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这里文道异像,只有本人和文渊阁最顶层的守阁人知道。
也正因为有这重异像,很多大儒都将这里当成隐居之地,他们可以放心大胆地突破文道,哪怕取得众位大能都觊觎的鸿蒙紫气,也可以瞒过大能的耳目。
“必须得说,这重保护机制,来得正当时!至少可以让我们的交流不至于引起他人的警觉……”
计千灵道:“传世青波级别的天算之术,师弟,师姐占你便宜了。”
“所以呢?”林苏笑道:“以后对我好点?”
计千灵白他一眼:“好啊,以后我跟你完全不见外行不行?”
“行!”
计千灵道:“那你将你测算无觉禅师挑水的那道难题,解给我看看?”
“靠!师姐,你的不见外,就是明知道占了我的便宜,不想办法给我点补偿,反而再在我身上挖一锄头?”
“是啊,正常的关系下,凡事都讲对等,你我都不见外了,还要什么对等?斤斤计较岂不就见外了吗?”计千灵振振有词。
林苏瞪着她,一时完全无语。
谁说玩算术的人不会说话?
她就非常擅长钻空子。
计千灵笑眯眯地看着他:“要不,我让猪儿过来,让你啃啃她的兔子?”
林苏轻轻叹息:“师姐你这样说就不好了,你说得我好像贪吃好色一样,我跟你讲讲吧,不因为猪儿不因为兔子,就只因为师姐你!我跟师姐你的姐弟情深,满天文道青波俱为证见……”
他再度讲解……
这次植入了一个让天下人全都震惊的新概念……
圆方之题可解。
当日罗天宗中,他给丁紫衣出的那道题目,指着无觉禅师挑的两只水桶问丁紫衣,用这桶来挑水,请问灌满这面小池,需要多少担?
这道题目中,有几个数目是恒定的。
那小池的长宽高可以以算眼测量出来。
这水桶直径、深度也可以测算出来。
这没什么技术难度,以他们的算道修为,全都精确得很。
但计算就很难了,因为池是方的,桶是圆的,这道题本质上就是圆方之题,而且还跳出了圆方,因为它不仅仅是面积,还有体积。
面积也好,体积也罢,其实都是一个公式。
这个公式你记清楚了,圆的面积计算公式就是:半径乘以半径再乘以3.1416!
毫无征兆地,刚刚消散的天道青波,再度被新的天道青波覆盖……
大约一个时辰,林苏讲完了面积、体积等等公式……
计千灵纵然是算术超群,片刻时间里在大脑里硬生生灌入这么多的算术概念,她还是觉得需要小小闭个关,就在她站起之时,外面有一侍女快步而来:“家主,有客来访!”
林苏和计千灵同时一惊。
有客?
会是谁?
计千灵第一感觉是三皇子。
林苏可以确定,不可能是三皇子,因为他与三皇子之间是有默契的,他们通过蝉翼交流,根本不需要登门拜访。
但是,除了他会是谁?
莫不是谢东?
刚才连着两次天道青波,文渊之中,旁人一概无感,但有一人显然是知道的,那就是谢东。
谢东是文渊阁大学士。
天道青波降临文渊阁,守阁人是能发现的,他发现了,第一时间报告给谢东,谢东自然也会知道。
如果是这个谢东,那就真的挺危险。
因为谢东可不是一般人,他是拥有心瞳的人,他只要看看别人的眼睛,就能知道别人隐藏得最深的秘密。
这个时候突然来访,林苏大脑里的一根琴弦猛然支楞起来……
“谁?”他的声音很平静。
侍女言:“凉山天女素月心。”
也不知为何,这个名字一出,林苏和计千灵全都松了口气。
计千灵轻轻一笑:“我本说让猪儿过来陪陪你,现在看来不用了,师弟,好好把握!我走了!”
翻身而起,过了院墙,空中回头,眼里分明有些神秘的意味……
我靠!啥意思?
你还以为我跟素月心会有啥名堂不成?
虽然说我们以乐道交流过,但那交流比你我之间的交流还单纯……
凉山素月心,注定不是能有名堂的类型。
因为凉山,是林苏心中一个设防非常严重的地方。
还因为这个天女,跟孙真是宿世之敌(当时,孙真名叫向惊鸿)。
同时,在如今处境之下,素月心也是敌人,为啥?她的凉山,是站在太子身后的宗门。
“素天女大驾光临,苏何敢当之?”林苏亲自出迎。
文渊的夕阳之下,素月心真的如同天外仙女,盈盈一礼:“当日西山上,初见林宗师,就该知林宗师终是潜龙在渊,如今果真已入文渊,成就正统,可喜可贺也。”
“天女过谦,请!”
