:「兄弟,知道草修,证明你好见识,草修是耕修的本源之一,耕修祖师就是从草修里出来的,二者确实不好分辨,你再看看我这个手段!」
说话间,张万隆又往茉莉花滴了两滴药水,等了十几分钟,花枝上,滴过药水的地方的地方,开出来一朵向日葵。
茉莉枝上开出了向日葵,这可不是草修能做到的事。
可显手段的事情在后边,向日葵的大花盘冲着车窗转过了脸,花盘上突然长了一张嘴,咯咯笑了两声,听声音,像个十七八岁年华正好的大姑娘。
根子点头赞叹道:「好本事,张兄,咱们这生意可以做!」
深山之中,姚老的屋子里,徐老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机缘到了,谁也拦不住,到底是他学好了,还是你学坏了,看你们造化吧。」
李伴峰走新地,按照姚老的地图去了铁门堡。
新地这一路走的不算艰辛,姚老的地图帮他规避了大部分风险,偶尔遇到些异怪,对李伴峰也没有构成威胁。
但李伴峰没有大意,在新地和异怪交手,比的可不只是武力,像奉取翁和戏招妇这类特殊存在,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到了铁门堡,李伴峰从桃花湖里钻了出来,趁着周围没人,赶紧回随身居把衣服穿上。
这次来铁门堡不为别的,他要提一部分钱出来,还给手套,顺便看看堡子里的状况。
李伴峰还特地改了装束,打扮成一个菜农模样,挑着两筐青菜,进了铁门堡。
到了门前,守门人把李伴峰拦住,问道:「你是来卖菜的?」
李伴峰点点头。
「押金交了么?」
还行,当初定下的规矩执行下来了,在铁门堡做生意,必须交押金,凡是以次充好,在这耍手段骗人的,押金扣了,以后不许再进堡子。
李伴峰佯装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来,从来没听说做生意还要交押金。」
「没听说,现在就告诉你,不交押金不能在这卖。」
李伴峰放下了菜筐:「那我不卖了,我进去看看生意好不好做。」
这没问题,可以放他进去。
李伴峰进了堡子,铁门堡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一街一巷,一草一木,他都觉得看不够。
堡子里有不小变化,少了堡主的压榨,宅修们日子过得不错,不少人家翻修了房子,还有人把宅子扩建了。
当然,也有些东西没变,一个来收成衣的女子,不断的压价,宅修黎志娟做的一手好裁缝,就靠这个为生,价钱被压得都快没利了,黎志娟还是答应了。
原因很简单,她总和这女
子做生意,习惯了,不想伤了和气。
这就是宅修的毛病,不擅长和人交涉。
买卖都做成了这样,她还想着和气!
李伴峰上前要教训这收衣服的女子,忽听有人喊道:「这位爷,上好的高粱酒,您看看。」
李伴峰一回头,愣了许久。
罗正南拿着一坛子高粱酒道:「堡主,我可等您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