两人穿过聚贤居的九曲长廊,来到后院。
天空星光点点,一弯新月似乎从湖中升起。
四时一派寂静。
侍女上茶,素月心谢茶,落座,无尽优雅。
茶杯轻轻放在她的面前,侍女躬身而退……
“月心今日前来,只为与林宗师交流交流乐道,未知林宗师是否感觉唐突?”素月心道。
“天女天人之姿,天乐之才,愿意与苏交流,苏是求之不得!”林苏道:“敢问何种交流法?”
“管弦之交!”
“管弦之交?”林苏沉吟道:“你我本就有过管弦之交……”
管,笛子。
弦,天河琴。
笛子与天河琴之交流,他们已经有过,用文雅的说法就叫管弦之交。
素月心轻轻一笑:“月心今日所求者,乃是借你玉笛一用,而我,借你天河琴一用,你我用对方乐器,演绎你的西山九大妙曲。”
林苏笑了:“天女之交流,还真是别开生面。”
素月心也笑道:“乐道之上,亦是触类而旁通,遇到新门而不入,必是抱憾终身,不是吗?”
“是倒也是,只不过,苏从未抚过琴,可能会让天女失望。”
“从未抚过?”
“是!”
“乐道之上,一法通而万法通,即便从未抚过,以林宗师之造诣,入门大概也只需一夜时间!”素月心道:“林宗师何不试上一试?”
她的手轻轻一抬,她的天河琴横在林苏面前。
林苏眉头微皱……
琴,他是真的从未弹过。
原来那个世界没有。
大苍界也没有。
因为他这个乐道天骄,更多时候其实并不是乐道。
他从未想过将乐之一道所有乐器都试上一遍。
如果不是逍遥笛能让他风流潇洒增色三分,他逍遥笛都没什么兴致吹的。
进入仙域大世界,有必要学琴吗?
但如今这琴已经摆到了面前,学学倒也无妨。
必须得说,文道改变了太多的东西,他的乐感无与伦比,他的学习能力更加无与伦比,即便是一门全新的技能,他要学会也并不太难。
林苏手指轻轻滑过,试音。
这一试,敏感的触觉,敏感的乐感,立刻就精确锁定了面前琴弦上的音调……
他的手一起,开始弹那首《想》。第一段,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相当拙劣……
素月心眉头紧锁,一时之间有点懵。
她无法想象,一个乐道天骄,为何真的不会弹琴。
而且是完全不会。
然而,接下来,林苏全身心沉入,乐感越来越准,第一首曲子弹完,竟然已经达到青楼花魁的标准。
第二首曲子,初步呈现熟练的境界。
第三首曲子,更加娴熟。
第四首曲子,靠在门边的侍女痴迷了。
第五首曲子,素月心脸色变了,因为她感受到了天道文波,虽然只是淡淡的白光一道,足以说明他的琴,已达世俗之巅。
第六首曲子,天道文波呈现银色文波。
第七首曲子,金色文波。
第八首曲子,金色文波更浓。
第九首曲子,嗡地一声轻响,文波带彩……
虽然只有淡淡的一抹彩,素月心依旧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天河琴,是乐中妙器,凭它,可尽现曲中之妙意。
但是,它也是一种极其苛刻的妙器,一丁点微瑕,都会被天河琴排斥。
天河琴本身排斥你,那你的音乐再美妙,也不可能勾动天道彩波。
林苏一开始接触天河琴的时候,明显是菜鸟一只,但是,他进步的速度之快,真正无以言说,区区九曲妙曲奏完,他就已经消掉了所有手法上的瑕疵,而步入完美境界,所以才能让曲子引发的天道文波泛彩。
这是何等的学习能力?
这是何等的乐道感悟与修正能力?
“这是我的逍遥笛!”林苏手轻轻一抬,掌中一管玉笛递到素月心的手中:“你来试试。”
素月心红唇凑近笛眼,试音。
虽然只是试音,但这音一出,高手风范表露无遗。
七个音节一一试过,九首妙曲的第一首横空而出。
林苏眼中尽是赞美。
天下很大,能人太多太多,她的乐道天赋,平生仅见。
风舞就不谈了,风姬远不及她,即便是那个世界的乐圣风雅,以林苏的视觉来看,跟她似乎也有一点差距。
风雅一代乐圣。
而她,也是!
跟着是第二首,第二首,天道文波就已现,虽然只是浅浅的白光一道。
第三首,白光转银光。
第四首,银光转金光。
第五首,带上了五彩边框。
第六首,已经七彩!
后面三首,首首都是七彩!
乐曲静音,林苏感慨:“天女乐道造诣,实在非苏能及也!”
“两个原因!其一,我会吹箫,从箫到笛,也只是一个适应而已。其二,你的笛子上带有你的气机,这气机导引之下,我才能如此快地掌握笛之技巧。”
林苏笑了:“你的天河琴上,一样有你的气机,我也是在你气机导引下,才有些许进境,但却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达到极致无瑕。”
“我其实也没有达到极致无瑕!”素月心道:“夜来无事,不如你我比上一比,且看谁能先达到极致无瑕如何?”
“好!”
于是,林苏再抚琴。
素月心再吹笛。
两个乐道之上的顶级天骄,在这星光之夜,用一种另类的方式比拼,用对方的乐器,在对方这条道上追求极致无瑕。
何为极致无瑕?
天道七彩波不算极致无瑕,演绎曲中异像才是……
一夜过去,两人在对方最擅长的乐道领域,演绎着一段传奇……
一个上午过去,林苏的天河琴上,首次出现七彩文波……
夕阳西下,两人同奏九曲的最后一曲《鸿雁》。
天空之上,两道七彩文波汇成一片大草原。
草原之上,两只鸿雁并肩南飞。
天空,无尽悠然。
大地,无尽苍茫。
鸿雁南飞,本是苍凉之意境,但两雁齐飞,苍凉之中,竟然蕴含着相会相逢的喜悦。
这重喜悦,可能才是《鸿雁》这首曲子真正的内核。
常人闻鸿雁,只知故土难离,而乐道天骄眼中的鸿雁,饱含故土重回的期许……
这就是天道异像。
他们二人同时达到了极致巅峰。
也将这首曲子,真正推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意境……
曲音静,鸿雁消失于云层之外……
异像慢慢消失。
林苏和素月心双目相视,这一刻,他们似乎不再是对手,而是知音。
“天河静,秋月明,人生何处觅知音?”素月心轻轻一句话,似是叹息,似是追问。
林苏轻轻一笑:“我在天河一叶飘,君入凉山自逍遥,且待来日江湖上,长亭十里对月邀!”
素月心笑了:“那我就期待你的对月相邀了!”
“再会!”
“告辞!”
素月心飘然而起,出了文渊。
林苏托笛起身,相送。
隔壁。
计千灵眼睛终于睁开了,静静地看着天空的弯弯月,还有茫茫星河。
她的眼中,也宛若星河浮动。
一天两夜时间,一门崭新的算道在她的道途中落地生根,开出的花儿,大概也会震动这个世界吧?
呼地一声,猪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嘴巴鼓鼓的,凑到她面前,伸脖子,努力吞!
一套熟悉的流程之后,她开口了:“小姐,那个凉山素月心好过分。”
“怎么了?”
“你知道她是怎么勾汉子的吗?完全打破常规!”猪儿道:“她拿起林公子的笛子就不肯放,吹了整整一天两夜啊,你想想,这笛子是林公子嘴唇贴过的地方,她擦都不擦直接用嘴唇贴上,这不间接是亲嘴儿吗?我猪儿好色是不假,但我干这事儿也……也需要纠结一柱香才能坚定决心,真亏她一个号称不近男色的凉山天女,怎么干得出来,大概还是我娘说的对,老房子着火了,烧得更快,她着实太老了,所以,一旦下手就非常直接……”
计千灵听到前半截,有些无语。
听到中半截,有点想掩耳朵。
听到后半截,有点想揍她。
但最后,她还是免了,因为她觉得可能素月心更有理由揍她……
次日!
天气晴好!
碧空万里无云,深秋的阳光,让古老的仙都,绽放了它的色彩……
什么样的色彩呢?
金碧辉煌之中,带上了一点迷离的色彩。
辰时,金钟从九座金桥的尽头传来,悠扬响彻整座仙都。
一座高台高高升起,虚空定位。
虚空定位的高台,还在不断地演绎着变数。
地板在延伸,空间在拉伸,最后形成了一朵九瓣金莲。
无数的人影从仙都升起,落在其中的五瓣之上。
这是观礼团。
人员极其复杂,也极度高端。
外朝使节、各大宗门宗主或者宗主的代表。
京城名宿大儒。
文渊、翰林院、贡院高官……
总数至少也有上千人!
一道金桥凭空生成,从皇宫而出。
最前面一人,金冠皇服,俊逸风流,正是仙朝三皇子、南江王纪察。
昔日的纪察,轻衣长袖,醉情山水,所到之处,被人以纨绔视之,然而今日的他,着正装,戴王冠,在仙都千万百姓聚焦之下,跨越金桥,步步来到最上方的金莲花瓣之上。
他落座正中,轻轻点点头,旁边一名老者一步上前,手轻轻一展,一封金色诏书出现于掌中,展开……
“文道,上承于天,中治于朝,下惠于民,各大仙朝莫不如是,为展示文道风采,白玉京、紫气文朝、东域仙朝三朝陛下达成共识,举办此次白玉文会,以文会友,以文交流,以文传佳话,会址定于东域仙朝京城仙都,本朝之幸也,仙都百姓尤幸!”
声音一落,金莲之上,一枝突起。
化为中心一座文台。
观礼台上,众位大贤齐齐称善。
下方千万百姓,齐齐激动。
酒楼、青楼所有丝竹静音。
所有窗户第一时间打开……
老者圣谕一收,面向西北:“恭请白玉京特使登台。”
西北鸽馆之中,一朵白莲花摇曳而起,与西北一片金莲花瓣相连,白莲花消于无形,将九人送上这片金莲花瓣。
九人之中,前面有两人,全身上下,尽是白衣。
但这白衣,与寻常人的白衣完全不同,这白衣无尽圣洁。
他们身后的七人,也是身着白衣,但他们的白衣跟前面两人相比,少了几许圣洁之光。
“恭请紫气文朝各位宗师登台!”老者面向西南。
西南方向,一朵紫色莲花摇曳而起,莲花之上,清一色的紫色衣衫,跟白玉京特使一模一样,将九人送上另一瓣金莲。
“恭请东域仙朝各位宗师登台!”老者转向东南。
也是一朵黄色莲花摇曳而起,莲花之上,亦是九人,清一色淡黄衣衫。
三瓣金莲,服装各异,颜色对比度非常明显。
一开始就显示出泾渭分明。
下方众位学子,青楼花魁眼中大多露出仰慕之色。
文道,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高端之道,文人,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世俗仰慕的对象,因为文人代表着知书达礼,代表着心思通达,入朝可为官,入修行可凭文道成果,取得最高等级的修行元气。
此刻,众位文道顶天梁高居三瓣金莲之上,特立独行,一开始就与众不同。
更是将文道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被他们风采所夺的只是大部分人,并非所有。
至少下方一座酒楼里,一个年轻男子盯着上方,满眼的不服。
他,就是丁紫衣!
他身为罗天宗大长老的亲子,也根本不够资格上金莲花瓣观战,只能在下方最好的酒楼选择最好的位置。
虽然这位置在全城中也算是好的,但凡事最怕比较。
相比较于金莲之上的观礼台,满城酒楼都是低端场所。
相比较选手台而言,观礼台也是低端场所。
然而,当日与他在罗天宗较量的那个人,竟然在选手台!
这,就是他的落差。
落差最怕人挑,旁边的一名紫衣弟子竟然还在挑:“丁师兄,你能想到吗?昔日那个罗天宗中跟你较量的、刚刚入门的弟子,竟然是五大选手中的一位!”
丁紫衣眼睛鼓起:“旁门左道而已,何足道哉?”
“是啊,乐道于我算道,的确是旁门,但是,它可也不是左道!”那名弟子道:“丁师兄时至今日,还不知反省么?”
“反省?计师弟何意?”丁紫衣脸色一沉。
那位计师弟冷冷道:“这位林师弟,本是我罗天宗的一代天骄,千里归宗,如遇到真诚接纳,何至于竹林吹曲整整九夜?何至于被南江王收纳?如今本宗被你这一系带入尴尬境地,令尊大人,还有你丁师兄,竟然未曾有半分愧疚?还不忘拿出你那一套狂傲本能?”
这话一出,义正辞严。
旁边数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异样。
关于林苏归宗之事,宗门之中是有分歧的。
大长老(丁紫衣的老爹)称这是罗天尊者的渗透与分化大计,坚决不许林苏这个罗天弟子归宗。
而二长老计长老则认为,罗天尊者不管如何,终是当年的开派老祖级别人物,跟罗天宗一脉相承,他的弟子,无条件接纳才是正理。
两人的争端在长老会就存在。
而两人的直系子弟,也一见面就扛。
在长老会上,二长老显然及不上大长老的权势。
但是,谁让一个这么好的借口落到了二长老这一派系手中?
林苏进入罗天宗,第一个遇到的就是丁紫衣,正因为丁紫衣以及受大长老节制的段无缺鼠目寸光,非得打压于他,他才在竹林连吹九曲。
这吹的是曲吗?
这吹的是怨言!
(本章完)
请:m.minguoqiren.info